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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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丹丹开花了,萤火虫出来找娘了。裴其宣不愧是小王爷府里上上的货色,口感香滑手感舒适,两只手摸的老子无比爽快,一刹那间居然让老子忘了怀里是个爷们,有十来秒的沉醉。我沉着间冷静分析,与符小侯固然南极北极相差万里,却各有各的妙处。当真不试不知道,其中滋味无尽无穷。不晓得小王爷当年搂着苏公子,又是怎样一番风味。 

  我打了个激灵,混帐姥姥的,老子当真没救了,为何会想到苏公子? 

  裴其宣的舌头从我嘴里转移到耳后逐渐向下,我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我长久忽略的可悲事实——虽然老子不喜欢男人,小王爷的壳子喜欢。 

  小王爷的壳子不受老子控制兴奋而热烈地反应了。 

  我悬崖口上刹车一把推开裴其宣,胡乱抓件衣服一套,一头撞出房门,走廊上先狠甩了自己两嘴巴。 

  苏家的金鱼池应该在第二层园子中央。 

  我运气发足,一头撞上一个人。小顺捂着脑袋龇牙咧嘴无比欣喜地望着我:“王爷,你可醒了!奴才在门外从下午守到半夜可算盼到你醒了!” 

  我还没来得及绕道,小奴才立刻一叠声的嚷起来:“王爷醒了!!快!小全!快去小候爷跟苏公子那里通报!王爷醒了!!!” 

  我深呼吸,绕过小顺,刚开跑五六步小顺在我身后一叠声地嚷:“王爷王爷你哪去。” 

  我怒吼:“王爷我内急,茅房!” 

  小顺拎着灯笼在我身后三跑一喘:“王爷,您可等等奴才~厢房~厢房后的山墙那里不就有个茅房么~~王爷慢些儿,等奴才打灯笼伺候您出恭,晚上茅房里黑……” 

  二层园子,金鱼池,我一个跃势,扑通一声。痛快!观音姐姐,终于渐渐败火了。 

  小顺一声杀猪般哀号:“不好了!来人啊!!王爷跳湖了!!”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白影掠过小顺,平地拔起,一个饿鹰扑食势,凭空拎住我的领口,从金鱼池甩到地上。 

  符卿书的轻功确实不错。 

  我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叙述事实:“金鱼池的水顶多到我大腿,洗澡都嫌浅。” 

  符小侯冷笑。符卿书的爱好是没话说就冷笑,与我没话说就干笑一样。 

  符小侯冷笑后我干笑:“我是想大家下午为我担惊受怕到半夜辛苦了,想到池子里捞两条鱼炖汤给诸位补一补。” 

  一天进了两次水,去了暑气。第二天我神清气爽踱出房门,想跟高伯问个上午好。绕了两圈没见到人,倒是在回廊上碰见了苏公子。 

  苏衍之说正是来找我的,找我的原因我也能猜出个七八。 

  果然,进了房关了门,苏衍之对我深深一揖:“昨天高伯莽撞,马公子若怪,只怪到衍之头上。” 

  我扶住苏衍之无比诚恳地道:“苏公子这样说我马小东可当不起。高伯他是一片忠义,情有可原。大家自家人还说什么外话。倒是我觉得对不住苏公子你,只顾着求你帮忙别让我穿帮,忘了徽州是你老家,让你……” 

  苏衍之道:“马兄这样说倒叫衍之不好开口了。这次能得回来一趟足矣,变故也不是今日,该淡的早淡了。” 

  一双眼望着我脸上,忽然一笑:“大家既然自家人,何必说外话。” 

第8章

  高伯潜逃了。 

  与苏公子攀谈后我找符卿书蹭早饭,符小侯在小厅里款派斯文地啃一个凉粽子。一面告诉我这个噩耗。裴其宣就在对面坐着,拿一把剪刀剪开另一只粽子绑腰的棉绳,正是老子昨天从街上买回来的干粮。 

  高伯的儿子孙子儿媳妇估计是逃回老家去了,灶上锅里一片空空。忠叔小顺小全墨予没一个会拿锅铲,全靠我捎得几个凉粽子做了早点。高伯的潜逃与别个不同,就窝藏在苏府内院的假山石洞里。符卿书说,早上去内院散步正看见高伯在假山背后啃馒头,苦苦哀求符卿书不要暴露他的行踪。 

  我听得一阵叹息。高伯大把的岁数,大热天窝在假山里,不中暑也要被蚊子喝死。但究竟是他拿棍子闷我下井,算杀人未遂,估计我在苏家一日高伯就要窝假山一天。我请了苏公子同来正厅商议,不如我出去找家客栈住算了。不然窝坏了高伯,其他人也没人做饭。 

