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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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岚听到阿璇的说法,先是脸色一顿,随后眉眼都扬起笑意,显然是高兴至极。她拉着阿璇的手掌,止不住地欢喜,说道:“这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阿璇见她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总算是散开了些,心中也不由高兴了些。

如今康王府不仅康王夫妇身亡,就连世子夫妇都在宫中没能回来。所以整个府中,都要顾岚来搭理。而世子留下的儿女妾室,也都她来安排。

为了让人说她亏待世子留下的子女,她又把嫡出的侄子和侄女都接到了自己院子里头教养,只是如今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到了能说会走的年纪,见父母久久不回来,哭着闹着要爹娘。

可是顾岚又怎么和两个小孩子解释,他们的爹娘永远都回不来,这个残酷的现实。

先前不管余下了多少恩怨,如今都随着人死,而尘归尘土归土了。

“你放心吧,皇上待成王府的几位出嫁女都那般宽厚,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阿璇安慰她说道。

顾岚不由凄惨一笑,无奈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那婆婆见上头几位没了,倒是为王爷掉了几回眼泪。可是一提到王府继承的事情,便一个劲地逼我和相公到外头走动。可她又怎么知道外头的情况,父王可是被成王当着皇上面毒、死的,可就是这样,到如今皇上都没给康王府恩典。可见先前那事,还是让皇上恼火了。”

虽说人死了,是该尘归尘土归土,可那是对于死去的。至于活着的人,则是被留下,看着这满目疮痍,还是会忍不住怨恨,忍不住责怪。

更因为原本应该被责怪的人已经死去了,所以便要将这份怒火,牵累到同那人相关的人身上。

如今皇上倒是想责怪康王爷,可是康王爷已经没了,所以他只能责怪康王府的人,责怪这些孤儿寡母。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嫁

“宋菩之事已经被查实,乃是康王父子所为,好在二哥没有牵扯其中,我想皇上生气几天也就会算了。毕竟康王府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再大的罪孽,如今也烟消云散了,必不会再亏待你们的,”阿璇安慰着顾岚。

顾岚如今也算是放宽了心,瞧着周围一眼,无奈笑道:“如今王爷和王妃去了,康王府是一天活气也没有,只怕这个年也要过得惨惨淡淡的。”

阿璇点头,也是极其无奈,如今都已经是腊月了。按着往年的传统,这会都开始包包子蒸馒头,就连家里头里里外外也该打扫起来。

可偏偏经历了成王之乱后,整个京城都好像突然没了过年的喜气。被牵扯到乱王案中的勋贵之家不知几多,有些人家都有着抄家灭族的危险了,谁还顾得上过年啊。

“你好生照顾自己和诚哥儿,如今外头的事情,就让二哥去多跑跑,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便是了,”阿璇说道。

顾岚点头,又想起来一件事,便是问道:“听闻我九哥这些日子被世子爷责备了,我听我娘说,他是因为保护你不得力?”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表姐夫的事情也不全怪他,只是世子爷有些生气而已,待过些日子,就好了,”阿璇说道。

顾岚这才点头,原以为忠毅侯府这次立了大功,还能帮衬着自己一把。谁知她回去时,就听娘亲说九哥做错了事情,被世子爷惩罚了。

如今淳王府众人虽身份未变,可谁都知道日后定然会大不相同。所以对于宋寒川,忠毅侯府的人自然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随意。因此顾九被惩罚一事,不仅让陈绮儿担忧,甚至还激动了顾振华。

所以顾岚此次前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家的事情,还有是为了顾九的事情。

等顾岚告辞出来,上了马车便是靠在椅垫上,脸上露出疲倦的表情。马车里头四处密不透风,再加上车里还放着暖炉,所以很是暖和。

旁边的丫鬟,瞧着顾岚一脸疲倦,便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奴婢给二奶奶捏捏肩膀吧?”

