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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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珂没回头,“肉丝面,家里没什么东西,你将就点。”

虽然说是将就,不过等面端上来的时候,清白的汤上,翠绿欲滴的青菜,浓香四溢,盛瑭忍不住胃口大开。

他虽然吃得慢条斯理,不过鼻尖还是渗出点点汗珠。洛宁珂怕他不习惯有调料的味道,连鸡精都没放,好在肉丝是爆炒过的,汤里的鲜味不浓不淡。

盛瑭胃口算不错,几乎将一碗面条都吃完了,洛宁珂还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

他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碗,忍不住笑了下:“我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这么饱是什么时候了?”

“那你平时吃饭都不用吃饱?”洛宁珂淡淡说道。

他摇了摇头,“太满足的饱腹感,会让人产生惰性。”

“荒谬,”她轻斥了一句,伸手握住自己面前的水杯才说:“我们中国将就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还活着,什么都比不上吃饱喝足。”

对面的盛瑭轻蹙了眉宇,显然他并不喜欢洛宁珂,用‘我们中国人’这个形容词,他觉得这是再把他和她之间割裂开。

“对不起,这次确实是我的事情,连累了你,”他轻声说道。

洛宁珂摇头,她转头望着窗外,此时正值深夜,除了外面天际悬挂着的一轮弯月,周围只有零星灯光。

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清冷明亮的光亮,照地人脸上的表情,都无处逃遁。

盛瑭看着她,想要解释,可又觉得如今说这些似乎又没用了。所以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地只剩下风挂在窗户上的声音。

外面的风声越刮越大,没一会乌云将挂在天际的弯月遮蔽,看起来不是个好天气。

洛宁珂转头看着他说道:“今天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现在我们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好好休息。”

“宁珂,”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解释道:“我和秋梓熙之间并不存在交往的情况,什么七年,这些都太荒谬了,我本不想单方面评价她这次举动,但我必须说,这实在太stupid了。”

洛宁珂霍地转头盯着他,若是盛瑭没有说这话,她或许还会继续隐忍。可这话放佛是一根导火线般,将她藏在心底的所有委屈和不满都点燃。

人生总是充满戏剧化,如果说之前她将自己所有的悲惨和委屈,都无意识地倾注在了盛瑭的突然消失中。可当他重新回来,当自己发生当年他的离开并非本意,洛宁珂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七年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悲惨、绝望以及委屈都该向谁倾述。

或许这一切本就该让她自己承担,这世上本就没有谁,天生该承担另一个人的情绪。

当初她选择走这样一条路,就该想到如今的种种后果。

“盛瑭,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口吻,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劈腿之后,为了洗白自己,不顾一切地诋毁前任,”洛宁珂看着他说道。

此话一出,盛瑭面上犹如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表情里掩不住地错愕和震惊。

“宁珂,如果你信了她的一面之词的话,那对我太不公平,”盛瑭此时放在桌子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拳头。

洛宁珂冷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可对我来说,你也是一面之词。”

盛瑭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表示,显然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他单手撑着桌面,突然轻笑出声:“所以你心底就是这么评价我的?”

一个懦弱的连出轨都不敢承认的男人,还是一个明明已经出轨,却还不顾一切否认的恶毒男人,又或者他在她心底,是又恶毒又懦弱?

洛宁珂没有说话。

盛瑭盯着她看,不明白刚刚还那么温暖的她,突然转眼间就能对他说出这样残忍和冷酷的话,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是淬毒的刀,不带丝毫犹豫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宁珂,你看着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沉声对她说话。他似乎不甘心,可质问的话到嘴边,反而停顿住了。良久的安静之后,他终于开口:“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心里面真实的想法吗?”

洛宁珂转头看着他,可眼中却再也没有以往的温暖,她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却表达地差不多。

盛瑭受不了她这样的表情,但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以隐忍克制的口吻说了出来:“如果我盛瑭当真和秋梓熙交往过,我不会不承认,更没必要在你面前说谎话。”

“你 外祖父生病,秋梓熙都要千里迢迢赶去探病,你或者还可以和我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可是你们之间的情分,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洛宁珂说到这里,眼眶也红 了,她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低声说:“对了,她也应该忘了告诉你,她那次在英国可没什么活动,只是为了探病而已。”

其实洛宁珂说不在意,都是在骗人。她甚至还加了秋梓熙的贴吧,就有粉丝在她和盛瑭的绯闻之外,贴过秋梓熙的行程表,那几天她在英国根本没有公开活动。

“情分?”盛瑭冷冷地盯着她,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从洛宁珂口中说出来的,他忍不住地嘲笑道:“如果我和她有情分,那你以为我还会和你在一起?”

