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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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顾璇又走了几步,坐回了梳妆桌前,这梳妆台上倒是放了不少的瓶瓶罐罐,多是瓷器,不过居然还有玉质地盒子。顾璇因着家庭缘故,对于珠宝还算了解,她仔细看了这盒子,只见盒子通体呈绿色,色泽温润,一瞧便非凡品。

偏偏顾璇刚好认得这种玉,只见她母亲曾在拍卖会上以一百五十六万的价格,拍下一个观音挂件。这种玉名叫乌兰翠,她伸手将盒子拿到手中,竟是有她手掌这般大小。待她打开后,便看见里面装着的是乳白色的膏状物,就像是面霜一样,只是这膏状物竟是格外的清香。即便她将这玉盒盖上后,这股清香依旧在鼻间萦绕。

一开始顾璇便觉得这梳妆台有些奇怪,可瞧了半晌都没想起怪在何处。偏偏此时碧鸢捧着衣裳过来,问是先换衣裳还是先梳头时,顾璇这才明白她的怪异感从何处而来。

待顾璇微微侧身,碧鸢只能看见她的左半边脸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要失了心魂般。即便五姑娘如今只有十一岁,面容还稍显稚嫩,可这倾世绝丽的面容却已见初容。

若不是那道胎记,碧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心情便如同那明珠蒙尘,白玉有瑕,实在是让人惋惜啊。

“为何没有镜子,”顾璇的声音不大不小。

可在碧鸢听来,便从晴天惊雷,她震惊地连嘴巴都微微张开。顾璇抬头看了她吃惊地一眼,依旧轻声问:“为何没镜子?”

碧鸢结舌,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顾璇也没打算为难与她,吩咐道:“去将镜子搬来吧,要不然我梳妆也不好梳。”

碧鸢恭敬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碧竹正在外头张罗着,见她出来了便笑道:“姑娘可梳妆好了,碧鸢姐姐手脚便是麻利。”

碧鸢看着她,半晌才说道:“小姐要镜子呢。”

听罢,碧竹手上提着的铜壶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幸亏里头没热水,要不然就出大事了。

可是如今也出大事了呢。

☆、第四章

阿璇看着镜子中的人,久久都没说话。

而旁边的碧鸢和碧竹两人,也是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姑娘,惹来大麻烦。可谁知她们两等了许久,都不见姑娘作声。碧竹大着胆子地朝姑娘看了一眼,可是在看见姑娘的表情时,却有些吃惊。因为姑娘看起来并不生气,反倒是有几分迷惑。

其实阿璇心里没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是单纯被这张脸震惊了。这张脸着实是惊为天人,即便是这世间最奇妙的笔,都绘不出这般绝丽的面容。幸亏她如今年岁还小,这张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要不然可真是了不得。

阿璇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人,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自从醒来之后,她的脑海之中就放佛被强行塞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以至于她一时有些混乱。她也只是模糊记得这身体的前身,就是因为被人讥讽容貌丑陋,才一时想不开去跳湖的。

至于前身的记忆之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自怨自艾,都是悲叹自己这般命运多舛,怎能生的这般丑陋。

所以当阿璇头一回在镜子中瞧见这张面容时,心中除了惊喜之外,余下就是一个感觉,逗我玩呢。

说实话,即便是在现代这样发达的整容技术之下,这张脸都是惊艳绝伦的。顾璇前世虽说家世了得,可是一张脸只能称得上是清秀,若是化妆起来自然也是惊艳众人的美女。但论起素颜来,差这张脸的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阿璇又找到了留在这里的一个理由,即便是为着这面容,她也愿在这里看上一生一世。

她久久不说话,碧鸢和碧竹两人吓得也快说不出话了。最后还是胆子稍大些的碧鸢,见她一直看着镜子,安慰道:“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是奴婢这一世见过最好看的人。”

结果阿璇稍稍一抬头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

阿璇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看着镜子中的人。因着这是一面水影镜,所以阿璇能清楚地看见自个的脸,以及脸上的那块胎记。说实话,这样一块胎记确实是影响了阿璇的美貌,但是也没到她前身那等自卑到需要去自杀的程度吧。

于是阿璇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到底是年纪小,又常年关在这院子里头不出去。即便是这正常人,这般下去,都能没病也熬出病来。

