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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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想了想,还是头脑一热发了一条好长好长的、热情洋溢的短信,比我们的聊天还要诚实三分。只是结尾处,矫情地来了一句:“可能我们睡醒了,清醒了,第二天就恢复普通同学的状态,自

  我保护。但是今晚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在电脑前打下这句矫情丢脸的结束语时,我用了十分的勇气。

  我们那个年纪早就经历了太多诸如命题作文事件的洗礼,懂得不要先袒露真诚,就像两只狗相遇,谁也不愿意先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示弱。

  我和编辑曾经聊过,他说所有人物里写自己最难。

  我说是啊,很难不撒谎,避重就轻都算不错的了。毕竟笔在我手里,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诚实和勇敢这两个词总是连在一起说。

  那条短信我不记得她是否回复了,这足以证明,即使她有回复,也一定

  挺冷淡的,否则我不至于自动抹掉了这段记忆。

  许久之后她主动提起这件事,我才知道其实她挺感动的,但也的确觉得我脑子有问题。L诚实地说,就是因为这条脑子有病的短信,让她有了安全感,所以愿意亲近我,尝试着做真正的朋友。

  第一只狗露出了肚皮,第二只狗决定不去咬它了,大家可以一起玩。

  L有很多朋友。她是个内心骄傲的人,聪明又有见地;可以在优等生济济一堂的选举现场忽然举手说“我即兴来一段竞选词吧!我想选团支书”;也可以在当选之后天天宅在宿舍里不出门,丝毫没有活跃分子的自觉;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周围人都围着她转,却并不用心维护人缘。

  当她不喜的姑娘站在宿舍门口对她说“好想找人聊天啊”,她

  说,“别找我。”

  然后关宿舍门。谁都说她好,依然。

  相比之下,在和人交往方面,我简直就是个孬种。如果那个姑娘站在我的门口,我可能会堆上一脸假笑,聊得对方内心熨帖花枝乱颤,耽误自己一堆正事,终于熬走了瘟神之后,才敢跑到L面前一通咆哮——咆哮时也不会忘了注意保持音量,维护四邻公德。

  每每此时,L都会低垂着眼皮,冷笑一下。

  于是我渐渐很少再在她面前展露这老好人的一面了。做朋友需要对等的实力,我不希望自己总像个弱鸡一样。我很喜欢的朋友在内心也许是鄙视我的——这种怀疑让我十分难受。

  我不想表现得太在乎她。大学里我和她最好,但她和许多人都很好。校内网早期页面的右侧边栏有一个模块叫“特别好友”,一开始只有四个名额,后来扩充到六个。

  有一个是我。

  描述自己的朋友是很难的,描述友情则更难,因为这是全天下人人都拥有的东西,至少是自以为拥有。

  人人都觉得自己的那份最特别,别人的也就那么回事,不用说我们都懂,懒得听。

  所以你一定会懂,一群人中只有你们总抓到同样的槽点和笑点,在别人都被演讲嘉宾煽动起来的时候你们相视一笑,说:“糊弄谁呢,这点水平不够看。”

  而且一切出自真心,同步率差一秒都有违心附和的嫌疑,我们一秒不差。我们曾经一起

  抄了一学期的作业,大家高中时都是尖子生,在竞争激烈

  的精英学院里却沦落到借作业抄,尊严和智商双重受辱,偏偏只能装作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这三十年河西的境况。

  L问我:“是否越是曾经风光的人,一旦堕落就比别人更狠、更不知回头?”我说:“是啊,阻挡我们回头的反而是骄傲和虚荣,我们曾经鄙视那些把‘我很聪明只是不努力’当作挡箭牌的学生,没想到自己却也成了这种人。”

  她说:“还好有你。”下坠的旅程里,还好有彼此。

  我们在24小时麦当劳坐到天亮,我第一次和她说“高数不行咱们就一起写小说”,她说“好啊,我把它做成电影”——白日梦一样的事情却让我们如此兴奋,秘密筹划了一夜的人物设定和剧情走向,连可能获什么奖都计划好了,毕竟,商业路线和艺术路线是不同的嘛。

  类似这个电影梦一样幼稚得没脸再提的宏伟计划,我和她有过一箩筐。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脸红,但仍然热血沸腾。

  天亮起来,我们又买了最后两杯咖啡,她说:“去看日出吧!”

