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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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腰间抽出两把铁剑,在身前架个十字。

  舒隽静静看着他的架势,面上闲散的神色终于褪去大半,现出认真的神情来。

  殷三叔并非师承晏门,在被门主收复之前,曾是笑傲漠北的双剑客,惨死在他双剑下的高手数不胜数。

  曾经狂放冷酷的剑客,如今嘛……可怜做了二少爷的奶爸。

  舒隽忽然握住剑身近一半的地方,横剑于胸。

  这是个古怪绝伦的姿势,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对于大多数武学者来说,长兵器最好,可攻可守,把敌人限定在武器范围之外。

  短兵器对练武者的近身功夫要求极高,没有人会在明明拥有长剑的时候,偏要把它当作短剑来用。

  而且空手握住剑刃,是自寻死路。

  他的手掌立即就见红了,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流淌。

  “喂。”舒隽忽然开口,“那边的蠢货,把你的眼睛闭上,不许偷看。”

  蠢货……是说他?墨云卿惊愕万分,但如今对这个人是又敬又怕,竟不敢忤逆,乖乖闭上了眼睛。

  “我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透露师承何门,殷三,你运气不错。”

  说罢,舒隽微微一笑,浓冽风流的眉眼,一付“你该倒霉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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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的右手被人小心捡起,洗净鲜血,放在一个水晶匣子里。

  晏于非一手抚着右腕上包扎好的纱布,碰一下,便是一次剧烈疼痛,纱布里隐约有血迹透出来,在外面干涸成一块。

  他对着自己的断手枯坐一整夜,偶尔会忽然忘记前事,想要提笔写字,才想起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右手。

  后悔吗?他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其实他大可不必意气用事,阻拦葛伊春的任务交给殷三叔来做,他必然做的更好。

  他后悔,却又不悔。

  后悔自己冲动,为死去的小叔赌上一口气,要与她决斗,后悔自己又输在同一招上。

  不悔,这种事他无法交给别人,只有自己上阵。

  这种……涉及了尊严的事情,他的,和小叔的尊严。

  无论如何,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断手再也接不回去。

  葛伊春,断腕存在的一天,他就忘不掉她那利落一剑。于她来说,那一剑必然是畅快之极了。

  葛伊春,葛伊春,葛伊春……

  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念这个名字,像是第一次听见,从陌生到熟悉。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如果她是对,他便是错;如果她是白,他就是黑。反之亦然。

  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

  天色大亮了,照亮他眼底死灰般的颜色。

  那个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小叔,浑身是血地流泪,告诉他:我好悔,你莫要走我这条路。

  晏于非猛然合上发涩的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见到殷三叔站在门外,他身上也全是血,脸色苍白。

  晏于非微微一惊,低声道:“怎么?”

  殷三叔面上还挂着震惊的神情,忽然怔怔看着他,喃喃道:“是舒畅……他是舒畅的儿子……”

  晏于非胸腔里一颗心瞬间沉到了深渊里。

  舒畅,这个名字在晏门里是个禁忌。多少年了,他们倾尽人力物力去找他、通缉他,却一无所得。

  放眼整个江湖,舒畅毫无名气,听说过他名字的门派不会超过五个。

  可这个默默无名的人,却能够一剑杀了晏门小门主,高歌而去,谁也抓不住他。

  舒畅,舒隽……分明是一样的姓氏,却没人怀疑过,只因舒隽极少显露自己的身手,谁也看不出他师承何派。

  殷三叔解开自己的衣服,胸前有五个血点,呈梅花形,每个刺的都不深,可见对方是手下留情了,否则早已立毙当场。

  当年晏清川被一剑穿心,围绕着心口,也有五个梅花血点。

  好熟悉的伤口,好惊人的事实。

  晏于非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殷三叔急道:“少爷!”

  晏于非脸色似冰雪一样白,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坐回去,低声道:“殷三叔,晏门……有错吗?”

  殷三叔断然道:“男子生于世间,做一番大事业乃是天经地义,何来对错之说!”

  晏于非慢慢点了点头,转过头去,隔一会儿,又道:“通知下去——明天撤离湘地,减兰山庄一事,先不要再管。”

  殷三叔得令,捂住伤口正要退下,却听他继续说:“舒隽的事……封了书信告知门主,他有回复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殷三叔默然颔首:“少爷,你还是休息几日吧。”

  断手不是轻伤,他早已面无人色了。

  晏于非怔怔看着面前的断手,低声道:“我知道。殷三叔,总是让你为我操心,实在抱歉。伤……要尽快包扎。”

  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右手,他终是决然别过脑袋,再也不看。

  这边墨云卿还紧紧闭着眼睛,他刚才只听见几声兵刃交错的声响,跟着殷三叔吃惊之极地叫了一声,便再没声音了。

  可怕的寂静令他寒毛倒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颤声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吗?”

  脑后很快响起舒隽低柔的嗓音:“剑还你,不顺手之极。”

  “扑”一下,剑倒插在他脚边,墨云卿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对面除了那死人似的巨汉,再也没半个人。

  回头看看舒隽,他和没事人一样动动脖子动动腿,跟着把帘子一掀就要进舱。

  墨云卿喃喃道:“公子……你没事?”

