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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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玛哀声哭泣,其情可怜。杰瓒眉头皱紧,大手一挥,喝道:“拿下,赏金千斤封万户侯!”这个赏金诱惑实在太大了,杰瓒这次出行共带了两千多士兵,一时传令下去,人潮涌动,发疯般冲向冯十二。

刹那间,冯十二便被人群吞没,她武艺虽高,要对付这许多人却也着实不易。其实这时她若及时抽身,倒也能全身而退,偏她心里惦念着要带卓玛一同离去。略一分神,赤裸的胳膊上竟被递来的一柄长矛划破了道血口子。

冯十二勃然大怒,长啸一声,马鞭打了个圈,直直甩将出去。这一击她使足了功力,那些个不通武功的寻常士兵又怎经受得起,当下数十人惨叫连连,被打中的部位骨头裂得粉碎,非死即伤。

杰瓒纵马站的远些,遥遥的看着,见冯十二雪白的脸孔浮起一片红云,香汗淋漓却不显一丝狼狈,腾挪跳跃间更显其身姿卓约,飘若仙女。杰瓒瞧着瞧着,不觉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忽然张口道:“拿活的,不许伤了她!”

冯十二闻声蔑笑道:“想抓我?痴人做梦!”纤腰一拧,身形陡然拔高数尺,她脚步轻盈,竟踩着士兵的头,一路朝杰瓒冲来。

杰瓒大吃一惊,急忙拍马奔逃,怎奈马背上的卓玛不肯合作,哭闹扭动个不停。才没奔得多久,杰瓒感觉身后微有异动,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碧蓝邪魅的眸子,他“啊”的一声叫唤,吓的马鞭都掉落了。

冯十二诡异的一笑,一只洁白无暇的臂膀直直的伸了出去,五指搭在了杰瓒肩头。杰瓒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哇”的声竟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冯十二下手毫不留情,顺手一推,将他推下马去,纵身骑上马背。

卓玛喜道:“谢谢你……”话未说完,周围马蹄阵阵,竟是被吐蕃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冯十二咒骂道:“什么破马,还没我跑的快!”口里打了个呼哨,招唤自己的枣红马。

枣红马倒也通灵,“咴”地声长叫,猛然挣脱缰绳,向主人跑来。早有士兵大叫:“抓住它!抓住它!别让它跑了……”也有人叫道:“射死它,射死它,别让它跑过去接近她们!”

冯十二听见背后嗖嗖声不断,竟是有无数羽箭齐向她射来,不由怒道:“真是可恶,他们就算不要我的性命,也该顾及你不是?”卓玛坐在她身前,听了满心哀伤。

冯十二回手拨箭,心中懊恼道:“可惜手上无件兵刃,早知道该先抢了来……”左右前后箭如飞蝗,嗖嗖声刺耳之极,冯十二伸臂一拉,将卓玛即时揽着怀里,双手舞动,拨拿羽箭,但饶是她武艺超群,一人自保足已,要同时护住卓玛安全,却是力不从心。稍有罅隙,便有箭射在了她的身上。

卓玛连连娇呼,眼见冯十二身上转眼便中了三四枝羽箭,不由吓得脸都白了,害怕道:“你……你中箭啦!”冯十二明知敌人太多,飞箭过众,胯下的坐骑绝难将两人突围出生天,不由啐骂道:“衰马!今日可要被你害死了……”

这时,追击的士兵中突然有人惨叫一声,显是被砍伤了,冯十二无暇回头,心中只是纳闷。又撑得一会儿,忽听有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大喝:“快过来!”

冯十二侧目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叫道:“吕莆!怎么是你?”

只见吕莆骑了白龙驹,挥舞着单刀,寒芒扫处,敌人纷纷落马倒地。他将才夺来的枣红马赶近冯十二身边,叫道:“还不快上去!”

