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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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梨子还没碰到他的嘴唇,已经被他一掌打出去。梨子咕噜噜滚掉在地,郭怡手里拿着刀,也因为这一推弄伤了手。听见她疼得抽了一口气,夏承司赶紧过去拉住她的手:“妈,你还好么?我去找护士要创可贴。”

“她死不了的!”夏明诚狠狠靠在床头,“倒是你老爹我马上死了,你现在可以开心了!”

“没事儿子。”郭怡摆摆手,又坐在夏明诚身边,耐心地说道,“公司又不是只有承司一个人在管,你自己、承杰、董事会的人都有份,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只怪他一人?”

“你自己问他,他心里清楚!这小子一开始就知道Mori和我们合作没安好心,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签了合同。他就是想气死他老子!”

夏承司终于不打算再忍耐:“那合同你和大哥都看过,怎么,现在出了事,反倒全部怪在我身上?”

看见父亲脸色骤然大变,夏娜赶紧过来拉了拉夏承司的袖子:“二哥,别说了…”

“你还敢顶嘴?!”夏明诚虚弱得嘴唇都干裂了,但气势却完全不输给站着的夏承司,他提高音量愤怒道,“现在谁最了解盛夏的情况?谁是盛夏的首席执行官?你这小子就是怪我在你小时候揍你了,所以想胳膊往外拐,想把盛夏卖掉对吧!告诉你,老子忙了大半辈子的企业,绝不会让你这么糟蹋了!”

夏承司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轻蔑之情:“是么,我倒是想看看,一个在公司快倒闭时都还在年轻女人床上的董事长,该怎么留住它。”

“哥!打住!”夏承逸赶紧拉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听出儿子口气中明显的恶意,夏明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捂着胸口,颤抖地指着夏承司,脸白得就像一张纸:“你…你这不孝子…”

“承司,你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和爸说话?你没看他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吗?”

连一向温和的大哥也动怒了,夏承司心里却没有半点愧疚。如果盛夏倒闭,他可能会对那么多流离失所的员工感到自责,但对夏明诚…看着自己父亲在床上生不如死地喘气,一群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冲进来抢救,夏承司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原本以为就算父亲死掉,他也不会流半滴眼泪,但看着父亲现在的模样,他忽然意识到,这曾经几度叱咤风云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大家都围着夏明诚团团转。没有人留意到,夏承司眼神黯淡地转过身,离开了病房。他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坐着,十指交握,身体前倾,垂着头望向地面发呆。他真的不懂,为什么父亲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偏偏对自己这么糟糕。糟糕得就像不是他亲生的一样。从小到大,他任何方面都是最优秀的,但夏明诚连对他点个头的赞许都没有给过。现在转眼大半辈子已经过去,父亲也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他拿出手机,头脑空白地翻看着所有能够与人沟通的程序,在短信里看见大量工作信息,在微信中反复读着裴诗那句“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又翻开一个从没用过的工作邮箱CEO@www.chemp.net

“少董,这是我们公司新的VIP后缀,又好记又吉利,以后可以用来当工作邮箱。”彦玲在世时,曾经这样对他说道。但他平时的工作邮箱用习惯了,从来没有想过要试用这个新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过了这么久再打开这个账号,里面竟然有三封未读邮件。

他点开一看,最早的是开通信息,第二封是彦玲发的工作邮件,第三封是彦玲发的空白标题邮件,时间是去年12月27日。

——是她事故那一天。

这封邮件里,有一张手机拍摄的亲子鉴定证明。是在晚上用闪光灯照的,字迹很模糊。她在邮件里没留下只字片语,但大致扫了一眼这个证明,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个证明,看着上面“HikariMorikawa”和括号中的中文名字,终于拿起手机,用Skype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没响几声,熟悉女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好。”电话那一头钢琴声骤然停止,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诗?”

