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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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于箬儿点点头:“我不清楚他怎么找到了竹幽府。弈哥哥不让我接触外人,但是当时我不知道他是朝廷的大官,看他为了自己的夫人不惜跋山涉水,诚心恳求,就…”

杜小曼再诧异:“宁景徽没有结过婚啊。”

朝廷中最璀璨的两颗钻石王老五——没娶过媳妇的宁右相、还没立正妃的裕王。

这是时阑爆给杜小曼的小八卦,杜小曼相信时阑爆料的质量。

孤于箬儿愣了愣:“那个女子不是他的夫人?我下山,到那栋大宅子里诊了脉,告诉他,他夫人的病我也没办法。只能延缓,但治不了了。他的脸色就和死人一样,差点要晕过去了…”

杜小曼瞪大眼:“晕过去?”

虽然宁右相长得又美又文弱,但她实在想不出他晕过去的样子。

孤于箬儿道:“他当时扶着桌子都站不稳了,浑身虚汗,我帮他扎了两针他才缓过来。”

那么宁景徽一定是极爱那个女子吧。

会是什么样的女人呢?能让宁景徽如此深爱,一直没娶。

杜小曼再八卦问:“多久之前的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孤于箬儿想了想:“就是几个月前,我用了悬丝诊脉,没见到那个女子的模样。”

杜小曼深深皱起眉。太诡异了,这个情节。

孤于箬儿担心地看着她:“小曼姐,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的发热严重吗?”

杜小曼赶紧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风而已,已经好啦。”

孤于箬儿道:“小曼姐,你别骗我。我可是懂医术的。来,我帮你诊诊脉吧。这里的药太差了,若是在洞府中,用我的药剂,再加上补药,我这点小伤,根本不用躺着,说不定已经能做饭了。小曼姐你的病更没事了。”

杜小曼赶紧回头看看门窗处,心道,千万别被蒲先生听见。

“你正伤着,不能太费精力。快躺下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吧。我喝了两碗药,真的已经好了,你看,我现在多精神!”

孤于箬儿锲而不舍地道:“小曼姐你都喝了两碗药,脸色仍这么差,还裹着毯子,肯定是药方里有药材没用对。诊脉不耗精神的,伸手吧。”

杜小曼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说辞婉拒孤于箬儿的好意,闻风而来的蒲先生迈进了门槛,他满意地望着杜小曼微笑道:“已这般精神了?甚好甚好。我听时公子说,你已发出大汗来了?那就无碍了。看来老夫的药,用得十分精到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杜小曼僵笑两声,还没回答,孤于箬儿就道:“小曼姐,你发出的汗是热汗还是黏汗?若是一味潮汗,发得大而多,并不见得好。症毒未去,毛孔打开,更容易再感风寒,可能是药中的某一两味配辅用错了,而且小曼姐的脸色泛黄,双眼微肿…”

杜小曼还真不知道自己出得汗到底是热汗还是黏汗,蒲先生哂笑两声:“小姑娘,你虽精通医理,到底没见过几个病者,经验太浅。望诊一项,连同天时、病者自身,都要思虑到。现下天色已黑,油灯下,看人的脸色,自然要比天光中黄,且杜姑娘睡足一日,还没洗脸,等洗过之后,可能你看又觉得不同了。”

孤于箬儿道:“但是小曼姐她…”

杜小曼夹在两人当中,如同站在钉板上,幸而时阑及时地出现在门口:“表妹,你今日让我代写的家信…”

杜小曼两眼一亮:“啊,对,我还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要和我娘说!表哥你一定要帮我加上!”扑上前一把抓住时阑,迅速逃回自己的厢房。

她插紧房门,第一次觉得时阑如斯可爱。

时阑在桌边坐下,含笑道:“只是,说了这种谎,我就要必须要在房中多耽搁一会儿了。”

杜小曼合掌:“千万多待一会儿!求你了!”

按照孤于箬儿和蒲先生的劲头,如果不耽误到孤于箬儿没有精力,蒲先生觉得不好意思打扰的时辰,这两位绝不会善罢甘休。

时阑轻笑一声:“好。只是,这么长的时间,在房中做些什么好?”

杜小曼拖过椅子:“聊天吧。你还没详细告诉我,绿琉碧璃曹师傅他们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跑掉的?”