  舒隽回头看看他,说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你是减兰山庄少主,马上要去哪里?不会跟着我们吧?”

  墨云卿神色一黯:“我……去、去潭州,救我的妻儿。”

  舒隽嗯哼一声,很是不情愿,上下再看看他,想起这人是伊春的师兄,又是什么劳什子少主,伊春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必然陪着一起去救人的。

  啧啧,真是麻烦死了。

  他面上忽然露出个纯善的笑容,说:“这位少主,身上没钱尽管和我说,我这里只收五成年利,公平公道。”

  他直接把四成提高到了五成,赔不死他。

  墨云卿又傻了。

  葛伊春,你下山遇到的这些人,果然古怪之极!

  九章

  出乎意料,伊春一行四人刚到潭州便在客栈里收到一封信,连着信送来的,还有满脸泪痕的文静。

  墨云卿一见她便什么也顾不得,冲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未言泪先流。

  文静哽咽道:“云卿终是来接我母子二人了,昔日何以忍心做了好大一出戏,教我生不如死!”

  他只会叹息流泪,隔了半晌,忽问:“孩子呢?”

  众人回头去望,只见一双俏丽女子立在门边,长得一模一样,一个蓝裙子一个绿裙子,正是许久不见的别院婢女奈奈和木木。

  木木手里抱着个襁褓,正柔声细语地低头逗弄孩子,见墨云卿走过来,便将孩子递给他,轻道:“小心些,不要弄疼他。”

  襁褓里的小孩儿大约刚睡足了觉,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墨云卿,又好奇又严肃。

  墨云卿笨拙地抱着他,忽然满心感慨:“可惜爹已经不在,否则必然开心。”

  他提到师父,伊春神色便有些黯然,回头问文静:“晏门有为难你吗?”

  她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后面的火爆脾气奈奈便叫道:“什么为难?你当晏门是卑鄙无耻的地方吗?!人在这里给你好好的送过来,一根头发也没少!真抱歉我们没将她母子俩活剐了下酒吃!”

  木木拽拽她袖子,示意她冷静点,奈奈脸色很不好看,又嘀嘀咕咕说:“枉费我用心做了那么多好药,都用在狗身上了!本来还当她是个爽利的人!”

  伊春默然不语,小南瓜在旁边不服气地插嘴:“无缘无故软禁别人妻儿总是事实!晏于非怎么突然又那么好心了?肯定有鬼!”

  奈奈气得满脸通红,还要和他理论,木木赶紧将她扯着走了,一面道:“公子要说的话都在信里,我二人不过小小婢女,岂能过问这等大事。人已送到,告辞。”

  墨云卿将信纸展开,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天伦送还,二十年后再论分晓。

  字迹很是潦草凌乱,想来他右手被断,还没习惯左手写字。

  “二十年……什么意思?”墨云卿脸色变了,难不成晏门二十年后再来赶尽杀绝?!

  舒隽瞥了两眼,笑容里有那么点不耐烦:“晏门势力已经从湘地撤走,信的意思不过是给你二十年时间看你能不能重整减兰山庄。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你不行自有别人替你,不是晏门也是别人。”

  说罢眼神又变得鄙夷,就凭这位草包少庄主,减兰山庄只怕危险的很。

  墨云卿把信收好,如今他妻儿团聚,神色终于轻松许多,当夜住在客栈与文静久别叙话,自是悲喜交加不必多言。

  隔日夫妻俩便商量着回减兰山庄,经历这场大事,两人大抵是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文静拉着伊春的手,很是不舍:“师姐与我们同回山庄吧?云卿身边没有能干的人,叫人放心不下。”

  墨云卿也点头道:“不错,师妹与我们走吧,把你父母接来,我们也好侍奉二老颐养天年。”

  喂喂,那破山庄都成废墟了,还要拽别人给自己做牛做马?!舒隽眉头一皱,很想把这位草包庄主直接踢回减兰山庄永不再见。

  伊春摇了摇头:“我不去了,爹娘现在永州过得也很好,不劳烦师兄照顾。”

  说着她把斩春剑递过去:“剑还给师兄,这是属于减兰山庄的,我不要。”

  墨云卿神色复杂又感慨地看了看斩春剑,接过来轻轻一拔——剑鞘口却是锈的,卡住没拔出来,再用一些力,只听“喀”的一声,总算是把斩春拔出来了,但结果却叫众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小南瓜突然想起在东江湖的事情,伊春让他把斩春折断在杨慎墓前,他那时还在想铁剑要怎么折,到如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斩春剑?!”墨云卿再次傻了,他手里握着的确实是名震天下的斩春剑,春水般浓绿的剑鞘剑柄,但剑身却锈迹斑斑,早已成了废铜烂铁。

  伊春淡道:“年代太久远,师祖们用的时候想必也没精心爱护,已经锈得不能用了。”