“你才多大点,便说一辈子这种话,待日后你见识多了,只怕就不会这般觉得了,”阿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乌黑柔顺的头发,此时长发全都披散在她的右肩上,将那红色胎记盖掉了大半。

这么一看,竟是又美了几分。

碧鸢见她神色如常,竟丝毫没有因为瞧见自己脸上的胎记而崩溃,欣喜地险些要哭出来。要知道之前五姑娘就是因忌讳自己脸上的胎记,竟是不许自己房中放置任何镜子。

如今即便是大户人家女眷,用得也还多是铜镜。可阿璇有父母娇宠着,又因她脸上有瑕,所以父母更觉得亏欠她,一切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就像如今她面前摆着的这面水银镜子,当初运进府的时候,其他几位姑娘可是特别来她房中瞧了,一个个别提有多嫉妒呢。

结果她竟是将这般珍贵的水银镜搁置在库房之中,所以别说六姑娘顾菀想要这镜子,就连三姑娘顾蕙,都几次三番地跟阿璇暗示,将这镜子借她用些时日。

“即便奴婢瞧了再多的人,可是奴婢就是觉得,肯定没姑娘长得好看,”碧鸢见阿璇心情不错,便立即逗趣道。

旁边的碧竹见气氛并不紧张,这心头的害怕也渐渐卸了下来,同碧鸢一般捧趣道:“奴婢瞧着碧鸢姐姐说的就对,咱们姑娘这容貌可是顶顶出名的,只等着这胎记去掉了……”

旁边的碧鸢赶紧拉了她的衣袖一把,碧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吓得险些要跪倒在地上。

阿璇没回头,只是轻声笑了一下,便扯开话题道:“给我梳妆吧,待会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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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正在自己院子中,前些日子她在扬州的娘家送来了几盆花,都是顶顶名贵的。她生怕丫鬟们不会侍候,这些日子都是亲自照料的。

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秦嬷嬷,见她剪短了旁边的叶子,便立即道:“太太,可小心些,千万别剪着手。”

卫氏稍稍退后一步,点了点头,这才满意地将手中的剪刀递给旁边的秦嬷嬷。此时秦嬷嬷赶紧收好剪刀,大丫鬟玉瑶赶紧将拿了湿帕子给她擦手。

“姑娘,那边的药可喝过了?”卫氏随后问道。

玉瑶立即便笑了,说道:“太太放心吧,方才玉露亲自去瞧了,咱们姑娘不止药喝过了。待会还要过来给太太请安呢。”

“这孩子自从醒来之后,性子倒是比从前好多了,”卫氏叹了一声,心里也甚是欣慰。

旁边的秦嬷嬷立即扶着她的手臂,掀了帘子进了东梢间。不过这一边走,秦嬷嬷便一边说道:“太太何必这般担心,咱们姑娘从前性子不过是略安静了些。如今遭了这么一场大难,想必是看开了。”

这人啊,最怕的就是看不开了。从前的顾令璇就是自怜自轻,只瞧见自己脸上的胎记,也看不见自己的长处。这时间一长啊,整个人的心理都有些不对了。

所以崔沅的到来,就像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连自己未来夫婿的亲妹妹,都嫌弃她,只怕她就算是嫁过去也没个好下场。

秦嬷嬷说这话是开解卫氏的,可卫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人从湖水中捞起来,那惨白的脸色,便气得浑身直颤。

她有些埋怨地说道:“我早就和老爷说过,阿璇的婚事不应早定,可他偏偏就是不听我的劝阻。如今定了这样一户高门,这还没进门,小姑子就能打上门来。”

卫氏冷哼了一声,原本温柔如水般的面容,也浮现几分恼怒:“这还是从京城来的姑娘呢,怎得这般没规矩。到别人家做客,有这么私闯园子的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生气。若不是那个崔沅,阿璇未必会这般想不开。

秦嬷嬷自然是和卫氏一条心,她也附和道:“可不就是,我那日就瞧着这个崔姑娘虽说礼仪不错,但是性子很是有些娇蛮。倒是崔家那位大少爷,着实是个好的,也不难怪咱们家二老爷瞧上了。”

卫氏点头,她也知丈夫的性子,若不是他真瞧上了这少年的品性,肯定是舍不得将阿璇这般早就定下。

“太太,五姑娘过来了,”卫氏还要说话时,就听玉露掀了软绸门帘,进来通传。

卫氏面露喜色,立即道“赶紧让五姑娘进来吧。”