顾岚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丫鬟赶紧上前,顺着她的肩膀来回地捏压着,好在她力道十分适中,因此顾岚没一会脸上便露出舒服的表情。

那丫鬟见状有些高兴地说道:“奴婢这样的力道,二奶奶可觉得还好?”

“嗯,”顾岚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多说。

等马车回了康王府,她刚回自己的院子,到门口时,就瞧见里面有人迎出来,原来是她的陪嫁丫鬟水碧。

“章侧妃早在屋子里头坐着呢,就等着您回来呢,”水碧上前扶着顾岚,就是压低声音说道。

顾岚听罢,立即皱眉,朝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她怎么来了?”

“奴婢也不知,只是您走后没多久,她就来了,”水碧显然也不喜章侧妃,不过她们做下人的,哪敢挑剔主子,便是再不喜欢,也只能压在心底。

顾岚一进了暖阁,就看见章侧妃正抱着诚哥儿在玩,见她回来了,也只是朝这边扫了一眼,连身子都没动一下。顾岚脱了身上的披风,过来给章侧妃请安。

就听她淡淡说道:“你这是去见了淳王府的世子妃回来了?”

顾岚点头。

章侧妃便让奶娘将诚哥儿抱了下来,又屏退了左右的丫鬟婆子,这才问道:“可问了咱们康王府的事情?”

顾岚还是点头。

“怎样?”章侧妃立即问道,脸上带着隐隐地期盼和兴奋,显然是期望顾岚能带回来好消息。

而顾岚这会才缓缓开口说道:“世子妃说了,如今皇上正让人追捕成王余党,只怕一时之间,咱们康王府的事情并不会想起。”

“这怎么能行,先不说王爷都去了一个多月,咱们府里头发丧也发了,如今世子爷夫妇也都过世了,这王位怎么也该有个说法吧。如今王府里头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可就是文翰了,”章侧妃理所当然地说道。

顾岚先前就被她明里暗里的提点过,如今她刚回来,又遇上章侧妃找上门来,登时心中便极不耐烦。

所以章侧妃说完这话时,她便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如今皇上还没提及康王府王位之事,若是能继承亲王位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想来母亲您也知道,咱们王府的王爵乃是降级而袭,日后若是没皇上的恩旨,不过就是袭得一个郡王爵位而已。”

章侧妃听她反驳自己,登时脸上有些不高兴。

谁知顾岚不仅没住口,反而继续说道:“更何况,若是说继承王位,咱们王府里头也不只是二爷,世子爷留下的嫡子只怕比二爷更有资格。”

“这怎么能行,那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如何能撑得起咱们王府的门面,”章侧妃登时不悦地反驳道。

可顾岚却是轻声一笑,提醒道:“如今咱们府上的王位继承,都是皇上说了算。所以在皇上没有传下旨意前,我看母亲还是不要四处宣扬。”

“我宣扬什么了,”章侧妃登时不高兴地说道。

“我听说前几日章家舅母又进府来了,如今虽说是我管着家里头,可到底还有其他两位侧妃在看着,若是母亲要请人到王府中来,最好还是和我说一声吧。”

如今章侧妃已将康王府看作了宋文翰的囊中之物,前几日居然让人领了章家人进府,还没有通传顾岚这个当家人。所以顾岚今日也少不得要提醒章侧妃一句。

章侧妃脸上闪过恼火之意,显然是怪罪顾岚这般驳了自己的面子。

她立即说道:“好啊,好啊,如今你倒是坐起我的主来了,你若是日后真成了王妃,我看我还管不得你了是吧。”

“母亲,”顾岚高声喊了一句,把章侧妃吓得噤声呆在当场。

顾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左右,便是压低声音说道:“母亲若是真的为了二爷好,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如今王位之事,宫里头只怕也在考虑,若是母亲现在都到处宣扬,只怕日后真的有风声传进公中,皇上只怕对二爷有忌讳,到时候若是真让勇哥儿得了王位……”

