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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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春猛然将双眼睁开,恶狠狠地瞪着他,和他一样深邃而且漆黑的瞳仁,苦苦压抑着冲天火焰。

  “放开我!”她声音沙哑,冷漠,却如同冰里藏着岩浆,很快便要包不住。

  舒隽看了她许久,右手渐渐撤离她的身体,手指却眷恋地缠绵在她手腕上,抓起一只手放在唇边亲吻。

  “……别人的心意总是被你拿来践踏,好像你什么都不需要。”他低声说,“你没有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做这些我都不在乎,你伤不了我。”

  他不会生气,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刺伤更没什么大不了。

  “你要走,可以。我马上放手。”

  舒隽慢慢放开她的手腕,坐直身体。他身上的袍子从一边肩膀上耷拉下来,露出大片赤 裸胸膛,在黄昏的艳光中闪烁着橙红的色泽。

  “下次再遇到,我会当作不认识你。”他揭开帐子便要跳下去。

  伊春从后面拽住他的袖子。

  “我不走。”她说。

  舒隽低头看她,伊春与他对望良久,静静说:“我说了,不走。”

  他忽然动了一下,抬手抱住她的脖子,只觉心中情潮不可抑止,要把心脏都冲垮似的。

  绣着葱兰的帐子合上了,阻绝所有闪烁的光线。

  他在耳边呢喃许多听不清的话语,缠绵而且细腻,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渐渐往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伊春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尾鱼,在温暖的水域里努力往前游,游啊游,时而翻滚,时而辗转,停不下来,不能停下,他在后面紧贴着追随。

  终于还是被他尖利的牙齿咬住,疼得浑身颤抖,鲜血汩汩流出。

  伊春两只手在凌乱的床单上扭曲摆动,痛苦地深呼吸。想要敞开所有接纳他,并不是容易的事,她好像还接纳了某种锐利足以令她鲜血淋漓的东西。

  到底忍不住大叫起来,好像快哭了。舒隽双手捧住她乱晃的脑袋,深深吻下去,他们是如此贴近,每一寸都完美契合,连身体最深处的脉搏都贴紧而灼灼跳动,像是在放肆地高吼不愿离开,不要撤退。

  实在禁不住,他稍稍动了一下,她反应极强烈,用力揪住他的头发,颤声道:“别……别动!”

  唇又紧紧贴在一起,舌尖流连对方每一寸细微而柔软的线条,彼此纠结,缠绕不休。

  她汗湿的腿在他身体曲线上彷徨不安,足尖偶尔绷紧,像是不知所措。

  幸好他顾全了那一点小小尴尬,用手替她蒙住眼睛,好教她看不见黄昏余晖中这一幕抵死缠绵的场景。

  伊春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一阵比一阵强烈,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不受自己控制。

  她忽然用力抱住他,像是抱住一根救命木头,狂风暴雨,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一遍一遍低声叫他的名字。

  火烧云的天空终于渐渐褪色,变成淡淡一抹红。

  艳到极致方转淡。

  她永生也忘不了那片淡红的天空。

  极度疲惫的时候,伊春陷入半晕半睡中不能自拔。

  舒隽紧紧抱着她,低声说了许多许多话,她只是听不清,觉得很热,汗水早已把床单打湿,睡在上面非常不舒服。

  他身上的汗落在她胸前背后,像是下了一场滚烫的雨。

  他热情如火,他缠绵不休。

  伊春却觉得所有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微薄的光明渐渐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桃花还没开,后山桃林是光秃秃的枝桠,雨水从上面滚落,晶莹剔透。

  杨慎坐在桃树下望着她微微笑。他长大了,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还是笑得像个坏蛋,邪里邪气的。

  伊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拍拍身边的石头,轻声说:“坐。好久不见,你好吗?”

  他就坐在她身边,衣服整洁干净,再没有乱七八糟的补丁,笑得容光焕发。

  她低声道:“你家人将你照顾得很好,我放心多了。”

  杨慎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他声音低沉:“你也是,比以前好许多。”

  一时忽然又无话可说,伊春静静看着他,他也无声地看过来,过了半晌,都笑了。

  桃林里似乎有人在轻轻喊他的名字,杨慎起身道:“我要走了,家人在叫。”

  伊春急道:“等一下,羊肾!多留一会儿不行吗?”

  他在她头顶摸了摸:“别再像头驴了,一辈子很长,很多地方你还没去呢。不是要做大侠么?”

