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时镜作品宰相厚黑日常[清]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如今若是仔细看,便知道宜妃是说话最多的,可时不时还要捎带上良妃一句,至于德妃却反而没怎么插话。

德妃两个儿子,可谓是兄弟两个离心离德,不知道怎么竟然钻牛角尖一样对在了一起,德妃跟四阿哥的感情淡,但是跟十四阿哥感情深,如今看着两个儿子透着一种分道扬镳的感觉,不可谓不糟心。

顾怀袖老神在在地喝酒,也夹菜,仿佛两刻钟之前她并没有用自己的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样。

她像是寻常一样,喝酒,吃菜,说话,恭维人,时时应付警惕,旁人从她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来。

想要亲近公主的人,都跑去跟纯愨公主亲近敬酒,纯愨公主远居蒙古已久,酒量甚好,顾怀袖不好单出来,只跟着众人一块儿进去敬了酒。

出来的时候,顾怀袖就那么状似无意地落后了两步,立刻被后头李光地的夫人汪氏给瞧见了,忙拉她的手:“二少奶奶,可久不见了。”

李光地与张英同辈,张廷玉还算是李光地的晚辈,所以汪氏习惯于叫顾怀袖“二少奶奶”,只因着顾怀袖小她一辈。

顾怀袖也是立刻停了下来,弯身一见礼,笑容带着几分真诚:“夫人抬举,可不才几天没见吗?”

张廷玉在南书房当差的时候,多亏着李光地的提拔抬举,多番指点之下,也让张廷玉少走了不少的弯路,顾怀袖对李光地,自然也是心存了感激。如今见着李光地的夫人,又是后院里走动过的,自然更加亲近。

另一位夫人似乎是八旗出身的女人,两把头梳得很漂亮,一身黑底绣彩纹的中袖褂子,下头一身黑色的马面裙,穿得要多低调有多低调,只手上戴着一副成色极好的鸡血石镯子,显得贵气非凡。

在顾怀袖的目光扫到这一位夫人的时候,汪氏连忙道:“这是马齐大学士的夫人。”

说着,她又给瓜尔佳氏介绍:“这一位是……”

瓜尔佳氏看着也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贵妇了,却一摆手道:“我知道,一见着这脸蛋身段就知道了,宴席上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看的,那就是张二夫人。”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当面被人这样夸着,顾怀袖自然要做出一副不好领受的模样来。

三个人这样说了一会儿,顾怀袖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陪着当朝两位重臣的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夫人,逛园子去了。

瓜尔佳氏早年也是进宫选秀过的,还在没出嫁的时候伺候过宫里瓜尔佳氏的小主,如今对御花园也是很熟悉。

她朝前头走着,似乎盘算着什么,听顾怀袖与汪氏说的都是寻常小玩意儿和穿着首饰方面的事情,不由得插口道:“我方才见着良妃娘娘身上那一身缎袍,像是蜀锦裁的。”

隔得那么远,竟然一眼就看出是蜀锦来?

顾怀袖心道好笑,却也不抓这个破绽,顺着她的话道:“听闻这蜀锦一年都得不到几匹,一寸蜀锦一寸金子呢,到底还是良妃娘娘有福气……”

“可不是?”瓜尔佳氏笑着,“不过宜妃娘娘更有福气呢,瞧着便觉得富贵满身,德妃娘娘更是稳稳当当。宫里的主子们,真是个个都好看。”

顾怀袖扶着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汪氏,接声道:“如今这样的光景,往后谁又知道呢?良妃娘娘这一身可当真不一般的……听闻良妃娘娘出身寒微,却偏得皇上宠爱,如今直接成了一宫之主,八爷又争气……好日子这不是还在后面吗?”

话不用说穿了,说穿了就不美。

顾怀袖眼见着瓜尔佳氏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便心里暗叹了一声。

不用张廷玉,四爷的差事这就算是已经成了。

她不用出多大的力气,只是需要煽风点火。

一则借张廷玉的势,二则借了汪氏的势,更是顺了如今八爷党的意思。

太子被废了,很快就该要议储,八爷那边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取太子而代之了。

四阿哥的意思,不过就是再给他加点底气,加点柴禾,好让八皇子胤禩的野心烧得更旺。

有时候一句话,能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端看这话在哪里说,对什么人说,在什么样的场合说。

