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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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祥一回身儿,低头看了看我,把耳环递了过来,低声笑说了句:“这怎么就掉了?”

  我伸手接了过来,握紧,又清了清嗓子,“是我方才等车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掉的,回来找,远看着被个男的捡走了。”我顿了顿,又笑说,“这不是你送我的吗,所以就赶紧追来了,他的腿脚儿快,我紧赶慢赶到了这儿,就听着这小太监说什么耳环的,就忙跟了他进来,谁晓得那么巧,他是来伺候你们的,后面的事儿你就都知道了。”

  “哦,还真是巧呢……”胤祥长长地应了声,眼底闪过一抹锐气。

  屋里有些安静,十四阿哥垂下了眼,那个年轻阿哥却是一脸玩味地应了一句:“可不是巧,哼哼。”我心里略轻松了些,真话假话他们自会分辨,只要能明白八爷他们的“意思”就行,我就算没有白跑这一趟。

  胤祥突然咧嘴一笑,“你找个人来寻就是了,还自己巴巴地跑来。”

  “呵呵,”我也打了个哈哈,“一着急,就没想那么多。”

  “这不是十三哥你送的吗,嫂子自然急得昏了头,这可是情意呀,哈哈。”一旁的年轻阿哥戏谑地说了一句。按说我应该脸红一下以做羞涩,可今儿碰到的事情太多,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用来害臊了,我只能干笑了下。

  “老十七,你少在那儿胡扯。”倒是胤祥笑骂了一句。一旁一直安静坐着听我说话的十四阿哥却冷冷地咧了咧嘴角儿。十七阿哥胤礼,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眼熟,以前也见过几次,只不过那时候他年纪轻,现在他的样子变了不少。

  虽然很少听胤祥提起,但我却从书中知道,在四爷登基前的那几年,他都在古北口练兵,甚至最后控制了丰台大营,是四爷顺利继承大统的一大助力,现在他应该算是铁杆儿的“四爷党”了吧。想到这儿,才明白,怪不得他刚才点了一句这小太监的来路。

  在方才我那番虚实交加的描述之下,眼前这三位人精自然都已明白,这个耳环原本要用来做什么用的了。若说今日之事,只是让胤祥他们越发多了层防备,却会让十四阿哥心中添了一根刺吧。看着谈笑风生的胤祥和十七,还有依然镇定自若地喝着酒的十四,我心里只能苦笑,他们这份深沉功夫我这辈子是练不来了。

  “老十七在咱们成亲的时候,还在外头练兵呢。”胤祥回头对我笑说一句。

  十七阿哥已是站起身来,笑着给我打了个千儿,又说:“那时候也没来得及送份贺礼,嫂子不怪罪吧?”

  我忙虚伸了伸手,神差鬼使地说了一句:“您别客气,以后送也行。”

  “噗——”在一旁坐着喝闷酒的十四阿哥一口就喷了出来。胤祥却放声大笑,眼睛都快笑没了。十七阿哥憋笑憋得嘴角儿有些扭曲,却故作正经地给我躬身行了个大礼,“小弟明白了,谨遵嫂子令。”

  我满脸通红,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尴尬滋味,正想着不顾一切地转身冲出去。“十三弟怎么这么高兴,说来也让我们乐乐,嗯?”八爷的温和笑语声从屏风外飘了进来……

  胤祥的笑声顿了一下,弯着腰做戏的十七阿哥也缓缓地直起身来,与胤祥快速地对视了一下,又都齐齐地看了我一眼,倒是十四阿哥恍若未闻似的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呵呵,是八哥来了。”转眼胤祥已扯开了笑脸,给我做了个眼色,就转身往屏风外迎去。十七阿哥也跟在了后面,我则情不自禁地往里面退了几步,紧靠着屏风的另一侧昏暗角落里,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衣裳搭子,上面搭着胤祥他们的大氅。

  我一闪身靠了进去,又猫着腰缩了缩,抬头想看看是否能藏得密,却正对上十四阿哥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低下了头,心里暗自琢磨着能不能趁着胤祥他们出去说话的时候,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儿溜出去。