  斩春真的只能做个象征,曾经的锋利无匹早已被时间磨损成了铁锈。

  墨云卿这才明白为什么爹从来不许自己触碰斩春剑,为什么他平时里把斩春剑挂在腰上,却一次也没用过。

  他恍然大悟,一瞬间悟到的,并不仅仅是斩春的秘密。

  他释然一笑,把斩春塞回剑鞘递还给伊春:“你拿去吧,减兰山庄以后也不需要斩春剑了,再也不需要。”

  目送墨云卿和文静的马车消失在路尽头,伊春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肩上忽然被人一拍,舒隽低头看着她:“小葛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伊春毫不犹豫:“去苏州,看羊肾。”

  说罢又微微一笑:“舒隽的家也想去看看。”

  舒隽抱着胳膊斜睨她,声音很有点不怀好意:“既然你非拉着我同行,那我也总得给你个面子。小南瓜,我们出发。”

  小南瓜这次回答的欢天喜地,葛姑娘终于开窍了!主子的春天来了!

  他几乎热泪盈眶。

  秋尽冬来,到达苏州的时候,刚好是杨慎死去满一年。

  一年不见,杨慎的墓被人打理的十分干净,铜盆子里还放着纸钱的灰烬,暗火未熄。

  伊春看着舒隽,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拜托了一位好心老人打理坟墓,所幸他没偷懒。”

  她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低头静静看着那座小小坟墓。

  今年苏州没有雪,天空阴沉,濛濛细雨弥漫,很快就打湿了三人的头发。

  “主子……”小南瓜拉拉舒隽的袖子,要他说话缓和气氛,他却摇摇头,把他耳朵一揪,提着走远了。

  伊春抬手摸着湿漉漉的墓碑,他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鼎鼎大名,死了之后墓碑上只能刻着“杨慎之墓”四个简单的字。

  在旁人眼里,这只是个顶普通的墓,人死一切都成空。他们谁也不知道,墓里睡着的少年曾经活得多么辛苦,多么渴望幸福。

  “羊肾,我来看你了。”她低声说,“还给你带了礼物。”

  好像听见他在对面恼火地叹气,皱着眉头说:是杨慎,杨慎!把别人的名字念成这样,你好得意啊!

  伊春咧嘴笑了,把背在背上的斩春剑缓缓取下,对着墓碑微微拱手:“我们再练一次回燕剑法吧。”

  斩春剑出鞘,剑身布满棕褐色的铁锈,半点气势也没有。

  她挽个剑诀,忽然一剑平平刺出,晶莹的雨水顺着剑身滚下来,落在碑面上“啪”一声轻响。

  回旋、斜刺、飞身竖劈,回燕剑法共有二十一招,招招连环,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冰冷的雨水从她脸颊上滑落,汇聚在下巴上,像曾经辛勤练剑的满脸汗水。

  回去了,回到了开满茶花的一寸金台,风里带着松脂的清香,铁剑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鸣声。

  杨慎正站在对面,一张坏蛋脸,目光明澈。

  他肩膀上还有个大补丁,缝得乱七八糟,是她的杰作,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新衣。

  “一局定胜负,输的人赔二十文钱。”他说得那么坦然,叫师父听见的话肯定一顿好骂。

  伊春低声道:“你还欠我三十两银子呢?什么时候还我?”

  没有人回答她。

  回燕剑法第二十一招燕不回,斩春剑直直从她手中飞出,钉入墓后一棵冬青树。

  永远也没人还她三十两了,这笔账彻底被耍赖到家。

  伊春大口喘息,在墓前直直站定。

  “我把斩春送你。”她低声说,一掌拍在剑柄上。

  名震天下的斩春剑,瞬间断成了三四截,落在泥水里看不出形状。

  “……再见。”

  她转身,把脸上纵横交错的水迹抹去。

  舒隽带着小南瓜远远地站在屋檐下避雨,见她走过来,小南瓜忙不迭地招手:“姐姐姐姐!快过来!”

  伊春走过去便打了个大喷嚏,揉揉鼻子咕哝:“好冷!”

  舒隽抓着袖子似是想替她擦脸,她神色自然地退了一步,笑问:“什么时候去你家?要准备礼物吗?”

  他淡然放下袖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礼物就不劳费心。不过去之前你自己得准备冬衣,雪山上奇冷无比。”

  伊春窘然掏出荷包,胡乱翻了几下。

  这次出门,爹娘给她五两银子,就算她向来不是大手大脚的人,这一年过去,五两银子也花的只剩不到一两了。

  冬衣一买,那她整个冬天就指望喝西北风度日吧。

  正是尴尬的时候,对面忽然扔来一个旧荷包,伊春急忙抓住,定睛一看却是自己以前用的,里面的三两银子连着几个铜板一个子儿都没少。

  舒隽拢着袖子,眉头一挑:“物归原主,看着人情上没收你保管费加利息。拿走吧。”

  伊春先是释然一笑,跟着又皱起眉头:“这点钱……还是不够。以后还得过日子……”

  舒隽咳一声,别过脑袋:“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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