  伊春默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桃林里,心内一时百感交集。

  桃树枝上的雨水忽然落在她脸上,缓缓顺着脸颊爬下来,痒丝丝的,伊春猛然惊醒,抬手一揉,才发现只是汗水而已。

  是个梦,好真实的梦。

  帐子紧紧合着,热得她几乎要窒息,汗如雨下。

  反手在床上一摸,舒隽却已经不在了,伊春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茫然感一下子攫住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很可怕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猛然揭开帐子,夜风一下灌了进来,吹得纱帐卷动犹如雪浪。

  还是那个客栈,舒隽的外衣挂在床头木架子上,浅浅的丁香色,风骚艳丽。可他的人呢?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伊春开始在床上找自己的衣服,好容易翻出小衣,却湿漉漉的,一股汗臭味,外衣耷拉在床角,早已揉得皱巴巴,根本不能穿。

  大约是怕她又不打招呼跑掉,舒隽出去的时候把她的随身包袱带走了,光着身子她肯定就跑不远,这邪恶的人必然是这样想的。

  伊春只好把他那件外衣披在身上裹紧,衣服太大,松垮垮的,袖子卷了好几道才能露出双手。

  桌上留了一壶冷茶并一张字条,伊春拿起来仔细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出去觅食,片刻就回,勿念。】

  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喝两口房门就开了,舒隽提着一个漆木食盒走过来,容光焕发的模样,眼睛亮得十分诡异。

  “我以为你天亮才会醒。”他说,搂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起举高,在下面抬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的眼睛。

  “在想什么?”他轻轻问。

  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不安突然就消失了,伊春看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吃饭,我饿了。”

  舒隽微微一笑,眼珠子转了两下:“难道不是想怎么找个好时机不声不响溜走?”

  伊春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虽然半开玩笑,但眼睛里的神采是遮掩不住的,担心她会后悔离开,甚至一生永不相见。

  “我不走。”她声音平淡,三个字却斩钉截铁。

  舒隽仰头在她嫣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手指插入她浓密的头发里,低低地说:“伊春,我们会活下去,替他一起活着。”

  她抱紧他的脖子,缓缓点头。

  “我们要做一对闯荡江湖专劫山贼的抢钱夫妻。你若是还要走,那我以后抢来的钱一个子儿也不分给你。”

  他又说得似真似假,半开玩笑,伊春果然笑了:“你这个铁公鸡。”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伊春心中一阵感慨,久违了,这句话。她曾想说,却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那少年凋谢在自己面前。

  她和舒隽会活着,一直活到老,生命中会遇见许多愉快和不愉快的事情,从此一起分担。

  可是那少年却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那个冬天。那是她曾想与之一起生活的人。

  迟了,一切都太迟。也过去了,所有的都过去了。

  她点头,轻道:“好,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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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书手打部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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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蛮火

  江城九月有品香大会,无论是真正的风雅之士,还是附庸风雅的草包,这种可以体现身份与情趣的大会总是令他们趋之若鹜。各调香店老板亦是翘首期盼,因听说品香大会常有贵人秘密参加,一旦所制的香被金主看中买下,便有大笔进账。当年苏州香香斋老板便是因为制香出色,几个月工夫便进账数千两,令人艳羡。

  大会主人特地选了一处新买的别院,东临湖水。自湖中心开始建了数个巨大的白石台,中间以画舫接送。

  湖水碧绿,石台玉似的白,上面有美人穿着薄纱在盈盈跳舞,琴筝琵琶的声音在水面缓缓荡漾开去,让这个略带闷热的初秋显得分外旖旎。

  众美人舞罢,便款款迎上来,像一群小鸽子似的排成一队,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只试香盒,轻轻地放在长桌上。桌上早已有人写好字条,谁家制香,材料为何,名称为何,众人只需挑选便可。

  这边白石台选香品香人热闹非凡,那边大会主人却倚在别院小楼上凭窗远眺。

  身后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低声道:“那人还没来。”

  那主人淡淡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向来逍遥自在得很,有享乐的机会又怎会放过?只管守在门前便是。”

  说罢他便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天气晴朗,湖面金光璀璨刺人眼。他微微眯起一了眼睛,怀里有个东西硬邦邦的,胳着胸口,他缓缓地取出来拿在手上摩攀。

  那是一封信,里而或许还装了什么重物,很硬。火漆印上是一只展翅的燕子,稍有江湖经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什么印记,然后大多数人会选择沉默避让。

  晏门主的信,里面会写点儿什么呢?他已知道舒隽的身份,这次来,是祸是福?

