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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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暗暗吃惊,怪道平宁郡主眼珠子生在头顶上,转眼看三个女孩,墨兰心里艳羡,神色还算镇定,只是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如兰就直白多了,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喜羡之色,王氏再去看明兰——顿时一楞。

只见明兰若无其事,神色如常,态度自然流畅,也不像装的,倒似真的不把眼前的富贵放在眼里一般,王氏不由得刮目相看。

不是明兰眼界高,法院工作每日对着的不是作奸犯科就是家庭伦理惨剧,工作人员心情抑郁,工作鸭梨大,单位每年组织的旅行明兰都没落下。

她去过故宫,走过王府,溜达过沈园,攀爬过天坛,也算见过世面的,只在3D屏幕前看到《指环王1》里那座地下王宫,明兰倒是‘哇’了好几下。没办法,西风东渐,资本主义侵袭全球,现代人对建筑的审美本就更偏向西化一些嘛。

指派来引路的管事婆子是个口齿伶俐的,一路走,一边还指点着各处景致略略解说,王氏随口笑道:“天下富贵宅邸多了,难得的是贵府格局雅致,真是好山好水,好兆头。”

如兰附到明兰耳边,轻声一句:“六妹妹,这里可比大姐夫家强多了。”明兰点点头,她没去过忠勤伯府,没有发言权,只规矩的走路。

古代上层社会,清流和权贵虽有通婚,但却界限分明,权贵子弟大多靠着萌袭或皇帝赏识,在军中或卫戍禁军里谋职,再不然就在某部门挂个虚衔,而读书人走的却是文官科举路线,童生,秀才,进士,成绩好的进翰林院,成绩一般的在六部熬资历或外放,如此累积品级,或做高官,或回家赋闲做个乡绅。

当然,许多士绅之家的子弟,本就不紧着做官,考功名不过是为家族减免些税钱,或添道保护伞而已;真正关键的是那些看着品级低的翰林学士,尤其是里面的庶吉士。

自前朝起,朝廷便形成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内阁。因此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换言之,长柏将来有可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掌权。

明兰昨晚睡觉时,就觉得像襄阳侯这样的热门权贵做寿,实在没有必要请自家的,后来细细度量了一番才明白,这不过是瞧在长柏和海家的面上罢了;若将来长柏真有发迹的机会,早一点做感情投资总是不错的,何况投资数额又不大。

正想着,便到了正堂,因王氏一行人来的早,客人都还未到,郡主索性请王氏带着女孩儿来给寿星翁磕头请安,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来阵阵说话声和大笑声。

明兰低头进去,只觉得脚下一软,原来屋里铺着厚厚的‘吉祥福寿’纹样的猩红驼绒毡毯,屋内很大,似乎是几间屋子打通了的,只竖了几面多宝格,格子里琳琅闪烁着许多精美华贵的瓷器古董做摆设。

屋内一片喧哗声,或坐或站了许多男男女女,正热闹的说着话,不过平宁郡主的娇笑还是最有穿透力,直传入明兰耳里。

“王家姐姐你来了。”平宁郡主缓步走来,对着王氏笑道,态度亲热。

王氏此人,说好听点是脚踏实地,说难听点是眼光短浅,自打断了与齐衡结亲的念头后,她便觉得于郡主无所求了,所以来往之间十分自然,并无多少谄媚奉承之意,与郡主反而倒能结交的起来。

王氏与平宁郡主寒暄后,立刻恭敬的给上首坐着一位老人家行礼,堆起满面笑容,嘴里贺寿道:“给老侯爷道喜了,祝老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起来,起来。”顾老侯爷满头白发,形容清癯,一身赭红色寿纹锦缎直缀,身材高大,精神饱满,看起来不过六十来岁。

他冲着王氏笑道:“先帝爷时,我与你父亲在甘陕总督麾下共过事,那会儿他捧着账册整日算计粮草,我就带着大头兵日日去找他要东西,好不好便是一番斗嘴。前几日我见了你家大哥儿,活脱脱你老子的做派,哎…岁月催人老哟,一转眼就剩下我这老东西了喽。”

提起亡父,王氏眼角略有湿润,平宁郡主摇晃着老侯爷,笑道:“哎哟,王家姐姐是来拜寿的,您没事说这干嘛?”老侯爷似乎很疼爱这个女儿,连声道:“好好,我不说了,还不快看座;还有后头几个小丫头,是你家闺女吧?”

王氏忙让三个兰上前磕头,女孩们忙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照着事先演练好的,一齐脆声道:“祝老侯爷松柏长青,多福多寿!”