  可要是十四阿哥揭破了怎么办,又或是八爷他们非要找麻烦又该怎么办?下意识地偏头从衣裳缝隙中看出去,只看见十四阿哥正垂了眼,捏着手中的杯子缓缓转动着,脸上的神色却如地上的青石一般,平滑而坚硬。

  如意算盘还没拨了几个子儿,一阵笑声传来,人影儿一闪,八爷已潇潇洒洒地迈步走了进来,身后却只有九爷相随,倒没看见十爷。我苦笑着咧了咧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这儿的视线再昏暗,要是仔细去看,有人没人还是分得清的,我的头越发低了。

  八爷他们一进来,却只是看着胤祥他们,眼光根本不往我这儿看,“快起来。”八爷一把扶住要给他行礼的胤祥和十七,又笑说,“咱们兄弟私底下哪还有这么些个规矩,大面儿上不错也就是了。”胤祥咧嘴一笑,“八哥随和才这么说,这规矩可不能乱。”

  八爷呵呵一笑,又转向一旁的十七阿哥笑说:“十七弟,你回来几天了?今儿才见到你,要不是我们来找十三弟,还看不见你呢!”听到八爷话中有话,十七阿哥却笑嘻嘻地又打了个千儿,“先给八哥九哥赔个不是,我这一回来就去跟皇上回话,然后就被皇阿玛指到兵部去和他们打擂台,家都没回,要不是今儿是皇上大寿,这还不算完呢,不信您问十四哥,还是他今儿去了兵部,我们碰上一起来的呢。”

  “哟,这有些日子没见,老十七的嘴皮子倒是越发利索了啊!”九爷在八爷身后笑说了一句,“哈哈……”屋里几个人也都心思各异地跟着笑了起来。“老十四,怎么一个人喝酒,也不说话?”八爷转脸笑问了一句,脸色一如平常,倒是九爷的眉头动了动。

  十四阿哥站起身来,手里还握着酒杯,有些摇晃地冲八爷弯了弯身儿,就大咧咧地一笑,“看着八哥你们亲亲热热地聊天,我心里高兴,听着就好,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兄弟也好久没在一起说说闲话儿了,是吧,九哥?”说完一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听着十四仿佛有意无意加了重音的“咱们兄弟”几个字,九爷脸色一时间有些硬,不过他一向阴沉,倒也不太显。听十四这么一说,他扯了扯嘴角儿,反倒一脸的笑意,“老十四说得是,一年到头的忙,连说个亲热话儿的工夫都没有。”

  “可不是,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啊!好在大家兄弟,亲热又不只在话头儿上,心里有才是真,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嘛!”八爷微笑着说了一句,神色依然温和,眼神却只对着胤祥他们,看也不看十四阿哥一眼。

  我心里忍不住冷笑,八爷不辞辛苦地跑了过来,就是为了跟十四阿哥说这一句话吧?虽然十四阿哥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个铁杆儿的“八爷党”,可他与九爷十爷的最大差别就在于,他有做皇帝的野心,这点八爷自然心里有数,因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八爷是一定会来安抚他的。唯一出乎他们意料的就是,这本该在事后才用得上的安抚,却因为我的出现而提前了……

  “八哥说的是。”胤祥和十七都笑着应了,十四阿哥也是一笑,点点头,又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只是笑着招呼着八爷他们坐下,又命人取了杯子来,他亲自斟酒。

  我紧缩在墙边,心里倒是有些安定了下来,八爷他们自打一进来,眼光都不曾扫过我这边一下,自然不是冲着我来的。更何况,若是把我揪出来,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尴尬而已,已然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四处找石头问是谁的这种笨事,八爷他们自然不会干,胤祥他们自然也明白。

  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我猫着腰半蹲了这会儿工夫,腰部已觉得酸得有些发紧,腿肚子也不自觉地颤抖着。忍不住苦笑出来,要是再这么下去,就算八爷他们不想揭穿我,我自己就得把自己给“揭穿”了。

