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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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顺着看过去,换做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江璐赶走,看见她就烦。但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她还算有点顺眼了。

“沈总。”袁博士淡淡地说,“我和我女儿来看看老板,老板怎么样了?”

沈阳站起来,收起通讯器,十分官方地说:“老板的情况很好,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袁博士双手抄在白大褂里,平淡地说:“我当然知道老板肯定会醒,我也参与了研制变异怪物病毒的过程,那种药的效果还不错,只是试验次数不多就直接用在老板身上还是有一定危险。”

沈阳意味不明地瞥了江璐一眼:“你女儿不是也用了还没经过完全临床试验的药么,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袁博士眯眼道:“那是因为有老板庇护,现在老板本人昏迷,我们也不太确定是否可以处理好一切可能发生的问题。”

她的话说完,沈阳还没着急,江璐先着急了。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说老板会和我一样出问题吗?”她瞪大眼睛,很担心的样子。

沈阳本来要说什么,看到她那样的视线又闭上了嘴。

“你别多想,你的体质和老板不一样,再说这次的药剂,所有顶级的研究员都参与了研制,问题不大……”

袁博士的话才说完,沈阳就冷嘲热讽道:“呵呵,我还真是个外人,女儿说了同样意思的话,你给的回答就完全不一样了。”

袁博士望向沈阳,沈阳冷冰冰地看回来,两人对视几秒,袁博士转身就走。

江璐伸出手:“妈,你怎么走了?”

袁博士头也不回道:“有不喜欢的人在这里,你自己留在这吧,看完了就赶紧回去休息。”

江璐噎住,不得不又扭回头看着沈阳,沈阳白了她一眼,当她是透明的,拿出通讯器继续做事。

江璐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透过监护室的玻璃,虽然只有窄窄的一块,但还算可以勉强看见一点里面的内景,监护室里没有窗户,只开了一盏小灯,能看见仪器和病床,但看不见影的上半身。

其实真的挺想进去看看他的,但不知道可不可以。按照沈阳对她的厌烦程度,说出来肯定会被拒绝,薄爵估计也觉得她不安全,不会让她进去。

江璐万分失落地后撤身子,小心翼翼地又去看沈阳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嗯?沈总呢?”江璐惊讶地去问薄爵,薄爵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身后,当她后知后觉地回头去看之前,眼前的门已经被一只手推开,她背后被人一推,人就这么进了监护室。

“给你十分钟,最好老实点,我这里有监控。”他晃了晃手里的监视器。

江璐诧异地回眸望着他,直到监护室的门再次关上。她踌躇良久,才壮着胆子朝病床那边走。

绕过进屋时的左边的墙壁,她渐渐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人,影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身上也没插什么管子,就是脸色苍白点,嘴唇毫无血色。

她尽量放轻脚步,不让自己打搅到他,直到停在病床边,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直让她觉得整个胸腔都共振了。

哎,还是坐下吧,坐下可能感觉更脚踏实地一点。

江璐轻手轻脚地挪到病床的另一边,坐到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躺着的男人。

他闭着眼,表情还挺安详的,居然不那么冷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人。

其实也不对,就算没有人,他也不知道啊,难不成他醒过?看沈阳的反应,应该没有。

真是的,个性那么强硬的人,以前闭上眼都皱着眉,现在受了伤却不会了,舒展开眉峰之后,尽管嘴角平整没有上扬,却依然有点温和的气息在。

江璐忍不住有点心猿意马,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虽然他也没直接说什么,但是……

啊哈哈哈哈,真是的,怎么老是胡思乱想,这心里头都小鹿乱撞了,不看见他还好,看见之后这脑洞开得就跟黑洞似的,要不还是走吧?

不想走。

不舍得。

江璐为难地稍稍站起来一点,贴近平躺的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他的脸,尽管在病中,他的皮肤依旧很好,就算没有可以保养和涂抹什么,但一点死皮都没有,也不干燥,真羡慕。

“你快醒过来吧。”江璐小小声说,“你连我都能治好,你自己也不会有事的。”

她的手放在他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好像在安慰他一样,做完这一切,她收回手站直身子,叹了口气说:“我走了,沈阳一会该来赶我了,你休息吧。”

她说完话抬脚想走,但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诧异地转回头,望着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精准地发现他手指动了几下。

江璐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惊喜,她情不自禁地跑到门边打开门,提高音量说:“沈总沈总,老板他醒了!我看见他手指动了!”

