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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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七年,帝驾崩,大权操与吕后手,她立刘恭为帝,视为傀儡,大肆封赏吕家,吕家势力熏天,宛如参天大树,无法撼动。吕后恶毒之名,再次远扬,百姓怨言阴阳颠倒,必有大祸。

天使来旨,太后宣郑燕儿入宫觐见。

郑燕儿接旨,不知所措,家里没钱打赏天使,好不容易才凑些碎银。走前,天使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听说你是差点做皇后的女人?”

何长郎赶紧摇手:“没有,没有的事,那些碎嘴婆子乱说呢。”

天使“呵呵”地冷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留下一眼,扬长而去。

这是无言的恐吓,郑燕儿的腿软了,她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待天使走后,整个郑家都愁云密布,所有人围在堂屋,少了吵吵闹闹的声音,谁也说不出话了。

大郎讪讪道:“说不准太后只是想找过去的闺阁姊妹说话解闷?”

三郎急性子,怒斥:“放屁!她哪有那么好心,想必是听见街里的传言生气了。”

二郎担心:“听说女人吃起醋来没道理可言的,她连戚夫人都杀了,咱们平头百姓,无权无势,除了过去那点交情,还有什么值得她见的地方?你说她会不会……”

大郎:“别胡说,事情都没定呢。”

三郎急道:“定个屁!真等娘给杀了再定就来不及了。”

二郎慢悠悠:“听说戚夫人死得很惨,手脚都给砍了,哎,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快掐人中!”

“快请大夫啊!娘晕了!”

悠悠转醒,郑燕儿就哭了,她也听过太后处置戚夫人的手段,邻里个个都唬得不行,虽然面上不敢透露,悄悄都说这女人手段歹毒,定是天下第一等狠心人。哪个女人不善妒?如今吕家大姊碾死她就像碾死只蚂蚁,再加上天使那诡异的态度,定是听说她夫君当年看上的是自己,心里吃味,要找借口收拾了她报复。

四个儿子亦抱着她痛哭,娘亲就算再凶巴巴,也是自家娘,怎么也舍不得她送死。

“别哭了!”极少发言的何长郎重重咳了声,制止大家哭闹,果断道,“趁天使没留意,咱们今晚偷偷离开,家私什么都抛下,收拾点细软就可以了,以后躲去山里,说不准就把事情避过去了。”

三郎连声称妙。

二郎担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躲去哪里?”

何长郎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看临光侯那般跋扈,太后必不好相与,怕你娘进宫凶多吉少。”

郑燕儿抬起朦胧的泪眼,抽泣道:“别犯傻,若是被太后发现,咱们全家都会丢命的。”然后哭道,“乱说话的是我,惹太后不高兴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个儿去死便好。”

何长郎替她擦去眼角泪珠,坚定道:“别说傻话,你是我媳妇,夫妻自当同心,你做错的事也是我的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定不能让媳妇一人去死。”

这个挨骂不敢还嘴、挨打不敢还手的男人,到底是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勇气?竟敢拼上身家性命,背叛皇命,为她抛弃家财和所有一切。

郑燕儿愣愣地看着他,成亲至今,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丈夫。可是,作为母亲,她不能让孩子们受自己连累挨苦呢。

“不,我不逃,”郑燕儿含泪摇头,“咱家挨了那么多年苦,最近才好起来,有钱给大郎娶媳妇。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受我这名声不好的娘亲所累,好不容易才说上亲,过两月就要进门了。咱们要做公公婆婆的人,怎能让孩子受罪,若躲去山里,儿子们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我,我明天就去见太后!”

“娘,我不介意打光棍,你可千万别犯傻。”

“娘,太后真的很凶的,你别想不开,天下大事孝道第一,儿子怎么能看着你送死呢?”

“娘,你是要急死儿子啊?!”

“燕儿,不能啊!”