冯十二满心欢喜,抓了卓玛的腰带,纵身跃到枣红马上。那原先的马失了保护,登时被射来的羽箭刺成个刺猬,轰然倒地。

枣红马果然与众不同,虽然驮了两人,却也要比寻常马快出许多,吕莆勒马护在她俩身旁,砍倒无数追兵。

冯十二笑道:“吕莆,你是来救我的么?你瞧,我把郡主给你带来啦……”吕莆见她身上兀自插了三四枝断箭,脸上却毫不知痛,反是见了他后显出无比的欢悦,那灼热的眼神更是充满深情,表露无遗。

吕莆心里一阵悸痛,忍不住冲她狂吼道:“你这个笨蛋,蠢女人!你要是死了,我拿什么跟你那些煞星夜叉姐姐交代!”冯十二不怒反笑,说道:“你不用吼我,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在担心我,要不然你不会跟过来……吕莆,吕莆,我好开心啊,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吕莆,我想跟你说,我没有选错人,能做你的妻子,我好欢喜……”说话间,她背上又多了一枝颤巍巍的羽箭,她眉头一皱,咬紧嘴唇,忍下痛楚硬是没叫出声来,灼热的眼神里仍是透着无比的欢愉。

吕莆内心震动,其实他果真是放心不下她,才一路尾随跟至,但要他当真说出实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时见她舍命护着郡主,只为了日前对自己的允诺,不由气道:“你还不放下她,枣红马也背负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再这么拖下去,你我都要死在这里了!”

冯十二奇道:“你不要她啦?”吕莆吼道:“蠢女人,我要郡主有何用?她又不是我老婆!”此话一出,吕莆俊脸涨得通红。冯十二大喜道:“好,我都听你的!”扭头瞥见杰瓒正骑马直追近身,一脸的怒意,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吕莆背影,双目通红。

冯十二悄声对卓玛道:“对不住啊,今日情势所迫,你先回去,改日我定当救你出来。”卓玛也知无奈,只得含泪点了点头,轻道:“盼姐姐早来。”

冯十二抓起卓玛腰带,用力向后甩出,叫道:“接着,你表妹来啦!”杰瓒正想挽弓射杀吕莆,突见卓玛从天而降,不及多想,赶忙收弓,接住了。

这么缓得一缓,吕冯二人胯下皆为脚力非凡的神驹,早奔出了八九丈。杰瓒恨极,弯弓搭箭,冷冷的瞄准了吕莆后心。

卓玛见状大惊,伸手推他,叫道:“四表哥,不要啊!”杰瓒失了准心,那箭嗖地声疾射出去,一下钉在吕莆的肩胛处,力透而过。吕莆闷哼一声,险些坠下马来。冯十二心急如焚,随手从自己身上拔下枝断箭,甩手向后打出,射向杰瓒。

杰瓒连忙避过,但如此一阻,他的连环第二箭终是没能发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吕冯二人冲出围困,远远消失不见。

杰瓒恼怒至极,甩手“啪”地扇了卓玛一记耳光,打得她一个趔趄竟跌下马去,重重的摔在沙地上。杰瓒指着她怒骂道:“贱货,竟敢坏我的好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九、意乱情迷

天彻底暗了下来,旷野里尽听得野兽在凄厉的嚎叫。

吕莆早不抓缰绳,任由白龙驹驮着他自行奔走。冯十二不敢催马狂奔,缀在后头,连连喊道:“吕莆,吕莆……你没事吧?你、你倒是应我一声啊!”

前头吕莆哼了一声,突然身子一侧,“咕咚”从马上栽了下来。冯十二吓得脸发白,急忙纵下马,抱起他叫道:“吕莆!吕莆!”

黑暗中瞧不出他的脸色,只觉他气若游丝,浑身滚烫。冯十二搂住了他,心乱如麻,手指触到他受伤的肩胛,感觉那伤口处沾满了粘稠的鲜血,染得衣衫尽湿。

冯十二叫喊道:“吕莆,你不能死,在我还没死之前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我才不要像姐姐她们那样,痛苦难受一辈子……”说到后来,语声哽咽,便似要哭出来了。

怀里的吕莆突然颤抖了下,咳嗽两声,呻吟道:“……我不死,你……别哭,女人哭……好烦……”冯十二大喜,叫道:“你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啦?我不哭……我没哭啊!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嘴里一连迭的说着话,背起吕莆,接道:“我找处干净的地方,这就给你疗伤,你会没事的。我记得,这里我曾来过,附近有处山洞的……”口里说着,快速的朝山洞方向奔去。她全力而为,脚下奔走,上身却是晃也不晃,就怕颠动吕莆,引起伤口作痛。