这个声音很清脆、年轻,但说话的语速很慢,语气成熟。与裴诗说话的时候,又总像是在耳语一样,带着朦胧而宠溺的回音。不难听出来,是森川光。

“等等,我接个电话。”裴诗对森川光扔下这句话,就继续对着听筒说道,“你好,请问找哪位?”但是,不管说多少次“喂”,夏承司都没有回答。她终于莫名地挂断了电话。

夏承司把头埋入了双掌之中。

现在,他又在这里愤愤不平些什么?

森川光的身世确实不大光彩。可是,他和裴诗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就算让裴诗知道他的身世,她也不会排斥,也没有人会阻挠他们俩在一起。

到头来,不被允许触碰她的人,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看过那个鉴定书,如夏承司预料的一样,没过多久,在盛夏集团股票已经跌入谷底的时刻,各大报纸的经济版块都宣布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消息:MoriJapan明码标价,在近期内要买下盛夏集团51%的股份,价格已经开出来了。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股票市场——一口吞下“地王”盛夏,这是多么历史性的事件!

只要是对经济感兴趣的人,都在时刻关注着这条新闻的进度。

MoriJapan所有股东都拒绝了采访,只宣布在近期内要举办一场大型宴会,美名曰是为森川岛治也庆祝七十八岁的寿宴,实际上就是为收购盛夏举办的发布会。他们发出了邀请函,夏氏所有家族成员都在贵宾当中。在宾客名单中看见了裴诗的名字,夏承司这才庆幸之前没有打电话给她。因为,那些包括土地供应商、合同、竞标等等的商业机密,不管是从时间还是顺序来看,都只可能从她那里被泄露出去。只是,不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裴诗不像是这样的人。她确实素来有仇必报,但如果别人没有伤害她,她也不会如此没原则去伤害别人。

可不论如何,她都像是站在森川光那边。看似告白的微信留言,也很像是烟雾弹。她到底了解多少?她到底知不知情?在这一点上,他越想越糊涂了。

接下来数日里,夏承司的吃喝住行几乎都是在公司里进行的。

转眼间,就到了森川氏宴会的晚上。地点是在Mori投资的一家豪华酒店中,它矗立在与酒店配套的公寓对面,只要属于它的领地,都布满了清流石子路与人工椰枣树。穿过几个只有寥寥数个正装人士的金碧辉煌大厅,侍者为裴诗和裴曲拉开最厚重的大门。里面的极尽奢华的巴洛克大协奏曲立即漏了出来,紧接着的繁盛场面让裴曲愣了一下:这座宴会厅就像是个巨大的魔法盒子,里面装满了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群体与些许戴着假珠宝却明艳动人的交际花。墙角坐着现场演奏的古典乐队。两侧的墙壁上,莫里哀的五幕剧被画成了油画,将唐·璜与石像的斗争生动地圈在了橡木框中。每一幅画像下,又很恰到好处地配上了普希金《石客》里的句子,她看见其中一句是这样写的:“生命的乐趣中,音乐仅次于爱,而爱本身就是旋律…”侍应为宾客们送上五花八门的美酒与单调的鸡肉沙拉,但这里的人群却像有人划下了三八线,自动分成两组:森川氏和夏氏。他们与自己的人交流,鲜少越界,简直就像在参加涂佛之宴。

第一个看见裴诗姐弟俩的人是夏娜。她站在很接近门口的位置,正在与几个同龄女子交流,但一看见他们,她就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做出一个作呕的表情,拉着身边的姐妹们远离他们。这个动作实在太明显,导致裴诗想要在裴曲面前掩饰都做不到。她拍拍裴曲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在意,然后走向宴会厅尽头的森川光。

“小诗,你来了。”

森川光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这令他的肌肤看上去比平时还要白,导致小曲一看见他就惊讶地说:“哇,姐,你快看,森川少爷白得就像日光灯一样。”

明明知道森川光很不喜欢自己白皙和纤瘦两个特征,听见这个描述,裴诗还是没能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赶紧捂住嘴,生怕太过打击他。他有些窘迫,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颇是内敛地朝裴诗撇了撇胳膊,示意她挽着自己。她照做以后,他就把她带到了森川岛治也的面前:“外公。”