顾老侯爷受了礼,平宁郡主忙让丫鬟捧着托盘送上三个绣囊,算是老侯爷的见面礼,明兰接过绣囊,微微抬眼,总算是有机会抬头看了,只见老侯爷后头呼啦啦站了好些个青年,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不过才二十出头,面貌相似,估计都是顾氏本家人。

平宁郡主指着他们,笑道:“这都是我本家兄弟子侄们,因瞧着前头客还没到,便先来给爹磕头拜寿来的,咱们都是自家人,便不必学那道学先生避嫌了。”古代大家族的规矩,还没成亲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

老侯爷另一边站着许多媳妇姑娘,各个珠翠环绕,妆容端庄,平宁郡主又介绍道:“这都是家中的嫂嫂弟妹,这些是我侄女儿,大家伙都来认识认识罢。”

女人们走上前来,又是一番寒暄说笑,可苦了三姐妹,她们稀里糊涂的给许多太太行了礼,然后又叔叔哥哥弟弟的叫了一屋子,明兰磕头磕的晕头转向,站起来天旋地转,没想到体格健壮的如兰脚步不稳,把自己体重都压到明兰身上,害明兰差点摔个狗啃泥,多亏她人品好,好歹面带微笑的死命撑住了。

明兰手里又塞进许多锦袋,她习惯性的掂了掂,分量严重轻重不等,然后偷瞄了眼自己两个姐姐,如兰明显还没从头晕中缓过来,墨兰低着头,神情肃穆的嘴里念念有词,明兰轻轻侧过去听了,嘴角一翘,哦,原来她在默记这些夫人的来历姓名,不过最可怜的是王氏,今天她可破财了。

到底是男女不便,说了几句后,平宁郡主便带头将一干女眷统统引到另一处院子里,在一个宽敞的大堂屋里,摆好了许多锦杌高椅,然后女眷们各自坐下,丫鬟再奉上茶点果子,这才松快的聊起天,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客人陆续到来。

明兰乖乖的坐在一角,端着茶碗细看上头的粉彩,暗叹真是精品;旁边的墨兰和顾家的一个女孩聊着天,似乎是早就相识的。

“怎么齐国公府的人没来?哦,没早来?”如兰脸对着明兰,眼神却往顾家女孩那儿瞟。

明兰不知道她在问谁,而那顾家姑娘显然没领会,明兰叹口气,随口道:“大约和我们一样,冬日里头,想多睡会子吧?”

那边的顾家姑娘听见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生的娇俏可人,一派天真,她笑着对墨兰道:“你这妹妹真好玩。”墨兰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故作不在意的问:“这么一说,呃?连姐儿,适才怎么也不见老侯爷的外孙呀?”

连姐儿是平宁郡主是侄女,不过这屋里的顾家姑娘大多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儿,只有她们几个年龄相仿,便过来说话了。

“我那堂哥昨夜就来了,今儿一早就拜过寿了,这会儿不知哪儿帮忙去了。”连姐儿故意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三个女孩便都笑了。

这一笑,她们四个便坐到一块儿说起话来,连姐儿很健谈,一个人叽叽呱呱说了半天京城里当红的戏班,发钗华胜的流行式样,京里头闺秀的诗会…墨兰微和她一搭一唱,十分融洽的样子。其实如兰和墨兰是同时认识连姐儿的,不过显然墨兰更会交际,明兰也不多搭话,只在旁边微笑听着。

说着说着,连姐儿看了看明兰,一眼又一眼,似乎有话要问又犹豫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听你姐姐说,你在登州时,与余阁老的大孙女最是要好?”

明兰瞥了一眼墨兰,墨兰被明兰目光一扫,不安的动了动坐姿;明兰转过头,斟酌着语气,道:“说不上最要好,不过投缘多说两句罢了。”

连姐儿是个藏不住的人,立刻道:“那她为何不肯嫁我二堂叔?”

明兰云里雾里,完全糊涂了,反问道:“你二堂叔是谁?”连姐儿见明兰一脸懵懂,急了,低吼道:“就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刚才就站在老侯爷身边的呀!”

