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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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为了这对镯子,你就把我和团哥儿卖了?”明兰声音轻柔。

碧丝抖得筛糠般,哭道:“不,不是…我见是大夫人,素日夫人多信重大夫人,想着告诉大夫人也无妨…”

“崔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别说是大夫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得透半个字。”明兰语气淡漠,“这些话,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碧丝无话可说,只能不断磕头求饶,又去瞧夏荷和夏竹,盼她们代为求情。

夏竹心软,耐不过就想开口,却被夏荷扯了下衣袖,制止下来。

不是夏荷心硬,而是她更清楚主母的性子,但凡明兰拿定主意的事,鲜少有人能改变,何况——她看了周围一眼,缓缓低下头去。

今日这种场面,明兰却带她与夏竹来服侍,是什么用意?

小桃远嫁在即,绿枝也快到放出去的岁数了,不过这一两年,嘉禧居的大丫鬟便要全部易位;翠袖和春芽倒讨夫人喜欢,可年纪还太小,那么剩下的就是…夏荷心中通透,暗自决心最近要更用心当差,少自作聪明才是。

明兰望着连连磕头的碧丝,心中伤感,“你自小就没什么大志向,既不聪明灵巧,也不够忠心勤快,只消给你好吃喝好穿戴,你就知足了。”这要搁现代,倒是个极安分守己的二奶材料,绝不会生出晋级的野心。

“你在我身边,何尝有几分做丫头的样子,整日的好逸恶劳,拈轻怕重,亏得丹橘她们宽厚,不与你计较。可我虽不喜欢你,可到底一处十年了,人非草木呀。”

都说喜欢回忆,就表示开始变老,明兰忽觉一醒扬州梦,往事历历在目,一次次背叛伤害,一次次离去分别,回头望去,惊觉自己已老了。

“不过,你却也没惹过什么麻烦。”碧丝性子懒散,既不像若眉目下无尘,也没有燕草的心眼儿多,早早惦记好了前程。“我原想着,待小桃绿枝出了阁,就给你找个会疼人的,家底殷实的嫁过去,叫你一生保暖,咱们一场主仆的缘分,也算善始善终了。”

碧丝满心慌乱,不知明兰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忽听叮咚轻响数声,眼前金光珠闪,原来明兰将那对镯子连着丝巾丢在自己跟前,耳边传来明兰冷淡的声音。

“我不来罚你,也不打骂你。不过,咱们的缘分算是尽了。”明兰轻叹,“记得你家中尚有兄嫂和老母,我这就放你家去。这镯子给你,你这些年攒的银子珠帛也统统给带走,不论买些地,或收间铺子…终归,以后你好自为之罢。”

说完这句,明兰便朝那两个婆子挥了下手。

碧丝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得‘放你家去’四个字——

不要!她不要回家!自打祖父和父亲接连过世,家中一日不如一日,才将自己卖入盛家,老母软弱,兄长无能,嫂嫂又刻薄;何况家中清苦,要操劳家务,一个铜板都得计较再三,哪及在明兰身边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悠闲度日。

她当即就要大哭告饶,谁知那婆子出手如电,嘴里迅速被塞回布团,什么也说不出了。

她拼命挣扎,呜呜狂叫,不断用眼睛向明兰求饶,只恨那两婆子手似铁钳般,拿捏得她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从明兰跟前拖走。

直至到门外,其中一个婆子轻声讥讽她道:“我说小姑奶奶,好歹消停罢!你还当自己是金贵主子呢。”另一个道:“夫人也是忒仁慈了,这种贱婢,险些害了小主子的性命,照我说呀,还不远远发卖了才解气!”

