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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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宁景徽能猜到是你救了我,也会到白麓山庄去吧,这样不会连累你们么?”

谢况弈不屑:“他来,难道我怕他?朝廷的那帮人,不过是群废物。”

江湖人士的势力再大,终归不能和朝廷做对的吧。这点常识,杜小曼还是有的。

她坚持地说:“不行,我不能和你回白麓山庄,要不然,还是找一处秘密的地方,我暂时避一避吧。”

谢况弈思索了一瞬间,转动木叉:“也罢,这时候你就份外谨慎了。秘密的地方,倒是有一处。我带你去。”

早饭后,谢况弈带着杜小曼,调转了马头,不再向着正东,而是向着东南方向赶路。

杜小曼问他,那处秘密的地方是哪里,谢况弈总是卖着关子说:“到了你就知道。”

他们仍在偏僻的山林里绕行,只有一次,谢况弈去集镇买了一只竹篓。

他把篓子给杜小曼抱着,一路上采集一些奇怪的草丢到篓里。

杜小曼于是问:“你要带我去见的那个人,不会是个大夫吧。”

谢况弈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杜小曼:“没想到,有的时候,你还有一点智慧。”

杜小曼无力。大哥,你让我抱着篓子,沿路拔草,肯定是送给那个秘密所在的主人的。

对奇草感兴趣的,十有八九就是医生了。这种推断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好吧?

谢况弈将一株根茎通红的草放进篓内,露出一丝微笑:“我带你去见的那个人,很有智慧。”

杜小曼八卦的天线一下子竖起来了。

很有智慧,隐居在神秘所在的医生,会不会是电视里演得那种白衣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者…

或者是白衣清冷的美男?

杜小曼偷偷擦了擦口水,要是后一种,那就太美了。

谢况弈奇怪地看看她:“你又饿了么?”

杜小曼赶紧含糊过去:“没,没有。”

连着赶了五六天的路,道路越来越难走,山林越来越幽深偏僻。最终,在一个下午,谢况弈指着前方一座陡峭的山峰说:“到了。”

杜小曼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仰望着山峰,峰顶隐藏在缭绕的云雾中,像神话传说中的世外仙山。

没有通往山顶的道路,他们牵着马,沿着陡峭的山壁攀树前行。

谢况弈走得轻车熟路,杜小曼气喘吁吁。

快接近山顶时,天已黄昏,薄雾氤氲在山林间,泥土的味道融进花木的芬芳。

杜小曼抬头打量还有多远到山顶,在缭绕的雾气中,她看到了仙子。

一名白衣少女在薄雾中向他们婷婷走来,她的黑发未束,几乎要垂到地面,肩上架着药锄,提着一只竹篓,好似误入凡间的仙灵。

略苍白的面庞上,明眸如夜幕中最璀璨的星。

世间真的可以有如此美,如此空灵的少女?杜小曼一时能判断自己看到的是人是仙。她身边的谢况弈大步上前,含笑朗声道:“箬儿。”

那少女绽开喜悦的微笑,清声应道:“弈哥哥。”

少女放下药锄和药篓,提着衣裙向这里走来,谢况弈向着那少女飞奔而去。

箬儿…

弈哥哥…

还有眼前的这个场景…

杜小曼揉了揉鼻子,怎么嗅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息呢?

谢况弈带着那少女向杜小曼介绍:“她叫孤于箬儿,是竹幽府的主人。你在她这里住,那些朝廷的人再也想不到。”

孤于?好奇怪的姓。杜小曼向少女笑了笑:“你好,我叫杜小曼。你叫我小曼就行了。”

少女望着杜小曼,双眸亮晶晶的:“我一个住在这里太闷了,有小曼姐姐来做伴,再好不过呢。”

杜小曼赶紧把手里的篓子递给她:“这是谢少主一路上帮你摘的。”

孤于箬儿接过篓子,看了看,撇了撇嘴:“弈哥哥,我说过,你不会采药的话,以后就不要采了。好多都是草,有几株都采坏了,太可惜了。”

谢况弈尴尬地笑笑:“那么多草,有的长得实在太像了。”

杜小曼见一路上谢况弈都采得一脸专业,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不由得偷笑:“咦?采药也能采坏?”还以为只要把药草连根拔起来就行了。

孤于箬儿一听到采药,双眼顿时更亮了:“采药啊,讲究其实并不大,但不能伤了茎叶,有些药材,在挖根部的时候也需要留意,就像这一株…”

