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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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桌子放到窗下,你就下去吧,不用伺候了”,我缓缓的将手中的纸张叠起,”啊,是”,身后一阵唏嗦,偶有瓷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身子弱,就可不要多喝”小鱼嗫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微微点了点头,脚步声响起,然后就是一片静默。我等了会儿,站起身走到床边,将手中的纸张也塞入了枕下,细细抚平了枕痕,这才转身走回了窗侧。

  清清爽爽四个小菜,中间还有个小小的熟铜火锅,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令人心中一暖, 一个小巧的青瓷缠花酒壶摆在一边,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同色酒杯。我四下里看了一下,顺手从一旁的几案上拿了我日常喝茶的杯子过来。

  将两只杯子斟满,将其中一只放在了对面,手里的酒杯不知转了几转,我探手过去,手里的杯子与对面的酒杯轻轻一撞,”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自己的耳朵都听不清,可心里却明白的很。

  每年这个时候,胤祥都会去为他庆生,他爱静,也从不摆席,每年只是在家里接受家人,下人拜贺就是了,若是没有胤祥,真是过的冷冷清清,而每年这个时候的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自斟自饮……可今年,我还是如此,胤祥呢,他呢……

  自失的一笑,深深的呼吸,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不论你们知不知道,希望你们拥有的不会失去,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我笑着举起杯子,冲对面的酒杯敬了敬,正要凑到唇边,”我知道……”一个低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我背脊一僵,手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几滴酒液撒了出来,恍惚间一个人影儿已走到了我的背后弯下腰,身上的气息还带着屋外的寒冷味道,可呼吸却灼热无比的喷在我的后颈上。

  他一伸手拿起了对面的酒杯,与我的碰了碰,一扬头……又轻轻的把杯底冲我亮了亮,我闭了闭眼,杯凑唇边,一口喝了下去,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口中涩的只有苦味儿……我一转手,也冲身后亮了亮杯底。

  “啊……”我低叫了一声,一阵晕旋之后,我已安稳的坐在了他的腿上,下意识的想挣扎,一抬头就看见四爷的眸子亮亮的,就像那次他捉弄我时一样的眼神,硬如铁石般的薄唇也含了一丝喜色,划成一道温和的曲线,我有多久没看到过了,心中一软,就安静的被他拢在怀里。

  四爷心情显然激动至极,虽是极力克制,轻抚着我头发的手,也隐隐有些颤抖……我的面庞紧贴着他马甲上的盘扣儿,冰冰凉凉的,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想想明天此时的他,心里仿佛被谁狠狠的揪了一把,我悄悄伸出手,握紧了他的衣角儿。

  “给我庆生呢,嗯”?,我点了点头,感觉到四爷轻叹了口气,热气喷在我的头顶,接着一个温热的吻落了下来。”你怎么来了”,我轻声的问,”有差事,顺路过来看看你好不好,在这儿……委屈你了”,四爷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从我头顶上传来,声音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和与满足……

  自打我认识他,我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温馨平和,眼前的一切仿佛梦一样,只是这个梦却会被我亲手打碎,就在……我心里用力的甩了甩头,让自己暂时不要那么现实,四爷如在在梦中,我又何尝不是……我轻轻摇了摇头,头发不小心别在了他的盘扣儿上,一边伸手去解,一边儿低声说”,这儿很好,比阴曹地府强多了”。

  “哧”,四爷喷笑了出来,两手更加用力的拢紧了我,”现在我才觉得你真的没事儿了,还活着,在我身边儿……”他顿了顿,将嘴凑到我耳边儿,一个干涩的吻落在耳际,”小薇”,又一个吻落下”小薇”……他喃喃不绝的轻呼着我的名字,似乎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忍耐,无奈,郁结都倾诉了出来,伴着一个个轻吻,我却只能闭紧了双眼,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热血就都化作了浮冰,在身体里缓慢冰凉的流淌着,撞击着……

  四爷兴致极好,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就是说起某些烦闷无奈之事,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抹不去那从心底漾起来的欢喜,我什么也说不出,也不想说,就这么笑着看着他,全心全意的笑着。