她最挂心的始终是这件事。

时阑在摇曳的油灯光中敛去笑意:“这多亏谢少庄主安排下的人,他们没能救得了你,但趁着你被抓的时候,把其他人带了出去。”

杜小曼茫然:“可是谢况弈为什么没和我提呢?”如果谢况弈知道绿琉碧璃没事,应该会告诉她的。

时阑道:“谢少主的手下只是护送他们离开了客栈,可能不确定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亦或许,谢少主忘记了提起。难道不是谢少主的人?掌柜的你认识得会武功的人,除了白麓山庄之外,就只有萧白客了吧,反正我们被那几人带了出去,就当他们是白麓山庄的人了。”

杜小曼觉得有点蹊跷,时阑又接着道,出了这种事,绿琉碧璃都不好在杭州待了,连同曹师傅他们都要避避风头,曹师傅的夫人家在外县乡下还有处住宅,就连夜过去。穷乡僻壤民风淳朴,尚可安居。

“他们更着急掌柜的你,唯有吾最方便走动,吾只知吾离开时他们安然无恙,至于眼下,就不知道了…”

杜小曼想起被拘禁在马车里时,宁景徽安排的丫鬟们的恐吓,心里更七上八下了。

时阑道:“你虽惦记她们,但不和你在一起,他们反而能更安全些。”

杜小曼黯然道:“我知道。”

时阑叹了口气:“掌柜的你真的出我意料。遇到了这么多事儿,我以为会挺不住。”

杜小曼故作轻松地笑笑:“怎么可能啊,我妈妈教过我一句话,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比这更难的事情我都经历过。”

时阑的眼中倒影着油灯的幽光:“有多难?”

杜小曼含糊地说:“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吧,够不够难?”

时阑道:“唐王妃真的把你当成了她的女儿。她也的确够狠。为人父母者,鲜少能做出弑子之举。”

杜小曼知道他领悟错了,并不去纠正,只道:“还好我真的不是她女儿,倒是没什么精神上的伤害。”

时阑站起身,又拿药到炉子上煎,还好桌上的水罐中有现成的清水,不用担心出去取水时,被蒲先生或孤于箬儿趁虚而入。

劈啪的炉火燃起,时阑摇着扇子守着炉火,道:“对了,掌柜的,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带着孤于姑娘来寻我,孤于姑娘又怎么受了伤?”

杜小曼叹息道:“一言难尽啊,这叫真的衰,我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迷了路,被人贩子拐卖了。”

她也不打算把这事瞒着时阑,遂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时阑的表情在灯下越来越少,杜小曼觉得他被震撼到了,越说越起劲。

“那箭就这样嗖,贴着我的耳朵过去,我…”

时阑已完全没了表情,打断她道:“你差点就没命了,竟还觉得有趣?”

杜小曼嘿嘿笑了笑:“我觉得我不会挂在那里的。”我有神仙外挂!“箬儿她武功很高,我们…”

时阑再打断她:“她若武功高,就不会躺在隔壁了。宁景徽就算知道你不是月圣门的人,那种情况下你若出现,也绝对难逃干系。你…”

杜小曼摊手:“不过现在我们都还好啊,只是,朝廷的人可能会各处搜查,万一查到这里,或许你会受连累。”

这是她的心还悬在半空中的原因。

宁景徽可能会搜查那些知府的同党,说不定就会搜到这里。如果在这里搜到她,她一样说不清楚。

时阑低头看她:“你…唉,你啊…”拿起杜小曼滑落在椅背上的毯子,重新将她裹住,“有些事,没必要太逞强。”

杜小曼不能苟同,她并没有逞强,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想逞英雄。

她也站起身,打个呵欠:“谁愿意遇上这些事啊,但是事情落到了头上,跑不掉,那就只能去应对。”

时阑看了她片刻,转身把炉上的药端起,倒进碗中:“喝了药早些睡吧,这个时辰,孤于姑娘应该早就歇下了,蒲先生也不会过来了。”

杜小曼点点头,时阑守着她喝完了药,杜小曼嗅嗅自己的袖子:“这种味道,真不好意思进被窝。”

时阑满脸赞同:“吾觉得是和一条穿了半年的袜子谈了一晚上的天。”

杜小曼抖了一下:“喂,还没到那么惨吧?”

时阑笑了一声,在香盘中点燃一盘线香,端着空药煲和药碗出门。

杜小曼熄灭灯烛,钻进被窝,虽然白天睡了很久,虽然浑身脏得难受,但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夜半,插牢的房门竟缓缓打开,一道黑影走到床前,注视杜小曼良久,轻轻把她丢开的薄被盖回她的身上。

杜小曼丝毫没有察觉到,“夜半影子帮你盖被子”这桩在恐怖灵异故事中排行颇高的事件正发生在她身上,兀自在梦里睡得香甜。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第二天,杜小曼到底还是被孤于箬儿和蒲先生抓住了。两人轮流帮她诊了一遍脉,激烈讨论到下午才合伙拟定了一张药单,立刻让乔院主家的老妈子煎了,让杜小曼喝下去。

杜小曼颤声说:“我觉得我已经好了,能不喝吗?”