谢况弈一脸认命地捡起了孤于箬儿放在地上的药篓和药锄,牵着马往前走,孤于箬儿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杜小曼讲着采药的要领。

走到一处山壁前,谢况弈停下,无奈地道:“先停一停吧。箬儿一讲起采药,能讲三天三夜,我们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孤于箬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小曼姐姐,我一提到药草,就容易停不下来。”她抬起手,在山壁上一划,一推,山壁隆隆作响,竟然转开一扇石门。

孤于箬儿站在门前,笑盈盈道:“小曼姐姐,我来替你引路吧。”

石门之内,别有洞天。

穿过一道石廊,前方悬挂着一帘瀑布,孤于箬儿不知道扳动了哪个机关,一转,瀑布从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架石桥。

杜小曼目瞪口呆地想,不知道从这座桥上走过去,会不会看见一座神仙洞府,门两旁各刻着一行字——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孤于箬儿引着他们走到桥上,桥的另一端是一座花园。

五彩缤纷,杜小曼都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朵在碧草间怒放。细蜂嬉戏,彩蝶互逐。再仔细看,这些花草被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花圃,谢况弈道:“这些都是箬儿种的药草,有些有毒性,不要随便碰。”

杜小曼点点头。

花园深处,是一片翠竹,竹荫半掩着一个洞口,上面写着三个清逸的字——竹幽府。杜小曼站在门前,就觉得一股清凉之意渗入骨髓,说不出的适意。

孤于箬儿触动门旁的机关,洞口的石板打开,里面是一间厅堂,陈设得极其简朴,飘着一股奇异的幽香,桌椅都是石头刻的,石墙上挖出的架子摆放着各种罐子和瓷瓶,根本看不到有什么玩器。

孤于箬儿在架子下翻翻找找,找出了两个坐垫:“弈哥哥,小曼姐姐,石凳你们可能觉得硬,这里有垫子…”又跑到石墙边抱下几个罐子翻找,“我平时喝的药茶太苦了,小曼姐姐肯定喝不惯。弈哥哥,你还是喝白水吗?小曼姐姐,你喝玫瑰茶,茉莉茶还是桂花茶?我还有特制的蜜卤,你要不要尝尝?”

杜小曼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行啊。你不用太忙啦。”

谢况弈挑了挑眉:“她就是这样,平时太少见到人了,尤其是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你随她去吧。”拎起墙角的茶壶,“我去后面接水。”

孤于箬儿配好了茶,又不知从哪里抱出两个大罐子:“小曼姐姐,你吃腌渍的梅子吗?还是琥珀核桃仁?还是蜜饯松子?”

杜小曼还没来得及回答,孤于箬儿又喃喃说:“我还是每样都拿一点吧。”又抱着罐子去找碟子。

一刻钟之后,杜小曼对着满桌子的零食喝着玫瑰茶,孤于箬儿双眼闪闪亮地问她:“小曼姐姐,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呢?”

杜小曼油然生出一股罪恶,偷偷拉拉谢况弈的衣袖,悄声说:“你要不要先告诉她,我是个逃犯…”

谢况弈笑嘻嘻地对孤于箬儿说:“啊,对了,忘了和你说,她是个逃犯,被朝廷追捕。什么右相啊、皇子啊,皇帝的叔叔裕王啊,都在抓她。她还被人下过毒,差点命都没了!”

孤于箬儿的双眼更亮了:“真的吗?小曼姐姐你太厉害了!”

杜小曼头冒冷汗,干笑道:“还好啦…”

谢况弈又补充:“还有啊,杜小曼她还开过酒楼,很会讲笑话,你可以让她多给你讲讲。”

那些亮晶晶的小星星似乎要从孤于箬儿的眼睛里飞出来。杜小曼只好说:“当然,比起你英武不凡的弈哥哥,我还是差太远了。”

孤于箬儿叹了口气:“可是弈哥哥每次都不在这里多待,东西也吃得很少。”

谢况弈一脸无可奈何:“箬儿你这里的零嘴儿都太甜了…对甜的,我实在是…”

孤于箬儿拍手道:“啊,弈哥哥,我晾了好多咸鱼,就是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种。小曼姐姐你爱吃咸鱼吗?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去做晚饭!”