阿璇一进来,就看见此时正坐着的卫氏。如果说阿璇的面容还只是初显出倾国倾城的话,那么卫氏就是真的倾国倾城了,她眉如远黛,眼若星辰,秀气挺俏的鼻子线条优美,至于那如桃花般艳丽的唇瓣,则是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

所以见着卫氏后,阿璇就不奇怪原本这等样貌了。

“给母亲请安,”阿璇照着模糊地记忆给卫氏请安。

可就这般简单的请安,看得卫氏险些眼泪就落下了。从前的阿璇倒也不是不孝,只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怨自艾,看不得身边亲人对自己的爱,将自己和其他人中间堵上了一道墙。

所以这会卫氏高兴都来不及,连忙拉了她坐下,牵着她的手仔细看了她的脸色,这才道:“真是娘的好阿璇,如今脸色红润了不少,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娘亲日日让人熬燕窝粥给阿璇喝,阿璇若是再不好,岂不是辜负了娘亲,”阿璇娇娇说道。

卫氏本见了她这样的打扮就是称奇,今日阿璇穿的衣裳是鲜亮的淡黄色,这样的颜色好看是好看,但是极挑肤色。偏偏阿璇这一身肤色也是随了卫氏,白的就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即便是再靠近了瞧,脸上都细细滑滑的。

可当卫氏瞧见女儿脸上的胎记时,一颗心就跟被人突然握住般,竟是痛地险些呼吸不过来。

其实阿璇一生下来,额头上这个胎记根本就不大,当初她还特意请了名医瞧了,大夫也说并不大碍,待渐渐长大就会消失的。

虽说阿璇长到七八岁的时候,虽然没有退下去,但也并无大碍。可偏偏就从前年开始,也就是阿璇九岁开始,这胎记就跟不控制一般地开始长大。一开始卫氏还以为女儿是怎么了,便急急地请了大夫,可是不管是哪个大夫都瞧不出来。

等她想带着女儿去扬州找大夫的时候,阿璇便跟疯了一般,将屋子里头的东西都砸碎了,哭着说道,自己已是这般何苦再到处丢人。

所以再听到女儿这般娇声撒娇,卫氏心头如何能不激动。她搂着阿璇便颤声道:“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亲做什么都愿意。”

阿璇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慈母之心才是她真正无法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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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次日,卫氏到上房给老太太请安时,家中的三个太太和几位姑娘都在。大太太杨氏便是关切地问道:“阿璇的身子可好些了,这孩子自打病了之后,老太太便一直担心地很呢。”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也威严地朝卫氏扫了一眼,就见卫氏立即淡淡一笑,说道:“昨个她已是能下床了,只是大夫说还要休养些时日。”

老太太听她这般说,这才开口,只不过一开口便是训导:“既是身子还没好,便多歇息几日吧,也不着急到上房请安。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苛刻亲孙女呢。”

卫氏只坐在椅子上,温柔地笑,放佛没听出老太太的话中的讥讽。

倒是对面的六姑娘顾菀,温温柔柔地问道:“二婶婶,我能去看看五姐姐吗?自打五姐姐生病之后,我娘就不让我去看她,生怕打扰了五姐姐休息呢。”

“这孩子,”杨氏尴尬一笑,这才笑着继续说道:“见天缠着我要去看阿璇。我就是生怕她打扰了阿璇的清静。”

就在众人以为卫氏又要拒绝的时候,就听卫氏淡淡道:“既然薏姐儿想去便去,左右你五姐姐如今也嫌成日在床上休养闷得慌呢。”

杨氏心底嗤笑,谁不知道顾令璇性子古怪,就是和家中姐妹都不喜来往,如今卫氏这是装什么大方呢。

所以杨氏也不劝阻女儿,反正最后丢脸的还是二房。

虽说说话的只有顾菀,可这探访病人的事情,自然也有不想落于人后的。顾蕙自觉是姐姐,自然也要一同去。

倒是顾菀看着旁边的二姑娘就问道:“二姐可要一起去?”

二姑娘顾蓉是大老爷妾室所出,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这会见六妹妹主动邀请自己,一时有些诧异,但还是迟疑地说道:“我素来和五妹妹没有交往,如今乍然前去,只怕五妹妹会不高兴吧?”