  就这样谈谈说说一直到了中午,四爷的身子竟高热起来,下午就昏昏沉沉起来,想想这些日子他受的苦处,又不能对人说,胤祥的癫狂失落,我的冷漠疏离,康熙的天威难测,八爷们的虎视眈眈,种种难耐都压在了他的心头,绕是他再冷的性子,也受不得这样的困苦吧。今天一番温馨,又多喝了几杯酒,竟是让他放下了不少心事儿,心里压着的火反而发作了出来。

  这是个僻静地方,打发了小鱼去请大夫,我就坐在床头伺候着他,用尽了万分的认真,也含着无尽的歉意,看着他被酒意和高热晕红的脸庞,乌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薄薄的嘴唇,我用手一一抚过,”水……小薇……”四爷无意识的说着什么,我伸手拿起一旁的布巾,沾了些热水,轻轻的湿润着他的唇。

  四爷一个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儿,火热的仿佛铁扣一样,”爷,大夫请来了”,小鱼的声音在屋外面响起,我一怔,看着四爷紧紧握住我的手,万分的想苦笑,眼泪却不可抑制的滴了下来,我终究还是要再次的掰开他的手,我和他之间,一如当初,从无改变,方才的温馨微笑恍然如梦……

  过了会儿,一切都收拾停当了,”让大夫进来吧”,我低声说,然后人就退到帐子一侧的纱帘后面,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被小鱼引了进来。屋里光线已然有些昏暗,我却没有点灯,小鱼自是以为我不想见人,那大夫也不敢四处乱看,只是恭恭敬敬的坐了下来号脉。

  仔细的诊了半响儿,那大夫摸了摸胡子,慢声说,”这位爷心思郁结已久,血气不畅,今儿个又受了些风寒,寒气是小事儿,只是要放开心胸,不要多思多虑,注意保养才是,”他顿了顿,又说”老朽开些止瘀化气,散寒去湿的温和方子,让这位爷按时服了也就是了,重要的还是不要忧虑才是”。

  小鱼瞟了我一眼,看我无话,忙笑着说,”大夫辛苦了,这就随我来开方子吧”,说完帮大夫领了药箱,就引着他向耳房走去。我等他们出了门,才走了出来,帮四爷掖了掖被角儿,心里一阵血气翻涌,我轻轻的摸了摸他火热的脸庞,默默的用心的看着他,虽然他的一切已深印脑海……低头在他干涩的唇上印下一吻,”对不起了,胤稹”……

  门外脚步声响起,我直起身又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回过身儿小鱼正好进来,”小姐,这是方子,至于药材,咱们自己都有,唉,要是当初给您治病的那个大夫在就……”小鱼没说完,就把话咽了回去,有些惊惶的看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见,只是把方子接了过来看了看,”你去照方儿抓药吧,仔细熬了来,你在那儿盯着点儿,头半个时辰的火候儿最重要的,不能有半点儿差错,要不药性就都没了,爷这儿有我呢……”,我顿了顿,”我想去和大夫再谈谈四爷的病,他还在二房吗”?

  小鱼点点头,”是,小姐,大夫在呢,我这就去熬药”。我点了点头,小丫头福了福身,就转身往外走,见她快到门口,”小鱼”,我忍不住张口叫他丫头忙的回过身儿来,”是,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我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一笑,想了想,笑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谢”。

  小丫头一愣,顿时涨红了脸,”小姐,伺候好您是奴婢的本分,那有什么谢不谢的,您折煞奴婢了”,我淡淡笑了笑,”知道了,快去吧”,小鱼甜甜一笑,开心的走了出去。

  我怔怔的站了会儿,回身从书架底下摸出个小包裹来,又拿了一件半旧的斗蓬,披在身上,抬脚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听见床上的四爷喃喃念了句什么,心里撕裂般的痛,却只是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到了耳房见了大夫,递上银子,恭敬的请他随我出门,大夫在房内就未看清我,又见我衣着朴素,不疑有他,提了药箱随我出来。一路上也没碰到半个人影儿,就如我料想的一样,我的存在是掩藏的极深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是在这儿守着的,也都是从未见过我的。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四爷终究低估了我,他虽知道我有些与众不同,却万万想不到,我有离他而去,独自生存的勇气。