章侧妃被顾岚这一番吓了一跳,可她本就不是出身大家,对于这些王位继承之事,压根也不懂。如今不过是看儿子有了这样的机会,便高兴地外露了些。

“我也不懂这些,不过如今可是关键的时候,你多多回去求求你爹娘,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帮二爷一把,要是日后他真的当了王爷,你不也就是王妃娘娘了,”章侧妃此时被顾岚这么一吓唬,也低声地说道。

顾岚见她还提王妃的事情,便是无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了腊月初八的时候,就是顾菀出嫁的日子。原本他们的婚事是在十一月份,不过那会正是清算成王余孽的时候,所以各家都不敢大办喜事。

如今风声没那么紧了,而没有牵扯到成王之事的勋贵人家,也开始办喜事了。寿明伯府这场婚事,是事先知会了宋寒川,得到了他的肯定。原本顾菀这桩婚事,便是宋寒川牵头的。

若没有这个堂姐夫在,郑家好歹也是个伯府,又如何会为儿子求娶一个五品官的女儿。

原本杨氏就担心成王的事情,耽误了顾菀的婚事。原以为两家错过了这次的婚期,要等到明年才行呢,谁知郑家比她还着急,定在了十二月份就要娶亲。

如今老皇帝身子日渐不好,这么匆忙地册封皇后,就是为了来年能册封六王爷。只盼皇上也就只能撑到明年了,所以大家如今是要娶亲的还是嫁女的,都着急地很。毕竟一赶上国丧的话,那耽误的时间可就长了。

这娶媳妇的还好说,毕竟男子不怕托大了年纪。可是这嫁女儿的就害怕了,姑娘是十六岁说亲还是十七岁说亲,别看就只相差一年,可这里头说法可就多了。到时候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愣是被拖成了老姑娘,只怕谁都不愿意。

所以寿明伯府把婚期定在腊月,杨氏不仅不反对,恨不能给寿明伯夫妇敬上三柱香,夸一下他们当真是深明大义啊。

好在顾菀的婚事是年前就定下的,如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嫁呢。

所以两家商量着定下日子,就开始各种礼节。

阿璇作为顾菀的堂姐,自然是要前去观礼的。卫氏本来是怕事情多,又加上那么多的人,万一要是挤着她便不好了。

不过杨氏却是求了老太太,说是一定要请阿璇过去。卫氏知道她是为了面子,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道日后淳王府的人那都是前途无量的。要是她这个堂姐,连亲堂妹的婚礼都不参加,只怕人家会议论。

所以阿璇也点头答应了。

****

京城的深冬也极寒冷,不过比之江南要好的是,它的冷并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湿冷。只要在屋子里头暖炕上坐着,任外头风吹雨打,里头都暖得让人浑身冒汗。

季铭给对面的宋寒川亲自倒了一杯酒,酒水清透,酒香扑鼻,一闻便知是好酒。外头已经漆黑一片,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开始挂起了大风。虽然窗子紧闭,不过刮起风来,还是呼呼地吹着窗棂,打地让人心神不宁的。

“这转眼间又是一年了,”季铭端起酒杯,忍不住说道。

宋寒川瞧着他,轻声一笑,说道:“为何发此感慨,这可不像是你啊。”

“光是这月,家中已连发了三封信催我回家了,”季铭摇头,显然这事让他极烦心。

宋寒川知道他素来爱天南地北的乱走,这次若不是因为六王爷的事情,只怕他也不会来京城。所以他忍不住笑着问道:“催你做什么?回去成亲?”

他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谁知季铭听罢却是连连摇头,似乎被宋寒川猜中了心思。

宋寒川也没想到自己一语中的,便是嗤笑一声,听得季铭只觉得刺耳无比,立时便说道:“三爷可是也觉得娶亲一事,实在是太过仓促。”

“我只是觉得荒唐而已,”宋寒川口吻淡然,不过却让季铭愕然。

虽说他也颇为抵触成亲一事,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成亲,会让人生出荒唐之感来。所以他立即面色古怪地替自己开脱道:“虽说成婚之事太过仓促,可为人子弟如何能违抗父母之命呢。”

“你也会听从父母之命?”宋寒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季铭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三爷之间已经有了代沟,两人之间简直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显然他只是在抱怨成亲一事太过仓促,他还没坐好心理准备。可三爷却觉得,他完全和成亲搭不上边。

于是季铭虚心请教:“三爷,为何觉得我成亲是荒唐呢?”

