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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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水笙暗地里去找周景春密语,周县令遣散众人来到后院,那锦衣男子正在院里陪女儿编着小玩意玩耍。

她站在一边,男子头也不抬,只说道:“知道怎么做了么?”

周县令思索片刻试探道:“帮助水小姐度过难关?属下凑那二十万银子其实是在是…”

她话未说完,男子不悦地轻声冷哼,女孩儿小鹿不依的抓着他的袖子直说他不专心。他依着她转过身去,却是嘱咐道:“今日押下白瑾玉,任何人不得见。明早派人送去十万…哦不,就八万银子吧。我要看看这水笙怎么处理货店的事。她要是值得推敲,本王就捡了宝,要是寻常女子,就罢了,只当白来一趟。”

周县令连连称是,赶紧叫人紧紧看着白家兄弟,只说谁也不许见,即使周景春也不行。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周景春便要见白瑾玉,结果当然是被人拦住。她去寻姑母,却被周县令训了一番,不让她参与此事,弄得她很沮丧,却不得不告诉水笙自己无能为力。

水笙更是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严重,她让尔杰准备好了所有现银。此事闹大了以前有债务关系的货商怕要一起过来,到时候也好应对。

她在周县令面前夸下海口说只用三天,其实也是怕她有疑虑不愿借银。水笙不知自己能撑多久,她难以入眠,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也只能抱着赛虎安抚一下心里的不安。

幸好到了晚上白瑾衣竟然骑马回来了,他借了三万两,重要的是,他在临县打听了一番那柳洪福的底细。

结果查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第二天,水笙早早的来了货店,周县令果然如约派人赶车送来了银两,不过却只有八万。这和她预期的二十万差了好多,她赶紧叫尔杰准备合盖箱子装东西。

不多一会儿果真有人断断续续的前来讨债。

水笙让尔杰招呼客人,就在前堂,摆放着两层叠加在一起的箱子,上上下下好几十箱,想必真是装不下了,后面还有四五箱落在一起的。

大家都偷偷瞄着,尔杰等人来得差不多了,这才和尔杰着前面几箱一一掀开,里面全是白银。众人皆惊,这么多箱子要都是白银那得多少?白家货店本来就是市场一匹黑马,白瑾玉经营以来只赚不亏,生意往来虽然小来小去,但是经此一事,怕是真得罪了…

水笙特意跟周县令借的现银,此时全用上了,加上货店自己的…前面几箱,两层都是真银,到了后面就都是别的东西。瑾衣借回来的都是银票,她也揣在怀里,只做不时之需。

她清了清嗓子,对大家抱拳道:“各位,白家现在受人诋毁又遭陷害,两子都在牢中,如今正是难时,众位老板又来收款。瑾玉与你们交情不浅,不然也不能借银给他,如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众人竖耳细听。

水笙顿了顿又道:“从古至今,有落井下石者,有雪中送炭者,交人交友,只看逢难。我知各位老板心意,也替瑾玉感谢送炭者,今日白银三十万,不顾情面者自行拿走,若有心帮忙,则容我通往货物,不出月余,再追加二分利息送到府上!”

无人动作。

她对众人点头微笑:“我白家虽逢难而不倒,瑾玉和瑾塘根本没有杀人,再审便能还我清白。布庄正在染新秘方密布,此次正是翻修之后的大手笔,众位商家想不想分羹全看今日。”

“闲话少说吧,”水笙高喝一声:“清点现银!”

尔杰拿着账本站在一边,清点现银。

众人开始犹豫是走是留,是拿还是不拿?

现银不似银票,若是雇了车,看这样子,以后与白家的生意也难做了。若是缓缓月余,她白家没有什么动作再来讨要也说得过去…

白家货店热闹不休,堂前有围观者有讨要者还有犹豫不决者,当然也有借故离开者。

成败在此一时!

水笙装模作样在货店发银,白瑾衣则来到了县衙,他击鼓鸣冤,周县令也真的传唤了他。

他这次出行也为搜罗常家事,不想竟有了意外线索。

白瑾衣拿出怀中文书呈了上去,他对低头查看的周县令大声喊冤。

常璐和她那个所谓的干爹有奸情,就曾因此事差点打死雇佣过的短工!

