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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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陆则灵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爱这个词,就如同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对盛业琛那些化不开的感情和解不开的偏执。

  即便她努力坚持的一切,只如一双不合脚的鞋,她做不到洒脱的光着脚,所以即使血流不止她也只能咬着牙死撑。

  这几年,过去的一切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噩梦频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盛业琛不在家的时候,陆则灵只有不断的做家务才能缓解内心那些恐惧和空虚。

  她擦了地,刷了地毯,又把床单被罩都拆下来塞进了洗衣机,她像个孩子,无聊的蹲在洗衣机旁边,看着滚筒一圈一圈的转着,看着同花色的床单被罩搅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放松一些。

  这房子太大了,大到盛业琛不在的时候,她几乎嗅不到一丝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她慌张的从脏衣篓里翻出盛业琛换下的衬衫,紧紧的抱着那件衬衫,仿佛那衬衫就是盛业琛。

  爱是这样吗?不是的吧,文人墨客不是都说爱在痛的同时是会给人带来幸福的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呢?

  傍晚,陆则灵忙忙碌碌的做了一大桌的菜,明知道盛业琛不会回来,她还是固执的准备着。盛业琛是这样的,她越是希望他回来,他就越是不回,这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六点的时候,她在桌上摆上了两副碗筷,动筷之前,她像个寂寞的疯子一样,对着盛业琛空空如也的座位,温柔的说:“业琛,吃饭了。”

  好像他就真的在那里一样。只是,回应她的,只有一室的空虚和她的筷子碰到碗盘叮铃清脆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这三年陆则灵自己也不记得上演过多少次。也许,疯只是个缓慢的过程吧,只是她也不想清醒了,就这样下去吧,到有一天,她真的疯了,真的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真的忘记一切,真的不需要盛业琛,也许,那一天才是她真正的解脱。

  她沉默的吃着白饭,专注得连盛业琛回来了都没有发现。直到司机开口提醒她:“陆小姐,盛先生回来了。”

  她一抬起头,真的看见了站在玄关处的盛业琛,她怀疑自己又产生幻觉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盛业琛还在那里,一时吓得呼吸都忘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一阵风一般的走了过去,把拖鞋拿了出来,递给了盛业琛。

  她不敢抬头,她这么迟钝,慢吞吞的怕是盛业琛又要发火了。谁知盛业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拖鞋自己换上。他大概是心情还算不错,陆则灵也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了一丝丝的高兴。她讨好的跟在盛业琛的身后:“饿了吧,我去把白斩鸡在热一热。”

  盛业琛拦住了她,“不用了,给我盛碗饭就行了。”

  饭桌是椭圆形的,陆则灵和盛业琛分别坐在两头,直径最长的两个顶点,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盛业琛吃饭,生怕他有一丝的不愉悦,即使她知道,最令盛业琛不愉悦的,就是她的存在,她也还是傻傻的坚持着,伺候着。

  盛业琛刚失明的时候经常跌倒,对声音和方向都很迟钝,这饭桌是她亲自选的,她怕盛业琛撞到了会受伤,不仅饭桌,这家里所有的家具不是圆的就是沙发式的,实在有棱角的东西,她也都用海绵细心的包裹起来了。她悉心的照料,怕是任何保姆都要叹服,只是她即使做得再好,盛业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他的恨已经将一切覆灭了,她做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放下筷子,盛业琛没有立即离桌,他坐了一会儿,陆则灵低垂着头,等待着他的发落。

  “你有没有像样一点的衣服?”

  陆则灵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才怯生生的说:“过年的时候,奶奶送了一条裙子给我。”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但是纯手工做的,在现在倒也难得,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

  盛业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一会换着,跟我出去一趟。”

  陆则灵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都不敢确定,傻傻的问:“你要带我出去?”

  盛业琛一听她这么问,声音立刻冷了下去:“不想去?”

