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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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星眠这才知道,符真夫子也在这一次的劫难中不幸丧生,心里一阵难过。他想到那些德高望重的导师们,一生中从无恶行,以最苛刻的标准约束自己,无私地帮助穷苦的人们,却在这一年中无缘无故地遭遇这样的飞来横祸,身心都受到巨大的摧残,乃至于失去生命,只觉得压抑许久的愤怒再度涌起。这一次不是为了什么高高在上的信仰了,他想,只是为了人,为了这些活生生的人,为了这些宝贵的生命,我也一定要揭穿那个真相,把藏在背后的恶魔揪出来。

“我今天来找你,一个是要当面问问你,打消我的最后一丝怀疑,另外也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骆血说,“我想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你已经知道了和天藏宗有关的那个秘密了吧?”

“我知道了。”安星眠点点头。

“那么你知不知道,某些天藏宗的门人,正在寻找那些被先辈们苦苦隐藏起来的藏书洞窟,并且着手填埋它们?”骆血问。

“你说什么?填埋?”安星眠霍地站了起来。

“是的,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或者是有人知道告诉它们的,总而言之,一部分天藏宗门人也知道了那个秘密。就在一个月之前,他们已经通过天藏宗残存的文件推测出了其中一处洞窟的位置,然后利用法器摧毁了那一片山腹,制造巨大的山崩,把那里的一处藏书洞窟彻底掩埋了,”骆血说,“那是在澜州北部的一处,具体是哪个时代的我不太清楚,总而言之,几代人上百年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可是那些洞窟是无害的!那只是一个谎言!”安星眠怒不可遏,“只不过是恶人设的骗局,他们怎么能这样轻易上当!那些都是珍宝,无价之宝啊!”

骆血叹了口气:“信仰令人坚强,也会令人盲目。我无力去阻止这一切,就算我打断了他们的腿,砍掉他们的脑袋又能如何?所以,只能靠你了。你必须要揭穿这个阴谋背后隐藏的一切,用铁一般的证据为天藏宗和长门洗清冤屈,也让那些激愤的天藏宗门人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一定尽力而为,”安星眠说,“可是我有点不明白,天藏宗的秘密藏得如此之深,连我老师都始终不明白,我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个意外的知情者打听到的。你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也只是碰巧而已,”骆血说,“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各地奔走,想法子营救被捕的长门僧。有一天夜里,我原打算趁着黎明之前防卫最疏忽的时刻,潜入天启城的一座监牢就出一两个人,结果竟然有一名叫舒林的年轻长门僧在夜间成功越狱。于是我一路跟着他,试图暗中保护,却没料到追兵得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抢在我之前射杀了他。我虽然把他就走,他却已经伤势过重回天乏术了。不过在临死之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一切告诉了我,并且叮嘱我,一定要想办法毁掉那些藏书洞窟。”

“但是看来,你和我一样,也不相信那种说法。”安星眠说。

骆血摸了摸鼻子:“我的前半生一直是一个杀手,见惯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对任何说法都不敢轻信。现在我却选择相信你,希望你肩负起拯救长门的重任。”

“我会的。”安星眠郑重地点点头。

天启城西的一枝香酒馆,虽然店面规模不大,装修陈设比不上知名的大酒楼,卖的酒浆饮食也只能算一般,却一直生意兴隆,酒客如云。这多半要归功于绰号“一枝香”的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该老板娘据说二十多岁就守寡,如今已经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却仿佛三十许,皮肤白皙,面容俊俏,尤其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丹凤眼,着实撩拨了不少酒客前来光顾。

不过今天晚上,一枝香最受人瞩目的不再是老板娘“一枝香”了,而是两个远方来客,那就是澜州杂学家何一帆的两位学生,男的叫张政,女的叫任洁,都是很普通常见的名字,配上两张普通平庸的面孔。不过他们的出手可不平庸,总是大把大把地掏钱请人喝酒,只为了搜集天启城历年来的怪事传闻。民间传说谁的肚子里没有一大把?自然所有人都愿意接近这一男一女,讲点故事骗骗酒喝。甚至有人直接就自己捏造故事,旁边的人也不揭发——有冤大头,谁宰不是宰?