“所以啊,你为什么不干脆和她在一起呢,”洛宁珂看着他,声音依旧冷静自持。

盛瑭几乎被她的胡搅蛮缠给逼疯了,他不知道是自己词不达意,还是女人天生就有曲解别人意思的能力,她一步步地紧逼,丝毫不给他透气的空间。所以他一直隐忍,一直克制,可最后还是迎来这样的曲解。

最后连盛瑭都变得冷声冷气,他看着宁珂,忍不住嘲讽地说道:“你可真是给我提了一个好主意。”

洛宁珂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看了起来,指着门口,脸颊憋得通红地说:“你现在给我出去。”

“洛宁珂,你太自私了,”盛瑭虽然没站起来,可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眶都红了。

显然他在回来之前,心里是无数的歉疚和难过,他抱歉自己作为男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甚至在路上,他已经想象好,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去面对一切有可能的问题。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现实距离他想象的太远了,洛宁珂不仅没有牵着他的手,反而在他的心窝上扎了无数把刀,她把自己放在了他的对立面,宁愿相信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也不愿相信和她最亲密的自己。

“是,我是自私,如果我没有这么自私,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这样难堪、这样让人痛苦的结果,”她终于哭出来,她想起那些对自己的辱骂,以最大的恶意,最恶毒的言语对她的侮辱。

她也想起今天在幼儿园遭受的一切,她一遍又一遍地向所有人道歉,甚至连洛绎哭成那样,她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请求园长。

她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随着少女时期的结束,而彻底的烟消云散。当她抚摸着自己曾经得过的奖项时,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的吗?曾经的洛宁珂有多么的优秀,就衬托着现在的她又多么的可悲和可怜。

如果不是她自私,或许妈妈就不会选择跳楼,如果她自私,或许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悲惨的结局,她一遍又一遍地品尝着自己的自私的苦果,可如今连这个最不算无辜的人,都来指责自己。

洛宁珂背过身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模样,可她身体不断地在颤抖,即便拼命地压抑,可哭腔还是一点点泄漏出来。

盛瑭看着这样的洛宁珂,原本心中的愤怒,也被她的眼泪一点点的浇灭。都说女人是弱者,可她们太懂得用眼泪胜过男人,这不,她才哭了这么一会,他就心疼都无以复加。

“宁珂,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只是觉得这只是过去的事情而已,它不应该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盛瑭站了起来,只是他没有走过来,他看着她,语气之中充满真挚,他说:“就像洛绎一样,他也是你的过去,我从来不问洛绎的爸爸是谁,因为我会将他视如己出。”

洛宁珂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只是此时她的眼神充满着恨意,那样的深恶痛绝,她突然笑了起来,她看着他,边哭边笑地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应该问我的呀,你应该问问洛绎的爸爸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她陡然拔高声音,随后她放佛支撑不住一般,用手扶着桌子的一角。可即便如此,她看着盛瑭的眼神,却还是带着那样强烈的恨意。

可最后她嘴角浮起一丝恶毒的笑意,她几乎是恶毒地问他:“盛瑭,如果我告诉你,洛绎的爸爸是谁,你敢知道吗?你敢吗?这后果你敢承受吗?”

盛瑭心底突然浮起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他原本应该脱口反问,他怎么不敢知道了。可这句话在他嘴边转了一遍又一遍,就是问不出口。

他心底几乎浮起一个疯狂的想法。这个疯狂的想法,此时正撞击着他的内心,在他的血肉里打滚,疼得他心都揪在了一起。

“盛瑭,你有病你知道吗?你应该去治病,”洛宁珂终于将最恶毒地话说出了口。

如果你真的忘记了一切,你就去治疗,等你什么时候记起来,你再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来。

可她到底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的仁慈。

盛瑭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那样陌生又委屈,此时他放佛不认识了面前的人一般。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细嫩的声音:“妈妈。”

两人身子俱是一震,显然他们越争吵越大的声音,将屋子里的孩子惊了起来。

此时洛宁珂脸上满是泪水,眼眶又红又肿,盛瑭转身走了过来,洛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问:“怎么起来了,是要上洗手间吗?”

小孩子点了点头,盛瑭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不过洛绎趴在他背上,还忍不住看洛宁珂,问道:“妈妈怎么了?”

盛瑭没回答他,只是进了洗手间。等洛绎上完之后,他又把他直接抱进房里,虽然洛绎还想问妈妈,可这会显然困得厉害,盛瑭哄了两句,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此时洛宁珂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刚才在洗手间洗了洗脸,虽然眼皮还有些红肿,但多少没方才那么狼狈了。

她轻声说道:“我来哄他吧。”

盛瑭没说话,只是将位置让开,自己站了起来。

此时房中只亮着床头的一盏昏黄小台灯,洛绎睡觉的时候安静地很。不知过了多久,洛宁珂才转头对盛瑭说道:“盛瑭,你先回去吧,今天太晚了。”

两人大吵了一架,都浑身无力,再也生不起将是非黑白分辨清楚的力气了。他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只是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又生出无限的眷恋。

****

盛家的早晨一向空气最清新,绿荫环绕,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只是盛珣下楼的时候,震得地板都响动地厉害。

杨明珊正准备叫他,结果就看他火急火燎地下来,赶紧用手指在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盛珣手里还拿着外套,这会一边穿外套,一边看着里面问道:“怎么了?”