郑燕儿强颜笑道:“事情都没发生,大家就那么担心,说不准太后真是找我话家常的呢?说不准还有赏赐呢?若是如此,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发家的好机会。”

谁劝都没用,她绝不能逃。

【玖】

一夜无眠,何长郎半白的头发再次白了大片。

郑燕儿坐在镜前理妆容,何长郎走过来,拾起那片梳子,轻轻替她解开不再漆黑柔亮的长发,轻轻地梳了起来。她性格急躁,家贫买不起头油后,经常不小心梳断头发,扯得头皮发疼,每次抱怨后,他总是会来替她梳头,他的动作总是那么温柔,那么细致,从来不会弄痛她。

从前的无数个日子里,大儿子为她劈好烧饭的柴火,二儿子为她挑满水缸的水,三儿子为她搭好绣花的棚子,小儿子将新下的鸡蛋整整齐齐捡来,放在灶边。可是满心积怨的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大家的好。

生死关头,难以言喻的悔涌上心头,泪满衣襟,可是来不及了。

白米粥,酱萝卜,腌浸小鱼干,谁也吃不下。

天使传旨,派人接她入宫。

儿子们强忍着泪光,何长郎拉着她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她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

她用力再甩一下,却被拉得更紧了。

天使不耐烦:“快点,太后在等着呢,没兴致和你们耗。”

郑燕儿只觉眼泪又快涌出来了,轻声道:“我去了,勿牵挂,若……你得好好看着四郎,他年纪还小,性子弱,又不太懂事,你要好好教,别让新人欺负了他。”

何长郎用力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燕儿,我绝不续弦!”

长安城,青石道上,满途泪痕。

【拾】

长乐宫中,美人如云,太后斜斜倚在亭子中,面前摆着副玉石做的围棋,正兴致勃勃地摆谱。曾经温柔贤淑的吕家大姊变了,她的眼里不再有温良谦让的模样,却是枭雄天下的阴冷,她明明养尊处优,被众人服侍着,明明穿着华丽的锦服、戴着珍贵的朱钗,可是她的容颜看着比郑燕儿还憔悴。

郑燕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们曾一起在床上打滚、嬉闹,一起在花园里放风筝、斗百花,她们曾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可是如今的距离却变得很遥远,远得仿若天和地,差距大得让人畏惧,不敢靠近。

吕后看着眼前几乎认不出的老妇人,亦想起曾经的闺中时光,百感交集,忽然说不出话来。

面对从未见过的富贵,郑燕儿收起眼泪,怯生生地按宫女们教导的规矩行礼,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最后,倒是太后招手让她过来,仿若儿时般笑道:“燕儿棋艺最精,你来看看这棋谱,倒是有趣得紧。”

天天为生活奔波劳碌,她还有什么心思摆棋谱,再加上心思紊乱,走起来步步错,很快就让太后没了兴致,她让人上了糕点,挥退左右,絮絮叨叨地和她话起家常来。慈祥得就像邻居话家常的大嫂儿。

莫非她不想杀自己?看着太后不像生气的样子,郑燕儿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来,话题也渐渐放开去。

她们一起回忆了许许多多过去事情。

“阿嬃最是捣蛋,打坏了你的牡丹花,你那时心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嘴里还说没关系没关系,我骂她她还犟嘴,唉,那孩子就是任性,长大也不改,真让人头疼呢。”

“后来你去寻了三株好牡丹送我,花开的时候我还设了牡丹宴,大伙行花令,喝了好几杯酒,你脸都红了,差点跌入水池子里。”

“你醉糊涂了,对着山石叫乳娘,差点笑死我们了。”

“可惜,阿嬃弄脏了石榴裙,哭鼻子……”

那时候,阿嬃嘟着嘴耍性子,燕儿乐呵呵地给大家说笑话,她捂着嘴偷偷笑,过了没多久,阿嬃又和燕儿斗起嘴来,她站在中间,劝了这个劝那个,吵吵闹闹多有趣。她们曾以为这样快乐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未料,转眼大家就老了。