  心里正想着,隔板外面却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身边经过,向屏风的另一头走去,脚步虽轻,却还是能听出,是太监们穿的薄底儿宫靴而非宫女们的花盆底儿。

  “奴才给各位爷请安。”我仔细看了一眼,正是方才在楼外想拦着我的那个年轻太监,忍不住微微一笑,终于来了。果然八爷问了一句,“吴安,什么事儿啊?”那太监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句,“回爷的话,萨蒙老王爷来了,十爷已经先去陪着了。”

  这个王爷我从未听说过,但是我知道八爷是负责这次寿筵的内务总管,有王公贵戚过来,他是一定要去接待一番的,我轻扯了扯嘴角儿。“哦,知道了。”八爷应了一声,转而又对九爷笑说,“老王爷终还是赶过来了,皇上这回一定很欢喜,老九,咱们赶紧去迎迎。”

  说完站起身来,笑说:“老十三,那你们自便吧,刚才还说没工夫说说话儿,这刚坐下酒还没喝,事儿又来了。”胤祥呵呵一笑,“八哥贵人事多,哪儿像我们这些闲人,也只能坐在这儿喝喝酒了。”屋里众人皆是一笑。八爷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十四说了一句,“老十四,你也过来吧,前儿你不是还说要和老王爷讨教一下,当初他和图海公、培良公共战之事的吗?”

  十四阿哥一愣又一笑,“是啊,八哥不说,我差点把这茬儿忘了,”说完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对胤祥一拱手,“十三哥,十七弟,改天我请客,咱们再痛快喝一场。”胤祥笑着点点头,十七却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那我可等着了,十四哥别哄我,到时候找上门的。”

  “哈哈。”屋里众人哈哈大笑,胤祥和十七恭敬地送了八爷他们出去,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也越走越远。我长长地呼了口气出来,慢慢地坐在了地板上,龇牙咧嘴地揉着有些刺痛的双腿。

  “福晋,”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地响了起来。“嗬!”我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呼了出来,方才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腿上,竟没听见有人过来。“是奴才。”脚步声朝我出声的这个方向走来,我一抬头,秦全儿那张看见我之后才放松下来的笑脸露了出来半边。

  我轻轻地吐了口气,伸出手去示意他拉我起来。秦全儿忙伸手过来,轻巧地将我扶了起来。“嘶——”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身子也摇晃了两下,手紧紧地抓住了秦全儿手臂。他忙撑住了我,“福晋,您没事儿吧?”我摇了摇头,“外面怎么样了?”

  “十三爷送八爷他们出门去了,您跟着奴才来就是了。”秦全儿快速地说了一句。我点点头,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再待下去,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儿呢。秦全儿扶着我往外走,走了几步,腿上的刺痛就淡了许多,我松开了手,“快走吧,我没事儿了!”

  秦全儿点点头,收回了手,做了个跟着他走的手势,我示意知道了。一出屏风,就发现刚才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已不见了人影儿,没等我细看,秦全儿已招呼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到了跟前儿才发现,这还有一道比较狭窄的楼梯隐在拐弯处,估计是方便下人们上下用的楼梯。

  秦全儿伸手了引着我往下走。“蔷儿呢?”我低低地问了他一句。“您放心,小格格好着呢,奴才这就带您去!”我点点头不再说话。拐了两拐终于下了楼,楼梯口却守着一个小太监,正在抬头张望,见我们下来了,忙跑去门口探头出去看了看,才把帘子掀了起来。

  秦全儿带着我往外走去,冰凉的风瞬间吹上了我的脸,心中的燥热顿时解了不少。没走几步,几间耳房轮廓隐现了出来,屋里微微有着灯火闪烁,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到了跟前,却听见蔷儿开心的笑声传了出来。

  我不禁一笑,蔷儿的笑声就仿佛是一副解毒剂,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前面的秦全儿快走了几步,在门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把门帘子掀了起来,我笑着对秦全儿点了点头,一低头进了屋。