一旁的顾蕙嗤笑一声,带着教育口吻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二姐何必说这样的话。”

倒是旁边三房的七姑娘看着她们,有些颤颤地说:“我也想去看五姐姐。”

等这么多姑娘带着人到了院子的时候,碧鸢和碧竹都是有些慌张,连忙进去禀告姑娘,谁知五姑娘竟是大大方方地邀众位进去坐坐。

待众人一进后,就瞧见正面摆着一张黑漆云母事事如意武围罗汉床,两旁则摆着琦寿长春白石盆景,对面则摆着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玻璃槅窗前则是两把黑漆铺宝蓝坐垫的玫瑰椅,脚上则是铺着一块猩猩红地毯,将那光滑的地砖给挡住了。

这样华丽精致的摆设,即便是大太太杨氏房中都不遑多让,是以几位姑娘进来后,竟是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倒是阿璇站起来,笑着招呼几位姑娘坐下。

六姑娘顾菀是个活泼的性子,如今瞧见她这模样,便是有些新奇,拉着她的手便夸赞道:“五姐姐这里,我每回来了都舍不得走呢,端得是舒服呢。”

此时碧鸢领着两个小丫鬟,将茶点端了上来,红漆托盘上摆着的是青花缠枝纹茶盅。众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后,其中顾蕙便立即诧异道:“这难道是太平猴魁?”

“三姐姐真是好生厉害,竟是一口便尝出来了,”阿璇适时地捧场道。

顾蕙清秀地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口吻中带着酸味道:“倒是比不上妹妹,居然拿这等好茶招待咱们。”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难不成我下回去三姐姐那里,三姐姐还能拿不好的茶水招待我不成?”阿璇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

几个姑娘这会再看阿璇,都是满脸的惊奇。不过如今再看她今日的打扮,就更加诧异了,她胎记本就是长在右脸的额头上,此时她将头发往右边梳,虽说没全盖住,但也盖住了大半。再加上她这样的相貌,寻常人第一眼瞧见她只会注意她的脸,哪还会看见她额头的胎记。

“说来五妹妹是被崔家姑娘惊吓的,这崔家竟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便是我都觉得实在是太气人了,”三姑娘顾蕙眼睛微转了转,就说道。

一时房中的几个姑娘,都看着顾令璇。

而阿璇则是看着她,淡淡一笑,所以现在这是要撕了吗?

☆、第五章

“三姐,你别这么说,”还是六姑娘顾菀开口说道,她偷偷瞄了阿璇一眼,似乎很是怕她发火。

此时顾蕙似乎也觉得一时说错了话,可周围坐着这么些姑娘,她一时也下不来台,反而死撑着说道:“我都是为了五妹好,都说这崔家是京城来的,我瞧着规矩可见不得比咱们好。”

“三姐可真是心疼我,下回我再见着崔家姑娘,有三姐这般护着我,我定然是不怕的,”阿璇故作感动地说道。

对面的顾蕙一听,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阿璇那日是没参加前面的宴会,自然是没瞧见顾蕙对崔沅的讨好和小心。如今顾蕙说这些,也不过就是想挖苦阿璇罢了。

可谁知她丝毫没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说出这等话,实在是让三姑娘吃惊。

众人见阿璇今日竟是转了性般,不仅没有避见众人,反而行事说话间都是落落大方,放佛换了一个人般。

其实阿璇从前样貌也不丑陋,只是她心中太过自卑,待人接物便显得畏畏缩缩。如今她豁然开朗起来,不仅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就连额头上的胎记,瞧着都没那么刺眼了。

几位姑娘主要就是过来看望她的,如今见五姑娘一切安好,所以说了一会话后,便纷纷道别了。

待到了门口,几位姑娘则是各回各院,各找各娘。

顾蕙其实在院子里头就憋了一肚子话,如今一出来便忍不住冷笑着说道:“我看五姑娘这一落水倒是跟吃了仙丹一般,连额头上那般大的胎记都不在意了。”

“五姐姐,先前因这胎记,连性子都变了,如今能看开自然是好的,”旁边的顾菀虽是一副小姑娘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头头是道。

惹得旁边顾蕙看了她一眼,便是扑哧一声,笑道:“小小年纪,说起话却是老气横秋。”

不过走着,顾菀便轻声哎呀了一下,顾蕙转头看她,就见她面红耳赤道:“我的帕子好像落在了五姐姐那里。”