  门外一阵车马喧腾,几个侍卫正在门外守候,我装作不在意的拿眼一瞟,都是生人,我从未见过的,口音也不是京里的,显然四爷想的极密,来看我也只带了些外地不曾入过京的侍卫们来。见了我们出来,一个侍卫走了过来盘问了一番。

  我一一做答,方才就告诉大夫有两味药我们这儿没有,要随他去镇上买,那侍卫也只是以为这就是个四爷的别院,见我不卑不亢,衣饰简单,也并未多想,叫了人套好车,就拉着大夫和我向山下的方向行进。

  马车在雪地里走的不快,我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只是心里算计着时间,小鱼一个钟头之内是不会回来的,熬药给四爷这种大事儿,她不会交给那个仆妇去做,而四爷……我咬紧了下唇,方才大夫进来之前,我就点了安眠的熏香,若无意外,他暂时应该不会醒来。

  等他醒来看见我不见了……我的心猛跳了几下,忍不住用手抓住胸前,坐在另一侧的大夫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忙的低下了头,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就像我以前告诉十四阿哥的一样,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要后悔……

  还好,一路上担惊受怕,却没有我最怕的马蹄声传来,眼瞅着到了镇子上。这镇子规模不小,虽是雪天,却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听着口音应该是现代的河北一带,也就是清朝的直隶境内,我心里又是一松,那就是说,这里离北京不远了。

  正想着要怎么打发了这大夫和车夫,一旁的大夫却已提醒我,前面就是镇上最大药铺---万安药堂,他家却在镇子东头儿。我赶忙让赶车的侍卫停车,跟他说,我先去买药,让他把大夫送回家之后,再来药铺接我,以免耽误时间太多,误了主子吃药。那侍卫不疑有他,放下了我,拉着大夫慢慢的向镇子另一头儿走去。

  雪花片片飘落在我脸上,寒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我却是一身的躁汗,暗自定了定神,直到那马车在我的视线里彻底消失,我这才移动脚步,向一旁的行人打听了当铺的位置,冒雪前行,等我再从当铺出来时身上已有了数百两银票在身。

  我把翡翠耳环,玉手镯,镶着猫眼儿的金链子,以及一方镶金嵌玉的上好端砚悉数当了死当,之前在十三贝勒府的时候,因为胤祥放心让我当家,倒也对外面的事物行市儿有一定的了解。当铺老板见我是个外乡人,又是个女人,虽然黑了我一把,倒还不算太过分,我只求个迅速,也不想与他太多纠缠,因此生意很快就做成了。

  看着当铺老板一付暗自欣喜,占了便宜的的样子,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等四爷查到这儿的时候,只怕他一分钱得不到,还得落一身不是,摇了摇头,我转身出了门去。方才问路的时候已问清了这镇上的镖局子在哪儿,以前听胤祥说过,这些行镖的如果不是押运什么重要物事儿,通常愿意多带些散户,五个人是走一趟,十个人也要走一趟,他们乐得多赚些银两。

  我算计着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带我走,只能先躲起来,至于躲得过躲不过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毕竟是古代,与我在现代的出差游览大不相同,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偷跑出来,只是今日天时地利俱备,只是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时间并没做好完全的准备,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思想上的,虽然这几个月我都在为此而做准备。

  一脚高一脚低的顺着路人指示的方向走去,身上已换上了方才买来的男装,自己的衣服已然扔在了个僻静处……”喂,你小子看这点儿……大伙儿听着,今儿个天气不好,都警醒着点儿,各位客商也要小心跟随,各位都是求个平安顺畅不是”。