明兰瞬间明白了,宛如被打了一闷棍般向后仰了下,心里大骂自己是猪,刚才磕头磕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子事儿。

最初代的襄阳侯与宁远侯是一对兄弟,不过第二代襄阳侯无嗣,也不知怎么搞的,他没有从自家兄弟那里过继侄子,反而从老家的顾氏族人里挑了一个几乎不搭界的来做嗣子,从那时起,襄阳侯与宁远侯便断了往来,连子孙的名字排辈都不一样。

不过如今,襄阳老侯爷独子早逝,只有平宁郡主一个女儿,他努力到五六十岁时,知道自己终究是生不出儿子来了,只好过继侄子来做嗣子。所以刚才老侯爷身边才会聚集了那么一大帮子顾家子弟,怕都是冲着这爵位来的,连姐儿的父亲便是老侯爷的一个侄子。

刚才站的人里有嫣然的前未婚夫?该死的,居然没注意看!

明兰使劲儿回忆适才的情景,好像…似乎…,她拜过的一群表叔中是有两个獐头鼠目的,不过到底是那个獐头的,还是那个鼠目的呢?明兰恨不得抓自己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们两家从不往来的,这回是我大伯爷特意去请的,想请宁远侯爷帮着挑个嗣子;我也是第一回瞧见那家的人,他家大爷身子不好没来;来的是二爷和三爷。”

连姐儿抬着头,嘟着嘴道,然后继续追问明兰,“你说呀,为什么余家大小姐不肯嫁过去呀,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传言?”连姐儿的话虽说的像是担心自家人,可表情出卖了她,她分明是一脸兴奋的只是想知道八卦罢了。

明兰有余家编好的第一手借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不是的,不过是当年余阁老与大理段家有过口头婚约,后来两家人天南地北分隔开了,大家便也忘了,谁知年初的时候,段家来信提起这桩婚事;余阁老是守信之人,便二话不说的应下亲事了。”

连姐儿难掩失望之色:“就是这样吗?”

“是呀,还能怎样?”明兰尽量让口气真诚些,“其实余阁老挺中意宁远侯家的婚事的,这不,又将二小姐许了过去;亲事定了吧?什么时候?”

听不到猛料,连姐儿很失望,甩甩袖子,随意道:“定了,就在正月底。”

然后又岔开话题和墨兰如兰聊起天来,明兰这才松了口气,学王氏的样子在袖子底下双手合十,暗念道:阿弥陀佛,幸亏余家的善后工作做的好,没露出一点风声,不然恐怕她也要折进去,太上老君作证,以后她再也不冲动了。

第53回 襄阳侯府一日游.中

女客渐渐到来,一群服饰华贵的太太奶奶们三一丛四一堆的坐在一起吃茶说话,正当妙龄的小姐们也多起来,有认识要好的便凑在一起说话;在座的女眷们不是来自公卿门第便是高品大员之家,至少也是出自官宦世家。

墨兰似乎见到什么人,笑着起身而去,走过去拉着三两个华服少女说起话来,连姐儿转头对明兰笑道:“你姐姐可真好人缘。”如兰看着在人群中说笑的墨兰,不悦的扁扁嘴,道:“这种自来熟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明兰看去,发觉墨兰在那群贵女中满脸堆笑,见缝插针的凑趣两句,颇有巴结讨好之意,不由得暗暗摇头——不是同一个圈子的,再巴结难道能巴结出真友谊来?

连姐儿的这一房属偏支小辈,她也认识不了几个权贵,又懒得敷衍,便依旧和两个兰坐在一块儿。

“可惜如今儿天冷,地上都结了薄冰,不然咱们可出去逛逛;过逝的老侯爷夫人来自江南大族,因此这园子仿的也是江南园林,要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可好看了。”连姐儿惋惜的看向窗外,似乎十分想出去的样子。

明兰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畏寒的缩了缩脚趾,对着连姐儿笑道:“你是本家人,什么时候不能来?待天儿暖些吧。”

连姐儿摇摇头,苦着小脸道:“郡主姑姑规矩大,我们这些分了家的亲戚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最近她常请些贵客来,寻常不叫我们进园子的。”

正在生闷气的如兰听到这句话,终于回过神来,问道:“莫非是嘉成县主?外头都说郡主和六王妃交好呢。”连姐儿故作一脸神秘道:“我可没说哟;…哎呀,说曹操曹操到。”

说话间,外头婆子传道,六王妃并嘉成县主到了。

平宁郡主率先出去迎接,所有坐着的女客立刻都站起来,或跟着出去,或规矩的站在原地等,坐在角落的两个兰和连姐儿不引人注目,三个女孩悠闲的缩在一旁看着。

过不一会儿,呼啦啦进来一群锦缎珠光的女眷,当头一个中年美妇正和平宁郡主亲热的说话,后头跟了一个前呼后拥的少女,明兰知道,这便是六王妃母女了。

六王妃生的白净富态,一身大红金团压花妆花褙子,瞧着蛮和气的,她身边聚拢了许多女客问安,明兰再去看嘉成县主,只见她身姿曼妙,气度华贵,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脂粉薄施,明兰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县主和郡主倒有几分相似。”

连姐儿拍着明兰的肩膀,轻呼知己:“你说的太好了,我也这么觉着,只老也说不出来!”

