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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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的头一个孩子,是他们的心病,还是无解无药医的心病。

如今忽然有了转机,虽则里头藏着万般的凶险,可他还是要回去这么一遭。

什么前明后裔,朱三太子,都见鬼去吧!

前前后后来来去去,他打马再快,也无法眨眼即到……

而在张廷玉往回赶的这一日,顾怀袖已然从病榻之上起身,掐着手指算了算行程,想着信也该到张廷玉的手里了,可是李卫那边还没消息。

生辰八字到手一对,便该有个结果了。

她心里忐忑得厉害,面色苍白地搅着碗里的药,苦得人舌头都要掉下来,可她心里也苦。

刚刚将药碗里的药给喝完,阿德就跑着来说李卫到了。

李卫进来,还有些后怕,“干娘,取哥儿的八字拿到了。”

顾怀袖盯着李卫手里的一张纸,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碗碟,只道:“你拿过来……怎么拿到的?”

李卫道:“我看了几日,才知道沈爷将哥儿的八字给放在了书房背后的暗格里,虽知道地方却拿不到,因而看了几天。昨夜取哥儿发烧,钟先生跟沈爷都去看了,这才溜进去查到了的。”

“发烧?”

顾怀袖接过了那一页纸的时候,抬眼看着李卫。

李卫低着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昨儿半夜里忽然来的高烧,不过今早已经退下来了,沈爷也回屋休息了……”

取哥儿是时时刻刻都可能被阎王爷勾走魂的,原本病者病着众人都该习惯了。

可他每病一回,众人也就为之心颤一回,都揪着呢。

更何况,如今取哥儿……

李卫没敢看顾怀袖打开那一页纸时候的表情,只能用眼角余光瞥见顾怀袖手背上一滴一滴砸下来的眼泪。

顾怀袖看着,万千情绪霎时之间全部涌出来几乎要将她给淹死。

她只看着,说不出话来,一手掩了半面,只道:“李卫你出去等我……”

李卫躬身退出去,一句话不敢说。

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那一日生下孩子之后落的八字!

人虽没了,可孩子的八字她如何不记得?

沈恙,好一个沈恙!

顾怀袖想起这些年来艰辛备尝,却万万没料想有这样的一天……

她看着那空空的药碗,一想起自己的儿子几乎病疾缠身不曾有过一日安宁,心底只如刀割斧凿,还不如将她给千刀万剐了……

无声恸哭,她只为着这失而复得的喜,骨肉分离八年的悲……

屋里安安静静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顾怀袖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也挽了个好看的头发,虽则面色苍白得厉害,可她看上去很漂亮,微微上了妆,补了补最近不大好的气色。

青黛画眉站在她两边,院子里的小厮们也都看着她。

顾怀袖扶着青黛的手,走下台阶来,却笑道:“阿德与李卫跟着我就成了,旁的人守着别院吧,发生什么事都不与你们相干的。”

她出去,上了轿子,朝着沈园而去。

到了园门口,顾怀袖看一眼那人似乎要去通报,身边李卫已经很机灵地上去道:“沈爷请的,我带着进去就成了。”

那家丁一看,是李卫小爷,连忙站到一边不吭声了。

顾怀袖就这样在没有任何人通报的时候进去了,她一路走着这勉强算是已经熟悉了的道,想着那一日陆氏领着自己走的路,又有李卫在一旁引着,很快就到了里面。

走过的路太多,顾怀袖若是仔细看,但怕是眼睛都要看花。

可她心里没想着路,而是想着取哥儿。

顾怀袖手里掐着那一张生辰八字的纸条,只觉得每一步都跟踩在云端上一样。

她想着要怎样去补偿这个孩子,还有到底要怎样对沈恙……

刚刚转过前面园门口的拐角,前面有两个丫鬟过来,还在小声说话,道:“现在仙姨娘回来了,终于说要给哥儿过生辰呢……”

顾怀袖的脚步一下顿住了,连着李卫也愣住了。

那两名丫鬟朝前面走了很远,才发现顾怀袖,忙躬身行礼:“张二夫人好。”

“……去吧。”