  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我精神一震,呼哧带喘的往前走去,没有五十米,就看见一面大旗在雪中飘扬着,”正远镖局”四个大字隐约可见。再走几步,这才看见,一群群的人,有套牲口的,搬运货物的,围着烤火的说话儿的,天南地北的口音不绝于耳,看来这是一个行镖聚集地。

  按行规说,一般的行镖车队都会找到当地的镖局子,交上点儿钱借宿,一来是同行彼此了解,二来镖师多了聚在一起相对也安全。我慢慢凑了过去,人人忙碌,倒是无人注意我,身旁也还是不断有各式各样的人赶了过来,商谈价钱,交钱搬货装车。

  我四下里转悠了一圈儿,已知道有两个车队是直去京城的,还有一队却是去天津的,眼瞅着那两个去往京城的车队吆喝着出发了,我走到去往天津的车队跟前,操着蹩脚的天津话,跟那个打头儿的谈价钱,大风大雪我是狗皮帽子糊个严实,声音也是哑哑的,那个镖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更何况,出门在外,都知道要少说少打听。

  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商定好了价钱,我是身无长物,虽然弄了个大包袱装像儿,里面却也只是几件棉衣和几十两碎银而已,银票我也是贴身藏好,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碰上打劫的,我是双手奉上,包裹您拿走就是了。

  镖师收了钱,又去谈下家儿,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刚找了个避风处想靠过去,一阵马蹄声震天的响起,我心里一哆嗦,小心翼翼的躲开了众人,藏在了一个装满柴火的马车后面。从缝隙中望出去,方才见过的那个侍卫头儿正一马当先的骑了过来。

  这儿的一干人等见是官府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全都不敢动,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我下意识的秉住了呼吸。对面镖局里早出来了个中年人,看起来仿佛是个管事儿的,就见他快步的迎了上去,那些侍卫正好勒马停住。

  那个侍卫头儿跳下马,大步走了过去,低头跟那个管事儿的说了什么,那管事儿的忙的点头哈腰,又自转了身叫了各个镖局管事儿的过去,一一询问,只见人人摇头,那个中年人回过身儿又跟侍卫头说了些什么,指了指方才那两个去京城的镖车车队行进的方向。

  那侍卫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领着众人怒马如龙卷地般的去了,这时候众人才闲散了起来,纷纷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心里略微放松了些,一转眼却看见方才与我谈价钱的那个镖师,系着腰带从一个转角处闪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去完茅厕。

  我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已听到他大声的招呼着众人出发,我忙的凑了过去,把自己当货物一样的蹭上了马车。这种运货的马车真是四处漏风,我坐在最里头,依然是冷的上牙打下牙,可心里却安定了许多,只是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袍,闭上了眼睛,想着下一步要怎样呢……

  初春的风带着香甜的味道四处游移着,渲染着生命蓬勃的季节即将到来,我坐在井边认真的洗着衣服,井水虽然还是冰凉的很,我的心情却慢慢的开朗起来,转眼间五个月过去了,我似乎把一生要受的罪都受过了。

  自从我回到清朝,一直过的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那里经历过这种奔波,再加上担惊受怕,身体本来就没好利索了,因此还生了一场病,却差点叫庸医毁了半条命去,好在还算命大,终是让我挺了过来。

  每次想想这其中的种种经历,我都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云云。而我的大任就是能否再见胤祥一面,哪怕不说话,只看他过得好不好也行。心里明白这样的事儿急不得,因此只是耐了性子,守在这靠近西山的小村落里,慢慢寻找机会。

  “茗儿姐,你看这是什么”,一个草编的蚂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翠绿翠绿的,吓了我一跳,我回过头去笑说”小皮,你还有心思弄这个,你娘叫你去帮忙,你忘了吗”。一个圆乎乎的脸蛋儿顿时皱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回身把那个草蚂蚱塞到了我手里,这才笑着跑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子……说来到要感谢他,年初辗转从天津赶到了京城,却生了病,拖拖拉拉半好不好的时候,却碰见一个男孩掉进了冰窟窿,让人拉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他的母亲正在一旁哭嚎着。我正好外出想买些物品而经过,本着尽人事知天命的道理,人工呼吸没做两下,这小子一口黄水吐出来,就哭着喊怕了,他就是小皮,一个十岁,正是人嫌狗厌年纪的淘气小子。