如今顾怀袖一眼就看出今日是天时地利人和,倒也不必费心想着怎么跟大学士马齐蒙混,任是谁也想不到,张廷玉清流,而顾怀袖是四爷的狗腿子。

瓜尔佳氏就是马齐的夫人,也断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起这件事。

顾怀袖只这么一说,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磕,黑的白的随便她扯。

瓜尔佳氏不信无所谓,只让八阿哥按捺着吧,皇位眼看着就要成别人的了;瓜尔佳氏若信了,八爷立刻就要在议储之事上大出风头,胤禛设好了套子等着这一位爷钻呢。

管你温文尔雅还是温润如玉,到了火坑里,霎时间连人形都不会有一个。

顾怀袖就是站在四爷身边的奴才,帮他把一个个敌人推进这个坑。

一直到宴席散了,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宫人们提着灯笼,引着一干命妇们出宫,半路上顾怀袖看见毓庆宫方向跑来了一名太监,半路上跟人交头接耳。

还没出宫门呢,消息就传回来了。

汪氏在宫里耳目灵通,上前几步来,只走在顾怀袖的身边,便道:“太子一出事,被圈禁在上驷院外头,毓庆宫里便是越发没了规矩。宫女们不帮着主子捡扇子,反倒让主子下去捡,平白没了个人,真是造孽。”

“主子?”

顾怀袖故作不知。

汪氏道:“前几年没了阿哥的那个,林佳氏吧?失足落水……咳,瞧我又开始多嘴了。真不知道这事情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这句话就是在试探顾怀袖了,顾怀袖握着汪氏的手,笑吟吟地,她手也暖和,被手炉给温着,一直不冷:“刚秋天呢。”

汪氏抬头望着她,过了许久才慢慢笑出来。

“是啊,现在才秋天呢。”

才过了重阳没多久,秋天过了还有冬天,最冷的时候还没到。

一路出了宫门,顾怀袖回望了巍峨的宫殿一眼。

琉璃瓦朱红墙,掩映着灯火万千,热闹过后,这些灯火很快就要被压灭在这种沉沉的黑暗里。

她只垂首低眉地一弯唇,出来了,便在上驷院前面不远处看到了张廷玉。

张廷玉出来得略早一些,就在外头等她,一看见她披风里头简约又鲜艳的白底红绣衣裳,便知她也回来了。

“怎的站在风口上?你也真不怕自己吹凉了。”

顾怀袖走过去,便与他握住了手,两个人挨得很近。

张廷玉看她手道:“听说你被猫给挠了?”

“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猫,烦人得紧。”顾怀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只道,“宫里擦过药膏了,回去再擦一回吧。”

瞧了一眼她伤口,张廷玉用手指指腹压了压,眼底微光闪烁,道:“一会子爷亲手帮你擦药,肯定比小太监小宫女的活计好。”

他似乎还惦记着当初顾怀袖给他揉手时候的模样。

两个人就靠着马车边对视,彼此眼底都是暖意融融。

张廷玉扶着顾怀袖先上车,自己手一撑就想要上来,不过手掌方要落下,便瞥见了外头快步跑过来的阿德。

阿德手里捧了一封信,脸上表情带了些凄惶。

人已经在车上,顾怀袖将这场面收入了眼底,心里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像是一只巨手,攫住了她心脏,几乎连呼吸都停止。

张廷玉看了站在马车旁边,看了信封一眼,拆信的时候似乎有些手抖。

他看了信很久,眨着眼,似乎想忍住什么东西,闪烁不定之间,竟然连浑身都发抖起来。

“二爷,二爷……”

阿德之前看见信就知道不好,可没想到他的想法应验了。

这不是吉信,是凶信。

张廷玉扶了一把车辕,只对顾怀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再进宫见皇上一回,阿德在这里守着。”

说完,他转身便朝着宫门而去。

半路上有同僚叫他:“张大人,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下钥了,您干什么去呀?”