杜小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轻盈地跳起身,向石室内通往后方的一处门洞奔去。

谢况弈一脸自在地喝着白水,杜小曼小声问:“箬儿她…自己住在这里?”

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寂寞的深山,虽然环境很雅致,但也太不安全了吧。

“她的父母呢?”

谢况弈道:“在她没多大的时候就死了。她只能一个人住在这里。这是他们的…规矩。”

规矩?杜小曼奇怪地向箬儿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她和平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谢况弈刨刨头发:“其实箬儿她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多接触你就知道了,她很可爱,没心眼儿。因为没出去过,有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老爱问这问那。”

杜小曼揣着疑惑点点头,总觉得谢况弈的话里藏了什么。

谢况弈喝完了水,出去捡柴,杜小曼绕到厨房,看能不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坐着不动让孤于箬儿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忙上忙下,她觉得有点羞愧。

这座石府的地方并不算大,从走道再绕出去,后面还有个院子,在山腹中,阳光可以照进来。

厨房在院子里,屋后有一口井,两块菜地,种着些蔬菜,还有一洼水塘,养着几条肥鱼,收拾得整整齐齐。

孤于箬儿正卷着袖子,围着围裙坐在井边,清洗两条咸鱼,旁边的两棵小树之间拉着一条绳子,晾晒着一条条鱼干。

杜小曼走过去帮她洗鱼:“这些鱼都是你自己做的?”

孤于箬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不太会做咸的菜,因为蜜糖是我自己养蜂采的,但是盐之类的调料都是弈哥哥从山下带给我,我用得不多。每次弈哥哥来,我做饭给他吃,他都吃很少。只有上次我做了这个鱼,他夸我了。对了,小曼姐姐,你开过酒楼,是不是很会做饭,能不能教我?”

杜小曼点点头。其实她本来也不太会做饭,但在开酒楼期间,有幸从曹师傅那里偷师学了一点。

咸鱼洗净后,杜小曼到孤于箬儿的厨房里看了看,发现各种调料都齐备。孤于箬儿做菜的水准比她想象得要强大很多,她先把咸鱼放在酒和一些香料中去腥,再调制料汁放在锅中蒸,顿时满院飘香。

杜小曼口水直流:“哇,你这个鱼做得太有水准了,我酒楼的掌勺师傅都没你做得好。”

孤于箬儿两颊泛出红晕:“是…是吗?我还怕做得不好吃。”

鱼蒸好,杜小曼夹了一筷吃,一边用手扇风忍着烫,一边往嘴里塞,含糊地说:“太好吃了,你这种厨艺啊,谁要是娶了你,那太有福气了。”

孤于箬儿羞涩地低下头。

吃饭的时候,杜小曼和谢况弈抢鱼,险些打起来。最终当然是谢况弈赢了。谢况弈洋洋得意地把鱼放进碗里,洋洋得意地说:“箬儿做饭很好吃吧,你在这里住着,绝对会不想走。”

孤于箬儿捧着碗偷偷地笑,杜小曼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孤于箬儿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谢况弈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呢,不会是谢少主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念头没来得及在她脑子里多停留,吃完了饭,杜小曼去后厨洗碗,孤于箬儿帮她收拾了一间简单的石室,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杜小曼躺在床上,闻着石室内特有的幽香,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杜小曼起床梳洗,孤于箬儿拿了自己的镜子和梳子给她,歉疚地说:“因为一般只有我自己住,没有别的东西,抱歉。”

杜小曼很感激地接过:“没有啊,是我来打扰你,应该我说抱歉才对。”

以往都是别人帮她弄头发,故而这几天只能靠自己以来,她也就是简单地把头发绑一绑束一束,但求不碍事,美观什么的,就是浮云了。

收拾齐整,杜小曼去厨房给孤于箬儿打下手准备午饭,只见谢况弈在院子里,屋里,花园走来走去,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很无聊”。

吃早饭的时候,谢况弈说:“我去山下的市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添置的。晚上才回来。”

听到了谢况弈说要走,孤于箬儿的神色立刻黯淡了,待听见最后一句,又重新振作起来,点头道:“嗯,那我蒸鱼等弈哥哥你回来吃。”

吃完早饭,谢况弈牵着马一溜烟地走了,杜小曼觉得,谢少主其实是寂寞了,要去山下跑跑散散心。

孤于箬儿拉她去药圃,对她说这种那种药材的功用,说起药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特别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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