“古来女子嫁人都是为了相夫教子,可你四海为家,飘泊不定,如今连个住所都没有,又如何成家,又怎么能给一个女子承诺呢,”宋寒川难得这般掏心掏肺地说道。

不过面前的人是季铭,他和季铭之间总是好亲密比旁人。再加上季铭乃是一名大夫,并不在朝中供职,所以他对季铭也没有像旁人那样的戒心。

听罢,就连季铭都忍不住点头。他这些说是为了医术而四处漂泊,可是每逢佳节的时候,也不由生出几分寂寥之感来。

宋寒川举杯将杯中之酒,一下子饮尽。不过喝完之后,他却是看着季铭,手掌紧紧捏着那酒杯,脖颈处青筋隐约可见,他似乎竭力克制自己,才没让自己失态一般。

“父王之毒,你可全解吗?”宋寒川想了好久,才捏着酒杯问道。

季铭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问起,不过瞧着宋寒川隐隐泛红的眼眶,他也是有些不忍。这世上有太过无奈,兄弟相残、父子兵戎相见,当挑战礼节之事出现时,便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伤害。

虽然六王爷的病情看似稳定了,可这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而已。如今六王爷真正的病情,只怕也只有宋寒川和季铭知道了。

“并不能,虽然你用了我的解毒丸,第一时间给他服下,可是你要知道王爷所服下的毒,根本就是天下无解的,所以……”季铭说到此处,又看了宋寒川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为了给他时间调节。

可宋寒川年幼丧母,如今六王爷又面临这样的情况,这如何让他能不伤心。

“你我之间,你只需说实话便好了,”宋寒川垂眸盯着面前的桌子。

只听季铭缓缓道:“我可保王爷两年无虞。”

砰,宋寒川手中的杯子一下被他捏碎,碎瓷片划破手掌,鲜血瞬间溢满整个手掌。他霍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季铭,目光之中是不甘,又似绝望。

“只有两年吗?”宋寒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季铭摇头,瞧着他这幅模样,也是极难过,他轻声说道:“这毒本是应该立时毙命的。”

所以六王爷的两年也跟偷回来的一般。

此时宋寒川低头,而季铭则是看着他满手鲜血,便是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药箱过来。在给他包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劝慰道:“都说命由天定,如今三爷已逆天而行一次了,所以王爷若是知道的话,也定会欣慰的。”

宋寒川默不作声。

***

也不知为何,阿璇只觉得宋寒川这些日子,沉默地有些过分。当然他本身性格就不是活泼开朗的,不过这几日就算和她在一处,都极少说话。

反倒是时时瞧着阿璇的肚子发呆。

这日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阿璇见他呼吸均匀,想来是还没有睡。正要开口时,却见他突然翻了个身,就是紧紧地抱住自己,轻声说道:“阿璇,答应我,日后都不要离开我。”

阿璇也不知他为何开口说这话,只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谁知他却是将自己越抱越紧,最后阿璇都有些气息不稳。

待他反应过来,放开阿璇后,才有些无力地说道:“对不起,阿璇,是我太紧张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璇伸手捂在他的额头上,就是笑着问道。

宋寒川没有说话,黑暗之中,只剩下彼此轻柔的呼吸声音。不过阿璇却是在黑幕之中,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人,显然这样脆弱的宋寒川,是她陌生的,也是让她无法不心疼的。

“没什么,只是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有些感慨而已,”宋寒川低声无奈一笑,只是笑意之中却透着自嘲。

阿璇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宋寒川这反常的举动,却还是让她担忧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睡过去时,宋寒川才将她整个搂在怀中,如今她身子已经显怀了。所以他只能从背后将她紧紧地拥住。