这一天晚上,轮到讲圣德帝时代的故事了,按理说圣德帝的年代距今很近,记得或者听说过的人会更多,但大家反而沉默了,偶尔有人讲上几则,也都一听就是胡编乱造的虚妄之谈,完全不得要领。安星眠很能理解这种状况:古代的事情爱怎么掰扯就怎么掰扯,但距离当今越近就得越小心,万一哪一条故事犯了皇威或者犯了其他的惹不起的大人物,那可就糟糕了。所以他也很耐心,不断地招呼一枝香的老板娘上酒,同时也编造一些其他的笑话来活跃气氛。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勉强收集到几个那些年的故事,其中有两个发生在圣德十一年,一个是灵亲王的二女儿病逝下葬后起死回生的故事,一个是大财主高全山染上吃人肉怪病的故事,两个故事都恐怖诡异,真实性姑且不论,即便都是真事,也绝对难以和长门或者出宫的金吾卫联系起来。

两人都有些失望,但表面上还是满面堆欢,陪着酒客们天南海北一直胡吹到深夜,人群渐渐散去,除了依旧精神健旺似乎可以彻夜不眠的一枝香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头。此人脸上一个又大又红的酒糟鼻头,一头银灰的乱发,衣服上也打了不少补丁,看来是个生活贫困却还偏偏要把钱扔到酒壶里的颓废穷人。这样的人在市井中十分常见,也往往是长门僧们帮助和开导的对象,只是现在安星眠实在没有心思去履行一个长门僧的职责了。

“看来今晚就这样了,”他向雪怀青叹了口气,“咱们回客栈去吧。老板娘,结账!”

一枝香笑吟吟地扭动着水蛇腰去拿账本,两人站起身来,旁边酒桌上的酒糟鼻老头忽然发出一声嗤笑:“拿一堆胡编乱造的狗屁故事去骗酒喝,可惜真正的大事反而没有人敢讲啊,呵呵呵。”

安星眠立刻挺住脚步,转过身来,很恭敬地问:“这位老丈,如果您有什么民间轶事,还烦请讲给我听一听,在下感激不尽。”

老头斜眼望着他:“我看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办事倒还认真,人也不错,但是在这种市井之地,面对这一帮懦弱胆怯的市井之徒,又能问出点什么来呢?真正的隐秘都是危险的,你们是打听不出来的。”

安星眠一惊,听这老头谈吐不俗,再看他的眼神,虽然醉眼朦胧,却依然能看出一点锐利的意味,知道他虽然落魄,却必定有过不一般的过去,于是在他的桌上坐下,继续恭谨地说:“可否请老丈喝上两杯,聆听教诲?”

老头哈哈一笑:“我都这副德行了,还能给你什么教诲?不过看你这个年轻人挺不错的,我就给你讲一桩真事把,发生在圣德十一年的真事。”

安星眠的心里突地一跳,大声喊道:“老板娘,别忙结账了,再来两壶琥珀仙!”

你们看我现在这副潦倒的模样,一定想不到,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大大地风光过。圣德十一年,也就是三十三年前,那一年我只有三十四岁,却已经是天启城有名的医馆元春堂的馆主。 那时候在天启城,只要提到我宋城光的名字,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年轻有为”。可是就在圣德十一年,我栽了一个大跟头,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来惭愧,我虽然是医馆馆主,医道却相当拙劣,所擅长这不外乎是经商之道。我身居馆主之位,高薪聘请名医坐馆,依靠他人的医术赚钱,而在我的手下,最出色的大夫就是当年的名医欧阳端。欧阳端为人懒散疏狂,经常喜欢偷懒,而且好酒如命,动辄在家里大醉两天,我对他是又爱又恨,却又不得不用他,因为他才能给我招揽到足够多得人气,有了人气才有钱。后来欧阳端凭借着精湛的艺术,甚至时常被请进宫里治病,比太医还管用,这更加给我的医馆增添了荣耀。

我那时候经常私下里在心里对自己说:一直到欧阳端死掉之前,我大概都不必为生计发愁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圣德十一年的七月,大祸从天而降,欧阳端竟然一家五口惨遭灭门。