  地上的铜火盆噼噼啪啪烧得正旺,条案上点了一支红烛,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可依然看得出蔷儿并不在屋内。我一愣,回过头去想问秦全儿,却发现他根本没进门,心里一紧,不禁有些奇怪。还没等我张嘴唤他,“咯咯……”蔷儿的笑声从里屋传了来,我略松了口气,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今儿晚上被八爷他们吓得成惊弓之鸟了。

  “蔷儿,怎么这么开心啊?额娘来了。”我笑着说了一句,往里屋走去,“屋里的是谁,真是谢谢……”话未说完,里屋的棉帘一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只能直直地站在了原地,看着蔷儿细细小小的手指,正在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之间,开心地摸来摸去……

  屋里偶尔飘进来微弱的风,使得蜡烛上那细小的火芯不时地被扯动着,四爷的神色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晃动,嘴唇抿得紧紧的,只有那双眸珠依然熠熠生辉,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我——他在生气!

  今天发生的一切,表面上看是我赢了,简单得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但是也有人说过,越平静的水面下,水的流速越快。在眼下这步步为营的时期,输赢两字之间的差距,细得可能还没有头发丝儿粗。今晚我的一举一动,还不知要让多少人在私底下重新谋划呢。

  感受着四爷如炬的目光,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今天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四爷的威严。那股沉默的压力,让我的口舌发干,四肢冰凉,仿佛所有的血液转瞬间都变成了雪水,以极低的温度在我体内缓缓地流动着。眼珠也好像被冻住了似的,根本无视于大脑要自己转开的命令,就那么僵僵地盯着四爷看,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受……以前?我不禁一愣,四爷好像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不管是我生生掰开他手指离去,还是偷跑出来执意要回去照顾胤祥,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脑海中不期然地冒出了我掰开他手指的那个夜晚,额上迸起的青筋,急速翕张的鼻翼,握得死紧的拳头…眼眶觉得一热,猛然发现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我惹他难过,他对自己发火,心里一阵针刺……

  “嗯……”四爷怀里的蔷儿挣扎了起来,显然见我久久不过去抱她有些着急了。我往前蹭了几步,走到四爷跟前,伸出了手。四爷显然以为我想接过孩子,他的手紧了紧,又放松开来,眉头却微耸了起来,语调中带着极力的压抑,“你知不知道今儿晚上有多危……”他话没说完却看到我没有接孩子而是把右手举到了颊边,不禁一愣。

  我笑了笑,以很正经的语调说:“今儿晚上的事情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可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自以为是地逞英雄了,要不然我就是这个……”我张了张手指,做了个小乌龟的样子。四爷原本皱着眉头听我说话,突然看见我这个手势,他的嘴角儿忍不住一翘,又忙轻咳了一声,脸上还是淡淡的,可眼神终究软了几分下来。

  我顺势放下手,从他怀里接过了蔷儿逗哄着,孩子开心地靠在我怀里,身上依稀带着四爷的体温。我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一旁的四爷突然极低地嘘了口气出来,“你呀……”那其中包含了太多说不出口的意味。他默默地站在我身边,屋里好像一下子静了起来,只有偶尔拂过我耳边的呼吸,还带着些温度。

  我一边做着笑容哄孩子,可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虽然想着四爷许是为了我的安全担心,但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回响着:“他是为了……”

  “咯咯……”怀里的蔷儿笑了出来,我回过神来,却看见四爷正伸了手指,摸着蔷儿细嫩的脸颊,他的眼睛却看着我。

  我脸一热,忙转了眼光四处看去,却猛见一丝白色映入眼中,我一怔,一丝白发正隐在四爷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鬓边。灯火那么昏暗,这丝白色,却亮得那么刺眼,我的眼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滑,却发现他眼角儿的纹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深……

  心里一时间有些堵,可没等我再细看,“嘶”的一声,就听见四爷轻微地倒吸了口气,忙低头一看,蔷儿正撅着嘴咬什么。这孩子向来对于出现在嘴边的猎物使用啃咬战术,而四爷的食指,已被她用力地含进了嘴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四爷的手指,轻巧地帮他拔了出来,这动作做得再熟练无比。