顾怀袖没说话,只看了一眼李卫,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八字。

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

仙姨娘,她曾在玉器店里面遇见这一位,听见了她说话。

仙姨娘……

她跟取哥儿长得挺像,可往日不曾听说过沈恙有这样一个外室,最少不在江宁。

顾怀袖沉了沉心,捏紧了手里的八字,还是朝前面走。

一路上安安静静,顾怀袖的脚步也是无声的,旁边忽然有鹦鹉的叫声,廊边挂着一派的小鸟。

她隔着花窗,站在园门口,忽然看见了站在另一边回廊下头,正坐在旁边喂鱼的沈恙和垂手立在他身边的钟恒。

前面路过不去了,只得换一条。

可她这件事左右都要跟沈恙说的,她也想问问,沈恙安的是什么心。

刚准备迈开脚步,顾怀袖就听见他们说话了。

沈恙捏了手里一粒鱼食儿,朝着水面扔去,很快引来了一群鱼儿。

他笑了一声,似乎颇为高兴:“望仙终于回来,也不恨我了……今年准备给取哥儿过个好生辰……”

“爷,您可别得意忘形。”钟恒叹了一口气,道,“仙姨娘虽回来了,可您后院里还一堆人呢,迟早要闹起来的。再说了,那八字……”

“偷偷过也就是了,我等着张二夫人上钩……李卫这小子也乖巧,设个套,让他跳,他就跳……怕是现在张二夫人已经以为取哥儿是她的孩子了吧?”

沈恙扬着眉,又一眯眼,艾子青的长衫穿在他身上,说不出地带着几分狂气。

钟恒垂眸,扯了扯唇角:“回头叫张二夫人见了取哥儿,若真以为是张廷玉的儿子,给您抢走了怎么办?取哥儿像仙姨娘,长得跟姨娘挂相,仙姨娘又是张英老大人的掌上明珠,张二胞妹,这一个个地挂过去……就算是您回头跟她说,那不是她儿子,她都不一定信。”

“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我沈恙的儿子,还能被别人抢去了不成?”

沈恙冷哼一声,眼角划过冷意,却一把将手里的鱼食儿都洒了下去,“有取哥儿在,张廷玉就跑不了。他手里还握着宋荦,现在宋荦也被他给笼络过去了……是我棋差一招。盐帮那边的事情,也走入了死局,罗玄闻就是张廷玉养的一条狗,跟疯了一样咬人。吞了爷的产业,好歹也要给爷吐出来……”

“那若是此计成了,取哥儿,您给是不给?”

钟恒又问。

“给……也不是不可以给。”

沈恙竟然笑了,他拍拍手掌。

“你说取哥儿叫我爹,回头叫顾三为娘,顾三也是貌美如花,还是我占便宜……想想不觉得,这大大一顶绿帽子扣在张廷玉的头上吗?他还不得不束手就擒,因为投鼠忌器。你沈爷我,一箭三雕呢。”

“您对张二夫人还想着不成?”钟恒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沈恙。

沈恙道:“想想,又没付之于行,何必在意?”

他双手叠放在自己脑后,扭过身就要跟钟恒说话,然后就看见了从园门外面一步步走进来的顾怀袖。

张二夫人今天特意打扮好了过来的,因为她想见自己丢了八年多的儿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觉得他娘也病歪歪的。

病才好,所以看着脸上其实有遮不住的苍白。

她脸上从面无表情,一直到带了几分笑。

一步,一步。

嘴唇一点一点弯起来……

沈恙见着,拿叠放在脑后的手,却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近。

钟恒站在一旁,似乎已经完全被这一幕给震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样震住的还有那边的李卫。

所有人都站着,只有顾怀袖还走在长廊上,一步一步。

难怪那一日见着仙姨娘竟然如此眼熟,她是张廷玉那个远嫁给商人的胞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沈恙搅和到了一起,如今竟然联合起来欺骗她……

玉器店里仙姨娘说“自打我”,而后立刻改口为“自打取哥儿生下来”,想来她想说的是“自打我生下取哥儿”,后头说着说着却为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取哥儿落了泪,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儿子!

临走时候,仙姨娘跟身边丫鬟说事情都办妥了,该说的都说了,还让人告诉沈恙。

她那时候便存了疑心,可后来李卫那边过来的消息,让她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除此之外,还有她来沈园那一日她见取哥儿,陆姨娘听她说要见人的时候,提了一次“仙姨娘”,想必这仙姨娘才是取哥儿生母。

仙姨娘,张望仙。

张家的姑娘……

顾怀袖想着只觉得这大千世界未免太小。

张廷玉那边的消息说,罗玄闻已经吞了沈恙在盐帮大半的生意,若是这时候沈恙手里忽然握着张廷玉的儿子,所有的难题便该迎刃而解。

而后,让取哥儿鸠占鹊巢,让张廷玉帮别人养儿子……

好打算,好打算!