周县令不动声色地垂目,她是想到了小王爷才对她说过的话。

这个小王爷是京里瑞亲王家的二子。

瑞亲王家有两子,长子朱少煜,二子朱少君。

少煜年少时候曾去游历,他娶妻元红,在生下女儿小鹿之后竟是难产而死。彼时时少君才十三岁,如今大哥少煜撇下孩子爹娘又是出去游历总不归家,而少君则负担了家中一切,也被当今圣上封为义贤王在职。

周县令只知道他是小王爷,却是不知他究竟多少势力多少财富,以及他来此的目的。

这位年纪轻轻的义贤王对她说了两个字,官配。

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28

第二十八章

周景春给常璐带去见姑母周县令,周县令瞄着她期期艾艾的不愿走,只说:“给牢里的人撤回来来吧!”

她欣喜若狂,这就是说水笙可以见白瑾玉了,连忙叫二秋去通知。

水笙和白瑾衣一直在货店收拾仓库,听闻可以见家人了都很高兴,回白家给兄弟俩收拾了两件干净的衣裳就去了县衙。

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阴暗的牢房里散发着阵阵腥味,她不知兄弟俩怎么样了,十分担心,不禁万分紧张难过脚步虚浮,瑾衣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周景春在前面领路,不多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这间是相比较干净些的。

水笙不禁对周景春感激地看去,她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瑾塘一看她们三人,立刻跑了过来。

“有没有给我带点吃的!”他脸上也不知沾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

水笙的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又看向瑾玉,他也走了过来,两人隔着栏杆彼此相望,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周景春站在一边,提醒他们:“抓紧时间,有话快说!”

白瑾衣忙道:“大哥你还去常府干什么?我得了些常璐和柳洪福有染的消息,那短工给做的证词已经交给了周大人了,这祸事过去了可千万别沾她的边了!”

瑾玉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自己则真诚地看着水笙,似乎更倾向于说给她听。

“那天我本来的确是不想再去常家了,可来寻我的是常三,那时他刚和瑾塘打了一架,身上还有伤。都挺晚了…大约是亥时三刻,常璐在家自杀了。我念着常老板对我的恩情就想去一趟也不为过,以后再无瓜葛了就是了。”他叹息着悠悠道:“到了常家常璐已经被救下了,她一直哭,见了我只说将欠款还与白家。结果柳洪福只说路衣坊如今亏损没有现银,她又闹了一阵子,后来常三和柳洪福都走了,她忽然又求我帮忙。”

白瑾玉看着十分平静的水笙,忽然问道:“水笙你相信我吗?”

水笙点点头:“你和瑾塘都没事就好了,我相信你。”

他这才接着说下去:“常璐偷偷和我说她去省里选秀其实是想破传言,她投奔了柳洪福,以为他看在常老板的面子上能帮衬一二,不想这老鬼却趁机霸占了她,她没办法只能先依附着。因为恨我弃她,又回到县里想要伺机报复。可等她知道了真相觉得苦果都是自己种下的,觉得生不如死才自杀的。我劝她离开柳洪福,她只说让我向柳洪福要欠银,她则和常三退出染坊。”

周景春插言道:“你的意思是常璐不可能参与杀人?”

白瑾玉点头:“她虽然叫叔叔,其实常三不也是常家爹爹吗?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就算她不念亲情,可也不至于杀他,要知道常三一死,她此时不嫁人,怕是要充与官配的。”

他话未说完,几个人除了水笙都明白过来,她疑惑地看着瑾玉,他只好解释道:“已经是不贞之身的女孩儿,送去官配十有八九去军营,就是官妓。”

也就是说,这条路常璐怎么能愿意去?

任谁也不愿意去。

且不表白家兄弟见面,这边周县令给常璐叫了来,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她不是什么清官,以前办案也稀里糊涂的,可这次不同,小王爷坐镇,即使人真是白家人杀的,恐怕也得给黑变成白。

白瑾衣找了关于常璐和柳洪福的证言,她心里大抵是有数的。

常璐已经是神智涣散,常三的死对她打击太大,经过这么一晚,她已经下了决心,要同归于尽。

她对周县令和盘托出,所有的所有,包括几年前的,从那时说起。

原来常璐引诱白瑾玉不成,反而得知了当年的秘密,那时年少只想着要白瑾玉娶她,竟然是不择手段。如今吃了苦果,她懊悔不已。可那日为了对付白瑾玉,在屋里的熏香上已经做了手脚,等他们一行人走了之后,她燥热难安,洗了澡也于事无补。