  指尖在硬物七来回摩窄,猜测着信里的秘密。他有些后悔,不该答应晏门这桩事,也不该请舒隽来参加江城品香大会,但事情既然已经做出,那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曾是个侠客,如今是个商人,商人没有不爱银子的。千好万好,银子最好。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下意识地用手撑在椅子上想站起来,微微一动,才想起自己早已没有了双腿。许多年,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江面上隐约传来三弦琴声,放肆又悠闲,典型的舒隽风格,他总爱卖弄这些虚荣。

  白石台上许多人都回头去看,眼见一艘小小的渔船荡着碧波摇摇晃晃地近了,船头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头戴斗笠的人,因那斗笠压得低,看不出男女,只有几结长长的头发随风在背后柔柔舞动。

  隔了一会儿,三弦声停了,跟着船舱的帘子被人一揭,舒隽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绛纱,长身玉立,站在船头映着江水,像个端丽的神仙。

  品香大会的人对他已是相当熟悉了,纷纷点头微笑,心里暗暗纳闷那戴着斗笠的人是谁。舒隽虽有个小跟班,但品香大会他从来都只身前往不带下人的,因见舒隽对那人神态亲密,一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贴在那人耳边说话,这情形实在稀罕得紧。

  再靠得近些,那人忽然把斗笠摘了当扇子扇风,回头对舒隽说了一句什么,却被他在脸上相当无赖地亲了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此人果然嚣张。

  更嚣张的是对方居然不羞也不恼,展眉朝他一笑,蜜色的皮肤,弯弯的眉毛,轮廓大抵还是娇柔的,是个年轻女一子,既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看着也不像什么绝顶的有钱人,路边随便捞个人也就是这模样了。难得的是她看上去甚是爽透利落,一颦一笑都令人觉得舒坦,毫不做作。她腰上还挂着剑,想来应当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如今这世道,侠女有这种气质的也不多了。

  伊春见白石台丘许多人不试香,只管瞪圆了眼晴朝这里看,不由得笑道:“他们都认识你吧?你一来大家都看着呢。”

  舒隽懒得抬头,把脑袋放在她肩上,轻声说:“管他们做什么,咱们玩咱们的。回头我替你选几个香,提神醒脑相当有效。”

  伊春故意低头在他身上闻了闻,撇嘴轻笑,“一个男人身上香喷喷的,好讨厌。”

  “一个女人臭烘烘的才可怕。”他在她脸上摸了摸,“但你不臭,我就爱你的味儿。”

  她用手指刮他的脸,提醒他的肉麻举动应该收敛些。舒隽不甘不愿地坐直身体,眼见白石台近在眼前,便将她腰身一揽,纵身跳上了台子。

  有几个人想过来打招呼,但见舒隽搂着伊春,相当旁若无人,浑身土下更散发出一种“别惹我”的气息,众人只得看了一会儿,便各自去试香了。

  “没人来打招呼,你名声果然大大地坏。”伊春笑眯眯地走过去,拿起一个试香盒放在鼻子前嗅两下,结果却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好怪的味道!”她赶紧把盒子丢了。

  舒隽将盒子捧起,在鼻前轻轻晃了两下,闭目如数家珍,“庸香,龙脑……提神得很,是好香,只缺了点儿什么… … ”

  他正要换另一只试香盒,忽听丝竹声又起,裹着轻纱的美人们款款舞来,正中一个美人一身皎白,长袖蜿蜒,腰身似蛇一般柔软,旋转间裙摆梅花似的绽开,淡淡的幽香顿时充斥了每个人的鼻间。

  伊春甚少见到这种旖旎景象,看得人迷,用力吸了好几口,赞道:“好香啊。”

  美人长眉人鬓,眸光流转,不知倾倒在场多少男子。她却只看着舒隽,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个妩媚温柔的笑来。

  舒隽低头凑在伊春耳边,“喜欢她身上的香?”

  伊春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很香,但只有她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舒隽哼了一声,“她算什么美人……”

  美人越舞越近,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试香盒,身体微微前倾.像刚刚收起翅膀的仙鹤,将那试香盒送到舒隽面前,跟着嫣然一笑,柔声道:“舒隽,别来无恙否?”

  他捞起试香盒,并不搭腔,只放在鼻前微微一嗅,说:“这香不错,什么书儿?谁配的?”

  “玉髓香。”美人嘻嘻笑了一下,“是我配的,你信么?”

  舒隽淡淡道:“你真能配出这种香.就不会在这里跳舞了。前年欠我的五百两银子,今年你到底怎么说?”