这一夜,太漫长了。

***

卫氏早早便派人在门口停着了,一听说世子妃到了,要不是碍于礼节,她恨不能自己亲自出请。今日顾府处处张灯结彩,杨氏身上也是一身喜庆,往来的女眷说着恭喜的话,让她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也在高堂之上坐着,往来的女眷里头,不少人都朝着卫氏的方向看过去。等门口一声高喊,淳王世子妃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外面瞧去。

只见一身绯红织金长袄,下穿一条明蓝色六幅湘裙的女子,缓缓从外面进来,若是不瞧见她的肚子,单单只看她的脸颊,并不能瞧出她此时正怀有身孕。

往常只听说淳王世子妃容貌极好,如今正瞧见了真人,还真是得在心中感慨一句,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些往来的女眷本就是杨家和顾家亲友的多,顾家的亲友其实也就是卫氏还有顾家三叔的女眷。其余多是顾大老爷官场同僚以及同科好友的家眷,还有就是杨家那头的亲属。

来了倒也不少女客,不过真正显赫的却是没有几人。所以阿璇淳王世子妃的名头,足可以在上首坐下了。

好在杨氏也知道阿璇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敢在她身边乱安排人,只让卫氏坐在她身边。

“世子妃,可要进去瞧瞧菀姐儿,她可是一大清早就念叨着您呢,”杨氏略带讨好地说道。

卫氏瞧了阿璇一眼,关切地问道:“可还能受得住?”

“母亲放心吧,我一切都好,那我这就去见见菀姐儿吧,”阿璇也想看看顾菀,毕竟是堂姐妹一场。如今她上头两个姐姐都不在家,她这个做堂姐的,若是再不去,只怕也说不过去了。

所以阿璇便扶着碧鸢的手,又去了顾菀的院子。好在两处院子就是挨在一块的,所以她没走多久,就被领进了顾菀的闺房之中。

此时她的院子里头也处处挂着红绸,往来的丫鬟虽多,不过却没有很乱,倒是井井有条的。等她进了院子,就瞧见顾菀贴身的丫鬟,正端着东西出来,一看见她,立即惊喜道:“奴婢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可是来了,我家小姐一直念叨着您呢。”

因着这丫鬟从前就跟在顾菀身边,所以对阿璇也极是熟稔,如今说话间都带着亲热。

阿璇点头,便笑着跟她进去。

此时顾菀的房中,只有替她上妆的喜娘,还有全福夫人在。全福夫人一见她进来,也是一惊,不过随后便带着喜娘出去了。

顾菀已将喜服穿在了身上,一张脸也白白的,只要稍微做了笑脸,就能瞧见香粉往下头扑簌扑簌地掉,看得阿璇忍不住笑了。

顾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跟喜娘说不要化这样浓的妆,可她说京城的新娘子都这般化的。”

阿璇点头,立即为喜娘澄清道:“这个我倒是可以保证,大概全京城的新娘子都是这么化的。”

白白如刚粉刷过的脸蛋,脸颊两边一坨红红的胭脂,通红通红的嘴唇,直接就可以拉过去演鬼片了。阿璇虽不知这新娘妆是如何来的,不过怎么看,都觉得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吃过东西了吗?”阿璇问她。

顾菀摇头,她从早上起身开始,就水米没进,如今又上了妆,更加不敢吃了。

阿璇立刻说道:“赶紧吃点,要不然真到了上花轿之后,真是想吃都没得吃了。”

顾菀有些傻眼,显然阿璇这话,可是和全福夫人说的不一样。

“你且放心吧,就算你现在多吃两口,也不会耽误你日后夫妻甜蜜,生活美满的。”

顾菀显然有些犹豫,最后犹豫问道:“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阿璇信誓旦旦地说道。

谁知她说完之后,两人却是相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危机

这个新年不仅淳王府过的冷冷清清,就连宫里都冷冷清清的。若不是这是册封皇后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只怕连宫宴都要取消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肖王妃领着三个儿媳妇进宫皇后请安。等回来的时候,就连久未露面的六王爷,都难得高兴地出来同众人吃了个晚膳。

