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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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您不杀奴才吗?”

“杀你做什么?”纪衡说着,突然凑到她耳边,低笑,“朕想吃你。”

“…”田七刚才只觉自己像是从万丈悬崖之上坠落,现在发现她刚掉下去没多远,就又被拉了回去。这心脏一上一下的,她已经出了两层汗。她低着头,眼珠乱翻,飞快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皇上发现她多久了,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想不通!

看到怀中人不安地拧动身体,纪衡总算出了口气,就该这样吓一吓她才好。他的身体被她蹭得一阵发热,刚刚消停的某个地方又蠢蠢欲动起来。纪衡真受不了这一惊一乍的玩弄,小兄弟负担太大。他按下心中绮念,突然打断她的思绪,说道,“你又想怎么骗朕?”

“我…”田七是真的慌了神。以前遇到种种危机,那都是在有准备的条件下,她也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可是现在不同,她就像是毫无防备地突然被人用剑抵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纪衡淡定掏出手帕,一点一点地给田七擦着汗,“吓成这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田七看着那样谈笑自若的皇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到底是被水煮了还是被油炸了,总之她就是一冲动,突然就捧着他的脸不顾一切地亲他,嘴巴堵着他的嘴巴,好像这样把两个人都拉入混乱的激情与冲动中,她就能暂时抛却那些无所适从,他也能暂时忘却对她步步紧逼。虽然这只是暂时。

纪衡果然忘记了这些。突然被田七这样袭击,他心中甜得要死,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于是本来一场悬疑逼问事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转化为激情拥吻事件。

田七现在的情绪犹如一锅大乱炖,惊慌,恐惧,无助,惭愧,心虚,压抑,放纵,甜蜜,痛苦,渴望…这些五花八门的情绪像是一只只大手,把她向四面八方撕扯,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更不知该如何收场。

纪衡用力吮吻着田七,他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无助。他把她抱得更紧,灵活的舌头卷进她的口腔缠绵,他想把她的痛苦都吸走,她不该痛苦,也无需痛苦。

一吻毕,两人都气喘吁吁。田七双目泛着水光,低头看到纪衡两眼炽烈地望她,她想也不想地推开他,撒开腿跑了。

纪衡没有去追。他知道,她跑不远。他已经把他的态度表明了,他等着她的坦白。

***

纪衡所料不错,田七确实没跑远。主要是她也没出宫的牌子…

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好像这样埋一埋再钻出来,她就能把刚才的事情变成一场梦。

皇上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女人了,虽然还不知道她是谁。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田七发现她想不出怎么办,根本原因在于她不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办。

按理说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假扮太监的人必死无疑,不仅她,连当初经手的人、验身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可是现在皇上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会杀她。

这是不是可以表明,皇上有点喜欢她呀?

唉,想到哪里去了…

不过皇上明知道她是女人,也声称没让别的太监摸JJ…

怎么又想那里去了!

田七伸出手,抱着被子按得紧了一些,然后她就喘不过气来了。她只好从床上坐起来,把被子抱在床上发呆。

冷静,冷静。剔除个人情感因素,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皇上发现了她是女人,皇上不知道她的身份。皇上表示不会杀她。

以上,她是不是可以找皇上主动招认了?

田七有些动摇。

这时,外面有人猛烈地拍着她的门,“田公公,不得了!皇上要打盛公公,您赶紧去看看吧!”

田七便开了门,跟着那人跑出去。一路问他是什么情况,那人也说不清楚,就知道盛公公被皇上传过去问话,说了几句话就让人把盛公公拎出来打板子。

田七突然想到了皇上方才说过的一句话。

“盛安怀的账朕会找他算。”

可是这算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走到乾清宫前,看到月台上,盛安怀已经被人按在了条凳上,两个行刑的太监举着板子往他屁股上招呼,他被打得啪啪响,口内大呼冤枉,“皇上,奴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盛安怀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具体状况,只知道皇上把他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具体为什么骂,皇上又不透露,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盛安怀现在也有点相信田七当初的话了,皇上的脑子可能确实出了点问题。

纪衡正黑着脸站在屋檐下。周围人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求情。

田七噗通一声跪在纪衡脚边,轻轻扯着他的衣角说道,“皇上,一切只因奴才的一句戏言,盛公公是无辜的,请皇上息怒!”