  美人把嘴一撅,哀怨得很,“每次见面你第一句话都是钱,好没情趣。”

  舒隽把试香盒往她手里一放,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年还不起,利滚利,明年我会找你的。”

  他揽着伊春转身要走,美人赶紧追上去,委屈地说:“好无情的男子,与我多说两句会死么?这香不是我配的,是大会主人秘制,今年的压轴香。你若买下它,里面有一半的钱便算我的债务……你别皱眉头,是大会主人说的,可不关我的事。”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眉眼灵黠,在伊春身上转了两圈,立即又露出亲近的笑容,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柔声道:“这位妹妹好模样,和舒公子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我这里还有别的香,妹妹看中了什么只管和我说,就当我的见面礼。”

  舒隽把正要说话的伊春挡在身后,摇头道:“少来,钱是钱,香是香,你糊弄我老婆可不行。”

  美人撅着嘴走了。

  伊春轻声说:“你对她好凶,为什么?”

  莫非有老婆大人坐镇,所以故意把别人当作路人甲?“你以为她是个好东西?”舒隽斜睨她,“坑蒙拐骗她样样都做,把你卖了你还得感激她一辈子。”

  伊春笑了笑,“她是不是骗人,我知道的。你不用总担心我会出事。”舒隽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你偶尔依靠一下我会死啊?真没情趣。”

  说话间,却见一个蓝衣仆人匆匆走过来,垂头道:“舒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请随小人来。”

  舒隽点了点头,握住伊春的手,笑着说:“走吧,这次的大会主人是我的一个长辈,我带你去拜见他。”

  别院中树木森森,甚是阴凉,主人就坐在一栋小楼里,布衣铜簪,红木桌上放着一壶茶,三只青玉茶杯。

  见到舒隽二人过来,他并不站起,只露出一丝笑容,额首示意他们坐下。“你到底是带着媳妇来看我了。”主人微微含笑,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头发也已花白,神态中不知为何总带特一丝疲惫,令人不由自主替他操心身体。

  如果顺着胸膛往下看,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空荡荡的裤管和身下的铁轮椅,原来,他是个残疾。

  伊春犹豫着给他行礼.却不知如何称呼,舒隽低声道:“叫汪叔,昔日助我钱财的也是他。”

  伊春雄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汪叔。”

  汪叔便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匆匆出门来别院,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小东西便拿去玩吧。”

  锦盒里是一双浓绿如春水的碧玉镯,纵然伊春并不懂玉器,却也能看出那是上好的碧玉,价值不菲。伊春微一犹豫,本能地想拒绝这份重礼。舒隽却早已不客气地取出镯子替她戴在手腕上,左右打量一番,低笑,“漂亮得很,多谢汪叔了。”

  三人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些家常,伊春憋住了好几个哈欠—— 这里凉快得很,香炉里也不知烧的什么香,让人浑身软绵绵的,很想马上睡一觉。忽听汪叔话锋一转,低声道:“你向来聪明,比你爹娘强了何止干倍。既然聪明,便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是什么后果,一直躲避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这话说得非常突然,而且没头没脑,伊春一时倒愣住了。

  舒隽神色讥诮,淡然道:“汪叔,当日东江湖的事令我好生惊讶,你这样的前辈人物,何时做了晏门的走狗?”

  汪叔缓缓摇头,声音很低,“世上有谁和钱过不去?”

  舒隽无奈地看着他,却见他笑了笑,带着些慧黠,又说:“你放心,给我再多银子,我也不至于把你家透露给他们。”

  “…… 财迷心窍的老鬼!”

  世上如果有人比他舒隽还爱钱,那人肯定是他。

  汪叔哈哈笑了几声,终于从怀里取出那封信,随手抛给他,“晏门主给你的信。”

  舒隽并不避讳他,一飞快地拆了信,里面包了一张信纸,两张千两银票,还有一块裂成两半的玉。他第一件事就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银票放在眼前仔细看,笑得眯起了眼睛,“晏门主倒是会做事,大方得很。”

  跟着看了两眼碎玉,他的嘴唇略带孩子气地抿了抿,若有所思地将两块玉捏了捏,飞快地放进怀里。

  最后才展开那封信。

  信很短,上面写了两行字,都是时间地点,想是晏门主约好他在何处见面。信纸最下行还写了一行细细的小字:一别十余年,故人无恙?旧物奉还,沐香恭候少侠大驾。

  他随手将信撕了丢在脑后,默然无语地牵着伊春起身。

  汪叔说:“马车在后院,老徐等了你一个上午。”

  舒隽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他,“你将我卖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这等本事我实在佩服。”

  汪叔笑了笑,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舒隽,”他说,“你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都明白这事是你老爹做的,与你无关,但谁叫你倒霉有这么个老爹。以前你一个人行走江湖,洒脱得很,自然什么也不在乎。但如今你有了媳妇,将来成家生娃娃,也要像你爹一样带着你们全家人到处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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