  “这孩子就喜欢这样,真对不起。”看着蔷儿那不甘愿的脸,我有些好笑地说了一句。正想着找手帕子来帮他擦擦,却听见四爷低声说了句,“不妨事。”声音里却带了一丝笑意。我忍不住抬头看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怜爱的笑容,低头看了看蔷儿,又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这孩子长得像老十三,性子却像你。”

  我只觉得身上越发得热了起来。说实在的,方才四爷对我冷漠,我心里难免有几分别扭和失落,可这会儿他像以前那样温和地对我,我却觉得,还不如让他对我凶来得要好,心里不免有几分自嘲,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劣根性?

  心里胡思乱想着,嘴里却还是嗫嚅地答了一句,“我长相和性子都一般,但要是认真比起来,我还是宁愿蔷儿性子像我来得好些。”

  “呵呵。”四爷轻声地笑了出来,我就那么傻傻地盯着他看,有多久没看见他这么笑了,十年,还是更长?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池边凉爽的夜晚,那个笑就是笑的夜晚。

  “嗯哼。”屋外的秦全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四爷的笑容一敛,我也忙垂下了眼,一时间屋里的温度仿佛也随着笑声的消失而降低了。过了一会儿,视线里的衣襟儿一飘,四爷已转身往外走去,门口的秦全儿早伶俐地把帘子掀好了。

  到了门口,四爷转头看了秦全儿一眼,他一哆嗦,低声地回了句,“一会儿奴才就亲自送福晋回去。”顿了顿,四爷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秦全儿的头却越发地低了。四爷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挺直了背脊,大步地向外走去了

  秦全儿又低又快地跟我说:“福晋,您在这儿稍等,奴才去去就来。”说完他打了个千儿,就急急地往外追去了。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看四周,这儿既没有胤祥,也没有四爷,对于我而言,就只是一间毫无意义的空屋子。

  我低下头对蔷儿说:“咱们这就回家去,这鬼地方再也不来了好不好?”说完晃了晃她,蔷儿兴奋地笑了出来,露出了柔软的牙床,我忍不住一笑。

  这回秦全儿总算是把安保工作做到了家,我安安静静地出了宫,又平平安安地到了家,直到我下了马车,秦全儿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福晋,奴才就不送您进去了,十三爷估摸着还得过会儿子才能回来,奴才待会儿就去回话,您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辛苦了。”秦全儿自谦了一番,他看着我把蔷儿交给迎出来的秦顺儿,就恭敬地打了千儿,说:“那奴才去了。”“好。”我说完话转身想进去,眼角儿却扫到秦全儿嘴巴动了动,却又犹豫地咽了回去。

  我不禁有些奇怪,站住了脚又回过身子来,笑问他,“怎么,还有事儿吗?”他摇头,“没事儿,没事儿,”见我微笑地看着他,他想了想,还是低声地说了句,“也没什么,只是奴才好久没听见四爷笑了。”说完他一躬身,带人赶着马车就走。

  “主子。”秦顺儿小心地唤了我一声。“啊?”我猛地回过神来,一回头,看见他正有些担忧地站在我身后几步,“主子,这风凉,您站久了小心受风,小格格也冷。”“哦。”我点点头,勉强咧了咧嘴,笑说:“咱们赶紧进去吧。”秦顺儿没再多说,忙引着我进去了,大门在吱呀声中重重地关上了……

  刚把蔷儿哄睡没多久,胤祥就急急地赶回了家来,见我好好窝在被窝里冲他笑,他放下心来,脱了外套就那么冰冰凉凉地钻进了被里。一阵尖叫笑闹之后,我被胤祥轻轻地抱在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今天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累了,嗯?”胤祥笑问了一句,我点点头,在他怀里蹭了两下。胤祥并没有问我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不问,是因为我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而我不知道的,恐怕他也知道。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睡眼迷离的时候,“小薇,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行事了,万事有我呢,嗯?”胤祥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了起来。我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抬头去看胤祥,他的脸上眼底写满了担忧,“今儿是运气好,要是以后……”他话未说完,脸色已然阴沉了起来,显然是想到要是今儿运气不好的下场……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时局,已不是靠点小聪明就能左右的了,一个弄不好,帮倒忙都是有的。“我答应你!”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胤祥微微一笑。看着他依然微皱着的眉头,我也很正式地问了他,“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儿?”