张廷玉没有回答。

寻常时候,同僚跟他说话,他必然是有问有答,从不轻易得罪人,说话虽少,可办事很牢靠。这样一个有礼有节的人,今日忽然不说话了,众人奇怪。

然而张廷玉听不见的。他只有一颗心,在走动之间,逐渐地平静下来。

他入宫,去见皇帝,该丁忧了。

顾怀袖让阿德把信捡起来,递到自己手上,只看了一眼,她便几乎眼前一黑。

怎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去年见面都还好好的……

一时之间,连顾怀袖都要差点从车前摔下来。

她望着已经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的宫门口,头一回有一种暗无天日的错觉生出来。

吴氏去世,张英病重。

☆、第二零八章 子欲养

桐城的信是九月中旬来的,张廷玉将此事与康熙一说,康熙特意赐了恩旨,张廷玉奔丧一路下运河与关闸见旨立刻放行。

张府这边立刻就收拾了起来,轻装简从,只带要紧的仆从,雇了条行程快的大船便从运河朝着江南去。

顾怀袖带了青黛与白露,还有两个奶娘,看顾着尚还年幼的除夕和正月,张若霭也上船来跟着,知道桐城那边出了白事,人人面上都带着哀戚,可张廷玉反而平静了,他所有的情绪都内敛了起来,一日一日看着流逝的江水,数着指缝之间匆匆而过的三十七年时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旁人也不去扰他,都各自在船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九月底到济宁,十月中旬到了扬州,下旬已经到江宁,月底抵达铜陵,一直等到十一月初,才换了陆路进安徽。

周道新年初被调任安徽,当了知府,不久安徽巡抚病老乞休,户部下咨文提调周道新为安徽巡抚,待明年年初正式提拔。张府出事的消息,周道新也知道,一路上已经知会过各驿站。

张廷玉在铜陵的时候,便已经接到了消息,说是张英病笃,望速归。

只是人急,车马也是要换,哪里来得及奔回去?

待得十一月中旬,张廷玉换马回来的时候,桐城外头已经有不少的官员接应着,张廷玉虚虚地应了,便直奔桐城张家大宅。

他在城门口的时候,便有腿脚利落的小厮一路喊着“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回张家大宅通报。

顾怀袖等人的车马还在后面,人困马乏,却也必须赶着去,张英情势不好,谁知道是不是能再见上一面?

刚刚看见张家大宅,那刺目的白,就已经让顾怀袖忽然落泪。

下车来进了宅门,也根本没时间休息,入眼所见人人都是哀戚的一片。

乔氏与彭氏在外头候着顾怀袖,见她回来,都叫她赶紧进来看。

吴氏已经去了,停灵几日不能不出殡,如今张英也躺在床上,大夫已经通知了准备后事。

顾怀袖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张廷璐张廷瑑两兄弟眼圈红红地站在屋里,床榻边坐着的就是张廷玉,他背对着众人,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外头吵闹得厉害,张英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便瞧见张廷玉坐在他病床前头。

“衡臣回来了……”

“孩儿回来了。”

张廷玉声音里带着哽咽,只很勉强地说着话。

他甚至还微微地一弯唇,“好久都没见着父亲了……”

张英头发全白了,手上满布着的都是皱纹,眼神带着那种山野农夫的淳朴和朝堂重臣的精明。

他伸出手来,张廷玉立刻上去握住:“父亲……”

“我早已经过了悬车之年,该走了。人谁没个死呢?你父亲这一辈子也活够了……记得把我,葬在你娘的身边,回龙眠山去……”张英声音喑哑地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在病笃的时候,便已经跟其余几个儿子交代过了。

“孩儿谨记。”

“二儿媳可回来了?我看看除夕跟正月……若霭小子呢……”

张英朝着旁边张望了一眼,顾怀袖顾不得擦眼泪,只牵着张若霭,又叫抱了除夕正月,到床榻边来:“若霭在呢,除夕正月也来看您了。”

“个个都在哭……有什么可哭的……”

张英竟然还笑了笑,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说话都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不过一切,都像是他在朝堂上那种淡泊和沉稳,他甚至抬手想要摸摸除夕和正月,“是两个乖孩子,这辈子都没怎么抱过孙子孙女,若霭也不小了,我给起个字吧,就叫晴岚……除夕行三,他四弟叫若需,便给他起个霖字吧。正月是女娃,咱们张家女娃娃一直不多,叫步香吧……十步之泽,必有香草……你母亲什么都不会,只喜欢念叨这一句呢。”

恍恍惚惚又想起上龙眠山采茶的时候了,张英忽然掉出了眼泪。

他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只道:“望仙呢……老大呢……老大怎么还不来呢……”

屋里人人都哭了起来,一瞬间无法抑制。

只有张英恍然未觉,张廷玉道:“大哥在宫里办事,儿子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在宫里办事?”张英目光变得渺茫,“回不来了……”