冷言冷语断续传入屋中,夏荷眼眶酸涩,这两年她与碧丝同住一屋,朝夕相处,纵不算情同姐妹,见她这般下场,心中也是难过非常。她此刻想着,待以后自己能进出容易了,便去常探望碧丝,好周济一二。

谁知事与愿违,若干年后她嫁了个颇有才练的小管事,随后跟着夫婿到南边替顾家经管田庄,一去数年,再见碧丝时,已十年之后了。彼时的她,几不敢信这个面红高嗓,粗手大脚的鄙陋壮妇,竟是曾经那个腰纤如柳,喜滴翠色,好风雅事的闲散女孩。

发落碧丝后,明兰也是情绪低落,片刻后才道:“夏荷,你去给她收拾行囊,一针一线都给她带去,别叫旁人贪了。夏竹,你去外头看着,我要与大夫人说会话。”

两个女孩低声应了,一个直出门而去,一个轻手轻脚从外头带上门。

此时屋内只余她们二人,邵氏整个人都绷直了,如惊弓之鸟般坐卧不宁,瞥见明兰正不错眼的盯着自己,她更加慌了:“弟妹,你别吓我,这回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

听了任姨娘的招供后,认错的话虽还是老调重弹,可心意却更真诚了几分,每个字俱是发自肺腑。

“大嫂究竟哪里错了?”明兰逼问道,“是不该听任姨娘的撺掇,还是不该不听我的话?”

邵氏一下就被问住了,顿时憋的脸色黑红。

“我来给大嫂子号号脉罢。”明兰步步紧逼,“大嫂错处有二,一者,不肯信我;二者,又太易信旁人!归根结底,大嫂子就是信不过我,任姨娘说我拿你们放在明处,是做了团哥儿的幌子,你其实很信的罢!”

邵氏哪敢应声,只能连连摆手:“不,不不…哪能呀…”

“我说个明白罢!”明兰一拍双掌,撑着桌面立起来,“京城大乱,会来侯府捣乱的无非两种人,不是为财的,就是别有用心之辈。我特意叫人将嘉禧居主屋点得灯火通明,为的就是好引贪财的蟊贼过去,哼,满府还有比我的居住更财帛丰厚的地儿吗?蟊贼抢完我屋子后,怕是连走都走不动了!”

邵氏张大了嘴巴,结巴道:“我,我就说,怎么你的院子亮堂成那样…!”

“若是冲人来的…哼,侯爷两兄弟不睦,闹过何止一回,半个京城都知道!无论宫里来捉拿的,还是咱们那好继婆母,都只会冲我们母子,与你们有什么相干!好罢,若非要进去…你那院子可是挨着湖建的!四面里倒有两面半是临水的,难不成贼人还能随身带筏子来夜袭?!统共只一处出口,易守难攻,我布置了多少护卫呀,屠老大早说了,除非冲进三倍数的贼人,否则绝进不去!”

明兰双掌撑在桌上,气势逼人,吓得邵氏几欲钻桌下了。

“老实跟你说,我心中最防备的,其实就是太夫人那头!反贼那头又不是她开的,能来捣乱的人数也有限,我怕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府里使唤着多少先前的老人呀,人心叵测,府里乱作一团时,婆子丫鬟们进进出出的,一根簪子一包药,一块石头一根刺,团哥儿才多大,能防得住么!可事发之前,这种诛心的话我能说么!”

邵氏欲哭无泪,几乎要给明兰下跪了,她瘫软在桌上,哀求道:“弟妹,是我猪油蒙了心,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若,若真…我给团哥儿赔命罢…”

“我不会叫大嫂子赔命的。”明兰冷冷道,“我素来喜欢娴姐儿,便是侯爷不喜,我也有心给她将来谋个好前程。可团哥儿若真叫你害死了,我觉着我会怎么想?”

邵氏猛一个激灵,双手乱摆:“不,不…这不干娴姐儿的事…”她忽然万分感激蓉姐儿,若不是她抵死救弟,便是她们母女活了下来,怕以后日子也难过了。

“好险呀,只差那么半步…”明兰目中流露深切的后怕,“若非蓉丫头刚烈果敢,团哥儿已送了一条小命了。此刻什么情形,真是不堪设想。”

邵氏不敢往下想,不说明兰,便是顾廷烨的怒火就能将她们母女活烤成灰烬还富富有余了——她越想越怕,一时间手心背心俱是冷汗。

明兰冷冷盯了她良久,方才道:“我今日这么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娴姐儿。”

邵氏木头人般的抬起头,不明其意。

“你偷去蔻香苑躲藏时,只想带娴姐儿一个吧?”明兰叹道,“娴姐儿是好孩子,那当口居然还记着蓉丫头,将她一并叫了去。”

邵氏顿时泪盈出眶,仰头哭道:“我的好闺女!娘险些害了你,你却救了娘呀!”