好在过年虽然不像往常那样热闹,也没冷清到底。等阿璇回娘家的时候,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过来给姐姐和姐夫拜年,宋寒川这个做姐夫的,立刻给他们两个不小的红包。

就连卫氏都连连说,他们两太不懂事了,怎么还能继续要姐夫的红包。

正月十五的时候,阿璇连花灯都不能去看。宋寒川一向不喜欢凑热闹了,自然是留在家中陪着她的。所以阿璇干脆让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自个做花灯,挂在院子里面,若是谁做得好,得了她的喜欢,到时候便重重有赏。

宋寒川见她即便是被困在家中,照样都能玩出新花样来,也是摇头不语。

所以真到这一日,世子院里头摆着琳琅满目的花灯,可当她瞧见廊下挂着的六角宫灯时,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个六角美人宫灯,是她当年做的,不过却被宋寒川高价买了去,当年可是替卫瑄挣了不小的名声呢。

只是没想到,都这么多久过去了,他居然还留着这宫灯。

“你怎么知道这宫灯是我做的?”阿璇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笑着问道。

因着是过年,宋寒川难得穿上一身喜庆的颜色,紫红色锦袍衬地他面如白玉,站在回廊下,周围花灯散发地艳丽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他抬头看着回廊下的宫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反问:“谁说我知道这是你做的宫灯才买的?”

阿璇登时结舌,回头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正要嗔怪的时候,却见宋寒川伸手轻轻搭在宫灯的一面上,当他伸手之时,轻轻旋转着宫灯,只见宫灯不断地转动,六面上的美人缓缓滚动起来,直到宋寒川将扣住其中一面。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女子,宽大的帽兜将她的面容遮盖住,让人想一探她面色之下的绝美容颜。

此时宋寒川低头,温柔地看着面前地说道:“我是看到这面上的美人,才想买下这盏宫灯的。”

画像之上的人正是阿璇自己,她当年穿着红色披风,宽大的帽兜将自己整张脸都遮盖住了。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张画,一下就吸引住了宋寒川,让他非要买下不可。

或许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

院子里头的花灯都很好看,想来都是这些丫鬟婆子也是用心了的。所以阿璇也没小气,给院子里每个做花灯的人都封了大大的红包。

等新年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二月,而春天也很快就来临了。

其实在新年的时候,皇上的身子就开始不好了。那时候众人心中都有了准备,就连六王爷如今进宫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如今京城倒是安静地很,似乎大家都有这个预感。

可是就算再做足了准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手忙脚乱的错觉。阿璇依旧还记得,那是三月的一早,她如今月份越发地大了,所以每天晚上睡得都不多。那一天,宋寒川还没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是守夜的碧鸢在敲门。

“世子爷,王爷派人过来了,”碧鸢在外头轻轻说了一声。

宋寒川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披着衣服就出去了。

阿璇被身边的动静也惊醒,撑着头往外面看,只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人声。她撑着手坐了起来后,一直等到宋寒川又进了内室来。

此时宋寒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嘴角抿地紧紧地,显得有些不太高兴。碧鸢跟着他进来了,阿璇瞧了碧鸢一眼,就见她急急地到桌子上,将桌上的灯点亮了。

等整个屋子里头都被照的通亮时,宋寒川低着头看着脸上还带着未醒睡意的阿璇,便是在她身边安静坐下,伸手将她揽过,低声说道:“待会让碧鸢她们伺候你起身,今个只怕是睡不了了。”

“怎么了,”阿璇奇怪地问道。

宋寒川低声说道:“是宫里。”

皇上,阿璇立即联想到这里,登时心头一颤。虽然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么一天,可是真到来了,她也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是等待了许久之后的松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此时宋寒川已经站了起来,几个等在门口的丫鬟,立刻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而旁边的碧竹则是领着另一个小丫鬟,将阿璇从床榻上扶了起身。