  我们沿着马路往前走,走了足足有五分钟,我才说:“楼太多了,咱们是走不到地平线的。”

  “可不是,”L说,“今天还阴天。”沉默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我们俩的大笑声。

  我们有太多这样的瞬间。

  冬天夏天我们

  都看过流星雨,在学校的静园草坪上。夏天时候风凉,就躺着看,每隔五分钟全身喷一遍防蚊花露水,身下铺的是《南方周末》,纸张又大又结实;冬天北京寒风凛冽,我们穿羽绒服,外面还披着雨衣,因为聪明的L说这样挡风——而且根据她的建议我拎了暖水瓶和一袋子零食,在草坪上冻得直哆嗦的时候我们就地开始泡奶茶喝,被旁边所有一起来看流星雨的陌生情侣们当作活体ET。

  宿舍楼过11点断电断网,我们一起跑到有wifi的餐馆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百人斩少女》最后一幕小田切让披头散发穿着粉袍子从屏幕右侧飘入画面的时候我们笑得打翻了咖啡。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凌晨3点,宽阔的海淀桥底红绿灯交错,一辆车都没有。我忽然和她说起,小时候看机器猫,有一集大家都被缩小了,在大雄家的院子里建了一个迷你城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愿望,不要钱的铜锣烧商店、站着看漫画也不会被老板赶走的书店……只有一个小配角,四仰八叉地往十字路口一躺,说,终于可以躺在大马路上了。

  有时候人的愿望就这么简单,只要这样就好。我犯愁的高薪工作,她希冀的常春藤,都比不上这样一个愿望。

  她说:“现在就躺吧。”我们就这样一起冲到了空旷的马路中间,趁着红灯仰面躺倒。

  那是和躺在地板上、床

  上、沙发上都不一样的感受。最最危险的地方,我却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踏实。只有柏油路才能给你的踏实,只有这个朋友在乎你、懂你才能给予的踏实。

  我想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当然没有问。我怎么能毁了这么好的时刻。

  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前,长安街因为游行彩排的缘故时常封路。我的姨父在机关工作,送给我两张《复兴之路》的门票,我们一起去人民大会堂看,结束时候已经11点,地铁停运,长安街空无一人,打不到车。

  她说:“那就走走吧,走过这一段,到前面去碰碰运气。”

  午夜的长安街只有我们俩,偶尔经过小路口才能看到两辆警车。我们饿得发慌,狂追下班小贩的自行车,终于拦下来,拔掉泡沫插板上个最后两串

  糖葫芦,边走边吃。经过某个著名城楼的时候,她忽然大笑着说:“等爷牛大发了,照片摘下来,换你的!”

  我们哈哈大笑,武警也看着我们笑。

  我说:“你听过那首歌吧,《最佳损友》。我们不要变得像歌词里面写的那样。”

  她说我听歌从来不注意歌词。

  也许是我乌鸦嘴,在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别扭。我说过,L是个内心骄傲的人。我也一样不是真的甘心堕落。

  即使抄作业混日子,该有的履历我们一样不缺,稍微粉饰一下,成绩单、实习资历还是很拿得出手。她开始闭关准备

  出国需要的PS(个人陈述)和推荐信,我穿上一步裙高跟鞋去参加各种面试。

  多奇怪,曾经那么多脑残又丢脸的事情都能结伴做,忙起正经事却变得格外生疏。我问她申请进度,她一边忙碌一边说就那样呗;她问我小说交稿了吗,我说瞎写着玩儿的还真指望能出版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竞争关系,无论是未来的方向还是心仪的男生,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们不妒忌彼此。

  所以我至今想不通。难道说我们只是酒肉朋友,一触及到对方内心真正的禁区,就立刻出局?

  我小心翼翼地把出的第一本书送给她,一边装作送的只是和脑白金一样

  不会被打开的应节礼品,一边内心却很希望得到她的认可。她只是说:“哟,出了?”就放进了柜子里。

  好久不一起吃饭,忽然她蹦到我面前说“我拿到×校的AD了,奖学金还在路上”,我也没给出应有的欢呼雀跃和祝福,居然笑得很勉强,勉强得像是见不得人好似的。

  可我们到底有什么仇呢?

  我不曾避重就轻,我实在不知道。如果真有什么阴暗的秘密怨恨,恐怕也不至于耿耿于怀至今日。

  临毕业前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就飞去英国了。

  我没有告诉过她,为她这点麻烦,我也去做过努力。我们之间没那么肉麻恶心。

  L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毕业快乐。

  如果你觉得

  这个故事的结尾断得莫名其妙,那我想你明白了我的感受。校园女生需要朋友更像是草原上的动物需要族群,并非渴求友情,只是

  不想被孤立,所以哪怕不喜欢这个朋友也忍让着过日子,久而久之有了点感情,回忆时候一抹眼泪,都能拥抱着说友谊万岁。

  我一直说我和L是不同的。我们没有凑合。就像美羽气急败坏地强调,她们是至交,至交。

  于是连人家的十年重聚首,朋友一生一起走都无法拥有。

  当我离开了校园,也就没有了寻找族群的需求。成年人不必总是掏心掏肺,也没有人想要抚摸你的肚皮,天大的委屈只要睡一觉就能过去,咬牙走呗,走到后来即使谁问起都懒得梳理前因后果了。

  谢天谢地,毕业时我才失去她,这样会好受很多。福岛地震的那天,我终于收到她的邮件,她以为我又回到日本留学去了,

  问我是否安全。

  她是多不关心我才能记错我的去向,又是多记挂才会这么急切。

  千言万语哽在胸口。我们聊了几句,早已没有当年的默契。太多话需要背景介绍,我们都懒得说太多。

  这次,两只狗都没有露出她们的肚皮。

  昨天走在路上又听到这首歌。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L,你有吗?