沈阳震惊了一下,立刻在通讯器上按了一下,然后监护室外面的几个房间立刻打开了门,许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冲进了影所在的监护室,江璐一个单薄较弱的女孩子直接被挤在了外面,还在墙上撞了一下,忍不住痛呼一声。

“真是的,比我还着急……”她嘀咕了一句,没料到还有人回应她。

“呵呵,当然比你着急了,老板就是我们的命。”

江璐僵硬地转头看去,低着头说:“爸。”

江技术从暗处慢慢走出来,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无框眼镜,镜片上闪过智慧的反光。

“你一定不是我亲生的,回来之后醒了不知道来看看为你担惊受怕的父亲,居然跑到这里来看老板,你可真是太有孝心了,等老板醒了,我一定劝他收你做干女儿。”

江技术的冷嘲热讽让江璐有点哭笑不得,她拉住父亲的白大褂衣袖说:“我这不是正要去找你吗,我听妈说,你本来要带我去某个地方的,幸好你最后没去,不然妈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

江楚斜睨着女儿,冷淡说道:“你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了,我当时会答应也只是因为吃错了药,现在我得回去吃对的药了,女大不中留,迟早要跟别人跑的,哼。”

说完话,江技术力道很大地挤进了监护室,江璐站在外面,总感觉面前落了一地黄色的树叶,还有二胡的在拉着一首耳熟能详的歌——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呀,没了爹呀……”

第三十八章

当你想关心一个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立场关心他,他身边站着人山人海,根本没你的位置时,那种发自心底的郁闷与无奈,很难用语言形容。

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不过现在对江璐来说,仅仅是不勉强自己,已经是一种勉强了影的监护室里挤满了人,沈阳和薄爵肯定在最里面,父亲进去之后也没再出来,估计是正在给影做检查。其实不太理解,父亲是搞技术的,为什么这种大夫应该上的事他要过去?

江璐在门口试着探头去看看,失败几次之后就放弃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这个地方,走在有些熟悉的走廊里,竟然会产生一种怀念的感觉。那一定是错觉吧,明明这里是害得世界走向末日的罪魁祸首,她应该找机会一把火烧了这里才对。

江璐头疼欲裂,回到她的房间之后就扑到床上盖上被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现在不需要担心秦浓他们,因为影说过会让他们一起死,所以只要她好好活着,他们就不会有事,她莫名的很相信他的话,这说出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因为她居然相信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一个满身鲜血的坏人。

袁博士来看她的时候,就发现她躺在床上闷着脸睡觉,她不太高兴地把被子掀开,发现她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这种睡觉方式很容易缺氧,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没了被子遮挡,她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好得有限。她应该是睡着的,但眉头紧锁,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像是做了噩梦,连双手都紧紧握着拳。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江璐经历了太多太多以前她只在电影里看见过的情节,对于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突然经历这些,在精神方面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她没有表现出什么,他们就有点疏忽了这一点,真是不合格的父母。

袁博士叹了口气,轻抚过她不安的脸,帮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监护室里,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只有江楚留了下来。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已经苏醒的人,其实他比他还要年轻一些,但这个年轻人却有着比他们这些年长的人更完善的理念,以及更加高超的研究技术。

当初和妻子一起加入ghost,算是个偶尔的契机。

作为科研人员,每个人都会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可以让自己不用担心经费,不用担心实验材料来源的地方供自己施展抱负才华,ghost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不管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大胆想法,在这里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尝试着实现,就算看起来是那么不靠谱,你依然可以使用一切你需要的东西进来实验,如果可以达到预想效果那固然好,达不到也没关系,在这里没人会责怪你。

对大部分人来说,ghost可能是个噩梦,但在灾难爆发之前,这里曾经是每一个科研人员的天堂。

影半靠在枕头上,面色虽然还不太好看,但已经脱离了危险。

在拥有可能是全球所有最高端技术的ghost,他身上的伤要是再不能治好,那就有点尴尬了。

江楚靠到椅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老板不说话,他也不主动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相处了一会,当影放下手里的通讯器,摘掉耳机之后,两人的对话才正式开始。

“江技术不用太紧张,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影微笑着,还有点虚弱,但完全令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善意与好相与,“就是比较好奇,之前江技术打算找到你女儿之后,等你们到了幸存者基地,打算怎么对付我。”