结果他探头看着不远处的桌子,就看见盛纪泽旁边坐着的人,他惊讶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杨明珊轻声说。

这会不用杨明珊提醒,盛珣都知道行事要小心。他将衣服穿好,杨明珊又给他理了理衬衫领子,两人这才进去。

盛珣走到盛珩旁边的椅子边,恭敬地说道:“爸爸早上好,大哥早上好,二哥早上好。”

盛纪泽点了下头,而盛瑭则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至于盛珩连眼睛都没抬,只端着手中的咖啡在喝。盛珣不敢有意见,赶紧乖乖坐下吃饭,早餐是西式的,他拿了块三明治,菲佣给他端了杯橙汁。

盛纪泽有每天都要看早报的习惯,等他吃过饭,照例有菲佣把报纸递上来。虽说现在社交媒体盛行,不过他这样年纪的,总还是习惯看纸媒。

他习惯性地打开财经版,只是一不小心翻过了,直接翻到了在娱乐版的头版,盛瑭的照片和名字都清楚地挂在版面上,特别是他和一个姑娘牵手的照片,盛纪泽看着旁边的孩子。

突然地将报纸重重地按在桌子上,转头对旁边在安静吃早餐地怒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女朋友?”

他的口吻极其不善,引得盛瑭蹙了蹙眉。

盛纪泽似乎还嫌不够,教训道:“就算是谈恋爱,我都不会同意的。你们尽快给我分手。”

盛瑭没说话,不过却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杨明珊怕闹得太难看,赶紧说道:“盛珣,你今天没课吗?还不快点吃。”

盛珣原本在偷看两人,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哦了一声,又继续吃手里的东西。倒是旁边的盛珩,从头至尾,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分手是不可能的,”终于盛瑭说话了,他抬头淡定地看着盛纪泽说道:“媒体这边,我没有爸爸你的关系熟,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撤掉网上那些不实的消息。”

盛纪泽听着他的口吻,气得胸膛直起伏。

他咬着牙说道:“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也行,你给我分手。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秋梓熙,就让你阿姨给你介绍新的姑娘。”

说道这里,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找什么样的没有,非要找这样的女人。”

其实他昨天就看到了消息,也大概了解了洛宁珂的背景,一个高中毕业,还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所以即便今天盛瑭不回来,他也是要找他谈话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将她带回来见见,这样您就可以知道,媒体上的一切都是夸张,却毫无根据的,”盛瑭顿了下,眼前浮现起洛宁珂冰冷的表情,可他还是继续说道:“她是个极温和且善良的人,我和她在一起,是真心的。”

盛珣没想到这一番真爱的言论,居然会从他大哥嘴里头说出来。要知道他这个大哥,连爸爸都说过,就是欧洲那些古老家族教出来的顽固。

所以他正喝着果汁,一个没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盛珩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盛珣委屈极了,他也不想的啊。

此时连盛纪泽都瞪了他一眼。

他赶紧低头,正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一边抚胸口,一边将手机拿了出来。等打开微信,就看见同学发来的信息。

在他看清楚后之后,忍不住喊了句:“卧槽。”

杨明珊听到儿子爆粗口,没等盛纪泽发话,便转头有些不悦地教训他:“盛珣,注意一下你自己。”

盛珣一看,所有人都注意自己,赶紧说道:“不是,是我同学给我发了信息。”

杨明珊更不赞同地说:“不是说过,饭桌上不许玩手机的。”

盛珣虽然知道这规矩,可如今事出着急,连忙说道:“爸爸,这是我同学给我发的,我觉得你和大哥应该看一下。”

盛瑭估计应该是网上的消息,沉声说:“你发给我。”

盛珣不敢耽误,赶紧把信息转发给了他,不过也顺带转发给了他二哥。盛纪泽不太喜欢用手机,所以盛珣就拿着自己的手机到他旁边给他看。

其实也没多少内容,总共就三张图片,一张是合照,一张则是文字截图,另一张则是对比图。

照 片看起来年代有些远,古朴的街道两旁,一个穿着白裙的姑娘,手里拿着一只甜筒,而旁边比她要高上许多的少年,正俯身咬冰激凌。只是他虽吃着冰激凌,但眼睛 却看着对方,四目相接,即使这只是一张静态的照片,可他们身上那种属于小情侣的浓情蜜意,却还是透着照片都传递出来了。

至于文字说明则更加简单了,因为发布照片的人,显然是临时申请了帐号。

“虽 然过去了七年,但我仍然想说,有时事情,并非我们这些外人所知道。我曾是振源的学子,和他们两人是一届的校友。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拍到这张照片,也正是因为 这张照片,我藏在心底的暗恋,彻底的失败了。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当网上的谩骂铺天盖地时,我忍不住将这张照片发了出来,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理智地 看待这件事。并非是谁出声,谁就有理,不要让网络暴力,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显然这是曾经振源的人,出来替洛宁珂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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