那一幕是我亲眼目睹的。当时欧阳端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在医馆露面了,我非常生气,打上门去想把他揪出来,却没料到亲眼目睹了血腥的死亡现场。欧阳端一家五口,包括他和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儿媳,还有尚未出嫁的女儿,头颅被砍掉了,堂屋的墙上则被涂上了一直狰狞的血翼鸟,那是用他们的鲜血作为颜料画成的。

你也听说过血翼鸟?没错,就是那种在传奇故事里才出现过的鸟类,相传产于云州,据说昔年的羽族第一神箭手云灭曾经亲手捕捉过,但这些都是无法证实的历史怪谈罢了,有谁真的去过云州呢?对于那个年代天启城的人们而言,血翼鸟所代表的,其实是一个系列杀手。此人在三年前的短短三个月里……啊,这个杀手的故事今晚你已经听人讲过了?那最好,我就省一些唇舌了。

总而言之,欧阳端被血翼鸟杀手杀死了,七月四日发现的时候,因为是夏天,尸体已经腐败得挺厉害,仵作判断死亡时间估计有三四天,正巧是他没有来上工的天数。我损失了一个最好的大夫,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由于人们都传言,血翼鸟所杀的大夫,一定都有严重的问题,不是医术就是医德,而欧阳端的医术肯定没有问题,那人们只好怀疑他的医德——那也就相当于怀疑元春堂的医德。我们的信誉一落千丈,原本坐堂的其他名医不堪忍受名誉受到拖累,也都纷纷离开。再加上我那时候仗着医馆收入颇丰,挪用了不少资金去参加宛州木材生意的投资,结果被奸人所骗,全都赔了进去,两件倒霉事儿凑到了一起,再也无力回天。

我原本心气很高,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实在难以接受,染上了酗酒的恶习,终于变成了……今天你们所见的这个样子。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讲的这桩和血翼鸟有关的凶案,绝对是真的,那些人之所以不讲,是因为害怕受到牵连。

“害怕受到牵连?这能有什么牵连?”安星眠听到这里时,有点不解,“不就是一个连环杀手屠杀了名医一家么?”

“那就是这桩案子诡异的地方,”年老颓唐的宋城光说,“天启是一座大城市,大到能包容一切的奇谈怪论,这样的大案子发生在天启,固然令人恐慌,却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至少圣德八年血翼鸟连杀三位大夫的时候,也从来不禁止人们讨论。可是那一次,虽然没有明确的禁令,大肆讨论的人往往会受到秘密警告甚至拘押,人们渐渐害怕了,就没有人再敢提。”

他往嘴里到了一杯酒,凄然一笑:“也就是我这样的当事者,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才敢拿出来说一说啊,就算被抓去杀头,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

雪怀青悄悄捏了一下安星眠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都有些兴奋。虽然这个罪案乍一听很突兀,但是事后被禁止散布,这一点却很是可疑。通常情况下,朝廷严禁谈什么事,什么事就可能有问题,这是个惯例。而且更严重的是,刚才宋城光提到了一句极为关键的话,这正是安雪两人一直期待听到的。

“您刚才讲到了,这位欧阳端大夫……他曾经为宫里服务过?”雪怀青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他算是很厉害了。”

“我说了,他比宫里的太医还管用呢,”宋城光说,“宫里的后妃娘娘很多时候都不要御医们看,专门点名要请欧阳老儿去看呢。”

“为什么都是后妃娘娘,皇帝不需要他看?”安星眠问。

宋城光嘿嘿一笑:“这个欧阳老儿,最精擅的可是妇科啊,尤其是接生最有把握,从来不出岔子。想当年,宜妃娘娘难产两天,全靠了欧阳老儿……”

原来如此!安星眠已经听不到宋城光后面再说了些什么了,他明白,他终于找到了开启这扇秘密之门的钥匙,这把钥匙就叫做欧阳端。皇宫、婴儿、被神秘灭门的妇科大夫,这一切似乎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接下来,他就要找到这根线。

“那一天是七月四日,历书上的黄道吉日啊,黄道吉日啊,根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大凶之日……灾劫之日……七月四日啊!”宋城光已经完全醉了,趴在桌子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喃喃自语着。

安星眠这才招呼老板娘结账,同时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宋城光的怀里。结完账,他正准备和雪怀青一同离开,却被老板娘拉住了。

“这位客官,按理说我们开酒店的不应该多嘴,但你这两天在我这儿花了那么多钱,我也不能不做这个人情,”老板娘低声说,“闹血翼鸟的那一年我还小,但我清楚地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在四处传着各种流言,但几天之后,就突然不允许说了,谁议论这件事情都有可能倒霉。所以两位也最好别再打听这事儿了,毕竟小命要紧对不对?”