娴姐儿叫去了蓉丫头,蓉丫头救了团哥儿,间接又救了自己和母亲的处境——冥冥天意,果是善有善报!她心中忽升起万分虔诚,对天道神明,对因果循环。

明兰推开门,临跨出去前,肃声道:“大嫂子放心,只要嫂嫂今后不再犯糊涂,我会把两个姑娘全当亲生闺女看待。”顿了顿,“我说话算话。”

说完这话,她再不回头,扶着守在门外的夏竹,径直离去。

当晚,用过饭后,绿枝来报邛妈妈递过来的消息——邵氏已将前因后果与娴姐儿说了,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邵氏虽自责不已,却也放了心。

次日一早,娴姐儿顶着红肿的眼睛来给明兰请安,不安的扭手挪脚,明兰怜惜的摸摸她的脑袋,叫她去跟蓉姐儿和团哥儿顽了。

不过对着邵氏,她可没这么好脾气了。虽依旧礼数不缺,但神色肃穆冷淡,一句多余的也不多说,直把邵氏吓得唯诺服帖。

明兰曾想过,倘若之前邵氏就畏惧自己如同畏惧太夫人,哪怕任姨娘再起劲撺掇,大约邵氏也不敢冲去团哥儿的藏身之处的罢——秋娘就是极好的例子。

小人畏威不畏德,春风化雨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的。

对这无奈的现实,明兰唏嘘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表骂偶,表骂偶,没有别的理由,就是写不出来。

怎么想也觉得结尾不妥当,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

不要乱猜别的理由,出版什么的绝对在网络之后——为了表示歉意,后面的几篇番外,偶会以免费形式贴出来的。

鞠躬,对不起。

真是写不出来呀,杀了我的头也写不出来。

第219回 终结章. 中 【重头戏,比结局还要紧】

吃过午饭,明兰坐着软轿将侯府四处巡了一遍。

春季原是万物繁茂之时,庭院中本绚烂如锦缎般的花丛一夜寥落,多在黑夜中被夺命乱奔的脚步践踏成泥。光洁铺就的青石板虽已拿水冲洗多遍,却有几处依旧隐见暗红沉疴,蔻香苑尤甚,屋里屋外都死过人,几个胆小的丫鬟哭着不敢进去,明兰也不好强逼,筹算着给蓉姐儿挪地方另住,原处地段本就有些偏,索性翻了另作他用。

最惨烈的还在另处。

近半尺厚的朱漆大门缓缓摇开,带着渗人的金铁咯吱声,顺着向外延伸的青石台阶缓缓看下去,门外满地尽是斑驳血迹,粘着人皮毛发的滚油已冷却凝结成焦黑块状,纵是死尸和残肢已拾掇干净,仍旧是浓紫腥臭得骇人。

地上丢着数根杯口粗的树干,也不知是贼人从哪家砍来的,门面上的黄铜大钉居然被撞落一大半,横七竖八的散落到处都是,门房的刘管事在旁喃喃着‘亏得当年没镀金拾齐后熔了还能用’云云。

明兰想笑,但笑不出来。

回到嘉禧居,闷闷的挨着炕褥,望着逐渐微黄泛金的天际出神。

晚饭前,屠老大从外头回来,隔着帘子在廊下就给明兰跪下了,他脸色极难看,活像刚被戴了绿帽子,憋得慌却又说不出,“…那韩三果然不干净!俺管束不严,请夫人责罚。”

他领着几个护卫去韩家一顿翻找,赫然寻出两张新过户的地契另黄金一百两——气得屠虎直想一股脑将人砍成肉酱。

明兰微惊:“虎爷动手了?”韩三虽是投身来的,其家眷却都属良籍。

“这倒不曾!”屠老大懊丧道,“只把人先看了起来,这当口不宜发落,回头再算账。”