  胤祥眉头一挑,看着我认真地样子,他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但还是笑着说:“说来听听。”我一笑,“回十三爷的话,我以后能不能不再戴耳环了?望您准许。”胤祥一怔,接着就放声大笑,我轻轻地又伏回了他的胸膛,笑声震得我耳膜有些不适,可这种不适让我很幸福。

  “咳咳,”胤祥笑得咳嗽了两声,他伸手轻轻钩起了我的下巴,懒洋洋地笑说:“准了。”看着他因为大笑而有些涨红的脸再无一丝阴霾,显得越发的年轻俊逸,我大大地咧嘴一笑。

  看着胤祥的笑脸,突然想到了方才秦全儿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脑中不期然地想起以前在哪儿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好像是说,为了这样的笑容,情愿踏过炼狱之火。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为了这样的笑容,我也甘愿……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炼狱之火会化身为一纸诏书。

幻真

第十四章

同年六月,十四阿哥胤禵入主兵部,提调古北口,绿营,江南大营各地兵员,向陕西集结。同年九月,京城黄土垫道,香案遍布,康熙皇帝亲授十四阿哥天子剑,大将军印信,让其奉节出京,兵发青海,直讨叛逆。而胤禵也终于成为了皇位的直接竞争者,手握数十万雄兵的“大将军王”。

  转眼间十四阿哥领兵出关已经三年了,除了开始进行了一些所谓的诱敌深入,小心试探之外,他一直都是带兵突进,杀得敌人是丢盔卸甲,四下逃窜。尤其是近来,战果累累,喜讯不断从前方传来,十四阿哥的能争善战,已是朝中大臣们,每日里都回交口称赞的话题。

  而胤祥和四爷则每日在户部里忙得是昏天黑地,前方筹粮,后方天灾,事事说到底,根儿都在钱上,因此户部大概是除了兵部以外,京城最忙碌的衙门了。最近这两年我就没在掌灯前,见胤祥回来过,他每次回来也就是逗逗女儿,和我说上几句话,然后就一头扎入书房里,要不就是直奔雍和宫。

  胤祥也曾万分歉意的说冷落了我,我每次都只是说,“只要身子骨儿没问题,你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担心我”,胤祥听了只是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和我说,现在忙是为了以后能好好的陪我,以后我自然就会明白的…我听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等着”。

  其实我现在就很明白,这三年是四爷,八爷,十四爷拼命积攒各自实力的重要时期。十四爷连战连胜,兵权在手,八爷广交朝臣,六部游刃有余,四爷却是咬紧了牙关,埋头做事,而且是做实事。归根结底,几路人马等着的就是康熙皇帝闭眼前那一句话罢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领兵打仗最怕补给跟不上,士兵不是战败而是被活活饿死的先例比比皆是,有史为鉴。可偏生这两年,河南大旱,山东蝗灾,四下里看去,都是一双双要钱的手。而四爷和胤祥这些年来紧缩银根,拆了东墙补西墙,又四处追债,却从未让前方的粮草吃紧过,虽然打胜仗的功劳都算在了十四阿哥身上,皇帝也看在眼里,可这背后的劳苦,却应该是放在皇帝心里的。

  这些话我当然不能跟胤祥讲,想来他和四爷如此的拼命做事,心里自然打的也是这个算盘,用不着我多嘴多舌的。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皇位也应该稳稳当当是四爷的。

  更何况,长久以来,我一直对自己的存在甚有隐忧,胤祥的命运已因为我有着些微的改变,不然,他本该是多子多孙的。所以我更不想去改变四爷的命运,哪怕是因为无意间的碰触,那样的结果无论如何是我所承受不起的。

  虽然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在前进,可在我没有看见四爷黄袍加身的那一刻之前,一切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意味着改变。