不愧为名镇江南的沈铁算盘!

顾怀袖已然慢慢顿住了脚步,怒极反笑,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手掌。

“啪!”

在顾怀袖抬手摔了沈恙一个耳光的时候,陆姨娘刚端着茶盘进来,一见这场面只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下将手里的东西全打翻在了地上。

沈恙脸都偏向了一边,过了一会儿才扭过头来,注视着她。

顾怀袖不曾留情,只让自己手心都疼了,火辣辣地疼了,才能消减自己心中的怒意。

她满怀着希望而来,却将带着满心的失望而去。

好一个沈恙……

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她盯了沈恙一会儿,才转身:“机关算尽,作茧自缚!”

她一步一步来,又一步一步走,只抽了袖中的手帕,将方才打过沈恙的一只手狠狠地擦拭着,直到满手掌都是血痕了,才将绸帕扔了。

风一吹,那绸帕像是顾怀袖的衣角,一下就远了。

沈恙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五指印格外明显。

他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眼看着钟恒与陆姨娘都要上来扶他,他却轻飘飘道:“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更,24点左右有第五更。

☆、第一六二章 心尖尖

顾怀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走出沈园的了,想哭,又忽然觉得这就与当日知道孩子夭了一样,已经没有眼泪能流了。

可偏偏她还跟个傻子一样泪流满面。

一路回了别院,她一个人坐了很久,从天还亮着,一直坐到了深夜。

等到摸着脸上干干的了,她才再次坐在书桌后面,将小小的景德镇窑出来的青花镇纸,压在了信笺上,然后抽了笔筒里一支湖笔,五天里第二次给张廷玉写信。

顾怀袖忽然有些记不得,五天之前自己坐在这里给张廷玉写信是什么心情了。

到头来,一场空欢喜。

夜里,顾怀袖终于推开了房门,叫来了阿德,“再给二爷送一封信去,这会儿二爷应该还在往镇江的道上,腿脚利索些。”

阿德实在是担心顾怀袖,捏着信不敢走。

顾怀袖却叹一声:“命里无时求不来,你去告诉二爷,他那边杂事缠身,耽搁不起了。”

张廷玉如今正在平步青云的道上,停下一日都觉得奢侈,她岂会不知?

瞧着天也要亮了,阿德终于还是去送信了。

一路策马奔驰到镇江府,过了有两日半,终于找了个地方停下来,阿德不知道张廷玉到哪儿了,却知道二爷回来的时候定然也是骑马走陆路,比江上逆流行船快许多。

所以一路的驿站上应该都消息,结果今日在镇江府驿站一问,说是有个四品官在这里换了马,因为连日奔波太劳累,被江苏巡抚宋荦强按着去歇下了。

阿德立刻问了位置,这才火急火燎地往府衙奔去。

宋荦是半路上听人说张廷玉的疯狂的,从常州那头一路水路换了陆路过来,他见着张廷玉的时候哪里有什么当日丰神俊朗张翰林的风采?只瞧见一个眼窝深陷的疯子。

“您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再急也不能这样要命地奔啊。”

“……”

张廷玉端了茶,嘴唇干裂,他手指枯瘦如柴,自己看了一眼,只道:“这几日的确是跑太快……可很快就要到了……”

茶水略略沾湿他嘴唇,只润了润口,张廷玉却发现自己根本尝不出到底是哪里的茶。

宋荦道:“您要不再歇半日?”

前头康熙来镇江,看见宋荦已经将丹徒的百姓找回来,颇为高兴,说他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这一切都是张廷玉指点他的,宋荦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只道张廷玉给自己说话,又拉拢自己肯定不是出于什么单纯的“贤”字,可毕竟是救命之恩,哪里能够轻而易举地说翻脸就翻脸?

更何况,张廷玉这人还是光明磊落。

念头刚刚落下,宋荦还没等到张廷玉答话,就听前面差役来报:“巡抚大人,有个人带着张大人家人的信物来寻张大人了,说有急信!”