  “不是……”

  “那就不要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陆则灵很细心的打扮了一番,将一头黑长的直发挽成一个发髻,还化了一点妆,她自小学琴,爸爸对她举止都很严格的□,她又经常参加表演,对化妆什么涉猎的也很早,只是她一贯喜欢自然素净,又在家困了几年,有些疏于打扮了,只凭着过去的感觉装饰了一下。

  三年了,盛业琛从来没有带她出席过任何场合,也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她,正因为此,她才格外的紧张。盛业琛带她到了一个高档的私人会所,恢弘的大门前都是门童和代驾,出入的豪车上下来的都是穿着得体举止矜贵的男女,什么都不必说,就能看出家族的显赫和良好的修养。陆则灵努力的挺直了背脊,即使她已经因为冷有些打颤。

  进了会场陆则灵才知道盛业琛带她来的原因。这是一场慈善拍卖,所有的拍卖品都是收藏家捐出来的古董瓷器,盛业琛的奶奶要过大寿了,她素来喜爱收藏,他想拍一个送给奶奶,陆则灵和奶奶还算投缘,所以带她来挑。

  陆则灵细心的看着宣传册,最终看中了一款浅绛瓷瓶,不是什么名家,只是那釉上的画实在是画的活灵活现,远近深浅皆得益。

  拍卖现场并不算抢的太激烈,盛业琛用比较适宜的价钱拍了下来,整个过程虽然陆则灵一直坐在他身旁,但他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

  周围认识盛业琛的人不少,看向他们的目光颇为意味深长,陆则灵有些不适,拿了包去了洗手间。

  高档会所的洗手间做得也很大,华丽的巴洛克式装修风格让人炫目。陆则灵待在洗手间里透气,外面有两个女人从服装到化妆评价着今日的所见,说完女人她们又开始对男人们品头论足,说的不外乎家世财产,开什么车,陆则灵对这样的拜金女一贯不怎么感冒。手按着把手正准备出去,就听到从那两个人嘴巴里说出一个叫她熟悉的名字。

  “今天来的没有一个像样的,都是些暴发户,没几个钱还装大爷。今天算是白来了。”

  “也不是啊,我瞅着盛家那少东,长得好,家世也好。”

  “你懂什么啊?他们那一圈就盛业琛最不像样,是个瞎子,什么都干不了,他爸妈才让他搞什么慈善,建什么盲校。我估计他这辈子算是完了,那么大的家业怎么也不可能传给一个瞎子啊!倒是他家的侄子,怕是要接位。”

  “亲生儿子怎么都比血缘侄子好啊!”

  “别提了,上回我碰到他,一下车没有拐杖连路都没法走,废人一个,他爸妈再怎么亲也不可能把打了一辈子的江山交给他……”

  “啊————”

  刺耳的对话在一声尖叫中终于停止。陆则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劲,也不知道是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她一只手抓着那个一直议论盛业琛的女人的头发,将她狠狠的按在会所豪华的水池里,一只手开了水龙头,冷水哗啦啦淋在那女人的头上,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下都没有停。

  旁边的女人吓傻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冲过来要把陆则灵拉走,她拽着陆则灵的衣服和头发,陆则灵的发髻都被抓散了她还是没有放手。

  “来人啊!天呐!这是哪来的疯子啊!来人啊!!”

  陆则灵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疼,那个被她按着的女人一直在拼命的挣扎,只是一贯养尊处优的女人怎么都敌不过陆则灵的力气,她越挣扎,呛的水越多,到最后她似乎精疲力竭了,动静越来越小。

  那一刻,陆则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一切的举动都是出自本能。出自对盛业琛保护的本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有人把陆则灵拽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几近昏厥,会所的安保死死的把她拽住,直到盛业琛姗姗来迟,才把她放开。

  陆则灵不知道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她也听不见别人惊恐的控诉,仿佛那些人口里说的暴力的疯子并不是她。她蓬头垢面,衣服也被揉的乱七八糟,后腰还裂开了扣子,她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安静得仿佛真的置身事外。在出去之前,她有条不紊的将高跟鞋丢在地上,一只一只的穿好才走。