张廷瓒回不来了。

张英伸出来跟张廷玉握住的手,忽然之间用了力,像是枯藤一样,紧紧地缠住了张廷玉,他一口气上来,眼睛瞪得老大:“且把我今年制的桐城土茶,给皇上带两罐去——”

他说完,便没了力气,像是条鱼落在岸上一样,又跌回了床板。

张英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帐顶,没有松的,只有那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张廷玉。

张廷玉甚至能感觉到他父亲的手指甲已经扎入了他的皮肉里,可他一动不动。

“孩儿谨记。”

“十年不晚……”

张英忽然又呢喃了两句,终于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代名臣,便这样睡去了。

溘然长逝。

整个张家的悲怆,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张廷玉肩膀抖动了一下,他仰着脸,额上颈上青筋都要爆出来,竭力地抠住了床沿,声音沉沉地,喉咙里都溢着血腥气,“父亲……”

张英躺着,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他的身体也渐渐地冷了下来,再也不会温暖。

人有生老病死,张英这一辈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出身进士,官至东阁大学士,四子有两子皆中进士,如今同样是朝中重臣。

家学渊源,就这样埋藏在一代一代的血脉里,永不消逝。

张廷玉撑了好几下,才起了身,退了两步,面朝着张英,跪了下来。

后面张廷璐张廷瑑跟着跪了下来,还有前不久才出生的张廷璐幼子张若需和张廷瑑女儿张怡雪,顾怀袖拉着张若霭,后头青黛抱着除夕和正月,都跪了下来。

父母生养之恩,如何能报?

最憾世间,子欲养,而亲不待。

头磕下去的时候,顾怀袖就见着眼泪了,所有人都一样。

张家子孙齐齐朝着张英磕了头,这才叫人备着收敛的事情。

第二日,前些天还没拆去的白,便又重了一重。

上至巡抚,下至县令,都来拜谒,张府门口白天来吊唁的宾客几乎如流水,有近处的文士举人,也有同省与张英共事或者同科过的人,还有与张家有旧交的,远亲同族,都来了……

后事是早就备下了,有条不紊,就这样停灵几日,眼见着便要出殡。

张英一家后半年连出两丧,吴氏去了不久张英也跟着去了。

身前身后名,于张英又有什么了不起?

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廷玉跪在灵堂上,穿着孝服,只看着堂中排位。

张英说得没错,他这一辈子也活够了,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多少酸甜苦辣艰辛荣辱,如今人死了,不过化作黄土一抔。

张府门外凄惶的一片,就像是已经近东的天气,湿冷无比。

一驾马车远远从桐城外头来,旁边有个骑着胭脂马的艾子青长袍男人,这会儿满面都是尘霜,眉头紧锁。

而马车当中的女人,却直接指路往张家大宅而去,一停下来,她便夺下马车,踉踉跄跄地朝着府门跑,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摔在地上。

张望仙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从陕西守孝回来,竟然在江宁道中听闻此噩耗,一时之间悲痛欲绝,一路奔来,只望见满门重白,心神俱裂之下几乎扑倒在地。

兴许是见着她太过悲怆,也兴许是认出她来,竟没人拦着,任由着她跑进灵堂。

“爹,娘……女儿回来了……爹——”

她满身素白,姣好面容上全是遮不住的伤悲,望见满堂悲戚便想要朝着灵位扑过去。

张廷玉回头便瞧见她,眼见着张望仙要往灵堂上供着的牌位去,抬手便落下一巴掌,微微湿润的眸子里带着清透,只低声道:“来人,给姑娘换上孝服,再出来见。”