“谢谢你的好意,”安星眠说,“我们会小心的。”

他额外往一枝香手里放了两枚金铢,走出几步后忽然又想起点什么:“对了,那最后那个血翼鸟杀手被抓住了吗?”

“倒是没有被抓住,他是在许多年后倒毙在了一家路边小旅店才被发现的,估计是病死的,”老板娘说,“他还留下了一本日志,里面详细记述了他几次作案的过程。至于杀人的原因,还真是和大家猜的差不多,因为遇到庸医,害死了他的母亲和妻子,这才一怒发狂的。”

“哦?日志?”安星眠很感兴趣,“里面提到了欧阳端的这个案子吗?”

“应该是提到了,但是碰巧日志的最后几页被撕掉了。所以谁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了。”

“被撕掉了……那就更有意思了。”安星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快亮了,但两人都已经毫无睡意,尤其是安星眠,一改往日的镇定沉稳,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让雪怀青担心楼下的人会不会跑上来提抗议。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大致的脉络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安星眠说,“一切的起因肯定是和这个叫做欧阳端的医生有关。一定是他进宫办事的时候,窥探到了什么隐秘的事情,于是招致了灭口。”

“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杀手血翼鸟干的?”雪怀青问。

“我认为不是,”安星眠说,“血翼鸟没有道理在沉寂了三年之后,又重新出来杀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这是血翼鸟干的,为什么会有上头的人禁止讨论此事?我怀疑这是有人想要杀害欧阳端,却又害怕被人追查,所以故意假冒血翼鸟的名头,想要把人们的视线引开,以此脱罪。”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雪怀青说,“以前也有尸舞者冒充须弥子作案的,反正不少人都知道须弥子喜欢直接杀活人取尸,只不过那些人最终的下场都会很惨罢了,可是血翼鸟没有须弥子那样的本事,被冒充了只怕也无可奈何把。”

“而且他的日志最后几页被撕掉了,更是可疑,”安星眠说,“为什么别的内容都有,唯独要撕掉欧阳端的那一部分?别人或许会以为那一部分有什么重要的秘密,但我们可不可以反过来想……”

“反过来想,可能压根就没有那一部分,日志上的那几页原本就是空的,”雪怀青接过话头,“就是因为担心别人开导那些地方是空白的,从而发现血翼鸟只杀过三个人,第四个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所以才要故布疑阵,把那些纸页撕掉。”

“所以我们需要弄清楚,欧阳端在七月四日之前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会得罪到那个神秘的幕后人士,而这个事件又是怎么和长门僧发生联系的。”安星眠苦恼地说。

“也许我们可以去走访一下欧阳端生前认识的人,”雪怀青说,“宋城光不知道,未必其他人都不知道,或者我们也可以寻找一下宫里的旧人。”

“都有点大海捞针的味道。”安星眠说。

“不妨事,就算这是根针,也不需要我们自己去捞,”雪怀青说,“我在天启城里认识一个很有名的游侠,办事能力挺强的,还有一肚子坏水,上次差点坑了我。我正想再次去拜访他呢。”

“有你的毒药在,我不需要担心这个,”安星眠微微一笑,“那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一夜熬了这么久,够辛苦的了。”

雪怀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两人各自入睡,可惜刚刚睡不不到一个对时,街上就传来一阵阵锣鼓喧天的吵嚷声,透过客栈的窗户直入房间。安星眠一向嗜睡如命,此刻好梦被打搅,就算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要揉着惺忪的睡眼骂上两句娘。他推开窗户,只见外面的长街上正缓缓驶过一溜马车,前后都有敲锣打鼓的队伍,还有全副武装的官兵开道。百姓们更是把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个个都在兴高采烈地看热闹。

看来是有什么喜庆的事情了,这在帝都天启想来十分常见,安星眠叹了口气,知道这个觉睡不成了,索性试试闭眼冥想吧,没准冥想的过程中会一不小心睡着。但还没来得及上床,门被一下子推开了,一向举止优雅的雪怀青像头母狮子一样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你知道下面是在干什么吗?”她大声问,看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像是想要吃人的母狮子。

“不知道啊……”安星眠纳闷地回答,就差冲口而出“不是我干的”了。

“可是我知道!我刚刚问了客栈的伙计,他告诉我了!”雪怀青高声嚷嚷着。

安星眠心里一凛,连忙关上门,回过身问:“那是干什么的?”