“老爷子。”裴诗朝森川岛治也露出了笑容。

可是,森川岛治也的态度却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站在台阶上,杵着一根拐杖,眼皮微微下搭着,连看都没看裴诗一眼:“你们总算到齐了。”

其实裴诗来得很准时,但这句话明显就是在责备她。原来她从来不畏惧和森川岛治也说话,但这一天却莫名觉得背上凉凉的。她转移视线,想要让自己放轻松一些,没想到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夏承司。他和森川光相反,穿了一身矜持的纯羊毛精仿面料黑西装,领带、手表和袖扣全部整理得一丝不苟,皮鞋更是一层不染的手工缝制的小牛皮牛津式。夏承司的打扮一向如此,说不上时髦,但一定古典且有品质。裴诗一直知道这一点,但她一向对男人的外貌没有太大敏感度,所以过去跟他工作这么长时间,她也顶多觉得他“长得还可以”。但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境有变,再看见他,她觉得他简直是帅呆了。所以,也不小心多看了几眼。

这个小细节完全没有逃出森川岛治也的双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森川光交代了几句话,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这时,森川光刚好也要招待几个客人,裴诗则往回走,想去找裴曲。但刚走几步,两个男人的身影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二哥,你看到娜娜了吗?”

“刚才她还在这附近,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竟然是柯泽和夏承司。柯泽并没有看见裴诗,只是对夏承司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寻找夏娜的身影。但他刚离开后没多久,夏承司竟径直走向她:“你来了。”

这是裴诗完全没想到的事——他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了。她把包从左肩上取下来,又放在右肩上,再调整了一下上面的链子:“是的。原来你也在啊。”

“我很早就到了。”夏承司拦下一个侍应,“你要红的还是白的?”

“红的。”

他从盘子里拿了两杯红葡萄酒,然后递给她一杯:“红的适合你。”

裴诗与他碰了碰杯,快速眨了几下眼,仰头喝了一口酒。夏承司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举止这么反常?她察觉到他们俩已经引来了很多的目光,但心中有着想和他多聊几句的愿望。同时,自己又变得比以前胆小了,即便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却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矛盾至极,只能又重复喝了几次酒。而夏承司好像真的只是一副遇到故友的态度,礼貌又不会过于亲昵地问道:“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

“还是老样子,练琴,写曲子…”

她还想着如何找下面的话题,另一个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

“小诗,你怎么突然走了。”森川光过来,专注地看着她,再度无视了旁边的夏承司,“来,我有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夏承司往前站了一些,故意挡在他们俩之间:“我和阿诗正聊着,待会儿再送她过去。”

听见“阿诗”这两个字,裴诗的心跳都停了一下。很显然,夏承司这一日的举动不仅令裴诗觉得例外,甚至连森川光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像大哥哥一样温柔地摸了摸裴诗的头发,却毫不退让地间接宣布了她的所有权:“我们走吧。”

“阿诗,你现在要走么?”

夏承司虽然没有触碰她,但离她的距离更近了。而且,他们虽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完全没有看过彼此一眼。被两个高自己这么多的男人这样围住,裴诗觉得不适应极了,她低头看看时间,往后退了一些:“光,我晚点再来找你。我先去找小曲。”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很庆幸那两个人都没有跟上来。但是,四下搜索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裴曲的身影,她只能打电话给他。但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听见了楼上有手机铃声响起。她抬头往上看去,裴曲果然是在二楼。

与此同时,一个惊叫声响起。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夏娜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身子猛地撞上扶手上的古董陶瓷瓶。陶瓷瓶身子晃了晃,从扶手上往外落。夏娜赶紧伸手去捞,但已经来不及了,它垂直坠了下去。

裴诗看看陶瓷瓶的方向,又看看它直接降落的地方,蓦然睁大眼——那花瓶的正下方,是夏承司和森川光!