  他的母亲--福婶再不肯放我离去,一来二去又发现我是女人,听了一番我所谓的身世之后,更是母性发作,定要收留我这个可怜人,也多亏了她,细心照料,我的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茗儿”,这是我给自己取得名字,薇字不能再叫了,茗字却无论如何不想舍弃,这是我活在这儿的唯一证明了。

  事后慢慢的知道,小皮家也是满人,他阿玛是十七爷旗下的包衣,算是个闲散旗人,这村子就是十七爷的产业,让福叔管着,其实这儿并不产什么农作物,只是有个庵堂是贵族们偶尔会来的,让他照料着就是了,每月领些散碎银子,不多,倒也够他养活家人的了。

  我还知道小皮还有一个姐姐,是在京里大户人家做丫头,几年也难得见一次。福叔好酒,人却是好人,老来得子,本就对小皮疼得不得了,知道是我救了他,对于收留我的事情没有二话,反倒告诉我,安心住着,家里不在乎再多张嘴。

  我自是踏踏实实得住了下来,实在也是没有比这儿更隐蔽,而又离胤祥更近的地方了,要说起来我不会做饭,制衣,纳鞋底儿,某种程度来说,那就是个废物,福婶也未嫌弃,只是一一教给我,我也下了狠功夫去学。心里很清楚,不管以后事态怎样发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回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皇子福晋了。

  原本庵堂的打扫是福婶的活计,被我硬揽了过来,福婶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今儿就是听说十七爷要来祭拜,福叔福婶忙着收拾,我也把那些帐幔摘下来一一清洗,就连小皮也被叫了去帮忙。

  三日之后,大队人马杀到,我早就躲了开去,本就来路不明,更何况一打照面,十七爷不认识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庵堂后面是个小树林,依着山势起伏,我一早就溜达了过去,带着馒头,腌菜和清水,权就当作春游了。

  晃了大半天,估摸了一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缓缓的往山下走,刚要出林子口,就看见乌鸦鸦一片人,我停住了脚,看见几个金围翠绕的贵妇正在上车。又过了会儿,马车开动,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我又在林子里等了会儿才迈步往下走,一进门就看见福婶满脸的笑意,”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一天的不见人影儿”,我微微一笑,”不想给您添乱嘛,伺候那些个夫人小姐,就够您累的了吧”,说完走到桌边儿倒了杯茶递给福婶。

  她笑着接了过去,”还是你这孩子贴心,看我那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儿钻沙去了”,我笑了笑,自倒了杯茶坐下。福婶兴奋的跟我说,”你是没瞧见,福晋们的气派,那长相,那做派……哎呀呀,真是跟咱们这下人不一样”。

  我微笑着听着,那些福晋什么做派我最清楚不过了,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对了,茗儿”,福婶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一愣,忙看向她,”怎么了,福婶”,福婶兴奋的跟我比划着,”你今儿是没看见,十四贝勒的侧福晋,跟你长的有五六分像呢”。

  我一怔,十四阿哥的侧福晋我都见过,没有跟我长得像的呀,难道是后娶的,正琢磨,又听福婶说,”听说是今年年下过的门”,”喔,是吗”,我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轻的吹着茶叶沫子,”我听伺候的嬷嬷们说,好像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叫什么茗蕙的,你看,名字也像不是”福婶笑着说。

  “咣啷”,我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粉碎,”哎哟,茗儿,没烫着吧,啊”?”啊”我一愣,忙的站起身来,”没事儿,不小心烫了手,一时没拿住,您别管了,我这就去扫了”,说完转身冲出门外。

  “茗蕙……”这名字若我没记错,应该是我那个从未见过的异母妹妹的名字吧,心里一阵的堵,十四这是为的什么,后悔,想念,还是又一次拉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天晓得是为什么,这些爷们的心思,我从来没有弄懂过。思前想后的也没个头绪,心里又乱,只能暗自期望十四会好好待这个说起来其实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妹妹”。