“方才才说你老气横秋,你这会倒是给我反驳回来了,”顾令薏看着她羞赧地模样,便笑着说道:“赶紧回去拿吧。”

“那三姐姐先回去吧,”顾菀小声说道。

“我去母亲院子里坐坐,顾蕙不在意地说道。

而此时在院子之中,碧鸢领着小丫鬟将凳子搬了下去,就捡到一条帕子交给阿璇。只见阿璇一手捏着帕子,一边抬头轻笑着问道:“这帕子是在何处找到的?“

“应是六姑娘不小心落下的,”碧鸢立即回道。

不小心?阿璇看着面前的帕子,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怕未必吧。

顾蕙、顾菀、顾筱,一想起这几个姑娘的名字,再想想顾令璇,一个是头上带草,一个是名中含玉。虽不知顾家这名字是如何起的,可这几位姑娘单单就是名字,都比不上阿璇来。

“姑娘,六姑娘又折返回来了,说是帕子落在咱们这里了,”此时在外间的碧竹进来对阿璇说道。

阿璇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笑容。

待顾菀进来后,便看见阿璇手中拿着的帕子,便是脸上一红,羞道:“都是妹妹粗心,走了一半,这才发现帕子竟是落在五姐姐这里了。”

“这有什么,我放瞧见这帕子,正要叫人给你送去呢,”阿璇便笑了,又招呼小姑娘坐下。

这会碧鸢上了茶点,这会却是稻花香的点心。这点心一盒便要二两银子,都快赶上姑娘们半月的月钱了,所以就算是顾菀都不舍得自个买去。至于大夫人杨氏,心里头只有唯一的嫡子,对两个女儿虽说也上心,到底不会想卫氏对阿璇这般,看得跟眼珠子一般。

到底是个小姑娘啊,顾菀心中的羡慕还是没掩住,在脸上露出了些许,只不过没一会她就笑着说道:“今个来五姐姐里,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倒是让姐姐破费了。”

“不过是些吃食罢了,最紧要是你们来看我,”阿璇不在意地说道。

正是她这等不在意的态度,让顾菀心中更是难受。她和阿璇一般大的年纪,又倒是嫡女,可人家招待姐妹们,随便就能拿出太平猴魁和这样好的点心来。

顾菀低头时,阿璇正在看她,她可是一直在等这位六妹妹开口呢。

“其实,我有一事一直没对五姐姐说,我……”顾菀低着头,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于是阿璇温柔安慰她:“有什么,你只管同五姐姐说便是,咱们可是姐妹。”

“这,”顾菀看了看站在周围的丫鬟一眼。

阿璇即可便道:“碧鸢,你去外面帮碧竹一把,顺便将我的花也搬到阴凉地方。”

碧鸢出去后,顾菀的丫鬟也跟着出去了,这房中只留下她们两人。

“五姐姐,都是我不好,那日崔家的姑娘同我说,自从来了信阳之后,却是从来没瞧过五姐姐,想瞧瞧未来嫂子。可我知这不合规矩,便没答应,谁知她竟是又让丫鬟买通了咱们府里头的人,打听到了姐姐的院子,这才五姐姐你……”小姑娘说的眼睛都红透了,显然是伤心极了。

阿璇看着她,半晌之后,才惊讶道:“先前三姐姐就一直提崔家姑娘,我怎么不知我的落水和崔家姑娘有关?”

顾菀这会眼巴巴地看着阿璇,显然是没想到阿璇会说出这等话。

阿璇看着她,脸上露出微微的懊悔,说道:“也是怪我,方才三姐姐在的时候,我就该解释清楚的。我是自个贪玩,这才落了水,也不知是谁传谣,竟说这事同崔姑娘有关。”

顾菀:“……”

顾菀看着阿璇娇艳如花的脸,即便脸上有着那样的胎记,可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可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突然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五姐姐而已,崔家到底是高门大户,崔姑娘又是那等高傲的性子。我怕姐姐日后会艰难。”

多体贴,多为姐姐着想的妹妹,阿璇这会想着,她是不是该抹一抹眼泪,好为这姐妹情深喝彩呢。

于是她问道:“可崔家到底是……”,阿璇似乎有些为难,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五姐姐性子单纯又温和,所以我才担心呢,”顾菀看了她一眼,见阿璇似乎也是在认真思考,便觉得自己下的鱼饵已是够了。

谁知阿璇反而又追问了一句:“那依着妹妹看,我该如何呢?”