因为夏娜的叫声,已经有不少人朝二楼看去。所以,也看到了那个落下的花瓶。看见它即将击中下面的两个人,他们都不由低呼了一声。

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变得静止了。裴诗本能地冲过去,将其中一个人狠狠推开,同时也扑倒在他的身上!

“哐当!”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花瓶砸碎了。

 

第六乐章I

躲避问题的答案是没有用的,因为现实总有一天会说出来。

一刻钟前,夏娜才和柯泽吵了一架。

当门被打开,一道银色的光芒闪了一下,她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门口。然后,她看见一个纤细的手臂上戴着一个白金手镯。而手臂的主人,是提着波西米亚风深蓝长裙的裴诗。那个手镯是她身上唯一的点缀,却也莫名地令她沉静、优雅、容光焕发起来。而她的身后,是穿着灰色燕尾服的裴曲。

看见这俩姐弟,夏娜的心情糟糕透了。不喜欢裴诗是很早以前就确定的事,但对裴曲的恐惧感,是近日才增加的。当年他们还在伦敦的时候,她简直就是超级交际花,几乎所有富家子弟都听过她的大名。她是个妙龄女子,长得漂亮,家境优渥,尽管大小姐脾气严重,但还是吸引了很多男生。有人开着超跑在她家楼下晃悠,有人匿名送她奢侈品又设计惊喜让她发现,有人在她设的夜场局后为她买下几千上万镑的单…她已经习惯被各种花花绿绿的昂贵方式追求了,因此,当她收到那一封写满漂亮字体的青涩情书,反倒感到有些意外。

写情书再偷偷让同学塞给她,这简直就是中学生的恋爱方式。她有些感动,也去留意了那个写情书的男生。他比她年纪大,却有一张比实际年龄纯真的脸,穿着打扮很干净,浑身上下一个名牌也没有。她的两个闺蜜见过他,都说他长得很可爱,让她考虑和他在一起,但是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一来是因为她喜欢柯泽,二来是她怎么看这男生的脸都觉得不顺眼。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男生令她不顺眼的理由,是因为他是裴诗的双胞胎弟弟。知道这个真相以后,她就越来越不喜欢裴曲。而且,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要嚣张跋扈,从来不觉得用残酷的方式甩掉一个男生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再次收到他的情书以后,她不计后果地伤害了他。再后来,裴曲也没和她计较,就只是消失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会把她推到人生谷底的人,竟也是这个男生。这个晚上,姐弟俩一模一样的脸出现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不舒服。对裴诗,她的感觉更多是恨和不甘,但对裴曲,却是反感和恐惧——他看上去总是那么人畜无害,她却不知道他还想做到哪一步,这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一旦面对亲近的人,这种压抑的负面情绪就会忍不住倾泻出来。避开那对姐弟以后,她很快回到柯泽身边。柯泽的视线正停留在她过来的方向。于是,她终于勃然大怒了:“柯泽,你在看哪里?!”

“我在看进来的人都有谁,怎么?”他扬了扬眉,很显然,已经对她动不动就上来的脾气持无所谓态度。

“你不准看她!你是我的未婚夫,不准看其他女人!”

“想什么呢,你的爱情多稳定啊。”看见裴诗走向森川光,柯泽的心情也有些浮躁,他喝了一口酒,“有那个闲心,就去烦一烦你的事业吧。”

“你现在居然开始嫌弃我的事业了?!你以为是谁把我弄成现在这样的?就是你在看的那个女人!”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酒,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准喝了!”