正是柳洪福又来纠缠,她半推半就又跟了他,每次都有人把门,可就是这一次偏叫常三发现了。她是常家老二之女,老大早夭,兄弟三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常三怎么能忍受她受人欺负,他以为是柳洪福强上,举着棒子就冲了进来。

常家当时就乱成一团,柳洪福没有尽兴也是骂骂咧咧,常璐羞愧难当。

后来她想着自己过的这些年,觉得生死不过睁眼闭眼之间,就自杀了。白日里正赶上白瑾塘去找晦气,常三也是别了一肚子气和他打了一架,后来常璐给救了回来也不吃不喝,他无法只好去找白瑾玉。

再后来他就死了。

常璐永远也不能忘记,她做了一个噩梦,然后惊醒之后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她手腕上伤口疼痛,经过这么一场已经淡了想死的念头。想叫三叔去找大夫换药,结果就在后院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他双目圆瞪,死了还不能瞑目!

以前她以为她对他的感情就是累赘地无视,可是他就那么躺在角落里,每次还能说话的口也不能再张开,每日看着她的眼恐怕再不能看她,整个人冰冷冷的,安静而消损了。

她扑到他身上使劲摇晃人也毫无动静,泪水就像决堤的河坝流淌不止。常璐以为是白瑾塘又来了,这就起来击鼓鸣冤!

此时她思来想去,也不能是白家人做的,到周县令这就说出了对柳洪福的怀疑。

她怀疑是他杀了三叔。

不用她怀疑,周县令已经派人去抓他了,常璐长跪不起,她看着地上衣衫凌乱的女子,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了可怜。

“常璐,”她叹息道:“其实你不差什么,比起水笙,你只差一个贵人。”

常璐听不懂,还好周县令没打算解释,她只问她:“三个月之内你若不嫁人,只能配以官配,结果你知道的。”

周县令的办案速度就没这么快过,到了晚上,白瑾玉和瑾塘给放回来了。白家终于有了一丝人气,白母坚持在门口放了盆炭火,让他二人踏火而过,说是去去晦气。

水笙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此时也十分疲惫,她和白瑾衣在白家呆到了半夜,最后还是抱着赛虎一起回到了布庄。

柳少谦赶紧帮两个人放了热水,水笙却累极不想洗,白瑾衣谢了好友,就拿盆拿水给端到了床前。

水笙合衣歪在床上,赛虎在地上扭着身体爬来爬去的,她就一直看着这小狗发呆。

瑾衣给水盆放在床下,伸手去脱她的鞋袜。

吓得她连忙缩脚:“干什么?”

白瑾衣大力握住了她的脚腕,帮助她脱鞋:“你累了就躺着,我给你洗洗脚解解乏。”

“别!”水笙赶紧坐起来:“我自己洗。”

“别动!”他低着头按住了她两脚放入了水中:“我来。”

她看着他的发顶,他温柔地撩着水,暖暖溪流在心里涌动。

最初遇见,他是和煦的春风,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温柔晴朗。阴差阳错,水笙暗暗叹息,巧是赛虎爬了过来。白瑾衣一指点在小狗狗的脑门上,赛虎不屈不挠地往盆里爬,他一边给她洗脚一边逗弄着它,本来不喜欢小狗的水笙见了这场景,忽然也觉得十分温馨。

晚了,两个人并肩躺在一起,白瑾衣给水笙细细盖好被子,自己也挨着她紧紧的。

也许那天的欢爱是真的突破了心理障碍,她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窘迫,反而这个男人给她的是暖暖的安心。

就这么想着,水笙侧身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黑暗中,他的目光竟然微微闪动。

“怎么了?”她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没事,”白瑾衣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他小声低喃着:“我以为你还怪我。”

怪他?

以前的确怪他。

她身体一僵,继而抓过他的胳膊枕了上去:“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水笙——”白瑾衣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我对不住你,不能给你一双人的白头。”

“傻瓜,”她伸手打了他的头一下:“既然对不起我,那就加倍对我好吧,不然我喜欢白瑾玉不喜欢你看你怎么办!”

本来是玩笑话,可白瑾衣却沉默了。

他没有说出口,他已经感觉到了水笙的变化,恐怕这种变化,她自己却还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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