“那是外地送进京城的寿礼,准备庆祝皇帝的生辰的,皇帝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底。”雪怀青本来就情绪激动,加上试图压倒外面的喧嚷声,简直要把嗓子喊破了。

“皇帝的生辰?”

“没错,你知道皇帝的生辰石什么日子吗?”雪怀青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路上捡到了一百万金铢,“六月三十日!圣德十一年的六月三十日!正好在七月四日之前四天!那差不多就是仵作判断的欧阳端死去时间。”

圣德十一年七月四日,名医欧阳端全家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死因是谋杀。根据仵作的判断,他大约在三四天前就死了。

欧阳端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妇科,经常进宫为后妃娘娘们看病。

欧阳端死后,关于这起惨案的一切流言都被强制噤声,没有人再敢多嘴。

就在仵作推定的欧阳端死亡时间差不多的日子,同一年的六月三十日,四天之前,当时宏靖皇帝诞生了。

以上几条凑在一块儿,能说明什么问题?

“原来整个事件竟然和皇子的诞生有关,”安星眠的脸色苍白,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照这么说来,那个女天罗所携带的婴儿,会不会就是……会不会就是……”

两人的心里刹那间浮现出许许多多经典的民间传奇、坊间小说甚至于评书故事。涉及到皇子的故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这些故事最喜欢走的一条路线就是——

“皇子被掉包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安星眠的心里迅速浮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在极好女色的圣德帝后宫里,一群后妃们相互争宠,谁都希望能为圣德帝生下一个儿子,以便日后继承皇位,自己也可以坐上皇太后的宝座,从此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在这样的前提下,一部分心思狠毒的后妃难免就会耍弄一些阴谋,她们会想法设法地阻止其他“竞争者”诞下麟儿,比如在对方的饮食里掺杂打胎药,比如当打胎药不起作用的时候,想办法把刚生下来的婴儿抢走……假如这起事件正巧被某个到宫里行医的民间医生发现了,那此人自然是要被灭口的;假如这个民间医生根本就是帮凶——他同样也需要被灭口嘛。

两人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拼凑出了真相,但安星眠忽然又显得很泄气。雪怀青问:“怎么了?”

“还是不对啊,”安星眠沮丧地说,“这个故事有点说不通。”

“怎么说不通了?”雪怀青不明白。

“如果那个婴儿是皇子,追她的金吾卫怎么可能接到‘格杀勿论’的命令,以至于最后炮制假尸回去交差就行了呢?”安星眠说,“皇帝肯定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活得婴儿就回去才对吧?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说得也是……”雪怀青也反应过来,但她接着做出猜测,“那会不会皇帝根本不知情,是那个恶毒的妃子买通了金吾卫去替她杀害那个婴儿呢?比如说,那个女天罗其实是个义士,赶在妃子下手之前抢走了婴儿,于是妃子买通了金吾卫去追赶……”

“一个皇妃,哪怕是皇后,买通几个人是有可能的,但不会有权力调动那么多的人,”安星眠说,“金吾卫是没有太多行动自由的,必须要随时待命听候皇帝的差遣,十多个金吾卫瞒着皇帝出宫那么多天,你以为他们有这个胆量?那必须得是皇帝的差遣才行。”

雪怀青叹息一声:“还真是这个道理,那我们的推理有点儿进入死胡同啦,两头是自相矛盾的。可是……我还是觉得六月三十日这个日子太巧了,不应该是巧合,宏靖皇帝的出生和欧阳端的死一定是有什么联系。”