他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吐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转身走了。才跨出两步,他就听见她在后面大叫“回来!回来!”,他也只是疲惫地掏掏耳朵,视若无人地消失在她面前。那副耷拉的肩的背影,就像是脚踩尖头靴的吟游诗人,懒洋洋地走向被哥特式塔群包围的狭窄鹅卵石街道。

夏娜伤心极了,狂奔到二楼无人的角落,气得浑身发抖。她越想越不理解,自己可是夏娜,是夏明诚和夏承司的至亲,是夏氏企业唯一的公主,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程度?她越想就越气,越气却越委屈,后来就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她慢慢把头从双臂中抬起来,转过身去。谁知,出现在她身后的,竟是近日不断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那张脸——裴曲的脸。他正在看电话,手机荧屏上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就像鬼魅一般苍白。她惨叫一声,猛然站起来,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古董陶瓷瓶。下面一片喧哗声让她知道,这下面有人。于是,她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捞那个瓶子,但这一捞,自己却差一点跌下去。又是一阵喧哗,自己的身体却被裴曲扶住。

“夏娜小姐,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道,就好像那个把她逼成丑闻头条的人另有其人。

“放、放开我…”她受惊过度,颤抖着往后退,下意识往楼下看。然后,看见了更加令群众哗然的情景——裴诗扑倒在地,她的晚礼裙像凋零在花瓣中的蓝色玫瑰,覆盖着大片地面,和她身下的男人。

像是世界末日刚才过去,裴诗抱着身下男人的腰,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接着进入眼帘的,却是夏承司震惊的双眼。把他从头到到腰扫了一次,确定对方是完好无损的,她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夏承司的衣服,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但很快,四下的鸦雀无声令她察觉到情况不对。她愣了一下,迅速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场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他们手里的水晶高脚杯,还是价值连城的古董陶瓷瓶,都已经摔得粉身碎骨;森川光因为学过剑道,很轻松地避开了那个陶瓷瓶;旁边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她则是为了推开夏承司,自己也跟着跌倒了…最糟糕的是,刚才因为太害怕他会受伤,她竟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到现在,自己也依然压在他的身上。

这简直是她做过最敏锐,也是最傻的事。

“吓、吓我一跳…”她尴尬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长裙。

夏承司也跟着站起来,为她踢开了前面的一些酒杯碎片:“小心,别踩到。”

“啊,真是吓死人了。”夏承逸非常识趣地出来活跃气氛,“刚才我还以为我哥会死掉呢,裴诗,真是谢谢你了!”因为他的这句话,其他人也开始拍胸脯,表示松了一口气。

“没事。”

裴诗摇摇头,挤出人群,想要到没有人的地方去静一静。可是,路过森川光身边的时候,她听见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小诗。”

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不会回答,看见她没有一点反应,森川光也没有再强留。他垂下眼帘,嘴角荡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其实,他怎么会意识不到这段时间她对他态度的改变?虽然她越来越听从自己的话,心理的距离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无数次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黑道背景,如果不是因为夏承司有女朋友,她还会选择自己么?从来找不到答案。抑或说,他从来不想知道答案。

只是,躲避问题的答案是没有用的,因为现实总有一天会说出来。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在他与夏承司之间,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森川光微笑着吩咐周围的人去整理那些地上的碎片,看上去好像安然无恙,但总是会扯一扯雪白的衬衫领口。心里很痛。因为是心脏里面的位置,就算去揉也不会有任何缓解。

可是…

森川光闭上眼,忍着心痛,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即便只是占领一个空壳,也好过失去她。

夏承司站在阳台上,一直吹着夜晚的凉风。宴会厅里的气氛又回复到了之前的热闹气氛,清朗的笑声传了出来。看着阳台外面的夜景,那一片被亿万暗金光点照亮的黑色城市,他在其中找到了无数挂了他们集团姓氏的大厦。过去的数年中,许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都像教孩子玩积木一样简单轻松地做到了。可是,一般人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它夺走。

夏承司将双手撑在石筑扶手上,抬头看了看仿佛浸了露水的星空。宴会厅里灯光温暖明亮,令阳台上这狭窄的空间变得有些冷寂。

“夏先生,刚才小诗真是给你添加麻烦了。”

听见这个声音,夏承司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站在阶梯上的森川光。森川光拿着外套走下来,把它搭在石柱上:“其实,小诗对你一直感到很愧疚。”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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