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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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三娘笑了起来:“她们是你的丫头?”

“对啊。”杜静姝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几碟菜和点心,还有罐肉粥,“国公府人少,九哥身边只有几个小厮,一个丫头都没有。燕婉身边只有两个丫头,都陪着她在宴席上了。婚礼是我娘帮衬着打理,从府里调了些人过来帮衬。你先吃,吃完再叫你的丫头帮你换妆。她们都安排在第一进院子歇息。一会儿就过来了。”

“今日怕是也累着你了。”岑三娘看得出来,杜静姝也出了不少力。

杜静姝舀了碗粥给她,自己挟了个点心吃了:“九哥才累坏了。我娘只是过府帮着打理。下贴子请司仪请鼓乐戏班,全是九哥办的。”

“看来我嫁了个能干的男人,真好。”岑三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杜静姝像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方妈妈带着阿秋和夏初来了。杜静姝就放了筷子:“三娘你先歇着,我去前面看看。”

“劳你费心了。”岑三娘真心谢她。

“后天认亲给我备份好礼谢我就成。”杜静姝扮了个怪脸,笑嘻嘻的走了。在门口又回过头来,“忘记提醒你了,认亲那天最好穿双护膝,杜家大概要来一百多号人。”

“等等。”岑三娘吓了一跳,“真有那么多人?”

杜静姝想了想道:“你再问问九哥吧,他知道。我先去啦。”

方妈妈三人也听到这件事,不由得紧张起来:“姑娘,照事先杜家给的名单,咱们只备了五十份礼。”

“先帮我换了衣裳。”多出一倍的人,来吃大户的呀?岑三娘也有些恼火。

为了顾全双方的面子,认亲会来多少人,长辈平辈小辈都列在单子上清清楚楚。免得漏了谁的礼脸上不好看。谁知道杜静姝扔了这么个消息来。

洗个了热水澡,换了件家常的儒衣,将发髻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用枝长玉笄绾住。拍着不施脂粉的脸,岑三娘觉得轻松无比。

“姑爷院子里没有丫头侍候安排起来倒也轻松。方妈妈,你先把这院子的内务管起来,姑爷的人应该不会插手内务。逢春和冬暖还小,你先带在身边教着规矩。阿秋和夏初仍在内堂侍候我。别的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安排。”岑三娘先把人事安排了。

岑三娘又道:“方妈妈,你拿着荷包,大房的人过来帮衬,你见着先赏下去。不够再来领。至于要补多少礼,回头我问过姑爷再说。”

“是。”见岑三娘不慌乱,方妈妈几人的心渐渐安定。

“姑娘,我和夏初今晚都住在旁边东厢侍候着。东厢空着没人住,西厢好像是姑爷的书房。有事喊一声就能听到。”阿秋说道。

“行。”岑三娘想了又想,好像没别的事了,“有事明天再说。给我找本杂书来。阿秋先去歇着,夏初留下来侍候。”

感觉进入战斗状态似的,岑三娘被杜静婉带来的消息绷紧了神经。

作者题外话:有什么明天晚上再更,抱歉,这两天中午总是有事,只能晚上多更了。

新房

平时岑三娘养成了亥中睡,卯中起床。换成现代的计时,大概晚上十点半睡,早晨六点到六半起床。午饭之后再睡个午觉补眠。

她拿着书瞧着瞧着眼皮直往下坠,干脆扔了书起身,叫夏初给她说说衣饰等物的怎么放置的。

新房极为宽敞,正房五间,正中进门是宴息处,东西各两间。西厢两间打通,中间用雕花木屏隔了个小小的起居间。东厢两间,一间放置着她的嫁妆,另一间还空着。

岑三娘目测了下,卧房大概有四十平米大。北窗下盘着炕,却不像东北的火炕,四周用雕花木栏围了,竖了床柱,挂了她从李家带来的红色绣花鸟绫缎帷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南方用的拨步床。

一侧放着妆台,挨床头有只双开门的小立柜,两只胳膊粗的红色龙凤喜烛吹放着光明。

衣柜不像现代的立式柜子,春夏秋冬四口红漆包铜角描花樟木大箱子靠东墙一排搁着。收着她的四季衣裳。新衣柜旁还有四只旧一点的衣柜,不用说,肯定是杜燕绥的衣箱。

岑三娘知道,多半都是没有穿满的。她越看越觉得丑,寻思着等手里宽余了,再找木匠照自己的心意重新打造。

南窗下放着架罗汉矮榻,中间搁着小矮几,放着一只凸肚青瓷花瓮,插着大把粉色的桃花。铺着锦缎垫子,两端放置着长枕。上方是一排窗户,可以想象阳光明媚的时候,靠在上面看书的惬意,她总算觉得这一角能看得过眼了。

卧房一侧有道小门,挂着彩绣的门帘。她更衣洗漱时瞧过了,是净房。

看了一圈,岑三娘精神好了些,上前开了杜燕绥春季的衣箱。里面有两套官服,六套外出见客的深衣。衣料都是极好的,绣工也极为精湛。还有一件是她元宵节给他做的。中衣却仅有两身,瞧着还是半旧的。岑三娘哑然失笑。杜家在外苦撑场面,从杜燕绥的衣裳就可见一斑。

关了衣箱,她叮嘱夏初:“这么晚还没回来,估计是宾客多,军中朋友灌酒厉害。醒酒汤备好了吗?”