张廷玉端着茶的手一抖,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将茶盏放下,“让人进来!”

阿德这才进来,期期艾艾喊了一声“二爷”,然后将信封递上。

一看见阿德脸色,张廷玉就只道事情肯定不好了。

他现在整个人精神都已经绷紧了,根本松懈不下来,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整个脑子都要炸掉一样。

张廷玉心知自己应当是没休息好,这几日赶路都跟疯了一样。

他强压着这种因为疲惫而出来的焦躁,撑着精神,将信纸给拆了,拆了三回才取出了信纸。

然而这一回展开信纸一看,纸上仅有寥寥几字。

他看了,虽在见到阿德的时候就有了预料,可真正事实迎头痛击过来的时候,他却难以压抑自己心底的压抑,劈手将酸枝梨木茶几上装着滚烫茶水的茶盏,摔在地上!

“啪!”

碎瓷片伴着滚烫的茶水一下溅开!

张廷玉手掌被茶水给烫了,可他僵直地站在那里,体内酝酿着的却是风狂雨骤。

一手捏着信纸,一手还灼灼烫着,张廷玉只觉得荒谬,他目光在虚空的左右逡巡了一下,甚至看着周围转着头,仰着面,一闭眼。

“真好……”

阿德差点都要哭出来:“二爷,您别这样……”

张廷玉仰面站着没反应。

他与顾怀袖,虽分隔两地,可何尝不是同样的由希望而失望?

一路跑了多少天?

水路换了陆路,陆路换了水路……

江南水乡走得他心都焦了,可眼看着要到了,送到自己手里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封信。

顾怀袖言语很简单,可张廷玉不用想都知道他的发妻如今是什么心情。

因为夫妻一体,感同身受。

头一个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终身抱憾之所在。

他缓缓将眼帘掀了起来,扫一眼阿德,却道:“我与宋荦大人有几句话说,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去接夫人。”

阿德不敢反驳,只退了出去。

一旁的宋荦早在张廷玉骤起摔了茶盏的时候,便已经看见了这温文尔雅的张翰林翻脸的一瞬间。

那时候,宋荦为之胆寒。

一个人面具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太少人知道了。

而张廷玉的面具,已然在他夫人送来一封信之后,瞬间撕裂。

宋荦只看了周围伺候的人一眼,也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张大人……”

“我想请宋大人帮我个忙。”张廷玉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走近了宋荦,看着挺和善。

宋荦心里打了个寒战,“张大人……”

张廷玉一折手里的信笺纸,又直起了身子,道:“今年江南的新茶要开始收了,收茶的船,也开始在江上走了。宋荦大人您,是江苏巡抚,以扣船搜查前明乱党的名义,扣下几条船,然后任由其风吹雨打,这权力想必是有的……”

宋荦说不出话来,只骇然看着张廷玉。

张廷玉笑道:“您照着沈恙的船扣,有一条扣一条,有十条扣十条,有多少您只管扣。出了事儿,我上面给您兜着;若张某人发现那疯子有一条船收了茶进京,您——”

他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住,轻轻比了一个割头的手势,轻声道:“张某一句话能救您,也能一句话让你顶戴花翎伴着人头一起落地。”

救宋荦,又不是白救。

张廷玉先救了他,也将这一个人调查清楚,宋荦有把柄在张廷玉的手里,又怎么逃得过?

他不喜欢所有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所以沈恙……

不管取哥儿有没有,这件事是真是假,他都必须死。

即便,可能关系到望仙。

这人,必死。

说完这一番话,张廷玉很快恢复了,他道一声“方才失礼了,多谢宋大人款待”,便告辞离开了镇江府衙,带着阿德一道,却不去苏州与皇帝同行,而是折道江宁去。

府衙里的宋荦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一层层全是冷汗。

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前面还在想,张廷玉当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下一刻这人就翻脸给他看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宋荦也算见识了。

他看着落了满地的碎瓷片,还有那喷溅状的茶渍,只一阵心惊肉跳。

扣……

扣沈恙的船?

扣,还是不扣?

宋荦想起丹徒未竞之事,终于还是横了横心。

他相信张廷玉说的是真的,皇帝近臣,犹在这南巡途中被皇帝器重,虽官阶不比自己高,可皇帝身边的人不是他们能比的。要掐死自己,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更何况这人是张廷玉?