嘉成县主约莫十五六岁,正是含苞欲放的迤逦年华,被七八个贵女围着说话,便如众星拱月一般,一忽儿娇笑一忽儿戏谑,长袖善舞的模样,竟与平宁郡主有六七分相似。

再看平宁郡主,她如今把一腔热情都用在六王妃身上,热络的几乎跟亲姐妹一般,其余人便不怎么搭理了,如兰阴沉的瞪着,忽低低道:“马屁精!”

明兰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四周,好在人声嘈杂,也没人听见;明兰连忙把如兰再拉开人群中心一些,到墙角找了个杌子坐,连姐儿也跟着过去。

明兰挑了话头,扯着如兰一道说泉州时的南方风光,连姐儿还没离开过京城,十分好奇,明兰那会儿病的一脑门子浆糊,自也不知道,两个女孩连连追问之下,如兰终也起了兴致,端着架子细细说起来,三个女孩嘻嘻哈哈哈,倒也投缘。

堪堪讲到泉州著名小吃,萝卜丝菜包子,如兰讲的津津有味,几乎把连姐儿的口水都引出来,这时忽听平宁郡主高声道:“…戏台子的点景都搭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郡主首先挽着六王妃的胳膊,带头出去了,后头一干太太小姐们都说着笑的鱼贯跟出去,留下丫鬟婆子慢慢收拾桌椅茶碟。

连姐儿轻快的跳起来,一手去拉一个兰,笑道:“走,咱们看戏去,这回姑姑请的是最红的双喜班,他们的《玄女拜寿》和《醉打金枝》两出戏在京城可唱火了!”

明兰听着也颇感兴趣,刚要从杌子上起来,一只手放下茶碗的时候,忽然旁边一个正收拾的小丫头手一歪,将一盅没剩多少的蜜枣泥倒在了明兰手背上。

明兰轻轻啊了一声,连姐儿忍不住骂道:“笨丫头!你怎么弄的?!”

那小丫头才十一二岁,见闯了祸,立刻赔礼下跪,连声道不是,明兰无奈道:“算了,还好只是手上,若是衣服上就麻烦了。”说着甩甩手,只觉得手指缝黏糊糊的,有些温热。

那小丫头十分乖觉,连忙道:“请姑娘去后头净下手吧,洗了手便好了。”

如兰皱眉道:“那戏怎么办?晚了可要开锣了。”连姐儿是戏迷,也是心急难耐,她仰慕双喜班已久,明兰见她们的模样,便笑道:“你们先去,我净过手再来寻你们。”

连姐儿大喜,又叮嘱了那丫头几句,然后拉着如兰先走了。

明兰一边暗叫倒霉,一边跟着那小丫头从后头出去,到一间里屋坐下,那小丫头很快捧出一盆温水,帮明兰卷起袖子,卸下指环手镯,细细洗净了,然后用干净布帕给明兰抹干手,再帮明兰戴好首饰;一忽儿功夫便全好了。

明兰但看她如此动作利落,有些意外,一边给自己捋平袖子,一边打趣道:“瞧你手脚利落的,倒似常给人洗手,莫非你常把枣泥倒人手上?”

那小丫头十分伶俐,甜笑道:“瞧姑娘说的,奴婢哪有那个胆子。”说着,她还不住的偷眼打量明兰,还赞了一句:“姑娘真好看,人也和气,跟个仙女似的。”

明兰暗叹:到底是侯府,瞧着丫头的素质,手上嘴上都来的!

然后这小丫头便自告奋勇的给明兰带路:“姑娘走好,我来扶您罢。这路上滑,从这儿走去戏台子更近。”

明兰是路痴,只有老实跟着的份儿,穿出了垂花门,只见丫鬟婆子穿梭来往,明兰忽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今日出来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外罩着统一的青蓝色束腰比甲,怎么这个小丫头没穿?不过人家府里的事儿,她不好多问。

小丫头扶着明兰迅速的走着,东一拐西一绕,越走越偏僻,明兰心里开始打鼓了,连连质问,每回那小丫头都说:快到了。

明兰越看这小丫头越像人贩子,奈何自己不识路,只好再忍一忍;直把两整段的抄手游廊都走完了,还要往前走,来到一处冷僻的花厅园子后,明兰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小丫头,瞪眼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小丫头往前方一处指去,轻声道:“姑娘您瞧,咱们到了。”明兰微怒,厉声道:“到什么到?你家戏台子搭在半个人都没有的地方?”