张望仙终于清醒了,她怔怔看着张廷玉。

过了半晌,她才跪下来,先给牌位磕了头,再被一旁腰上悬素的丫鬟带走换了孝服出来。

她是出嫁的女儿,可也该守孝。

张望仙在屋里哭了一回,出来擦干了泪,披麻戴孝了,才重新过来跪下,整个人也恍恍惚惚了。

多年未归的张望仙回来,竟然是奔丧。

三年多之前才扶了丈夫的灵回陕西,如今又要奔着张家的丧。

对张望仙来说,命运兴许很弄人。

多年不见的四弟张廷瑑已经不怎么记得她的容貌,姐弟之间生疏了好一阵才渐渐熟络起来。倒是张廷玉,四十四年时候就在江宁见过她,虽不说话,却也不至于太陌生。

倒是张家的丫鬟仆妇,大多都不认识她。

顾怀袖见过张望仙,那时候她说是沈恙养的外室,到底张望仙是怎么回事,顾怀袖也不好问。

她对张望仙心存着芥蒂,自来媳妇跟小姑子关系都很奇妙,张廷玉那边有打算,她不问,只给张望仙安排好了住处。

次日出殡,张家乃是桐城望族,沿路撒道纸钱都铺了一地,也有曾经受过张英恩惠的人,沿路跟着哭号。

前面出殡的队伍一走,后面的人便跟上了。

张英与吴氏都要归葬到张家在龙眠山的祖坟,山上还有祖宅,这两个月家眷大多都要住在那里,早早预备叫人打扫过,顾怀袖也跟着去了。

挑过吉时下葬,张英也入了土,旁边就是吴氏。

以前跟张廷玉住在桐城的时候,清明祭祖也来龙眠山,这一片坟地,顾怀袖也不陌生。

山林之中一片冬日的萧肃,众人站在新坟前面,躬身下拜。

以后顾怀袖与张廷玉也会葬在这里,躺在土里。

眼看着就到了四十七年的年尾,今科乡试早已经结束,四十八年会试主考官之争又要开始,丁忧了一个张廷玉,自然有无数人高兴。

康熙着礼部为张英拟了谥号,为文端,李光地顾贞观等人也从京城发来凭吊词……

实则,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旁人再怀念,亦是无益。

张廷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只一个人住在祖宅最靠东头的屋子里,没人敢去打扰他。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想,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康熙四十七年的九月底,皇帝下旨召集群臣议储,将各人心目之中的储位人选写于纸上,大学士马齐写一“八”字于掌心,暗示诸臣,朝野之中支持胤禩之人无数,康熙大为震怒,直斥胤禩心怀不轨,辛者库贱奴之子,岂可为皇储?马齐革职查办,连带着八爷党诸多臣工尽皆遭难。

四皇子胤禛一力保太子复位,又有三皇子胤祉揭发大阿哥行巫蛊暗害太子发狂疾,查实之后大千岁被禁足,议储之事陷入僵局。

张廷玉门生戴名世三月修书一封寄往桐城,张廷玉接信之日,正听着张若霭背书,拆了信一看,便知康熙终究还是念着父子情,也不愿看朝野纷乱。

三月辛巳,康熙言二皇子虽被镇魇,已渐痊可,昭告祖宗社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妃石氏复为皇太子妃。

去年掀起的一场风云,暂时就这么平定了下来。

而张廷玉,还要在桐城待上三年。

谁知道,五十年的年尾,又是什么样呢?

顾怀袖远远见着他捏着信纸,便是一声低叹。

张望仙在后面给她女儿做刺绣,只道:“二哥素来能忍,会藏,过不一阵就会好的。”

“他已然好了,只是还不大想动罢了。”

顾怀袖很了解张廷玉,也没怎么担心。

张英是年岁大了,去时,除了张廷瓒,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过来坐下,看着正月醒了,便将她抱过来,这孩子如今也叫步香。“说起来,你回来这么久,也只见到你女儿……”

张望仙停下手里的针,咬断了线,只慢慢笑了一下,道:“不敢带来。”

顾怀袖这才想起,张望仙,仙姨娘,取哥儿怎么敢带来?到底连沈恙都是不敢来的。

☆、第二零九章 龙眠山隐居

京城里来的这一封信,似乎一下就让张廷玉恢复了过来。

他把张廷玉抱起来,便进了院子,老三老四都在屋里读书,为父母守孝期间,不能参加科举,只能再等出孝。

张廷璐与张廷瑑本来已经考完了县试,去年下半年开始准备着乡试,正要往江宁去的时候,吴氏便已经病重,七月里没了的,所以兄弟两个连乡试都没参加。其实细细想来,张家兄弟仕途都挺坎坷。

顾怀袖就在屋里看着他,这会儿张望仙也自己那边去了,屋里就只有张廷玉与顾怀袖两个。

她微微抿了抿唇,拉出些微的笑意:“好些了?”