没过盏茶功夫便来到了山洞口,冯十二轻轻的喘着气,大颗大颗的汗水混着吕莆身上的血水滴落在地。她将吕莆背进洞,找了处干净所在将他放下,然后摸出身上的火折,找了些枯枝点燃了火。

火光虽微,到底还是把山洞给照亮了。

冯十二回过身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吕莆平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脸色发青,嘴唇更是乌黑如墨,右肩胛处破了大洞,黑色的脓血微微有些凝固了,连白色的胛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冯十二面色大变,噫呼道:“天啊!那箭上居然有毒!”

杰瓒的佩箭上果然是抹了毒的——他自从上次围攻青海失败后,对吕莆怀恨在心,一心便要置他死命,是以偷偷在自己的箭囊内藏了三枝淬毒利箭,只要一有机会碰上吕莆,就给他一箭——这次歪打正着,两人虽没上战场较量,到底还是被他碰上了这么个好机会。

冯十二不知其毒性,检视吕莆伤口,鼻端闻到阵阵恶臭,她心里反倒略定了些,忖道:“九姐说过,愈是厉害的毒,愈是无色无味,叫人不易察觉。他身上中毒症状这般明显,倒不见得是什么顶厉害的毒药,或许有救!”忙取出一颗长门密药“清心承气丸”来,待要喂吕莆服下,却见他双唇抿拢,牙齿咬的铁紧。冯十二费了好大气力才将他牙齿撬开,将药丸塞了进去。但吕莆浑然没有知觉,舌头似麻木了般,竟是咽东西也不会了。

冯十二好生焦急,想了会,只得将药丸放进自己嘴里,嚼碎了,附嘴贴在吕莆唇上,嘴对嘴的喂他服下。饶她是个胆大无羁,野性十足的女子,竟也羞的满脸通红。

吕莆服下药后半柱香不到,脸上的青气竟慢慢散去好多。冯十二大喜,知道药性有效,忙又如法炮制的逼着吕莆吞下一颗“清心承气丸”,随后撕下自己的一块衣襟塞进他的嘴里,把从吕莆身上搜出的一柄小刀放上火上烤了许久,略一咬牙,说道:“吕莆,你撑着些,不把伤口那些沾了毒的腐肉割去,对你终究是大大的不好。”

其实她说这话时,吕莆一直就处在昏迷状态,哪里又听得到?

冯十二手握小刀,凝神吸了一口气。那刀一触到腐肉,便发出“滋”地声响,淡淡的青烟后是一股难闻的焦臭。吕莆身子一颤,险些跳起,嘴里咬着碎布哼了声,冯十二连忙腾出一手将他摁紧,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你是大英雄,大将军。当年关羽刮骨,今日吕莆割肉,都是一样的好汉……”虽然嘴上连说没事,到底声音还是颤抖了。

吕莆痛醒,眼睛微微睁开一线,满头冷汗涔涔直下,迷迷糊糊间,他也只听得冯十二不住的在跟他说着话,但到底在念叨些什么,他却完全听不清。过得片刻,感觉两眼发黑,竟又昏死过去。

再度恢复神智的时候,先听得有人娇声在唱着曲儿,他疲惫酸软的掀起眼睑,只见朦朦胧胧间,有个纤细的影子在面前不住的晃动,这种情景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一会儿额头上倏地一凉,一块湿布搭了上来,吕莆大感舒服,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冯十二喜道:“啊,你可终于醒啦!”吕莆渐渐看清她的脸,只见她一脸的憔悴,眼眶凹下去一圈,黑黑的,显得倦意十足。

吕莆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冯十二冲他微微一笑,道:“你倒好,一睡就足足睡了十天,我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真是寂寞。”

吕莆心头一颤,知道她这般形容全是熬夜照顾他所致,一时间心潮激荡,说不出的滋味。

冯十二捡了颗果子,喂进他嘴里,说道:“这是我在附近摘的野果子,就是味道不算太好,勉强也能果腹,你身子虚,这些天全靠了‘清心承气丸’吊着精神,可现在我身上已经没药了,你就暂时将就着吃些这东西吧。”