等阿璇穿上衣裳时,宋寒川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了。他回头看了阿璇一眼,又是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拉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掌,轻声哄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阿璇点头。

等她收拾妥当到了外间之后,才从窗子看见外头的天空,此时还是暮色四沉,连天上的星星都清晰可见。原本是该安睡的时候,偏偏这会却让人放心不下。

肖王妃也起身了,因为六王爷也派人来通知她一声了。自从成王之乱后,她就在院子里头建了个小佛堂,每天早晚一炷香。先前被人拿着刀压在脖子上的滋味,可真是是实在不好受了。

所以如今哪怕是求个心理安慰也好,她穿戴完毕之后,便到了小佛堂。

一定要保佑她得偿所愿,一定要保佑王爷登上大宝。

若是从前有康王和成王在,再加上六王爷实在是没什么上进心,所以肖王妃也没敢往那个位置上想。可如今皇上就只剩下六王爷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帝位眼看就是唾手可得了。

她出身并不显赫,甚至说以她的出身,王妃之位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可谁曾想,如今不仅仅是王妃之位,只怕皇后之位她都能伸手够到了。

自打过完年之后,宫里就隐隐传出关于皇上身子的消息。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稳住。就连肖家那头,她都叮嘱了自己的大嫂,要是肖家人这段日子敢给她为非作歹,她必不会轻易饶恕了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外头居然开始下起了雨,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天空都是暗沉一片。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所以阿璇又让人把窗子关了起来。

“世子妃,你还是再吃点吧,”碧鸢瞧着桌子上摆着的早膳,阿璇基本没用几口,便是心疼地说道。

阿璇听着外头的雨声,低头瞧见面前小碟里头摆着的面点,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

好在今日宋寒川是坐马车进宫的,所以这才没有淋雨。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勤政殿的二总管已经站在宫门口等着了。

瞧着六王爷是带着宋寒川一块来的,赶紧上前请安道:“奴才见过王爷,见过世子爷。”

“好了,起身吧,”六王爷因担心皇上的病情,立刻让他起身。

此时二总管身边的小太监,立即拿出了两把伞,就是要给六王爷和宋寒川撑着。六王爷也没说话,只径直往前走。

好在那太监个子也不低,勉强跟住他的脚步。

等一路走到勤政殿时,众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雨水。就连宋寒川的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等到了勤政殿门口,六王爷突然身形一顿。

宋寒川原本跟在他身后,在看见他身形一顿后,也是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半晌,伴随着六王爷一声轻又轻地叹息声,他已跨进勤政殿中。而宋寒川紧跟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勤政殿并不陌生,当初一班小皇孙在宫里头读书,不时就被皇上叫进勤政殿考究学业。宋寒川一直是诸位小皇孙里面,表现最好的两个人。

可当今天他在踏入勤政殿的时候,他竟是从未发现这里是这样的幽深安静。皇上乃是本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人,整整四十年的时间。他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勤政殿之中度过的。

也许这就是帝王吧,唯我独尊却又孤凉寂寞的一生。

因为太过尊贵,所以身边连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都没有。当宋寒川跟着六王爷进到内殿时,就看见皇后娘娘就坐在明黄床榻旁边,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

也许是皇上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便出声问道:“可是老六来了?”

“父皇,是儿臣来了,”六王爷颤声回道。

“让老六过来吧,”皇帝的声音衰老而死气沉沉,似乎是从喉管之中挤出来的一般。

皇后娘娘点头,便是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六王爷。而她则是带着所有人都走了出去,连带着一行太医都跟着出去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药石之力已然无用。就连尊贵如帝王,都免除不了生老病死的轮回。

宋寒川站在外面的大殿之中,脚下明亮的金砖倒映着他的身影。旁边的皇后娘娘见他面色深沉地看着里面,知他心中也难过,便是说道:“东廷,过来陪皇祖母坐一坐吧。”

祖孙两人在外面的暖炕上坐下,此时已是三月,但因为皇上身子不好。所以勤政殿还处处用着炭火,整个大殿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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