  晚上吃饭的时候福叔他们又聊了起来,显然福树跟那帮子太监混得很熟,我虽不耐烦,却也只能笑着听,福叔突然说了一句……”要说那家儿,生了两个丫头都嫁入皇家,可偏偏又都是侧福晋,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有福还是没福”。

  看着福婶还要追问,我忙的拿小皮的事情打了岔,这才让他们不再念叨这件事儿了,可那天晚上我却失眠了,痴痴的在床边坐了一整夜。

  转眼夏去秋来,我在这儿待了也快三年了,其间只是远远的见过十七爷一次,想见十三更是难如登天,好在福叔偶尔回去京城办事儿,在我旁敲侧击之下,也只是得了个十三爷现在还不错,去年在江夏查账还做出一番大事来。

  又如,人人说他和四爷是太子党,和八爷他们斗得更是厉害云云,只言片语我都一一收藏,却不敢偷偷进了京城去见他,若是有个万一,真的就害了他还有四爷了。

  有时算算时间,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康熙五十一年,太子就会第二次被废,这回倒是废个彻底了,只是其间会连累到胤祥。可史书记载原本就是为当权者服务的,真假难辨,因此我也无法确定,胤祥这十年的无妄之灾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第一次,事态的发展被我强行的拐了个弯儿,那么,第二次,又有谁去帮他呢……终日里辍辍不安的,人也慢慢的瘦了下来。福婶虽然心疼,可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无话可说,只是推说气候变化,食欲不振而已。

  过了春节就进入康熙五十一年了,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发生我还是不知道,每日里只能拼命的干活,手也日渐粗糙,我却混不在意,只是有一天,小皮跑来说,他姐姐回来了。

  看这小皮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禁替他高兴了起来,早就知道,小皮跟他姐姐情份极好,这姑娘没去做丫头之前,都是她在带小皮的,这时的小皮已经十四了,长的虎头虎脑的,只是不喜念书,成天的想着上阵杀敌。

  福叔老说他不学好,我倒觉得是因为福叔总喜欢打酒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因而听多了十里外镇子上黄铁嘴说的书,才造成了这种状况,这话我也不能说,更是从未让他们知道我识字的事情。

  那天收拾好了庵堂里的一切,我信步踱了回去,一进门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我一愣,走了两步,就看见小皮红着眼圈儿站在窗根儿底下,两个小拳头握的死紧,见了我进来,他张了张嘴,突然掉头跑掉了。

  我还来不及喊他,就听见屋里福婶在哭喊,”这可怎么是好,这不是把我姑娘往火坑里推吗,那以后再没见的日子了,老天爷呀,怎么这么狠心呀……”,接着又听到福叔低声说,”你小声儿点,让人听见可怎么说”,福婶的声音越发高起来,”什么怎么说,要不是你这个窝囊废,咱好好的姑娘会被人送去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啊”!!……

  我心里有些奇怪,但显见不是什么好事情,屋里头好像还有一个细润的声音在低低的劝慰着福婶些什么,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福叔正蹲在门口抽烟,见我进来,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叹了口气,却又低了头下去,一瞬间,我已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红肿着。福婶正坐在炕上抽泣着,一个穿着粉色马甲的姑娘正紧靠着她,肩头微微耸动。

  我吸了口气,轻声说”福婶,我回来了”,福婶还是在那儿抹眼泪儿,那姑娘背脊却是一僵,慢慢的回转了头来,目光与我一对,”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未及反映,那姑娘迅即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让小鱼好找呀”……

  入夜,看着小鱼紧抓着我不放的手,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跑了半天,竟然跑到了她爹娘家里,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吗。当时的福叔福婶被吓坏了,问也不敢问,又看见小鱼见了我那样规矩恭敬的样子,一时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也不能告诉他们实情,最后只是安慰他们说,什么都别问就是了,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最好。