吕莆用牙一咬,也不知是果子酸,还是自己的牙根发酸,这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满嘴酸涩,不由皱了皱眉。

冯十二道:“很难吃是吧?这十天你一直昏迷着,我也不敢离你太远,要不然我就去打些野味来啦。”

吕莆怔怔的瞅着她,内心感动,偏嘴上又说不出话来,但眼神里毕竟充满了温情柔意,冯十二眼光一触,忽然害羞起来,将头转了过去。

吕莆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吕莆啊吕莆,你今生是注定要欠她的了!这两次的救命之恩可如何报答。”

如此二人在山洞中又修养了数日,每日清晨冯十二必出洞去捕捉野兽,回来后拨皮洗净,烤熟了喂吕莆吃,这时的冯十二俨然便是位操持家务的主妇。

洞中简陋,既无油盐,冯十二的烹饪技术又不佳,每次都将肉不是烤的太生就是烤的焦糊。然而给吕莆的感觉,这种生活却充满了温馨甜蜜,有时候他冒出个念头,竟是不想再回青海湖领兵打仗,只想在此终老一生。

然而这毕竟也是傻念头,一闪即逝,想想罢了,哪能当真。

一日,冯十二扶吕莆到洞外晒太阳,聊着话儿的时候,她又轻轻唱起了歌。吕莆听着耳熟,仔细回想,方知冯九时常弹琴唱这首曲子,只是歌声中隐含的悲凉之意,却远比此刻要浓重的多。

吕莆见她在阳光下,皮肤白嫩,似有股朦胧的透明,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动人。忍不住问道:“你多大啦?”

冯十二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才道:“再过三月,便有十七了吧。”说的竟也不是十分肯定。

吕莆微微吃惊,道:“这么小?你的武功可好的很哪,依我看,在关外已是无人能及啦。”冯十二撇着嘴,嗤地笑道:“那有什么,我姐姐她们的武功才叫好呢,只是你没见过罢啦。这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嗯,听我九姐说,就你们那青海营的军师阮绩韬,他便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吕莆想起阮绩韬的才智武功,也是好生佩服,叹道:“他是我爹爹从昆仑山请来的高人,如果没有他的协助,青海营恐怕早落入吐蕃手中了。”冯十二从未听他提起过父亲,这时想起终不免有一日丑媳妇要见公婆,不禁别扭,羞涩道:“你爹爹……他人怎么样?待人亲不亲切?”

吕莆的心思却没她想的那么多,只答道:“我爹爹是个元帅,打从小我就不大见他的面。一年里头难得见上一次,他也总是板着脸的教导我,要我好好练功,报效国家。”冯十二一听,鼻子里轻轻哼了声,心道:“他若也板着脸和我说话,那可别怪我待他也不客气。到时没了规矩,大家闹得不快……不过这样也好,顶多我领了吕莆回长门住,照样过的逍遥自在。”

吕莆突然问道:“你呢?你爹爹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这话才脱口,就见冯十二面色大变,噌地站起,恼恨道:“好好的干嘛要提他?”

吕莆想起阮绩韬对他所讲的长门由来,自知失言说错了话,好生懊悔,忙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对不起,我说错啦,咱们不提他好了。”

冯十二见他满脸歉疚,倒先心软了,叹了口气,重新挨着他坐下,说道:“不是不能提他,只是我心里恨他,一提起他就满心不快。我们长门姐妹从小吃够了他的打骂虐待。他一生好色,娶的妻子多的数也数不清,每次他娶了新人,就立即把从前的旧爱抛之脑后,不再管她的死活……”回想起当年往事,她沉着脸,咬紧牙,浑身不住的颤抖,吕莆心下怜惜,不禁伸手抱住她。