顾菀心中暗喜,便再接再厉道:“二叔和二婶那般疼姐姐,将姐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定是不舍得姐姐吃苦的。”

阿璇感动道:“六妹妹可真为我考虑。”

“我们是姐妹,我自然是想着五姐姐的,”只是顾菀又神色凝重道:“不过五姐姐可千万别和别人说,这也就是妹妹和你说的私房话。”

阿璇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只管放心,姐姐知道。”

待顾菀走后,碧鸢便进来了,只是她看着阿璇脸色并不凝重,只以为是堂姐妹之间的私房话。而阿璇突然开口道:“六妹妹可真是个聪明人。”

碧鸢听了便笑着附和道:“那是自然的,六姑娘读书是顶好的,听说连先生都不住地夸赞呢。若是六姑娘年岁再大些,定是咱们信阳府的才女。”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书读地多了,便觉得自个谋略计策样样在行,都把别人当作傻子一般了。

这位小姑娘方才的一番话,虽说是没说透,可阿璇岂会听不懂。她这是在暗示,崔家并非好姻缘呢。

其实阿璇对于崔家也没什么好感,光是那位找上门的崔小姐,若不是因为她以貌取人对前身的蔑视,只怕从前的阿璇也不会跳湖。所以这门亲事,即便是黄了,她也不在意。

但是顾菀如今却在她面前玩弄这样的手段,阿璇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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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身子好了之后,卫氏便领着她一块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膝下有不少的孙女,各个都争抢着奉承她,所以对于这个性子古怪的孙女,也只是面子情罢了。

至于卫氏领着女儿来,也是有原因的:“儿媳之前请了广宁寺的大师为阿璇祈福,这才救了她。所以儿媳打算带着阿璇到寺中还愿,在寺中住上几日,亲自抄诵佛经,以谢佛祖恩典。”

这礼佛上香是大户女眷的日常生活之一,老太太自个就是个笃信佛学的,这会听了卫氏的话,便点了点头吩咐道:“既是这样,你便带着她去。不过还愿的话,一定要心诚。”

阿璇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万分高兴。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除了待在自个的院子外,就只有去过和卫氏的院子,实在是太过憋闷了。

如今能借着还愿的名头出门,别提多开心了。

因要在山上住上几日,碧鸢一回来便开始收拾衣裳和首饰,至于她要用的,也一一清点着带上。

阿璇见她拿出搬家的架势,便立即轻笑着让她少收拾些东西,她是去还愿,可不是去享福的。即便寺庙清苦些,也是应该的。

等阿璇和卫氏离开那日,她们去上房同老太太告别时,其他几个姑娘多少露出羡慕来。

待阿璇上了马车之后,卫氏便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等马车稳当地启动后,她的心也跟飞了起来般,特别是当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旁边是小贩高声的吆喝,杂耍艺人瞧着铜锣四处招呼,让阿璇忍不住想要掀开车帘缝隙,往外头瞧上一眼。

“阿璇,可是想要看看?”卫氏自然瞧见女儿脸上的雀跃,便笑着问道。

阿璇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卫氏立即笑道:“待从寺里回来,娘亲便带你到庙会上玩玩可好。”

阿璇点头,原本就娇美的容颜,此时如盛开一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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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寺是信阳府香火最盛的佛寺,之前阿璇重病在床,卫氏见药石之力一直不管用,便病急乱投医,请了广宁寺的大师为她诵经。谁承想居然就有用了,所以卫氏这次才要亲自前来还愿。

其实阿璇虽然高兴出门,但是一想到这是佛门,她就生怕自个新酒装旧瓶被人认出来。于是一路上忐忑不已,谁知到了寺庙之后,才知道为她诵经的那位大师,居然在近日闭关了。

卫氏自然是很可惜,可阿璇却不知多开心呢。

因着卫氏这次来还愿,捐的香油钱很是丰厚,因此来接待她们的知客僧是为长须白眉的老者和尚,看着便是得道高僧的模样。

待他亲自领着卫氏去了院子后,便留下两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和尚帮忙。

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佛会盛事,因此广宁寺为香客们准备的大多是空着的,就连阿璇都能单独得了一个院子。

她领着碧鸢和碧竹两个住下,而卫氏则是带着人住在她前面的院子。原本卫氏还想派几个粗使婆子到她院子中,但阿璇不喜陌生人,便是不要。好在两个院子离得实在是近,抬脚就能到,所以卫氏见她坚决不要,便也没强求。