明兰疲惫的点点头:“这就好。该打该杀,等侯爷回来再拿主意。”

像她这样崇尚和平懒散生活方式的人,却要被迫不断处理这类事,真是厌倦极了。又安抚了屠老大几句,反正这位卧底明显没成功,也不必过分懊恼,以后防微杜渐就是了。

到了第三日上,戒严虽还未解,但气氛明显松动,好些心急难耐的人家已偷偷遣小厮互通消息了。最先来信的是英国公府,再次询问一切平安否,还道明兰若缺人手东西,无论是侍卫大夫还是伤药汤剂,尽管问她去要——张夫人还笑言,前夜英国公府白戒备了一夜,早先预备的物事一点儿没用着。

明兰心中感动,难怪这几十年来,张夫人在京城贵眷圈中始终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观其行事,确有气魄。没过多久,这位有气魄人物的闺女也来了信;短短一封便笺却是笔迹暴躁,怒气连连。

前日夜里国舅府也不太平,却实实在在是单纯的劫财——“愚姐徒耗光阴近廿载,自负张门虚名,薄有积威,应无有敢捋虎须之辈,实未料到竟有前夜之劫”!

张氏真是长见识了,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蟊贼胆肥到敢欺上她的门来!郁闷了半天才想到,这家原来姓沈,不姓张。话说,哪怕她老子现下兵败的名头满天飞,英国公府方圆三里之内,依旧没有敢开业的扒手。

信中道,没有内鬼招不来外贼,就其根底,却是邹家在外头招摇露财惹来的麻烦。

“邹家在外头做了什么?”明兰问道。

来报信的小厮说话也是一脸晦气:“…邹家那群黑心肝的,说国舅爷在外头重伤,若有个好歹,世子转眼就要袭位了,娘舅大石头,到时候,还不得事事请教着!夫死从子,看姓张的还挺得起来?唉,审问出来后,我们夫人也是气的不行…”

酒肆胡言,却叫有心的地痞匪类留了心,着意灌酒结交一番后,套出了沈家内宅的虚实,当下,便趁京城变乱,黑夜中打着邹家的名号骗开沈府后门,摸进去后一番砍杀抢掠。

亏得张氏早有戒备,闻讯后忙领着护卫们赶去杀贼,寻常蟊贼如何敌得过英国公府练出来的勇丁,未待几时,已是杀的杀,擒的擒。

张氏积了一肚的窝囊气——话说那些准备原是为了更严肃更大型的政治迫害的好不好!

当下,便以贴身软弓亲自射伤数名贼人,其中两个勇悍的贼人被擒后见一屋子妇孺,犹自狂妄,满嘴污言秽语的吓唬。张氏怒极,二话不说,刷刷数剑削下那两贼的耳朵,甩在地上喂了黑獒——当时满场肃穆,沈府众人敢出声。

那小厮说的一脸自豪,明兰心中直叫乖乖。

至此后,沈府上下见了张氏都绕着走;张氏其后数十年的日子也过得极有派头,妾侍不敢顶嘴,继子女不敢啰嗦,若说因祸得福也未可知,这且按下不提。

除此外,段家,钟家,以及耿家的女眷尚未从宫中回家,个中情由仍不得而知;去薄家和伏家的小厮终于有了回信,俱是在途中遭袭,困于民户,直至戒严松动才赶忙回来报,均道这两家一概无恙——尤其是薄家,一家女眷早早随着薄老夫人去了乡下。

盛府来信最厚,长枫执笔,洋洋洒洒十几页,明兰耐着性子读完,忍不住吐槽‘三哥威武’。其实经过很简单,那日盛老爹照常上下班,吃了一碗饭半只烧鸡后开始检查长枫的功课,刚训到‘这回秋闱若还不中就要…’,狠话还没放出,外头开始大乱。