冯十二道:“那时我还小,不明白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他老了,发现除了生出一大堆他不要的女儿外,一个儿子也没有,他脾气变得愈加坏,每日酗酒,喝醉了不是找女人生孩子,就是提着鞭子四处找妻妾打骂。大姐的妈妈,三姐的妈妈就这么被他活活打死了,七姐的妈妈和我妈因为不堪屈辱,拿了绳子上吊死了。过得几年,他身子弄坏了,再不能人道,于是就变着法的虐待妻妾,有很多人,就在那一年都死了……我们姐妹没了妈妈,被他关在马棚里,他高兴了拿些剩菜馊饭给我们,不高兴了,提了马鞭就抽。当时我还小,姐姐们都护着我,所以我挨的打反而最少,大姐却是首当其冲的。终于有一天,他在打我们时,不小心竟将他的一本武功秘笈给掉落在地上,他不知道,我悄悄拣了去藏在身子底下,任凭他打骂,我只是不起来。因为,从姐姐们的眼神里,我知道那实在是件要紧的东西……再后来的几年,我们在大姐二姐的教导下,开始偷偷照着秘笈上的武功修炼。他却更加老的不中用了,有次他打我们,六姐突然施展轻功避了开去,他吓了一大跳,知道我们偷拿了他的秘笈,很是生气,要杀我们。我们姐妹给逼急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围上去一起打他。他虽然老了,功夫底子毕竟在,我们打不过他,最后还是二姐,她拾了柄铡草用的铡刀,一刀劈在了他的头上……”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头来,直愣愣的瞪着吕莆,问道:“我们联合起来一起杀死了自己的爹爹,你是不是会认为我们很坏?”

吕莆没想到最后冯老头竟是死在了自己女儿手里。于理,这等弑父行径实在天理难容,但他先听冯十二说了那么多,这时突然听她发问,明知不妥,却还是答道:“他待你们不好,害死了你们的妈妈,你们这么做……也是、也是……逼于无奈。”

冯十二见他能够体谅,竟没半点责怪或是瞧不起的样子,心内大喜,无限深情的偎进他怀里,柔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平时虽然一直沉着脸不理我,但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怜我爱我,对我实在很好……嗯,我要跟姐姐们说,我真的没选错丈夫,我……我好欢喜啊。”说着,仰起一张如花般的小脸来,满目深情,含情脉脉。

吕莆把她搂在怀里,只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甜腻的清香,头昏昏的直发晕,一颗心扑腾扑腾的像要跳出来似的。

冯十二的衣衫早就不整,雪白的肌肤露出大半,她眼睛微微眯起,碧蓝的眼眸里散发着迷懵的光芒,双靥泛起醉人桃红。

美人在怀,吕莆只看得口干舌燥,浑身热的像是要炸开来似的。他下意识的轻轻推开冯十二,哪知她却反而把他抱的死死的,一双燎人的藕臂如蛇般缠上他的脖子。

吕莆意乱情迷,喉咙里“咯”地发出声野兽般的嘶吼。冯十二不惧反笑,红着脸,媚眼如丝,娇笑道:“傻子,难道我不是你的妻子么?”

吕莆脑子里轰然一响,情难自禁,见她红唇醉人,终于俯下头去,吻住那片柔软的温唇,双臂用力紧紧搂住了她……

十、危机重重

波光粼粼,一脉温润祥和之气,青海湖已完全没了半月前厮杀震野的那股戾气——吐蕃因为没能和突厥达成联姻同盟,加上前几次都吃了败仗,兵力士气上都大大的泄馁了,竟有好些时日没再来青海湖挑衅滋事。

阮绩韬便趁这罅隙的空档,养精蓄锐,进而将九龙阵详加操练,以期阵法达到更强大的效用。

有时候,士兵演练阵法被冯九撞见了,她常常嗤之以鼻的在旁冷笑。阮绩韬知道她精通奇门五行之术,或许心中另有高见,便真心诚意的谦虚请教。冯九倒也不拿骄做作,但凭着自己知道的,一一指出九龙阵的不足,阮绩韬听她说的见解句句精妙,不由暗暗佩服。两人兴趣爱好差不多,说话又投机,便常常在一起谈论兵法。

这一日,冯九抚琴,阮绩韬听得兴起,在琴案前舞起剑来。漫天的剑光闪动,剑法轻灵,飘若飞雪。

冯九见阮绩韬手中长剑越舞越快,身子越转越急,那带起的剑风夹杂着阵阵寒意凛凛袭来。自己的琴音初时还很平缓,弹到后来,竟是被他的剑势完全带了过去,身不由主的跟着加快了琴弦拨动。