  福婶虽是如坠云雾,福叔却是有些见识的,看了看他女儿,又看了看我,悄无声的拉了他老婆出去了,而我就一直听小鱼说着之后的境况。我知道四爷不顾身体,疯了似的骑马四处找寻我,晕倒后被从人们送回来,又咳了血丝出来。

  直到小鱼从枕下翻出了我那封信,他才冷静了下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不见人影,而后不顾身体虚弱,执意回京,那房子却一把火烧了。说道那儿,小鱼突然问我,小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我虽然伺候着爷不到三个月,却从没见过他那样对一个人的。

  我舔了舔嘴唇儿,却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注定了对不起他了,可这也是为他好,若我真的留在他身边,他以后如何面对胤祥,若是有一天戳穿了,他又以何面目对天下人,最重要的是,他是要做皇帝的呀……而我……

  小鱼虽未受到处罚,却也是被送到了一个偏远庄子上,直到一个礼拜前,有人拉了她进京,却是四爷要她去服侍十三爷……想到这儿我心一痛,胤祥终是被太子爷连累,被圈禁了起来,我自以为扭转了的命运,又回过手来狠狠的给了我一记耳光。

  想来四爷让小鱼去伺候胤祥的意思,很可能是想通过这丫头得嘴把我还活着的事情让胤祥知道,因为他最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胤祥有坚强活下去的理由。

  我仔细的想了一夜,第二天,小鱼醒来的时候,我微笑着告诉她,”我替你去”……

  马车咣当咣当的走着,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手里握紧了证明我身份的名牌儿。福叔福婶听了我的决定,先是一喜,可转眼就想到这种欺瞒主子的事情,抓住了是要杀头的,只是说不行。我笑着告诉他们,四爷不会的,小鱼也在一旁点头,她已经答应了我,不会把我的来龙去脉告诉任何人,只是安安份份的守着爹娘,弟弟过日子。可当我看到她递给我的,那漆红名牌儿上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禁怔住了,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命运的不可知……

  福叔福婶虽然一百个不安心,却在我的执意,和小鱼的暗示下无奈的同意了,因此我现在就顶着小鱼的名号,向着北京城,十三贝勒府进发。我的心自打做了决定之后就一直狂跳着,我却不想制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又可以见到胤祥了,整整四年了……

  看着外面的道路越来越熟悉,我一直低着头遮挡着自己,不想被别人看清楚,同车的还有三个女孩儿,也是一并要送进去的。人人面无表情,她们以后的命运是未知的,而现在却要和家人分离,去一个有可能再也不能出来的地方,这里面一个唯一心怀喜悦的恐怕就是我了。

  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但终于还是到了,远远的就看见那熟悉的府门,而不熟悉的则是一群群把守着的士兵。我们被请下了车,自有外围的太监,拿名册对了名字,我不禁暗自庆幸,现在这儿没照片儿,要不然可就有的瞧了。

  正门旁的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我的手颤抖了起来,身后的一个姑娘却轻声啜泣了起来。方才点名的那个太监走过来,冲我们一挥手,示意我们进入,我低着头正要进去,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我一顿,就听见有人迎上去笑说,”四爷,您怎么来了”。

  我僵在了原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一阵儿静默,四爷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有话要仔细吩咐给她们,张富,你去找间干净屋子”,”啊,是,奴才这就去,你们跟我来”,那个管事儿的忙的带着我们门房走去。

  我低着头从四爷身边走过,听见他明显粗重了的呼吸,我不敢多想,忙快步走了过去,进了耳房,就看见一个个的丫头被叫了进去,说了几句又放了出来,最后一个轮到了我,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姑娘,您跟我来”。

  我点点头,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一撩帘子,我深深的喘了口气,一步迈了进去。屋子里光线不明,只是看着四爷背着手站在几案边。我心里仿佛长满了水泡,挑破一个,哆嗦一下,却还得忍受着下一波疼痛的来袭。