忽听一声轻笑,有人道:“难道我不是人吗?”明兰吓了一大跳,赶紧抬头去瞧,只见一个锦衣金冠的翩翩美少年,扶廊而笑,不是齐衡又是谁?

小丫头见任务完成,冲齐衡福了福,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明兰都来不及叫住,不由得气急:你丫的练过神行百步呀。

齐衡嘴角含笑,走到明兰身边,装模作样的拱手道:“六妹妹,许久不见了。”

明兰心里生气,又怕被人瞧见,不去理他,转头就要走,齐衡急了,连忙拦在明兰身前,道:“这儿僻静的很,不会有人来的,且春儿是我的丫头,妹妹大可放心。”

明兰一听,怎么觉得这话这么暧昧,于是冷着脸道:“齐公子自重。”

齐衡立刻乐了,伸手便要去拍明兰的头:“小丫头又和我掉书袋,前几日我去你家,大家都在,偏你不出来,怎么回事?”

明兰急急的甩开脑袋,尽力严肃道:“旅途劳顿,偶感不适,卧床歇息。”

齐衡板着脸骂道:“你个小骗子,从小就爱骗我,我早问过你三哥了,他说你好的很,我来前两时辰还活泛着呢。”说着要去揪明兰的耳朵。

一天之内被那两兄妹各出卖了一次,明兰也火了,用力推开齐衡的胳膊,叫道:“你是天王老子不成,你一来,我们全家都得出来接驾!少我一个,你就不痛快了?”

明兰用了些力气,急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瓷白的肌肤嫩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了,齐衡顿时心中一荡,一把拉住明兰的胳膊,凑过去低声道:“我只想见你,你知道的。”

语气温柔,心意缠绵。

明兰几乎吐血,从小到大,她明明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好话都没说过几句,可他偏偏就爱来闹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自己脑补出这么一段来,眼看着齐衡抓着自己的胳膊,越靠越近几乎可闻男子气息,明兰急了,心一横,低头看准,抬脚用足力气,就是一下。

齐衡疼的连连后退,蹲下去摸自己的脚,明兰这才松了口气,正色道:“你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齐衡瞧着明兰孩子气的跺着脚,她撅起来的小嘴精致嫣红,齐衡不免有些痴迷,理直气壮道:“若你肯与我好好说话,我何必出此下策。”明兰冷笑道:“齐公子果然长进了,若是将这份心思用到读书上,没准能捞个状元榜眼的。”

齐衡脸色刷的变了,慢慢站起来,向明兰走近几步,又站住,低声道:“你不必如此刺我,我知道你生气了;大半年未见你,我不过想瞧瞧你如何了。”

明兰听出他话中的委屈之意,心里软了下,知道不可意气用事,就算要和他保持距离,也不能得罪人,便缓和了声音,道:“我就在这里,你瞧吧。”

齐衡细细上下看了看明兰,不过几个月没见,明兰浑似变了一圈,面如水映韶光,目如月皎清辉,齐衡微微有些失神,笑道:“你长高了,也…好看了。”

明兰想了想,走到齐衡跟前,认真道:“元若哥哥,你见过嘉成郡主吗?”

齐衡呆了呆,道:“见过。怎么?”

明兰重重叹了口气,决定索性把话说开了:“元若哥哥是聪明人,难道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你会不知道?郡主的心意,你做儿子的早该领会了。”

齐衡蠕动了下嘴唇,脸色变了几刹,然后神色从慌乱渐渐转成决心,忽抬头道:“可我不愿意,她,她…我不喜欢。”

明兰深深无力,柔声劝道:“喜不喜欢她另说,可你却不该再来寻我了。我知道你从小就与我家兄妹好,可如今我们渐渐大了,你如何能不避忌着些?若有个三言两语,我家姊妹的便全毁了。”

齐衡也不知想通了什么,居然展眉而笑,笑的丽色如花,带了几分天真,温柔道:“我不是那孟浪之人,定不会如此了。我也知道好歹,只是你大哥进了翰林院,我以后怕不好来你家了。”说着放低声音,轻轻道,“只是想见一见你,想的厉害。”

纵使明兰在法庭里已经百炼成钢,这等缠绵悱恻的情话往自己身上招呼,她也忍不住红了红脸,但是铁一样的现实摆在面前,明兰努力硬起心肠:“齐公子,请有分寸些,我人微家薄,当不起你的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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