“我觉得也是,”安星眠说,“这两件事绝对是有联系的,但是我们咱们暂时还找不到这个联系在哪儿。不过不要紧,起码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动动脑子想想。”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去找找那位游侠,他关系网很广,说不定可以打探到皇宫内的事情。”雪怀青说,“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血翼鸟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传说?我虽然听过不少云灭的故事,但是还真不清楚这个血翼鸟的传说。”

“那是云灭年轻时候的故事了,因为涉及到云州这片神秘之土,比较光怪陆离,所以很多人都质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安星眠说,“真的只能当纯粹的故事来听了。”

“那就当成说书先生的故事也不打紧,”雪怀青像小女孩一样拍怕手,“其实我很喜欢听故事的,就是没什么人给我讲。”

安星眠心里微微一痛,随即笑着说:“以后就有人给你讲了。云灭出身于羽族的宁南云氏,那是当时羽族最有势力的大家族之一。但是云灭这个生来桀骜不驯,不愿意为家族效力,居然跑到了宛州的淮安城去当赏金杀手,就在淮安城,他遇到了这桩血翼鸟奇案。”

“当时淮安城突然开始流行一种可怕的怪病,或者不能称之为病,比瘟疫还可怕。中招的人会再几天之内身体脱水枯干,只剩下头颅栩栩如生,比活着的时候更加润泽。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云灭所在的组织付钱委托他去调查。结果云灭这个人果然是有大本事,居然真的被他调查出来了,原来是有恶人隐藏在一个戏班子里,把一种只产自云州的怪鸟带到了淮安。”

“血翼鸟?”雪怀青问。

“就是血翼鸟,”安星眠点点头,“那些受害者的恐怖死状,都是由和血翼鸟伴生的一种花的花粉引起的。云灭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和那个恶人正面冲突了,恶人知道自己不是云灭的对手,于是想出来一个毒计,把那种叫做珈蓝花的毒花种在了淮安城的不同角落,要让花粉大面积传播,杀死千千万万的无辜者。”

“那云灭怎么办呢?”雪怀青都听得有些揪心。

“云灭也没有办法,他没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找到所有的珈蓝花,”安星眠说,“他从来没有什么悲悯之心,本来打算放弃,但他的妻子——那时候还只是他的情人——坚持要他救救全城的百姓,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烧掉了一仓库兑香精的剧毒原料,并招来秘术士实战驱风的秘书,让毒烟遍布全城。淮安的百姓无法忍受那些呛人的浓烟,纷纷逃离了。于是淮安变成了一座空城,土壤植被和水源都破坏殆尽,但百姓们得救了。”

“原来是这样,”雪怀青感叹一声,“云灭果然是个敢于下大手笔的人,用毁灭一座城市的办法去拯救这座城市里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呢?既然不知道珈蓝花具体的位置,就只能想办法把人们全部赶出这个范围了,看起来是个笨办法,却是唯一的办……”安星眠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了。

“你怎么了?”雪怀青惊讶地望着安星眠,只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蠕动着,一张脸因为兴奋而泛出红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激动的东西。

“逃跑的女天罗……背着筐子的长门僧……通缉全天下所有的长门僧……大阴谋……”安星眠嘴里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着,让雪怀青简直有点害怕,开始在心里盘算是不是又得帮他平复一下失控的精神力。但她刚刚伸出手去放到安星眠的额头上,安星眠就像疯子一样,一把抱住了他。

雪怀青傻掉了。她这辈子即便是被女人拥抱都从来没有过,更别提男人。这一下被安星眠抱住,她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想要伸手推开他,但好像……自己心里并不是很情愿的把他推开。好在安星眠的失态也就是一瞬间,他很快就松开了手,大声喊道:“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是真么回事了!我明白那个幕后的操纵者为什么要编织这个大阴谋来对付长门了!”

“啊,你猜出来了?快告诉我为什么,”雪怀青大喜,也几乎把刚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抱给忘掉了,“还有,小声点儿,运送寿礼的车队已经过去了,你大声会被人听见的。”

“那个人之所以编造这么大的阴谋,不是因为他和长门有仇,也不是因为他想和长门僧过不去,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安星眠极力放低声音,“他想要毁掉所有的藏书洞窟!”

“毁掉所有的藏书洞窟?”雪怀青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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