  一时间屋里静的凝固了似的,只听见四爷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我知道他本是个急性子,一切的冷漠稳定,只是自我强加克制的结果。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个身影儿不止何时已站在了我的面前,一只冰冷的手狠狠的捏起了我的下巴,”你这个……”

  四爷的话未说完就咽住了,任凭我的眼泪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似乎只会说这三个字了,四爷的嘴角硬得如同一条线,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眼中一阵发狠,一阵软弱,终是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我抱进怀里,”算了……”哑哑的两个字轻轻的飘了出来,却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我下意识的紧拥了四爷一下,四爷腰身一硬,转而更用力的拥住了我。

  我的眼泪不停的流着,仿佛想将四年的份儿一次出清,过了一会儿,”你还是要进去吗”?四爷嘶声问道,我一顿,在他怀里点点头,感觉他身体一僵,我轻轻的推开了他,认真的看向他,”若是你还想见到胤祥,就放我进去”。

  他一怔,别过了头去,碎米细牙紧咬着下唇,眼中有着不舍,有着不甘心,更有着犹豫抉择。我微微踏前一步,抬头看住他,”若我在你身边,那就是八爷他们手拿把攥的证据,更何况,除了胤祥,你还能信谁,还有谁能全心全意的帮你,就算你不要他了……难道也不想要你想要的了吗”, 我清晰的问了出来。

  四爷雷击般的回转了头过来,目光咄咄逼人的盯住了我,一抹惊疑狠绝闪过了眼底,我没有畏惧的挪开了眼光,而是真诚柔软的与他对视,心里明白,成与不成就在他一念之间了,四爷盯视着我的目光渐渐缓和了下去,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眼中意味不明,却不说话。清了清嗓子,我又低声说”以前我就说过,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现在依然如此”。

  四爷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自失的一笑,低声说”也未见得吧,也有的是我怎样也拿不到的,不是吗”,我心一酸,只是装作听不懂,低垂了睫毛。过了会儿,四爷跨前了一步,慢慢伸出手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哑声问,”我还会再见到你的,是不是”?

  我重重的点点头,轻声说”一定会”……四爷一顿,手从我的鬓边顺势一滑,捞起了我的辫子,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却见他从中挑了些断发出来,仔细的握在了手心里,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过身去,略抬高了声调”你要好好伺候十三爷,知道吗,嗯?”,我闭了闭酸热的眼,清晰的答道,”是,奴婢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恭敬的福了福身儿,刻意的忽略了那其中的嘶哑,”奴婢告退”。

  走到门口,我忍不住顿了顿,身后却是一片寂寞,不敢再回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低声说,一低头,伸手掀了帘子出去了……

  “吱呀呀……”,大门重重的慢慢的在我们身后关上了,以前的种种也被关在了门外,这里说是禁地,却也是一个不会再有勾心斗角,生死搏杀的世外桃源。四爷,那可能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而眼前我要见的却是他……

  随着那太监走到了二门,看着他给守门的太监低了条子,其中一个核对无误后,掏出了一串儿钥匙,把门上大大的铁锁打了开了。一个太监正守在门里,我略微一瞥,却是秦顺儿,几年不见,他也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我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到了秦顺儿跟前突然一抬头,又笑着低了头下去,可秦顺儿那如同白日见鬼的表情早已落入眼中,样子可笑的很。过了会儿,就听见秦顺儿招呼着我们去下人房,可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变调了,说话也是磕磕巴巴。

  眼瞅着他安排了其他几个人,却找了个碴儿带我走向一旁,刚转过个假山,他猛地回过头来,扑通一下跪下了,”主子,真是您吗,真的是您……奴才不是做梦呢吧”小太监一咧嘴哭了出来。我眼一红,一把拉了他起来,”记住,我不是什么主子,只是个丫头,知道了吗”。

  小太监一愣,立刻明白了了过来,”是,奴才知道了”他吸了吸鼻涕,又拿袖子一抹脸,就兴奋的笑着说,”主子,啊,不是,那个……十三爷现就在书房,您是不是”,我摇了摇头,伸手从脖颈上把那个扳指儿取了下来递给他,”我去湖边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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