京城戒严,盛老爹不得已待业两日,至今无法复工——文官的情形大多如此;只能说,相比上回逆王作乱,重灾区转移了。

简单一封家书,大事没有,小事基本也没有,却是通篇辞藻华丽,押韵讲究,光是感叹时局不稳就一气用了三个典故,连厨上大娘不能上街采买新鲜菜果,都要吟一句‘凌霄生乱灶君叹’的自编体打油诗。

团哥儿原本眼睛睁着滚圆乌溜,怎么哄也不肯睡觉,结果明兰将信念给儿子听,方读了一页半,小胖子就耷拉下脑袋,昏昏欲睡。

“得了,不指望你读书了,以后还是跟着你老子练胸口碎大石罢。”明兰很认命的摸摸儿子胖乎乎的小胳膊腿,小肚皮一起一伏,已然睡着了。

郑家的消息姗姗来迟,直至掌灯时分方才得信——却是比国舅府遭贼的消息更糟糕。

那小厮哽咽道:“…我家老太爷前日去了,今儿上午,老夫人也…也没了。”

三日内,连接两老都病故了?!

明兰惊得非同小可:“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有心想问个究竟,可郑大夫人治家严厉,那小厮只是摇头,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些年来,老太爷和老夫人始终没断了病…大夫人叫小的传话,说眼下她和二夫人都腾不开手,待得了空,再与顾侯夫人细细分说。”

明兰见那小厮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依旧措辞得当,规矩半点不乱,心下佩服郑大夫人的本事,叫绿枝抓了把铜钱赏他后,叫人送了出去。

崔妈妈目送人影消失在门口,才道:“夫人,这事儿不对呀,前几日咱们送酿了一冬的果子酒去郑家,郑老太爷和老夫人不还好好的么。老话说,细细扁担弯弯挑,这,这…”连续‘这’了几遍,也说不出下文来。

明兰明白她的意思,越是多年缠绵病榻的老人家,越是少有急刻亡故,从病危到断气,多要拖上三两日,两老前几日还没什么事,就此猝然过世,实在奇怪。

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明兰只恨自己想象力贫瘠,抱着枕头困惑了一夜,结果次日一早,就有人上门给她解惑来了。

刘夫人穿着件半旧的赭石色暗金丝盘纹妆花褙子,头上勒了条一指宽的暗红色细绒抹额,正中镶有一颗大珠,脸上抹着粉,鬓边插着小红花,活像新社会翻身致富版的刘姥姥。

彼时明兰正在用早饭,顺嘴就招呼了一句,谁知刘夫人张口就说好,执起筷子就吃。

她似是心绪甚喜,边吃还边夸:“妹子家里吃的就是考究,啧啧,这糯米羹熬得香哟…里头都搁了些啥呀,哎哟喂,妹子生得俊,家里这油果子炸得也俊…”

明兰对这个比喻感到绝望,扯动嘴角干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先前传下来的食谱。”钟鸣鼎食之家,连厨娘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的,哪家不有几道压门面的独门菜,“姐姐若喜欢,赶明儿我使人抄几份送去,”

“别介别介。”刘夫人连忙摆手,咧嘴笑道,“说实在的,家里老小都不惯京城的吃食,年前特特从蜀中请了个厨子过来。我就那么一说,妹子别往心里去…打小,老人就说,去人家家里,一定要多夸夸。”又自说自话的絮叨了半天。

明兰张了张嘴,又闭上。

刘夫人也非一味唠叨,吃完饭,抹嘴净手,不待明兰发问,她已十分自觉地说起来意:“昨儿半夜他爹回来,哟哟喂,身上都是血…哎哟,这个不说了,怕吓着妹子…他爹吩咐了我好些话。叫我今儿来说个明白,好叫妹子宽心,别愁坏了身子…嗯,这个…从哪儿说起呢?我说妹子,你最想先问啥呀。”

当然是顾廷炜死了没侯府安全了没太夫人那老妖婆完蛋了没啊啊啊——可惜不行!这是古代,她是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明兰活活把话憋死在嗓子眼里,干笑几声,道:“自然是皇上皇后现下安好否?我们做臣子的,最惦记的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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