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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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额角，有些疲倦的说：“让我想想。”
尽管外界根本看不出我和黄锦立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我的曝光甚至更多，仿佛拼命在人前展示，我是多么光鲜亮丽，工作室是多么成功，然而外界越是热闹，孤独、空虚越是狠狠吞噬着我的心。
谭寒“嗯”了一声，把剧本轻轻的放在我的手边。
他看了我一会，低声说：“我帮你按一下吧。”谭寒才微微前倾，我就反射性的后退，脱口而出：“不用！”
这一出口，我们都有点惊讶。
因为我的声音，是如此充满着防御。
谭寒像是被刺了一下，身形都僵硬了一下，但他脸上只是飞快一抹神色，低垂下了眼帘，只是轻轻的说：“好的”。
好的。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谭寒都会说这两个字。
剧本的事情还没过两天，品优娱乐那边却传出声音，说林雪会演这部电影，会出演林萱。
理由是，还有谁能比她更像林萱呢。
这个新闻让我看得笑。
楼夕之在电话那头更是连连冷笑：“她演林萱？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照着林萱整的！”
导演想要找到最适合的女演员，所有被看中的人选都联系过，发出邀请，让我们试镜。
我和楼夕之虽对这个角色都有顾虑，但我们一同认为——林雪更是没有资格。这个消息一出，网络上立刻分成两大阵营，一方是坚决认为林雪跟林萱长得像，所以应该让她演，一方认为林萱令人感动而怀念的，是她的气质、演技、她在艰难人生里所展现的高贵。林雪根本扛不起来。
楼夕之唏嘘：“不过，到时黄锦立在背后一加把劲，说不定这个角色，还真有可能就落到她手上了。到时，她可真是把林萱的名声用到了极致。”
她意味深长：“你能接受？”
我和黄锦立的事，除了谭寒，现在只有她和阿Ken知道。我告诉他们的时候，口吻很平静，说，反正也在意料之中，呵呵。
就是因为这是最有可能的结局，所以这些年，我才固执的不愿承认我的感情。
承认了，就是输。不承认……还能正大光明的看向他。
当时阿Ken气得发抖，眼睛都有点红了，楼夕之连连冷笑，他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们想去找黄锦立，却被我拦住了。
只有在感情里被抛弃的那一方，才永远对赢家死缠乱打。
“我突然觉得，我们其实也许并不是那么合适。你还是跟谭寒在一起吧。“可能是你之前拒绝过我，所以才对你这么伤心。但是为一个女人低三下四，终究不可能是我的作风。”
那天的黄锦立这样说着。
我淡淡道：“黄锦立就是喜欢那张脸，有什么办法。”
我已经明白了。
对男人而言，只要你不是他喜欢的那款型，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
爱情是奋不顾身。
但次数多了，人心也是会渐渐冷掉。
楼夕之最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楼夕之出于改编的难度考虑，和自身口碑考虑，推了这部戏，我按兵未动，所以一周之后，林雪即将扮演林萱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好像除了她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而低调的林雪也终于在微博暗示：“命运轮回”。
下面一堆粉丝和水军庆祝。
“哇，女神要演影后了。”
“除了你，谁也无法演得出林萱的神韵。”
“女神人美演技也好，根本就是林萱转世嘛！”
楼夕之这两天与我联系频频，语气带着一种厌恶：“以前我最大的敌人一直是你，最作的女人是黎雪，但只有林雪，看似低调高冷，我最讨厌的却是她。”
我望了一眼家里书柜上那一排排的DVD，林萱的写真集，新闻收藏资料。
林雪和林萱差多少。
我很清楚。
当初为了黄锦立，我甚至比黄锦立更用心的研究过林萱，带着羡慕，带着女人的嫉妒，带着钦佩与感慨。这样一个伟大的女性演艺圈真的少有，而这样的人，真的要被林雪所饰演吗……
当林雪在导演约定的地点看到我时，原本平静而从容的样子，顿时像是遭遇了地震，这是她最失色的一次。而不出所料，黄锦立就在她身边，林雪一只手还挽着她的胳膊。我的目光只是蜻蜓点水般，从两人相交的手臂处点了点，就朝她们露出一个影后惯有的笑容。
“你们也来了啊。”