待下午的时候,阿璇便领着碧鸢去卫氏院子里吃素斋,而留着碧竹在院子中看着。待用完晚膳后,卫氏便要抄写佛经,将阿璇赶了回来,也让她诵读一遍佛经之后,才能歇息。

“这广宁寺的素斋,倒是好吃呢,”阿璇这会还念念不忘素斋,她以前也陪母亲去吃过素斋,可是感觉比广宁寺的素斋要差远了。

碧鸢立即说道:“若是姑娘喜欢,日后也可常来。”

阿璇走在前头,却见院门闭合着,她便伸手就去推门。只是门被推开时,就从门缝中伸出一只白如凝玉的手,将阿璇霍地拉了进去。而身后的碧鸢没瞧见拉她的那只手,还以为小姐是被门槛摔了进去呢,就是急急上前一步,结果脖颈就被一只手捏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而阿璇此时则被身后的男子抱住,他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口鼻,阿璇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感受到薄薄衣衫之下,那人滚烫的胸膛。

就在阿璇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对面碧鸢的脸色越来越青紫时,就听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只要你别叫,我就松手。”

身后的人刚松手,阿璇就奋力喊道:“救……”

可她只听见一声不屑地冷笑,对面握着碧鸢脖颈的手,突然就收紧,碧鸢的脸已经涨成紫红色。

阿璇只得收声,急急道:“别杀她,我都听你的。”

☆、第六章 胆敢嫌弃

“别杀她,我都听你的。”

果不其然,那只如玉雕般的手掌松懈了下来,碧鸢的脖子虽还在他手中,但脸色却没了方才的紫红色,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进屋子里去,”身后之人说话,又对碧鸢冷冷威胁:“不许叫。”

说完,他便放开了碧鸢的脖子,碧鸢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又因阿璇还在对方手中,哪里还敢叫救命。

阿璇被他一直推着往前走,偏偏他又贴地极近,如今都是五月了,身上的衣裳这般薄,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都能感受到那烫人的热度。

虽说阿璇并不是真正的古代淑女,可是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年岁不大,加上家教极严,从未交过男朋友。她又一心扑在舞蹈上,对于男生都是敬而远之,谁曾想这竟是她两辈子和男生贴最近的时候。

待她们一进屋子,就看见碧竹被衣裳绑在椅子上,嘴上还塞着帕子,一副动弹不得地模样。她一见碧鸢和阿璇也落在别人手上,呜呜呜地叫了好几声。

此时阿璇心中也害怕,但是看见碧竹被绑住,她反而是稍微放松了些。毕竟这人没杀了碧竹,而只是绑住她,大概不会杀了她们吧。

“好汉,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以给你钱,”阿璇竭力表现地淡然,可是她说话时,微微颤抖地身体,还是漏了自己的底。

更何况,身后那人贴得她如此紧。

此时夕阳西下,从窗棂便洒进最后一抹余晖,门口站着的两人姿态亲密,以至于投射在地上只有一抹长长的影子。宋寒川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怀中的姑娘在瑟瑟发抖,即便她假装镇定地跟自己搭话。

可即便是这般,他扣在小姑娘脖子的手,却依旧没有松懈。只是他手掌之下的皮肤却滑腻异常,特别是他略带着薄茧的手掌搭在上面,粗糙与细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今阿璇一心想着活命,哪顾得上这等小节。

倒是宋寒川看着对面两个惊惶地丫鬟,冷声道:“我只是借你们院子暂避,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阿璇一听这话,小脑袋便点啊点,只是她点头的时候,下巴又是触碰到宋寒川卡在她脖颈上的手掌,将他的手将脖子下面又推了推,竟是碰到锁骨处。

“张嘴,”当宋寒川低沉好听地声音又响起时,阿璇就乖乖张嘴了。

结果下一秒,她的口中就多出一粒糖丸一样的东西,甜甜的,含在嘴里满满融化了。待阿璇反应过来,这可是身后人塞给她的时候,就想往外吐,结果他手掌又捏住她脸颊两侧,她能感受到那药丸一直在融化。

等她彻底将那药丸咽下去时,身后的人也彻底松开她了。只听他声音冷酷说道:“想要活命的话,都按我说的去做。”

阿璇委屈道:“你不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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