“姑娘放心,在茶水间炉子上热着呢。热澡水也早备好了,厨房还继续烧着,今晚不会停。”夏初笑着回道。

今天会烧一晚上的洗澡水啊,岑三娘有些汗颜,傻子也知道原因。她突然有丝恐慌,什么事都想完了,偏偏避开了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鸡血呢?”她清了清喉咙,低声问道。

夏初从袖子里飞快递过一只瓷瓶,脸涨得通红:“姑娘,这样总不是办法。”

“有备无患。”岑三娘接过塞进了枕头下。看了眼夏初,听她声如蚊蚋的说道:“奴婢亲自去办的,方妈妈都不知道。”

“好。”岑三娘露出了笑容。有个聪明人在身边就是好用。

这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声。阿秋并未睡着,连方妈妈都一直在院子里候着。方妈妈迎了上去,大嗓门开始报信:“姑爷回来啦!”

意乱

阿秋进了茶水间端来了醒酒汤。

门被大力推开,却是四个小厮打扮的人将杜燕绥抬了进来。

岑三娘帮着安置好杜燕绥,不用她递眼神,方妈妈就掏了四个荷包塞过去:“今日辛苦大家,我家姑娘有赏。”

等到将人打发走,岑三娘低头一看,杜燕绥脸如红霞,满身酒气。她如释重负的吩咐道:“阿秋把醒酒汤放下,我来侍候姑爷,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关好房门,一回头,杜燕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贼亮贼亮的望着她。岑三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贴紧了房门。

“喝了一些,不敢喝醉。你等我片刻。”杜燕绥眼神闪了闪,端起醒酒汤一口饮尽,转身进了净房。

岑三娘按住胸微微喘了口气,犯起愁来。原以为他醉了,今晚先含糊过去再说。他没醉,接下来怎么办?眼睛一闭?她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慢吞吞的移到罗汉榻上坐着。

没等多长时间,杜燕绥披散着头发,只穿了身中衣走了出来。

雪白的中衣宽大,衬得发丝如墨。他的脸偏瘦,长发披散,比平时多了些洒脱儒雅。记得第一次在岑家见着他,年纪尚小,十五六岁的男孩儿。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记忆中的空青不一样了呢?是隔了一年多时间,乐游原秋猎再次遇到他吧。

她怔怔的想着,杜燕绥已走近了,坐在了矮几的另一端坐下:“夜已深了,我长话短说可好?”

“哦。”岑三娘被这句夜已深了再次浮想联翩。

“皇上赐婚,所以明日咱们要进宫谢恩。后日再认亲。认完亲才能陪你回门。”杜燕绥见她躲闪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啊?”岑三娘猛然惊觉,“明日要进宫谢恩?”

“没人告诉你这个礼仪吗?”杜燕绥苦笑。他轻声说道,“别怕,只是去给皇上磕个头,以谢君恩。起的时间要早一些,大概等到皇上散了朝召见,就完了。不明白的,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皇帝赐婚要进宫谢恩,豪门大户都知道这个规矩,偏偏岑三娘不知道,而众人都以为她知道。忙乱之下,就让岑三娘在今晚听到了第二件让她吃惊的消息。她分外为难,也有些着急。她所了解的宫廷,印象最深的就一条:御前失仪是重罪。

想到这个重罪,岑三娘急了:“我对宫里的礼仪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要穿什么衣裳,备什么首饰。”

杜燕绥微微一笑:“你没有诰封,穿新嫁娘的衣衫,梳庄重一点的发髻,不失礼就行了。”

“这么简单?”岑三娘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么简单。”

“皇帝会问我话吗?我该怎么答?”岑三娘好奇的问道。

杜燕绥想了想道:“大概不会问什么话的。慎言为好。”

岑三娘点了点头。

然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杜燕绥有些疲倦,伸手揉揉眉心,强打起精神说道:“见着九哥儿了,去迎亲的时候。他考我学问,答不出来不让进门。”

岑三娘笑了:“人小鬼大,我很喜欢他。考你什么了?能进嵩阳书院读书,他可是骄傲得不得了。”