这几天烈火红唇已经成为我标志性的妆容，加上可以散发出来的傲气，和看上去的气定神闲，刚刚还在低声跟黄锦立交谈的林雪，在气场上就被我足足压了下去。
黄锦立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没有跟以往那样玩世不恭的回话，反而显得有些寥落，黄锦立不自然的回避着我的目光。倒是林雪反应过来，她淡淡的微笑：“导演说我的气质、形象比较像。”说完，又像不好意思般的朝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
我看了林雪一眼。
她的确粉黛未施，看上去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跟我气场强大，艳丽大方的路线，天壤之别。如果是别的女星，大概会被“气质、形象比较像”这话一下子徒增压力，但我只是呵呵：“脸的确比较像，去趟韩国，都能有这个效果。”
林雪有些尴尬，然后眼底透着一抹受伤的神色，却语音语调还是淡淡的：“我没有整容。虽然很多人不信，但冥冥之中命这种事可能真的存在。”她轻轻望向黄锦立，“就像锦立说，他第一眼就觉得我很熟悉。”
我瞥了瞥黄锦立。
他没有做声，只是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刚刚让林雪挽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漏痕迹的抽了出来。
他这是做给我看的吗？
还是想表示他跟林雪没什么？这样反常的小细节，我留心了他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但是再一想，如果我真的懂他，又怎么会被他玩弄？我心里自嘲一笑，或许，连觉得自己懂黄锦立，都只是我的一意孤行吧。
但林雪这女人，看似平静如水，却处处绵里藏针。
长得不像林萱，是其他试镜女演员的劣势。而黄锦立，就算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我的死穴？
我眼睛眯着，带着笑。
我懒洋洋的朝前走了一步，跟林雪的距离一下拉近。她一下变得非常局促，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我调笑着：“黄锦立觉得哪个女人都熟悉，同样也觉得哪个女人都比不上‘真正’的林萱”。
我微嘲的向黄锦立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是不是？”
黄锦立并不是一个愿意让女明星攀过他尊严的人，所以以前楼夕之想要试探他，结果被他放弃。我原本等着黄锦立反击，想着这样也好，让我更加看清这对贱人的真面目。这样我也就正好死心。
林雪也望向黄锦立，显然有让他开口帮忙说两句的意思。
然而她等了半晌，黄锦立只是却丝毫没有要反驳我的意思，反而对林雪说：“不要再说了。”林雪微微一怔，接着“嗯”了一声，“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她。”
她成功挑起了我的怒火。
楼夕之说的不错，黎雪可能是最作的女星，但林雪真的是最让人讨厌的女艺人。利用跟林萱一模一样的容貌也好，心机手段也好，都恨不得让人甩她一耳光。
不过我也是老江湖，言语上争个一两句没什么，但如果因为她单单一句话，而在这对她恶言相向，或是大打出手，损的不仅是我的格调，反而让她显得弱势，楚楚可怜。
她越这样说着，我越是笑得霸气艳丽。
“不，这句应该由我来说——因为你们今年一定会白来一趟。无论是某人心中的真爱，还是对这个角色渴望的不得了，你们注定拿不到。”
我挑了挑眉，扯了扯右嘴角，朝林雪流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
“因为，我、会、亲、自、拿、下、这、个、角、色。”
林雪眉毛微微颤抖，有点用力的握住黄锦立的手。而黄锦立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眼睛里面是悲伤般的沉默。
～～～～～～～～～～～～～～～～～～～～～～～～～～～～～～～～～～～～～～～～～～～～～～～～～～～～～～～～～～～～～～～～～～～～～～～～～我和林雪即将试镜。
导演让我们随意从剧本里面挑一段发挥，不知道为什么林雪挑的是林萱那时怀有身孕，对方却不承认那一场。黄锦立闻言，飞快的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下。
林雪正在在导演面前演着戏。
她眼眶里面憋着泪，将落不落，开始了她的表演……
黄锦立静静的坐着。因为工作人员的安排，即便我和他隔了一个座位。我还是被他们安排在一起。我一句话也没说，压根不想理他。就当这个男的在我生命中已经死去。