两位名医都表示,她目光呆滞、脸色青灰、双唇惨败、气息不稳、脉象激烈,一点都不像很好。

杜小曼只得咬牙把那碗药喝了下去,又在两位名医的监督下回到房间中睡了一觉,不得不说,这张药方真的异常有效,杜小曼又出了一身又黏又臭的汗,起床时,觉得身体轻了两斤,四肢稳健。

蒲先生欣慰地与孤于箬儿一起再改了改药单,到了又一天早上,杜小曼精神奕奕地起床,蒲先生和孤于箬儿满意地替她诊了脉,杜小曼终于获准彻底洗了个澡。

从澡盆从爬出来,换上了乔院主家的女眷提供的干净衣服,杜小曼感受到某知名品牌广告词中所说的那样——“全身细胞被唤醒般的活力”。

孤于箬儿的伤势也大有起色,暂时没有官兵前来滋扰书院,但杜小曼深知此地不能久留,她盘算着,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要往哪里去。

中午,她又看孤于箬儿,孤于箬儿悄悄问她:“小曼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我怕弈哥哥回来找不到我们着急,再说,洞府里我的药也多一些。”

她对在这里不能任意调制药品耿耿于怀。

杜小曼不打算和孤于箬儿一起回去。可孤于箬儿受着伤,一个人在洞府她又有点不放心。总不能让一个伤患自己刷锅做饭洗衣服吧。

“还是等你的伤再好一点,山上什么都不方便,书院里起码吃饭洗漱什么的都有人照顾。”

孤于箬儿吐吐舌头:“可是在这里白吃,还被照顾,感觉太不好意思了。等我好了,取些灵芝什么的谢谢他们吧。”

午饭后,孤于箬儿要小憩,杜小曼这几天睡够了,就到外面遛跶。

她、孤于箬儿和时阑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个独立的小院,门扇掩着,外面白天时偶尔会传来说话声。

杜小曼套问过时阑:“你不是很穷么,怎么还能在书院里住这么好的院子啊。”

时阑道:“掌柜的,你不要把人人都看得像你这么市侩,乔院主对吾礼遇,自然是因为吾的才学。吾的字,吾的诗,吾的文章…”

杜小曼在东耳进西耳出地听他自吹自擂,在心里说,鬼才信你。住在这样的地方,还好吃好喝有专人伺候着,要真是仅仅因为“才学”才怪。

身为一个逃犯,最好还是不要四处乱逛,给自己或别人找麻烦,所以杜小曼压抑着参观书院的念头,只在小院里转。

她绕着花池,已转了两圈,院门吱呀开了,之前那个送东西的小童闪进门内,杜小曼看看他,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看杜小曼,蹭地移开视线。

杜小曼有些好笑,没想到小童挺起胸膛,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婶婶,时公子在么?”

杜小曼诧异:“咦?你怎么和我说话了?时阑出去了,不在院里。”

小童肃然道:“多谢婶婶告知。那日小子回去之后,询问院主,不与婶婶说话是否做对了,没想到院主责备了我,道,礼法之外,亦要有变通。那日是小子古板了,请婶婶见谅。”一本正经地向杜小曼作了一揖。

杜小曼有些冷汗:“不用道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答道:“小子名叫守礼。”

真是个守礼的名字。杜小曼循循善诱道:“其实如果不用那么古板的话…你叫我姐姐就行,婶婶这个称呼太郑重啦。”

小童立刻直起身,肃然道:“辈分万万不能乱。婶婶是时公子的长辈,小子怎能胡乱称呼。”

我,我看起来都已经像时阑的长辈了?杜小曼两眼一黑,最近接二连三的遭遇到底将她摧残成了什么模样!

小童道:“婶婶,小子要去寻时公子,先告辞了。”又规规矩矩施了一礼,转身走出院子。

杜小曼兀自沉浸在悲伤中,杀回房间,翻出铜镜,揽镜自照。

古代的铜镜太不给力了,照得影子不够清楚。她正对着亮光,左照右照,门口时阑的声音道:“大白天的,怎么照起镜子了?”

杜小曼赶紧放下镜子:“呃,刚刚那个叫守礼的孩子找你,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时阑道:“哦,方才在院子外,遇见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说了些采买事务。晚上你就能吃肉了,高兴么?”

杜小曼大喜:“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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