“还好。过关了。”杜燕绥也笑了笑。他看了岑三娘一眼,终于站起身道,“三娘,我承诺过你的事情我不会抵赖。你睡炕上,我在榻上睡。明日起得早,睡不了几个时辰。早些歇着吧。”

他从炕上抱起一条锦被,回过头看她。

岑三娘哦了起,站了起来,拿掉插瓶,去端小矮桌。

“我来。”杜燕绥放下被子,抢先几步,将矮桌移开。

他铺好被子,错身从她身边走过,拿起一只方枕,低头看到枕下那个小巧的瓷瓶,床榻上铺着的一方洁白的缎子,大概猜着了几分。杜燕绥扭过头,走到榻上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赶紧睡,别的事明日过了再说。”

岑三娘嗯了声上了床。放下帷帐,喜烛的光变得朦胧。她阖上双眼,心里涌出乱七八遭的念头。好像顺着了她的心意,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岑三娘幽幽叹了口气。

难得

许是错过了生物钟,岑三娘睡不着。

她想起那日在李家。杜燕绥打着颁口喻的机会和自己见面。他提醒她,大概只有接受赐婚这条路。他对她许诺:“……你如果不愿,想改名换姓离开,我来想办法。”

当时的她确实没有选择。嫁给滕王,皇帝不肯,她也不愿。

赐婚,也由不得她拒绝。无论他是否许诺过她。

杜燕绥今日和她分开睡,是想保着她的清白,应付过去,将来想办法让她改名换姓离开吧?

在他的承诺下,她虽然嫁了,好像真的可以选择新的人生。自己究竟想怎么过呢?岑三娘默默的回想起再世为人后的想法。

在岑家的时候,她最怕被岑老太太随意给自己找个不喜欢的男人嫁了。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她最想做的是离开岑家的掌控,改头换面立个女户。在大放的大唐做个有钱的女商人。将来遇到自己一个喜欢的男子,然后幸福的过一生。

后来滕王强势的介入了她的生活。她每天想的都是能够离开他的视线。她怕他,怕和雪姬和知秋一样的下场。任他呼来喝去,一个不如意随意打杀了。

再后来,她恨李老太爷为了爵位利用自己。她不想和皇帝家的事情沾上半点关系。杜燕绥消失的那一年,她过得胆战心惊。至今都糊涂着,不知道那枝神秘的钗最真实的故事。也是因为杜燕绥的出现,她对李建成外孙女的身份没有再多过问。

她一醒来,双亲过世。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岑家女儿,也没把自己当成李家的外孙女儿。对这两家,她没有半点血脉亲情。哦,除了可爱的九哥儿,除了后来交好的岑四娘。

杜家,如果真的哪天离开了,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世,多么孤单。

她想念和许氏百草在岑家那三年的生活。那时,再多的忧虑,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可是她们也离开了。岑三娘翻过身,将被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倦意袭来,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迷糊中,她听到杜燕绥轻声叫她:“三娘,醒醒,时辰差不多了。”

她一机灵睁开了眼睛,伸手掀起帷帐的一角。

杜燕绥已收拾妥当,身上的官服穿得整整齐齐。他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大红衣裙:“我从你衣柜里寻的。配的钗饰帮你选好了。”

岑三娘目瞪口呆,这也帮她弄好了?也太难干了吧?被滕王训练出来的?

“本该叫你的丫头来服侍……有些事还是别让她们知道的好。”杜燕绥放下衣物,脸不知是否被红烛映的,有点红。

岑三娘拿起衣衫迅速的穿好,下了床。

“水备好了,你先去梳洗。”杜燕绥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只瓷瓶。

岑三娘顿时明白他不叫丫头侍候的原因。想着自己枕头下也有一只瓷瓶,她逃也似的进了净房。

等她出来,悄悄的瞄了一眼,床上那幅白绸已不见了踪影。

“我去叫你的丫头帮你梳头。”杜燕绥对她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岑三娘走到床头,看到一只木匣,轻轻揭开盖子,果然在里面,白绸上点点殷红的血。她心情有些复杂。杜燕绥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在这个时代已经极难得了。

患得患失

夏初给她梳了个高髻,插了只鸾凤步摇,凤口吐着一串红宝石坠子。髻后插的分心却是两枝,一只李氏传下来的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另一只却是以皇后名义赏赐的那枝。

夏初捧了镜子让她看。两枝分心一左一右嵌在乌黑的发髻上,光芒闪烁,贵气十足。岑三娘瞧着,杜燕绥从妆匣里选出它们,他应该知道所有的真相吧?

她自己动手戴好金制的花形耳坠子,将那只瓷瓶递给了夏初:“拿去扔了。没用着。”

夏初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模样,喜滋滋的收了:“恭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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