“……其实，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对林萱只是一种迷恋。”
“高贵冷漠，所以觉得她很干净。没有别的。”
心狠狠一顿。
他现在突然讲这些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我时时刻刻想着林萱才是他的真爱，甚至还因为这个跟他爆发过最严重的争吵，那种喜欢的人暗恋着别人的痛苦、难受，而现在……现在他告诉我他已经认清自己的情绪？
我暗暗深呼吸了一下，依旧目不斜视，当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边，林雪用手狠狠捂住小腹，仿佛站在台阶上。
这一场戏显示的是，她明明站在荣光之巅，众人无比的嫉妒羡慕，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黄锦立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林雪的表演，本来我还想认真分析林雪的演技，想出最厉害的方法，压倒她夺得这个角色，但黄锦立下一句再次深深震惊了我。
“我并不爱……她。”声音里透着点失落、茫然。
这样的黄锦立真的很少见，我看着林雪，但是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她表演的情绪了。整个人的注意力就这样被黄锦立几句话就带偏了。
思绪急速复杂的翻涌着，心情像在浪尖上起起伏伏。
我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沉稳与镇定。尽管我的手指用力捏住剧本的纸张，纸张被我捏的有些发皱……
已经不想再听他爱不爱。
他爱林萱也好，不爱了也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不会爱我……
黄锦立突然瞥向了我。
我赶紧装作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雪。
“如果、如果我说，其实……”
他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林雪“啊”的惊呼了一声，仿佛被什么人推了一把。
下一刻，她就真身摔倒在地，还滚了几圈，仿佛像剧本里那样顺着台阶滚了下来。她身体抽搐，声音断断续续的喊着：“孩子……我的孩子……”眼泪顺着她的内眼角不断落下，娇弱的身体奄奄一息，最后她望向黄锦立。
黄锦立狠狠一滞，目光闪了闪，最后眼神黯淡了下来。他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线，刚才想要对我说的什么话，似乎也被他抿回去了。
导演笑着喊了一声：“OK，就到了这里。谢谢。还真摔了，挺敬业的。”
林雪从地上站了回来，朝导演再次露出一个林萱式高贵而冷淡的笑意，然后回到了座位上，坐在黄锦立的旁边。黄锦立起身想走，林雪这时却说道：“让我欣赏一下微姐的演技吧。林萱是国际影后，微姐也是金柏奖的影后，都值得我好好学习。”
正要往导演那边走去的我，这下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直接冷哼一声，朝她露出一个冷笑。平心而论，她挑的那段剧情很有心机，这种虐身又虐心的苦情戏，即便张力不足，只要流流眼泪，就容易让人带入情境。尤其再加上她那张相似的脸，更容易让人产生怜惜，爱屋及乌的心理……
但长得再怎么像，无论是姿体、还是细节，甚至是哭戏，在我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实力这种东西，是经过一场又一场的风雨磨练出来的，你难道真以为凭一张脸就够了吗？
我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坚毅。
导演笑得很有礼貌：“她在外貌上很有优势。”
我也跟着笑：“影后那么多，为什么您只拍林萱？相信您不仅仅是被她的脸迷住吧，她的精神，她的演技，她的……人情味，我觉得才是这个传奇最吸引人的地方。”
收敛起坚毅、美艳的特质，我像脱掉一层外衣一样，把宋微的特征全部释放在空气里。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里面一片淡淡的神情。
“您说呢？”
我挑的是那一段云修把最好的角色让给了当时的好友，结果对方从此青云直上成了影帝。而他却因为曾经维护过林萱，加上对方的打压，搞得一部戏都接不到，快要生存不下去……
我握着导演的手。