纪衡冷着脸,就冲盛安怀的胡说八道,他一万个不无辜。

田七只好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她现在真是后悔得要死,怎么就一不小心说了出去。虽然不明白盛安怀为什么要撒谎,可现在就因为她,他要挨一顿结实的打…

想着想着,田七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周围人都暗暗咋舌,皇上盛怒之下,也就田公公这种分量的有胆量去碰钉子了。

“起来!”纪衡受不了田七把额头磕得砰砰响。

田七固执地磕着头,“请皇上绕过盛公公!”

“都住手!”纪衡道了一声,下边的太监立刻停了手。

盛安怀趴在条凳上,“奴才谢主隆恩。”他其实没被打多疼,行刑的太监手里都悠着劲儿呢,要把盛公公打坏了,他们以后还混不混了。

纪衡沉着脸拂袖离去。田七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纪衡其实在生闷气,气的是田七不跟他坦白,却跑来给盛安怀求情。盛安怀那样胡说八道,打两下又怎么了!

田七跟在皇上身后,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来打破这尴尬的是如意小朋友。

天气渐渐冷下来,戴三山进入了冬眠期。如意怕把戴三山冻坏了,就想把它弄到慈宁宫的暖阁去。纪衡觉得不像话,万一乌龟把太后吓到怎么办,于是他干脆让人把戴三山搬到了乾清宫。

现在如意想找戴三山玩儿,就去乾清宫,当然了,先要给父皇请个安,还要把田七借过来。

纪衡这次尾随着那俩小伙伴,一起来看戴三山了。他真不明白,这乌龟都已经睡着了,如意对着个大龟壳看什么劲。

如意拉着田七的手,指着戴三山背上一串葫芦,笑问道,“田七,好看吗?”

田七看到那物件,登时身体一僵。金线编的软藤上,缀着各色宝石雕刻的小葫芦,还有翡翠叶子。叶子青翠欲滴,小葫芦晶莹剔透。

这东西叫七宝仙葫,她以前见过,就在自己家里。田七一瞬间想到许多事情,手不自觉地攥紧。如意的手被田七攥得有些疼,但是他坚强地没有喊出来。

纪衡没有发现田七的异常,因为他也很异常,“这是哪里来的!”

奶娘连忙回答,“回皇上,是宝和店的太监献给殿下的。”

宝和店的人讨好如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这葫芦…纪衡突然叹了口气。

田七听到皇上叹气,便问道,“皇上,您认识此物?”

“这是当年朕季先生的。季先生家中遭遇重变,此物几经辗转,竟又让朕见到。只是宝物虽在,人却…”说着,又叹了口气。

田七试探着问道,“季先生是哪一位?奴才竟不曾听说朝中哪位大人姓季。”

“你可听说过季青云?”

“…奴才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

“季先生曾是朕最信任的人,后来为陈无庸所害,之后在流放辽东的途上不知所终。朕本想为他平冤,奈何无论如何追查,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有人说他投奔敌国。朕只好把此案一直压着,到现在悬而未决。”

田七心中一动,差一点就跟皇上说出了实情。可是转念一想,她无凭无据,若妄称是季青云之女,皇上未必相信。而且皇上刚刚一番剖白,显见她爹在皇上眼中分量,若她这时候自称是此人的女儿,皇上大概会怀疑她别有用心才冒称忠臣之女。再说,孙从瑞卖友求荣之事,也是无凭无据,这种事情无法找皇上伸冤。她想要收拾孙从瑞,只能暗地里进行,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让皇上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否则皇上大概会阻止她“陷害忠良”。

想到这里,田七只好把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第70章 往事不如烟(上)