  符小侯说:“要住自然都去住。单是几位的随从,也不好分派。“ 

  苏公子蹙起眉头:“在寒舍这几日委实委屈了王爷,这就吩咐小顺去定家上好的客栈。不如几位都一并住到客栈去。只我一个留下便好。” 

  我立刻反对:“那怎么成?一个大宅子里只有你跟高伯两个连说话的都找不到。还是照我说的,我去找客栈,带小顺过去照应。小全跟忠叔两个留下服侍你跟裴公子。” 

  符卿书说:“等下让墨予同小顺一道去订房。我也一并去客栈住,每天查访总不能还来回跑着找人。” 

  我想想符卿书说的也很道理。只是宅子里剩下个裴其宣与苏公子做伴,怎么想怎么别扭。偏偏裴其宣这时候还来掺上一脚:“王爷到哪里在下自然要跟到哪里。原本在下此次来便是来服侍王爷的。”服侍两个字说得老子心惊肉跳。裴公子我怕了你了。 

  苏公子说:“不必争执了,还是依了在下的意思。只留我一个人便可。” 

  只留我一个人~说得我的小心肝一阵不自在。 

  正在踌躇犹豫讨论研究,在前门口吹过堂风乘凉的小全袖了一张拜帖,报说门外有顶小轿。 

  我伸手接了拜帖,转手递给符卿书。符小侯打开一瞧,嗤的一笑:“徽州的州府衙门,消息倒灵便。” 

  我问:“写什么了?” 

  符卿书将拜帖往茶几上一丢:“徽州的知府已经晓得王爷与我在此处,下帖来请的。门外那位,不是州府师爷,便是知府本人。传还是不传?” 

  我说:“传罢,好歹人家也上门了。” 

  徽州知府刘念慈是个四五十岁的山羊胡子,小方巾皂色布衫,一副乙性肝炎小三阳模样。甫一进门我当是州府师爷,等他跪下磕头才知道是知府本人。徽州这地方物产丰富,一个堂堂知府皮包骨头满脸饿相实在折损面子,估计与江淮织造分赃不均勾心斗角消损太大。 

  刘知府说,泰王爷千岁与小侯爷驾临卑职不曾早些知道,迎接晚了,多有怠慢,惶恐不已。在州府衙门略备了些洗尘酒菜,望千岁与小侯爷赏光。 

  有人请吃饭老子当然开心应承。更何况刘知府请的真心实意,头磕的砰砰作响。符小侯带上墨予,我捎上小顺,欣然赴会。 

  青竹搭的精致雅阁,清漆花梨木的大桌藤编的圆凳,列着一色竹制的杯盘碗筷,刘知府究竟是进士出身的四品黄堂,有几根雅骨。 

  州府的陈师爷倒长的鱼米富足,殷勤更不消说。我们一路上吃饭住点见着的店小二,没一个比得上他热络。切帮衬凑趣十分可意,徽菜也是八大菜系之一,比川菜少辛辣,比粤菜少油腻。讲究调味配料,炒工火候。我思慕已久,但只听过,没吃过。 

  开席上了四拼凉碟,先是一道翡翠三丝银鱼羹开胃。我对刘知府的欣赏度飙到三星。第一道热菜,陈师爷重点推荐:“泰王爷来过徽州,这道菜您熟,小侯爷可不能不尝。这是徽州菜的招牌,不吃不算来过。”听得我心痒难耐,菜一上,还要充个款派与符卿书一起下筷子。陈师爷在旁边含笑说明:“果子狸这东西,清蒸鲜炖都有股猢酢气,只当红烧。红烧果子狸,小侯爷您尝尝。” 

  我伸出的筷子一哆嗦,半空转了个弯子,夹起凉碟里一块水晶冻。眼见符卿书一筷将入口,我胳膊一拐,符卿书手一抖,一块果子狸肉正掉在袍子上,油了一块。 

  我干笑端起酒杯:“来,来,大家干!”刘知府陈师爷与陪客的一干名绅人等都忙站起来,一杯干过。符小侯仍对红烧果子狸兴趣十足,筷子又伸过去。我再一搁一拐,符卿书的袍子又明了一块。终于放弃了对果子狸的执着,暗地里瞧了我一眼。我大慈大悲地当作没看见,孩子,你可知道吃出病来连在现代都九死一生,何况连治小感冒都要喝半个月的祛风散。哥哥这是一片苦心。 

  官场上接待的席面处处皆讲究,为的是试探请的人是不是同路。一道菜一句话一盅酒的话都有个蕴意在里头。我在京城大小也被请过两次,知道里头的文章。把盏言语,渐渐说得入港。酒过三巡刘知府咳嗽一声,陈师爷接了眼色离席。我与符卿书声色不动,都晓得有节目要上来。不知道是红封的货,还是粉装的货。 

  陈师爷走了盏茶的工夫,躬身进来。身后袅袅娜娜娉娉亭亭一个绫罗绕轻纱裹的人儿。我筷子在碟子里一点,心波荡漾。粉装的货。上上的品! 