眼睛浮起薄薄的雾，那样的雾气是对一个人的感激，是对命运不公的愤怒是对一个保护过自己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践踏天赋的不甘心。
我双手有些紧张的扶着他的胳膊。
“您帮帮他……您帮帮他……”像是要用自己的身心来作证，祈求又恳求的说道，声音带着一点点焦急，“他演技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求您，求你们……
一定要答应。
再没有戏，他就快要生存不下去。请你们一定要答应，为什么这样有天赋的人，却无法演戏，这个娱乐圈，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怕一个角色也好，让他知道，只要他坚持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娱乐圈，不会这么薄情……
终于，对方答应了她。
我喜极而泣，泪水不断的滑下嘴角。
“太好了！太好了！”不断的抹着眼泪，却怎么样也流不完。嘴角扬起，不过是幸福的微笑，“真是太谢谢您了！太谢谢您！”
之前强撑着不流泪，是不愿对命运屈服。现在终于落泪，是对人间还有温情的感激。
“您相信我，他的演技绝对是非常棒的。”
即便这时，我还不忘笑着为对方背书。
对方的意思是，可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
我的微笑变得有点淡淡的。
“可是……因为有他，才有现在的我。”
我的目光渐渐不聚焦，透着回忆。当时在被大佬强压着喝酒的自己，连在场的男朋友都不敢出手，对凉薄的人心绝望的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杜云修，又怎么可能还在娱乐圈？
还觉得，生命力有什么，是自己还可以相信的。
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啊，可不近是救了当初自己这么简单。
他，是一种光。
嘴角淡淡牵起，脸上浮现微妙的半是嘲讽，最后……又缓缓化作感恩的情绪。
全场非常安静，我慢慢移动视线，看向导演。
再次朝他笑了一笑，只不过这一次，我招牌式的艳丽笑意再次回到我的脸上。林萱是清冷高雅的月光，我曾经想变成这种，最后发现，我做人间的洛阳牡丹就已足够。
尽管这样，然而当年云修的心情，那种没有戏接，那种所有人认为你只是绯闻成名，毫无代表作，不给主角你的心情，我懂，而林萱……曾经被人强迫陪酒，那种屈辱的心情，我更懂，当初若不是因为想要离黄锦立近一点再近一点，我要么早已屈服，要么早已退出。
导演一惊，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笑着：“你脸上的表情很细腻。”随后又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主动出戏，要辨认你们的特质……还真是很难呢。”
我笑了笑：“一个优秀的演员都会做到的。即便是林萱演我的性格，我相信她只会比我做得更好。”
导演再次朝我看了一眼，点点头。
～～～～～～～～～～～～～～～～～～～～～～～～～～～～～～～～～～～～～～～～～～～～～～～～～～～～～～～～～～～～～～～～～～～～～～～～～我走向座位。
林雪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要输掉这个角色了，但她的脸上又透着一种微妙的得意。这点微表情一闪而过，非常快，快到我无法想到她为什么还能露出这样的神色。工作人员让林雪过去，说是导演有事。我微微挑了挑眉，从刚才的试镜来看，我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林雪走后，黄锦立依旧一言不发。
我想了想，决定先下手为强，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又动用了你什么关系，直接内定吧。”
黄锦立一愣，意识到我在暗示他以前把我的角色给林雪的事：“没、没有。”
我“呵呵”了两声，举起手喝了点矿泉水。
觉得尴尬的时候，喝水是最好的方式。
这次，是黄锦立先开口：“你演的很好。已经，不输给林萱了。”
我鼻子一颤，差点有点动容。
曾经……那么想让他认可我的演技，而在最初的那些年，他只不过把我当做靠绯闻成名的二线女星，现在，却当着我的面认可我。
黄锦立没有看着的我眼睛，口吻却仿佛经历过沧桑一样。
“你一定会成为非常非常耀眼的国际影后。”
唇蠕动了两下，却无法说出一句成形的话。
有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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