  “千佳,我们是至交吗?是吗是吗,是吗?”反正在动画片里,千佳最后被烦得不行,斜着眼睛看美羽说。

  “算吧。”

水晶

  我和她这样的女生,都不曾拥有一颗水晶般的心。

  我从小妒忌世界上所有数学好的人。

  被奥数折磨过的小孩往往都经历过一个自我怀疑的时期。成年人总是喜欢用“人人生而平等”来哄骗小孩子,小孩子又把这句本来用于阐释人权的名言理解到了天赋方面。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原来大家并不“平等”。同样圆圆的脑壳里发生着不同的风暴,我绞尽脑汁无法理解的鸡兔同笼,在某些人眼中像解开鞋带一样容易。

  我第一次想要问“凭什么”,差点忘记了曾经我自己春风得意时,也一定有人对着天空默默地问,凭什么。

  以前有个朋友说过,她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值得被妒忌:智商和美貌。因为这是老天给的,出生前无法选择。大富之家会落魄,爱你的人会离去,只有与身体有关的资本一直完全属于你。

  在学生时代,我们在审美上往往是蒙昧的,所以更容易引起注意的是成绩。但做过尖子生的人都知道,在尖子生的世界里,也有等级划分。你见过的所有“假装自己并不努力”的尖子生,内心都有一个最深沉的向往,那就是成为一个聪明的人。

  努力本是可贵的优点,但是在肤浅的年纪里,它是我们伪装天才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伪装天才曾经是我的好戏码,甚至一度骗倒了真正的天才。

  初二的时候我渐渐

  和班里的一对好朋友玩到了一起,两人结伴变成三人同行。那时候《流星花园》风靡全校,大家给这对姐妹花分别起名为大S和小S。

  大S数学很好,小S人缘很好。我自然是先和小S成为朋友的,即使后来变成了三人行,中心人物也永远是小S。没有她,我和大S就只能围绕着边角料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但是如果小S在场,我和大S就能互开玩笑,聊天打闹,像是真的朋友一样。

  回头想想,真是奇怪的关系。

  在我几乎快把初中同学忘光了的今天,一闭上眼睛,仍然能清晰记得大S的样子。我们初中的校服难看得无以复加,肥大的藏蓝色上衣,红棕色西服领,难以想象的撞色,丧心病狂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却丑得很柔和。她并不算美人,却连这种校服都能够驯服。也许因为她总是脸色苍白,下巴尖尖,狭长的丹凤眼没有过多情绪,开怀的时候也不会流露笑意;鼻翼两侧有些淡淡的雀斑,却因此透着一股机灵劲,像刻板化的美国青少年电影里最聪明的那个,总是长着一点雀斑,仿佛智商满溢,洇透了面皮。

  记忆里比她的外貌更清晰的是一个画面。我们三个前一秒刚因为一个八卦而哈哈大笑,小S忽然说要去买只水笔,转身跑进了文具店,而我和大S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她。一阵风吹过来,笑声被吹散,我们并排站

  着,看向不同的方向,中间总是隔着一大段距离。

  学生时代我远没有现在这样自我,所以很害怕冷场,在各种朋友圈子里都尽职地扮演着谐星,从不曾像面对大S一样,别扭、尴尬、无言以对。

  大S拥有很聪明很冷静的头脑,写一手漂亮的连笔字,数学成绩总徘徊在满分档。她是个腼腆的人,我不是,所以这沉默多半是我的错。

  时至今日我终于能轻松地承认,我妒忌她。

  这看上去是没道理的。在学生时代最简单粗暴的比较体系里,我是班里的第一名,比也是和紧咬着我的第二名去比较,还轮不到大S;性格上我比她开朗活泼,人缘也更好;如果我说我羡慕乃至妒忌她,连大S自己也会和其他同学一起说,我这只是在假谦虚,不地道。

  所以这反倒给了我一个机会轻轻松松地掩饰自己的妒忌和敌意——我干吗眼红你呢?我没必要嘛。

  可是妒忌还是滋生了。在数学课的教室里,在老师抛出一道高难几何题并殷殷期待地巡视全班时,在我担惊受怕地低下头而大S被点名时,在她随随便便用了几种解法时……妒忌就这样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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