  坐在车里,盛业琛什么都不必说陆则灵就能感受他勃发的怒气,她的举动丢尽了他的脸面,他生气也是自然。仿佛她什么都没做,又恢复了从前卑微而小心翼翼的样子。

  “为什么?”盛业琛努力冷静的一字一顿的问。

  陆则灵低着头,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司机专注的开着车,对后座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下午开始就一直在下雪,车窗外是刚修建没多久的一条城郊公路,几乎没有什么人烟,路灯虽开着,但还是黑寂寂一片,只有通往会所的方向偶尔有高档轿车一闪而过的车灯。

  陆则灵越是不说话,盛业琛就越是生气,“停车。”他突然喊道。

  司机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听话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下去。”盛业琛对陆则灵冷冷的说道。

  那司机见窗外开始飘雪,劝道:“盛先生,外面在下雪。”

  盛业琛对司机的话充耳不闻:“下车。不要我说第三遍。”

  陆则灵紧抿着嘴唇,她了解盛业琛的脾气,也知道这会儿是非下车不可,只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离开,她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扯紧了身上薄薄的风衣,按开了车门。

  “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这是车呼啸开走之前,盛业琛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气是那样的冷,为了搭配着装,一贯怕冷的陆则灵没有穿丝袜,上身也只披了一件风衣,雪如扯棉飞絮,越下越大,白花花的一团一簇,落在路中央和路两旁的绿化带里,白茫茫的铺成一片,和路灯下刷刷而过的白点交相辉映。

  她的手已经冷得麻木了,手机刚拿出来就因为用不上力摔到了地上。

  雪花落在黑色的屏幕上,六棱的形状,一朵一朵,叠叠落落,有如蛛网。她慢慢的蹲下,将手机捡了起来,她呼出的热气让那些雪花渐渐融成了水滴,像眼泪一样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脚背上。

  冷吗?不冷的。

  她努力的翻着手机,却没有一个可以打的电话,众叛亲离就是这样的滋味,她该知道的,早就该知道的。

  脑海里还在不断的翻卷着盛业琛离开前的那句话。

  “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她没变,一点都没变,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是那样用心的爱着保护着他。容不得任何人说他任何一句不好,一切都只是本能。

  她永远奉他如神祗,即便他弃她如敝屣。

  三年前事故发生之后,夏鸢敬问她:“你后悔吗?”

  她执拗的摇着头:“不后悔,即使他残了哑了毁容了我还是爱他。”

  那时候夏鸢敬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失望,作为陆则灵身边最后一个朋友,夏鸢敬也离开了,所有的人都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陆则灵一直记得夏鸢敬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这样的偏执只会毁了你自己,也毁了他。”

  三年了,她终于明白了,她的偏执真的毁了她心里最美好的那个盛业琛。

  她后悔吗?后悔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改变的只有已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还没有写完。。。但是看你们已经看的有点乏了。。就先憋两天吧~。。。有部分读者猜到了部分剧情,我自己也想稍微改动一点~不过不要太期待~剧情很狗血很怂很俗气~不过大俗即雅嘛~~~嘿嘿~~能接受这文的继续追,不能接受的点叉删收藏。。别换着马甲来砸场子,没必要,大过年的。。。。你们说是吗?嘿嘿~这一周上编辑推荐,任务一万字,所以隔日更新,,我好存点稿子。。。。感谢大家的支持。。PS~过年你们不给我发点福利?不出来冒个泡?报个道?还要继续霸王?PPS~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今天我还更新了~~快来夸我~~~

☆、第十章

  第十章

  陆则灵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走了四个多小时,终于离开了荒无人烟的城郊公路,凌晨时分,陆则灵瑟缩在站在没什么人的路上拦出租车。雪还在不停的下,白茫茫的,落在陆则灵身上,她像个毫无生气的雪人,站在路边一动一动。