  刘师爷笑得像朵喇叭花:“这是关雎楼最出名的才女楚仙姑娘。琴抚的绝妙,诗也做的极好。” 

  美人秋波流转,低头一笑。我三魂悠悠。绝色……绝色啊! 

  刘师爷引着楚仙一步一步的来,我心花一寸一寸的开。两步远住脚,施礼,我微笑,点头。楚仙含情一笑,落云一样飘到符卿书旁边,坐下。 

  靠!明明是小王爷我最大!我向刘知府横了一眼,陈师爷又躬身走出去,再回来,我怒从心中生,恶自胆边起。两个清清秀秀白白净净至多十四五岁的孩儿乳燕投林一般直向我身边偎来。 

  刘知府翘起兰花指掂着胡子,野菊花一样的笑了:“这两个孩子,还入得了七千岁的眼么?” 

  刘知府说:“这两个孩子,是卑职新认的义子。卑职在云喜班里见两个孩子扮相标致谈吐伶俐十分喜欢,就收了做干儿子。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还要请七千岁多多点播指教。” 

  临来府衙吃酒的路上,我曾经如此这般与符卿书商议。查案子譬如打仗,讲究诱敌深入知己知彼。倘若到了府衙,拉出一张我是清官的晚娘面孔,等于通知那些贪了钱的提前戒备,反而增加办案难度。倒不如给酒喝酒,给菜吃菜,给钱就拿,给美女就抱。等他把咱当作自己人,自家把底牌亮了,再一锅端了,办得又容易,过程又舒服。 

  符卿书当时很是赞赏:“你这算盘倒响亮。” 

  自作孽不可活。符卿书与楚仙美女俩俩相望。我左膀右臂被刘知府的两个干儿子各占一方。刘知府教子有方,两个孩子一个叫如意,一个叫称心,神态举止不单把符小侯的青楼一枝花楚仙姑娘压倒。连小王爷的心肝宝贝若水公子十三四的时候也难有这种修为。老子的汗珠子沿着脊梁骨只管流,如意称心借着要赏钱的故,两个人四只手在老子胸口怀襟袖筒腰间摸个不住。XX的,我马小东平生油水揩过无数,想不到今天被两个小孩子反揩了去。 

  我悲壮地望一眼符卿书,符小侯占着鲜枝不腰疼,楚仙的纤纤玉手拿着一块粉色的帕子,正细细擦他袍子上那块油渍。符卿书含笑看着,模样十分受用。 

  我忍不住道:“符小侯不愧是内定的驸马爷,果然有美人缘。哈哈。” 

  刘知府掂着胡子的手动了一动:“原来小侯爷快做公主的乘龙快婿,真是可惜可贺。卑职水酒为敬。陈师爷,你先带楚仙下去,再换几个菜上来。” 

  我从称心手中挣扎出一只袖子:“刘知府,天气炎热,还是请两位小公子一道下去歇着罢,别热坏了小孩子。” 

  陈师爷领着如意称心楚仙下了去。我洋洋得意望了一眼符卿书,继续吃菜。 

  再喝了下一轮,刘知府道:“卑职得知千岁与小侯爷来的消息,已经差人收拾好行馆。待吃完饭,请千岁与小侯爷去行馆安歇。” 

  老天果然时刻照应,刚琢磨去找客栈,天上就掉下行馆。早知当初还不如高头大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徽州城,直接扎进行馆,也省了许多事情。 

  吃完了饭,我与符卿书被刘知府和陈师爷领着,去踏看行馆。刘知府又说,皇帝拨给我们的那十几个大内高手原来赶到我们前面先到了徽州,直接就到知府衙门报了到。但我们还没进行馆,不敢逾越,先另安排了住处。 

  进了行馆的前门,符卿书忽然轻轻扔给我一句话:“这行馆,原叫做苏园。” 

  行馆原叫做苏园,本是苏家的一处别庄。 

  柴容三年前到徽州查办岁贡,苏衍之的哥哥苏行止捐了自家的别庄做行馆。马王爷我此次江淮行的下站扬州,行馆依然是苏家的别庄。扬州的那个却比这一处更了得,是两年多前皇帝微服下江南时用来接驾的。 

  喝闲茶的时候符卿书如此这般告诉我。拿人家东西手软,所以就算御史弹劾江淮织造与两江总商苏行止勾结的奏折把皇帝的条几压塌,苏家依旧不动不摇。一年多后苏行止莫名其妙地暴毙了,万贯家财顷刻散尽,但官道上的面子始终还在。 

  我长叹,这次谈话,内容竟然如此正经。我说:“符老弟,你跟我说了这么些个铺垫,到底什么是正题?” 