八年前。

月黑风高夜。

今日下了一场大雪,雪刚刚停。整个世界像是被羊脂白玉碾过一遍,披上一层又厚又冷的白。

此处前无村后无落,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雪中,立着一座房屋。

这是一座破庙。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月,青砖的院墙早已倾颓坍塌,积满尘土的窗楞上糊着蛛网,在凛凛冬风中瑟瑟抖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庙宇内有昏暗的火光闪动。

伴着摇晃的火光,室内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似乎比这西北的雪夜还要苍凉几分。

接着,有一女子劝道,“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男子答道,“我怕的是连青山都留不住。想我季青云一生为国尽忠,到如今却为奸宦所害,沦落至此。虽然判的是流放,但是以陈无庸的心胸,他未必能放过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派人来取我性命。我不怕死,只怕累及家人。”

“老爷放宽些心怀。陈无庸虽无法无天,然老爷是太子僚属,他应该不会胆大妄为到真来取你性命。我们如今流放辽东,过些年如蒙大赦,或可还京,到时候的光景总不会比现在差。现在朝政黑暗,奸佞当道,忠臣蒙冤,京城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此次流放,未必不会因祸得福。”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你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老爷说这些做什么,我是你的妻子,理应与你同甘共苦。”

男人又吁吁叹气,道,“我与孙从瑞相识二十几年,想不到这次他为了保全自己而如此暗害于我,实在令人心寒。”

女子继而宽慰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孙从瑞既是你的挚友,这事儿也未必真的是他所为,也许是别的什么人在陈无庸面前说老爷的坏话?”

“那些话我只对孙从瑞说过,后来陈无庸在我面前一字不落地重复出来,可见应该不会是别人。你我身陷囹圄之后,太子那样被陈无庸防备的人,还能千方百计地来见我一面,若孙从瑞真心待我,又怎么会一面不露?”

两人说着,各自又叹息。

陈无庸朝着南面遥遥拜道,“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报。”

这时,一个男声打断他们,“聒噪什么!…这鬼天气,冷死了!”

那对男女便不再言语,室内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传出女子温柔的低语,嗓音清软,似唱似叹,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恬静安然,引人入梦。

——她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靠在她怀中的女孩却大睁着眼睛,半点困意也无。

此时他们正围在一堆篝火旁,火光照出斑驳的墙壁,墙上有些题字,早已模糊不清,笔画粗豪怪异,在幽暗的火光中像是鬼画符一般。

大堂中的佛像是泥塑的,掉了一条手臂,脸皮剥落了一块,看起来面目狰狞。不像是佛陀,更像是阎罗。

女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是吓得,是冻得。

这庙中四壁透风,即便他们点了篝火,热气也很快被跑进室内的冷风吹散。她身上只穿着两层衣服,单薄的里衣外面套着一层同样单薄的囚衣。之前倒是有父亲的故交送来过冬的衣物,可惜早已被眼前的几个公差没收。

公差一共有四个,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缩手缩脚地靠在一起,时不时地咒骂一句这鬼天气,顺便骂一骂这鬼差使。

大冬天的往边境上押送犯人,遇上大风雪不能赶路,又找不到驿站,只能躲在这破庙之中受罪。没有比这更倒霉的差使了。

他们要押解的一共有四个人,一对夫妻加一双儿女。女孩十一二岁,男孩小上两三岁,两个孩子跟着爹妈遭罪,一路行来面目憔悴,脸上的肉都消下去,眼睛就显得异乎寻常得大。

此时他家男孩正被父亲搂着,也是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睡。

几个公差实在无聊,便又打量起那个几个犯人。女人是个半老徐娘,倒也有几分姿色,她怀中的孩子虽形容狼狈,却是五官精致,漂亮脱俗。公差们摸着下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知各自的想法,于是相视而笑。

荒郊野外的,对方又是犯人,玩弄一两下想必不会有事。

只不过到底是先玩儿大的还是先玩儿小的,几人之间产生了分歧。最后由于小女孩儿身上没戴枷锁,大家一致通过先试一试她。

几道目光同时停在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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