张廷玉走进来,只道:“还好。”

他深黑双眸望着她,然后拉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在了竹窗前面,正在龙眠山的春季里,四周的景致都很好。

“快到采茶的时节了,父亲跟母亲喜欢这个时候出去采茶。”

顾怀袖听了,也一望那铺满了绿的山野,道:“那我们也去。”

近几个月来,也有一些人上山来拜访张廷玉,偶尔还会献上自己的文章给张廷玉看,高兴的时候,张廷玉就批两笔,不高兴的时候就把那些文章都压在了案头上。时间一往四十八年走,似乎就更快了。

采茶云雾天和雨天都不适合,最好的便是清晨露气刚走太阳出来不久的时候。

张廷玉与顾怀袖当晚叫人准备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张廷玉便说要去采茶,结果张若霭也说要跟着去,张廷玉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次日里,顾怀袖换了一身细布的素白色裙衫,看上去跟个村姑差不多,不过她天生丽质,即便穿着这样简单的衣裳也遮不住光华。张廷玉也换上了一身灰白长袍,从院落边的抓了两只小背篓,一只递给了顾怀袖,一只自己背着,便要朝着外面走。

张若霭今日也不去读书,专跟着自己爹娘一起出去采茶,换了一身衣裳跑出来,却嚷道:“我怎么没有小背篓?”

“自个儿从墙角里拿,一直都有的,找个小的……别逞能。”

张廷玉一面口气淡淡地说着,一面已经拉着顾怀袖的手朝着远处走。

茶园就在山林环绕之中,他们家也有茶园,尤其是张英归家之后很多年,一直都在种茶,有时候来采茶的还有自家小厮,张英也跟吴氏出去采茶。去年出来采茶的还是张英,如今便换了张廷玉与顾怀袖。

夫妻两个出来的时候,山间的云雾刚刚散去,顺着山道已经能看见很多采茶的姑娘背着小背篓上山了,彼此谈笑之时透着一种活泼机灵劲儿。

张廷玉见了,微微笑着,却道:“人家都是妙龄的小姑娘,咱们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子,也来跟年轻人争争。”

“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还不知采出来的茶是个什么模样呢。”

顾怀袖一手拽着背篓的绳子,一面被张廷玉扶着走过山坳里一座小桥。

前面山坡阳面上,已经有不少人等着露气散完干活儿,这会儿见着忽然出来个张廷玉跟顾怀袖都不怎么辨认得出来。

毕竟,张廷玉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

他自己倒是没在意旁人的眼神,给顾怀袖指,从山这一片,到那一片,挨着哪一片的茶园是他们的。

这时候也有一些茶商派下来收茶的小商,跟着老茶农在山上转悠。

顾怀袖只望了一眼,低头去看那些新鲜的嫩芽,“我素来连品茶都不会,一贯以茶解渴,牛嚼牡丹,却还是头一回上来采茶,这东西怎么采。”

“咱们家也不想着以茶谋生,你爱怎么采怎么采,好歹能喝就成。”

张廷玉说着,已经掐了一芽下来,叶片嫩极了,上头只有两片叶子,连着摘下来的几芽都是二三叶。

顾怀袖倒是看明白了,这边采茶跟六安的瓜片差不多,多采一芽二三叶,她也摘了一芽下来,放在掌心里看着着实嫩绿可爱。

回头瞧她一眼,张廷玉眼底带了几分暖色,再一看张若霭,自入学后难得调皮地摘了一芽茶叶来含着,见着他看过去,便立刻伸手在嘴唇上一抹,把茶叶拿了下来。

臭小子还以为人没看见呢。

张廷玉只这样慢慢地采茶,显然是一面采茶一面想着事情,顾怀袖倒是有些得趣,专挑着嫩尖细蕊来掐,后头才随口问了一句:“戴名世今科也去考了?”

张廷玉背篓里已经铺了一层嫩芽,方掐了一芽拿在手里,换了一行朝着上头走,回道:“会试时糊名,以戴名世之才,会元不在话下。至于状元……却还要看运气的。”

不过戴名世的字很好,若夺了会元,说不得也是状元了。

四十五年的时候考了一场都能被张廷玉拔在施云锦的头上,今年若是三场都考,还能有哪个考官敢反驳?

更何况,戴名世摆明了就是张廷玉的门生,他虽然丁忧,可余威尚在。

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踩低捧高,可寻常人做得最多的也就是踩低捧高。

却不知,戴名世运气如何了。

  如果觉得宰相厚黑日常[清]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时镜小说全集宰相厚黑日常[清]我本闲凉王侯组团当山贼贫僧姜姒虐渣攻略非典型庶女[重生]票房毒药翻身记[金粉世家]重生秀珠[红楼]大盐商[黑客]自由男神不自由[黑客]愤青大神[大汉天子]废后复仇傲慢与偏见(世界公敌),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