他的话说得平平淡淡,无波无澜,好像只是在叙述“你的研究发明真不错啊”这样的轻松话题,他不戴墨镜的时候,连江楚和他对视都有点发憷,明明他还在笑,漆黑的眸子里也满是温和,但在他手下做事这么久,江楚不难判断出如果自己的回答不令他满意,会是什么下场。

“内奸不是我。”江楚直白道,“虽然我打算带她走,但只是出于父女之情,也没想过到了那边之后泄露公司什么机密,我相信以我的才华,即便我什么也不愿意说,他们也不会怠慢我。”

影对此深以为然,特别好说话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就像我一样,尽管江技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可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产生过诸如杀了你,或者折磨你的想法。”

明明他在否认,可江楚听到却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这很难受。

影继续和善地微笑着说:“至于内贼,我对江技术算是比较了解了,既然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不是你。”他讳莫如深地看了江楚好一会,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但江技术,有才华的人值得我忍耐迁就,不过这也是有限额的,一旦你透支了额度,那就很抱歉了。”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却愈发显得冷酷,“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江楚脸色有些发白,说句良心话,从江璐误入ghost到现在,他们一家过得都还算不错,虽然有的时候会担惊受怕,但的确是他们一直在挑战影的底线,他没有主动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甚至到最后,他还救了江璐,为她研制出了解剂,让她不至于死掉或者感染。

作为一个老板,面对多次意欲背叛自己的下属,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江楚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不可以再有任何变动,否则的话,即便他们掌握着一些核心技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谢谢。”江楚沉默良久,只说了这两个字,影一直看着他,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才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实意味。

“不客气,我们是伙伴么。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话就重新拿起通讯器,正在按什么,江楚看了他一眼,起身退了出去。

江楚离开之里不久,在屋子里睡觉的江璐就因为噩梦惊醒了。

她一身冷汗,脑海中还残留着噩梦的画面,漆黑的夜晚,到处都是枪火,影死在她面前,面目狰狞,她也没能独善其身,很快也被杀死,两人倒在地上,尸体被粉碎,满世界都是血和碎肉,那一幕太可怕了,她抬手看了看掌心,混乱的线条纠缠在一起,真是命运多桀。

嘀嘀嘀——

寂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通讯器的声音,江璐被吓了一跳,从枕头底下摸出通讯器,看着上面显示的代号,她心情更复杂了。

是P。

影的全名是Phantom,P是他的代号,他现在应该已经醒了,用通讯器和她联系的应该是他本人。

其实挺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的,但当真的可以与他直接对话的时候,她又觉得有点慌。

迟疑了一会,江璐才慢吞吞地按下了接收键,按下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完全白紧张了,因为不等她说话,那边就传来一句吩咐,并且说完就直接切断了讯号,江璐眼巴巴地看着恢复原状的通讯器,嘴角抽得都快赶上癫痫患者了。

“真是……”无语。

从开头到结束,他就一句:到我这里来。

就不能稍微温和一点,加一些修饰词吗?比如说:你在做什么?可以来看我吗?

算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要让那个人学会真正的温和甚至是温柔,比登天还难。

江璐很没骨气地下了床,打算按照那位爷的吩咐去他那里,不过去之前得先洗漱一下,刚刚才睡醒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再加上做了噩梦,脸色也不太好看,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江璐又有点不想去了,ghost的基地很安全,但到底还是没办法和以前的家相比,比方说,她想化个淡妆,但这里压根就没有任何化妆品,外面现在这个状况,也很难搞到那些东西了。

算了,气色不好就不好吧,反正就算好,人家也不在意。

江璐洗了把脸,也没换衣服,直接就出发了。

沈阳再次看见她的时候,习以为常地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你怎么又来了?太频繁了,一天一次是我给你最大的忍耐。”

江璐做出为难的表情:“沈总,我也不想来的,但是……”

沈阳瞪她:“但是什么?别给我耍花腔,没用,我不吃那一套!”

江璐点了点头,严肃地说:“是这样的,老板联系我让我来的,我可以进去吗?不可以我就先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她说完转身就走,再心里数着数,数到三的时候,衣领被人拽住了。

她一张面瘫脸无辜地看回去,沈阳阴阳怪气地凝视她半晌,哼了一声,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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