  来来往往的车辆并不多,偶尔有出租车也视而不见的一晃而过。直到陆则灵站的快要失去意识,才终于有一个中年司机停了下来,愿意载她。

  陆则灵坐在温暖的出租车里,哀戚的想,她的命真是贱呐,这样都还没有死,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死去呢?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痛苦了?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午夜的音乐节目,有着醇厚磁性声音的女主持人在节目里和一个个有着情感问题的寂寞失眠人对话,用温暖的语言抚慰着一个个寂寞的灵魂。接听完所有的来电,她播放了一首戴佩妮的老歌《你要的爱》:

  ……

  虽然不曾怀疑你还是忐忑不定

  谁是你的那个唯一

  原谅我怀疑自己

  我明白我要的爱会把我宠爱像一个小孩 只懂在你怀里坏

  你要的爱不止是依赖要像个大男孩 风吹又日晒生活自由自在

  ……

  仿佛是梦,又仿佛是时光倒流,广播里传来的不是戴佩妮的声音,而是叶清轻灵的嗓音。陆则灵也不是坐在出租车里,而是混迹在众人里,安静的坐在昏暗的KTV最角落。

  叶清唱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她背对着屏幕,目光只对着盛业琛,那样深情的眼神,甚至带着一点点哀伤。

  陆则灵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此时此刻,她看到什么都是哀伤的,因为盛业琛要走了,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祝他幸福吗?她说不出口,自从知道他要走,陆则灵几乎每个晚上都从噩梦中醒来。她总是梦见盛业琛在她耳畔喊着“清清,清清”,像深谷中的回音,绵延不绝。心痛得不能自已,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说。

  她不希望盛业琛离开,可她又能怎样?

  他们要走,学生会的人聚集了大家为他们送行,夏鸢敬让她不要来,可她却不听,执意来了,只是,来了又怎样呢?陆则灵也没什么特别的,混在人群中,她甚至连话都插不上一句。

  唱歌唱腻了,学生会最活跃的几个人提议玩游戏,给每个人发一张纸条,大家自行描述纸条上的词语,其中只有两个人的纸条和别人不一样,被称为“特务”,大家根据描述来抓这两个人。

  陆则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不敢抬头,却敏感的一直关注着盛业琛和叶清的方向。

  纸条发下来,她的上面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第一轮的描述开始了。大家用各种各样难以理解很不沾边的方式来描述着纸条上的三个字。有人说这是情感的一种,有人说现在流行用这个表白,有人说表达的感情很深,直到学生会一对情侣中的女生笑眯眯的说:“这句话,是我最想对胖子说的。”

  胖子是她的男友,陆则灵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家的纸条上应该都写着“我爱你”。

  轮到她的时候,她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真的豁出去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离得很远的盛业琛说:“这话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是今天最想对学长说的话。”

  说完,她哈哈大笑的坐下,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旁人误会了陆则灵,也开始调侃:“会长,瞅瞅,总是让则灵深夜写稿,报应了吧!”

  一轮一轮的玩下去。直到最后只剩三四个人的时候,陆则灵被投票挑了出来。她的纸条被公开,和大家都不一样,自此她才知道,大家的纸条上都写着“我恨你”,只有两个特务的纸条写着“我爱你”。

  大家联想第一轮她的描述,立刻炸开了锅,许是她笑得太坦然太无畏,大家并没有当真,反倒给她倒满了酒:“陆则灵你这丫头不厚道!怎么能肖想有妇之夫呢!罚酒啊!喝!喝!”

  所有的人都只当她是玩笑。叶清也是眯着眼笑着,只有盛业琛的表情有些僵硬。

  陆则灵端起了酒杯,透着麦黄色的酒液,她怔怔的看着其中有些变形的盛业琛的脸孔,虽然他的表情很尴尬,但她还是满足了。

  终于,终于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哪怕他不愿接受,只要他能懂,能懂她是真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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