  符卿书拿茶杯盖细细拨着茶叶:“江南织造虽然另换了人选,两江总商的位置仍然虚着,总商的头衔一般是家传。但苏行止两江总商的位置是从扬州江家抢的,已经坏了规矩。这一年多两江有财势的商户为了争总商生了不少事情。” 

  我看着符卿书忧虑,二十不到,讲起公务如此老气横秋,上了年纪还了得。“商场上的事情跟江湖上的事情差不多,凭它自发自愿,干不到官府朝廷。管它干什么!” 

  符卿书捧着茶杯难得叹气:“皇上这次派你我来,一是查岁贡贪污,二不就是把两江总商给定了么?” 

  咦?为何老子不知?我说:“符小侯,我只知道一,从没听过二。估计是皇帝特别委派你的差事。你自己去办,与哥们无关。这玩意我听着就头晕。” 

  我望着符卿书龇牙一笑:“这可是皇帝试验你这个准妹夫够不够格的题目。好好表现,公主就在你怀里了。” 

  符卿书搁下茶杯面无表情:“多谢马兄提点。” 

  行馆的厢房布置的金光闪闪,甚合我意。忍不住就夸了刘知府几句,刘知府脸笑得山花烂漫,晚上又开了一席。流水席面,更加精致豪阔。我端着酒杯道:“今儿晚上自在喝酒,席面上其他的东西,免了。”刘知府通透畅达,如意称心与楚仙姑娘,一个也没再出来。 

  洗涮完了回厢房睡觉正听见敲两更的梆子。回廊上让小顺回苏府通知一声我歇在行馆了。我推开房门,灯光底下床上坐着一个人。 

  我半睁着惺忪的醉眼看了看床上坐的哥们。靠!有点创意好不好?来来往往,就这么两套! 

  刘知府什么眼神,就算送老子小倌也送个象样的。脸至多也就比中午的什么称心如意强了点。居然还玩起脱衣秀。真要脱,也要脱成裴其宣那样的风致,我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地转身。前脚还没迈到房门口,脱衣服的小哥扑通跪在地上,哭了。“千岁求求你,刘大人说小的如果侍侯不了您开心,就砸了我们的楼子,再把小的……千岁我求求您,我晓得我这样的货色入不了您的脸,您直当可怜我做做善事……” 

  我叹气,台词老套。况且兄弟你不是演琼瑶片的,更不是花姑娘。 

  我说:“你擦了鼻涕起来床上睡一夜。明天早上我再跟知府大人说两句你的好话。” 

  脱衣小哥感激涕零地站起来,我说:“我睡床还是你睡地?” 

  脱衣小哥乖觉:“自然是王爷睡床小的睡地。” 

  第二天早上,我跨出房门迎头看见符卿书正站在我门外的芭蕉旁,倒像专门等着我出门。符小侯皮笑肉不笑地问我:“王爷昨晚上好睡?” 

  我还没张口,脱衣小哥从我背后转出来,嗫嚅道:“千岁,小人自先回了。”还不忘向我和符小侯一人一个深揖。 

  符卿书悠然望着脱衣小哥的背影,X的,老子清清白白堂堂正正,行正坐端绝不心虚。绝不心虚。 

  刘知府早上饭后来问安。第一句就问:“七千岁昨晚上睡的可好?” 

  符小侯摇着扇子似笑非笑,我摸着下巴,嘿然一笑:“好得很,哈哈,好得很。” 

  —— 

  苏公子在老苏家正厅前的回廊上对我轻轻一笑:“王爷昨晚上在行馆,睡得可好?” 

  我抖一抖脸皮,龇一龇牙齿:“好。”气从丹田起,胸腔里堵了一堵,喉咙里绊了一交,待出牙关,飘的有点小虚。 

  天杀的长舌头小奴才! 

  我同刘知府说还有些事情,与符卿书又回了苏府。刚进门,小全从穿堂的凉床上弹起来,猫着腰问:“王爷昨晚上在行馆睡得好么?” 

  我应了声好,继续向里走。背后听见小全嘀咕了一声:“瞧模样小顺说得,竟是真的。” 

  平日里小顺小全在我背后嘀咕我只当风吹,偏偏今天回头问了究竟:“小顺说什么了?” 

  小全扑通跪在地上,两眼却闪闪发光似有所图:“小顺昨晚上来报信后回行馆去侍侯王爷,没一个时辰又折回来了,说是刘知府给王爷房里安置的人比小的们服侍得还周详妥帖,用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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