一想起当初在偎翠楼的情形,宋荦还在后怕。

他只道一声:沈爷,对不起了。

张廷玉一路往江宁而去,一身风尘仆仆。

到底还是看见了三山环抱之间的江宁城。

而秦淮内河河边上,内城里一座沈园里,沈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收回了手,看着手里一块女人用的帕子。

他进了僻静院落,看见取哥儿正在拨算盘,算一笔,记一笔。

“你病才好,别这样劳累,回头又病了,你爹我可要养不起你了。”

沈取道:“咱们家还有三百六十七万两雪花银,外头有三十八家茶庄,五十九间布行,二十七家米铺,盐道的生意抛开不算,你一个人就能买下江宁城,还养得起孩儿。”

沈恙怔然片刻,忽然大笑起来,他上去摸了摸取哥儿的头:“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了。”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沈取的对面,看着取哥儿用枯瘦的手指拨着算盘珠子,就像是他小时候一样。

眯着眼睛,沈恙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平和。

听着这样拨算盘的声音,所有所有的焦躁和不安,都平息了干净。

啪、啪、啪、啪……

他很有钱,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坐在这里看取哥儿打了小半个时辰的算盘,他才道:“别打了,当心坏了身子……香玉给你备了汤,你趁热喝了吧。”

“今儿喝的是乳鸽汤,父亲不喝一碗再走吗?”

他抬首望着沈恙,眼睛大大地,黑白分明着。

沈恙一下想到了顾怀袖,他勾唇一笑,道:“好啊。”

于是坐下来,沈恙亲手给取哥儿盛了汤,取哥儿也给沈恙盛了一碗,双手捧着到他面前,只道:“爹,你也喝。”

香玉在一旁忙活,看着着父慈子孝场面,摇头一笑。

沈恙吃相不好,咬了喝汤的勺子,用牙齿磕着,似乎想要将之嚼碎了咽下去。

沈取听见声音,只叹了一口气:“父亲,再咬下去,您喝的就是自个儿的血了……”

“你爹我喝的就是人血。”

沈恙是喝着他全家的血长大的。

他垂了眼眸,将勺子从自己嘴里扯出来,总算是开始了喝汤。

等着一顿汤喝完,沈恙交代他早些睡了,才从院子里又顺着长长的长廊回了自己书房。

书房里已经坐着一个女人,端庄娴静。

沈恙一见到她就笑了一下,“来要你女儿了?”

这是一张跟张廷玉很像的脸,张望仙看着沈恙走了过来,坐在自己对面。

旁边放着一只酒壶,里面还有半壶酒,沈恙抓起来,轻轻晃了晃,听着里面酒液的声音,等着张望仙答话。

张望仙道:“事情办成了,她人呢?”

“在园子后头,今儿刚吃了厨子做的四喜丸子……放心吧,我看着有那么吓人吗?”沈恙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歪七扭八地坐着,却忽然垂了头,似乎很丧气和颓废,“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张望仙冷笑了一声,也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共戴天的血仇,我该杀了你再自裁,可我还有女儿……沈恙,你这样机关算尽,真的会自食恶果的。”

沈恙听了却道:“谁允许你直呼我名姓了?”

他提溜着酒壶,似乎是借着酒意胡言乱语:“我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儿子,为什么要给别人?父母对孩子有生养之恩……顾三生他,我养他……我为什么要放手?”

“你本不配养他。”张望仙说话毒得像根针。

沈恙道:“你跟张廷玉果然是兄妹。”

张望仙坐在那里,两手叠放在一起,从来不曾忘记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斜睨着他:“旁人将狗崽儿当儿子养,终究那还是一条狗;你本是想把别人的儿子当狗崽儿养,却养成了自己的儿子,付出了真感情不想放手的滋味,如何?可你终究还是要放的……”

“哗啦啦……”

沈恙还晃着酒壶,也任由自己的思绪跟着酒壶转悠。

“不是的……”

罢了,解释什么呢。

反正他沈恙卑鄙无耻,阴险狠毒。

想着,沈恙又喝了一壶酒,荒谬的理由,何不留给自己荒谬着?

“你沈恙,不得好死。”

张望仙已然知道自己女儿在哪儿,再不想跟沈恙废话一句,她起身想要走,谁料沈恙却忽然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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