人老了,最怀念就是少年时。春已逝,百花枯残,留不住,为何幸福时光总过得那么快。

忽而,宫人来报,道是帝来请安。

郑燕儿不知如何进退。

吕后心情正佳,拍着她的手背示意留下,传帝见。

帝年方三岁,被重重绫罗包裹着,雪团般可爱,试图像个小大人般行为举止,奈何年幼,不懂掩饰内心,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先是好奇地在郑燕儿身上停了半晌,接着在宫人们的催促下,有些不甘情愿地向吕后问好,原本还算好的脸色也拉了下去,声音不大,感觉像嘟囔,就连郑燕儿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也感觉到皇帝是极不喜欢吕后的。

吕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仍强撑着解释:“这孩子怕生。”接着又斥道,“纵贵为天子,见到祖母的客人,亦应有礼。”

帝皱眉,别过头去,不喜。

吕后只道是闹孩子脾气,命左右拿糕点哄他。

帝却死活不肯吃,扭着身子撒性子闹腾。

吕后愠怒,郑燕儿对着这样可爱的小皇帝,实在难生敬畏,便仗着吕后刚刚的话,壮胆赔笑问了句:“宫里就是够气派,这些点心花样做得可真好,若是我家小子见了,怕是要抢破头的,陛下好福气,天天有祖母送那么好吃的点心,怕是吃腻了吧。”

宫人们也帮着哄小皇帝吃东西。

帝推无可推,缠得没办法,竟憋出一句:“听说娘吃了祖母送的点心就不见了,我不吃。”

此言一出,宫人脸色齐变,郑燕儿迷惘间,吕后已勃然大怒:“你娘是谁?你娘好好地在宫里陪着你!你叫什么娘?!”当年她让十岁的外孙女张嫣入宫为后,奈何儿子只与宫女男宠厮混,无奈之下,吕后只好让皇后佯装有身孕,用周美人之子代替,立为太子,然后鸠杀了周美人,修改史书。

奈何张嫣为母时年仅十三,又不是亲儿子,所以两人相处得各种别扭,不是很亲近,这成了吕后心头大病。

帝吓得脸色发白,却扁着嘴,大家都以为他不懂事,其实他什么都懂。

他半点也不喜欢现在这个凶巴巴的祖母和冷冰冰的嫡母,想要的是像宫人们口中说的那样亲切的娘亲,或是兄弟们那样温柔的娘亲,现在每天被逼着念书,学习孝顺祖母,重重压抑下,他觉得自己很命苦,自从偷偷听到自家亲娘是被害死后,他就偷偷恨上了这个夺去自己幸福的祖母,私下抱怨过,只是宫女们胆小,压得死死的,不准他和别人说,弄得他更憋屈了。

吕后怒得手背青筋都起来了,脸色变幻了好几番,杀心骤起:“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帝懵懂不知,大家都说他是皇帝,总有一天天下就是他的,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心里害怕,依旧死犟着不认错。

太后与皇帝对峙,场面很是可怕。

“滚出去!”吕后终于暴怒,手中金杯已掷出,毫不怜惜地擦着皇帝而过,差点砸破了他的脑袋,狠狠落在地上,酒水四溅,洒了他满身。

宫女们急忙抱起小皇帝,匆匆告退。

山雨欲来风满楼,全场静悄悄地,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到。

吕后轻轻地咬着自己染红的长指甲,盯着矮几上的龙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神色极为诡异,紧张而强烈的杀意在席间弥漫,就连迟钝的郑燕儿都能感觉到这种浓浓不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怖吕家大姊,就好像中了魔障般,搁乡下得找个人来驱驱魔了。

不知过了多久,吕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整理着自己漂亮的指甲,用一种很冷很无所谓的口气,笑问:“你们说我该拿这不懂事的孩子如何是好?他身体大概有些不舒服,不如送去永巷宫里,让他为生母祈福,清净段时间。”