只听“铮”地一声,一根琴弦应声而断,那断弦弦丝锋利,顿时割伤了冯九的手指。冯九柳眉微颦,眼神里充满了幽怨。阮绩韬连忙收剑,歉然道:“哎呀,对不起,九姑娘,我……”

冯九抚mo琴身,淡淡道:“这也没什么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昆仑飘雪剑法,果然气势逼人,奴家有瞻了!”说着站起,抱起古琴,欲待离开。

阮绩韬见她手指尚在流血,抢上一步,拉了她的手查看。冯九娇躯一颤,猛地将手抽回,哂怒道:“阮公子,请自重!”

阮绩韬才要解释,冯九早拂袖离去,只留下一缕幽香残存在原地,以及满心落寂的他,嗅着那点余香,心如同飘荡在半空中,摇摆不定。

冯九回到营帐,望着那断弦之琴,愣怔出神。玉葱般细嫩的手指上留下一抹殷红的血痕。冯九幽幽叹了口气,取出小刀,细细的将断弦换上。

门口人影一晃,有个人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冯九以为是阮绩韬追了进来,心下微恼,说道:“你还来做什么?”

哪知那人没做理会,只气急败坏的大叫:“九姐,你可有见着吕莆?”冯九闻声回过头来,看见一身褴褛的冯十二喘吁吁的站在她身后。

冯九大大吃了一惊,低呼道:“你这是怎么啦?弄的这般狼狈?这些天你都跑深山里去了么?”冯十二又是委屈,又是气苦,跺脚道:“吕莆……吕莆他在哪里?”

冯九奇道:“一回来就闹着要找他,做什么?是不是想通了,不想要这个丈夫啦?那好,九姐帮你去杀了他。”冯十二问道:“他回来了是不是?现在在哪里?”

冯九见她气炸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好啦。小两口又不知闹什么别扭了,一天不得安宁——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么?哪里回来过?”

冯十二愣住,讷讷道:“他没回来么?”脸色唰地变成雪白一片,神情凄楚,气苦道:“他果然不要我……他果然瞧不起我……”冯九不解,问道:“你说什么?”见她身上那件紫衣又脏又破,便说道:“那衣服穿不得啦,快换一件吧,这个样子被其他男人瞧见了,小心妹夫吃醋。”说着翻开箱子,取出件新衣。

转过身,见妹妹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冯九这才察觉到她神情有些古怪,眼波流转,最后停在了她的右臂上。

冯十二也意识到了姐姐的目光,有些羞涩的将左手拢上,遮住了上臂雪白的肌肤。冯九叫道:“别动!”走上前,拉掉她的左手,而后抬头怔怔的望着妹妹。

冯十二轻轻的叫道:“九姐……”冯九忽然狡诘一笑,说道:“恭喜妹妹啦,这可是好事啊!”冯十二眼圈儿忽然一红,瘪着小嘴,哀声唤道:“九姐,你恭喜我什么?哪里值得恭喜了呢?我当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心里面根本就不当我是他的妻子……”

冯九脸色一沉,问道:“这怎么说?难道他与你行了合卺之礼,竟还不认你是妻子?哼哼,他这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冯十二听姐姐口气阴冷,知道她心中已起杀念,急道:“你别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我自己找他问去。”冯九见她转身欲走,大叫道:“回来!吕莆不在营内,你上哪找他去?”将她强行拉了回来,说道:“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若不说,我只有回长门请大姐她们做主罢。”

冯十二一听更急了,又羞又恼道:“我……我……”

原来那日清晨,冯十二一觉醒来,却见吕莆一脸懊恼痛心的表情,嘴里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显得异常烦躁,最后竟独自骑了白龙驹走了。冯十二原以为他不过是出去溜溜马透透气,谁知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他回来。

她开始还以为吕莆出了什么意外,在山洞附近找了一大圈,又等了两天,这才明白吕莆是扔下她,独自一人走掉了。她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连日催马直奔青海,找吕莆算帐来了。

冯九听她说完经过,怒道:“他倒是识趣,没敢回青海来,也不知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啦!可别教我再见着他,否则,哼……”冯十二一言不发,默默的换上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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