皇宫里,让小孩无声无息死的方法有很多种。

吕后权倾天下,她要杀人,无人敢劝。

宫女宦官们纷纷顺着她的意,只道帝不思恩典,若不好好修行,怕是福气有限。

唯郑燕儿想起那冰雪可爱的小皇帝,又不知宫中秘事,心中不忍,傻乎乎地劝:“大姊,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小孩子不懂事就要慢慢教,不能生气的。”

吕后冷哼一声,不言语。

郑燕儿大着胆子继续道:“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小孩,黄家小二子最是调皮,纵牛吃了你家半亩禾苗,还对着你骂骂咧咧,嘴里全不是好话,大伙都操锄头说要揍他娘的。可是大姊你最是心善仁厚,说他年纪小不懂事,不但没责打他,反而农闲时教他念书,后来他长大了,懂得道理多了,对你敬重有加,那时候人人都夸你贤惠能干呢,都说你夫君最是享福……”

“那时候的我……”在郑燕儿的絮絮叨叨中,吕后回忆往昔,几十年过去,闺阁中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怀念。长乐宫花谢下,她在郑燕儿的眼里恍惚看见那位名叫吕雉的小姑娘,她依旧知书达理,温柔善良,最是孝顺懂事,她总是害羞地对所有人浅笑,仿佛不知怨恨,不知苦难,从来不忍心杀害任何生灵,善良对待所有人。

临水照花人,曾经花不如人,如今人不如花,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罢了,”吕后挥退宫人,轻轻问,“燕儿,你还记得那年,阿嬃问我们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吗?”

郑燕儿的心再次紧张起来,轻轻点头:“记得。”

吕后看着湖中枯荷,淡淡道:“你自幼是个有志气的,想要夫君做人中龙凤。”

郑燕儿打着哈哈道:“那是小时候的蠢话,蠢话……”

“我何曾不是呢?”吕后的目光不知在看何方,“我曾以为阿爹的目光定是对的,有见识、志在天下的男儿定是好的。事实证明,阿爹确实没为我看错夫君……”

这番话让郑燕儿无法接嘴。

周围静悄悄的,吕后猛地回过身,愣了很久才说:“我错了。”

郑燕儿苦笑:“大姊贵为太后,何错之有。”

“我错了……”太后摇摇头,重复道,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忧伤。

郑燕儿惊讶,不解。

太后用很艰难缓慢的语速,没有喜悲地和她说起一个发生在很多年前记忆犹新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人贤良淑德,后来天下大乱,她和公公一起去寻找夫君,路上遇到敌军,被迫成为人质。她那双可怜的儿女虽寻到父亲,却被狠心的父亲在逃跑途中三番四次踹下车给敌军,所幸有大臣相助,才逃出性命。女人在敌军阵营中足足被关了二十八个月,受尽侮辱欺凌,最后两军对峙,敌军大将把女人和公公拖去阵前,威胁要烹杀。可是那男人却嬉皮笑脸地说:“我爹是你爹,你要烹你爹,我也跟着一块儿喝汤。”敌将大怒,若非时运好,她便与公公一同被烹杀。待九死一生逃回去,却发现男人身边已有了新宠,不再理她,甚至要除嫡灭子。

毛骨悚然的故事,被她平淡述来,步步惊心。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她的表情就为之扭曲、怨恨、痛苦,充满不安。无论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她依旧是那个在做人质的女人,永远活在恐惧中,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害怕得不能自已,害怕让人疯狂,她要不择手段地除掉一切有可能构成威胁的东西,扭曲地报复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吕后疯狂的表情,凄厉的控诉,像个锤子般,一锤锤打在郑燕儿的心上,她讲完故事,忽然问:“你可知,女人最想要怎样的男人?”

郑燕儿摇摇头:“你已荣华富贵。”

吕后轻轻摇头:“那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只想要一个不会在乱军途中把妻儿踹下车逃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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