  因此,我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自我封闭在了府中,甚至希望别人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才好。对外只是宣称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胤祥当然是毫无异议,我等于是他的一个软肋,而康熙皇帝和德妃自然也是心里有数,虽然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年节召见一律减免,日常的赏赐却仍是只多不少。

  这三年来,我只是在府中认真地操持着家务,照顾着胤祥和蔷儿的生活起居,却从不曾问他一星半点儿关于朝局变化的事情。原本的一番私心看在胤祥眼里,却让他觉得我真是个知书达理,安于本分的女子,对我也是加倍的温柔。我心里只能苦笑,我之所以不问,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而现在已经是康熙六十一年九月了,离那个日子没有多远了。

  不晓得为什么,似乎每到一个三年,就如同月圆潮汐一样,必然会发生些大事,所以眼瞅着日子一天天的滑过,心底深处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却无法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最近这两年不时地会感到晕眩,请了太医来,说是因身体虚弱,五脏不合,才会如此,换了现在的话就是,就是因为体虚贫血,导致脑部供血不足,所以才会有头晕的感觉。

  胤祥不知道弄了多少补血的药材和补品给我,也不大见成效,可也没有再坏到哪里去。太医们都以为是我生产的时候,失血太多才会导致这种状况发生,我和胤祥却觉得还是当年那晚毒药的后果。可不管怎么说,贫血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我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坚持每日里锻炼罢了。

  刚在窗边写了几行字,就觉得头一阵的晕,忙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股晕眩的感觉过去。“额娘,额娘”,蔷儿脆脆的声音从屋外传了来,我赶紧揉了揉太阳穴,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就看见帘子一掀,一个小小的身影儿已摇摇晃晃的跑了进来。

  小桃儿有些急切的声音随后而至,“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走慢些,这摔了可怎么是好”,蔷儿是小桃一手带大的,我觉得有时候她比我还要紧张。蔷儿不管不顾的扑在了我的身上,我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膝上,还没等我说话,一只翠绿的大蚂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闪了一下,仔细再看看,才发现那是个草叶编的,又上了漆的假货。

  蔷儿见我躲,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额娘,好看吧”,我好笑又好气的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吓我一跳,这哪儿来的,秦顺儿给你的”?说完帮她理了理跑得乱糟糟的辫子,乌黑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我忍不住亲了一下,蔷儿缩了脖子咯咯一笑。

  这孩子精力旺盛得很,一天到晚跑东跑西,事事好奇,见了人又亲热,那性子竟是越来越像胤祥,全然不若小时候那样的安静。有时候不免好笑的想,这孩子除了是我生的之外,竟无一点像我,可每每想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却泛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一种解脱。

  “不是,哥哥给我的”,蔷儿摇晃着小辫脆生生地说道,“喔,你弘历哥哥来了”,我漫应了一声,能让蔷儿叫哥哥的,也只有弘历那孩子了。这些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钮祜禄氏会时不常的带着弘历来登门拜访,与我闲聊消遣。只不过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她从不提四爷,那拉氏,德妃,我也从不问。

  “给婶子请安,您吉祥”,一个清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从小太监撩起的帘子里看过去,弘历正微笑着站在门口,见我看他,躬身给我打了个千儿。这个未来的乾隆皇帝,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七成新的盘龙小褂儿分外合身,麂皮靴子一尘不染,黝黑的辫子梳得油光水滑的,配上他那沉稳的笑脸,举手投足间已隐然有着成人的风范了。

  我忙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又把蔷儿放下,看着弘历稳重的走到了我跟前,我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笑问“什么时候来的,你额娘呢”,弘历一笑,清晰的答道,“额娘可能刚下车,方才在门口先碰见妹妹,额娘就让我先跟着妹妹进来”,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骑马来的”,说完露齿一笑,笑容里带了两分孩子气。

  听见钮祜禄氏来了,我站起了身来,准备出门去迎她,虽然我天生好静,不过能有个朋友还跟你说说话,对于心理健康还是很重要的。我转头看了弘历一眼,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笑着说,“婶子,我带妹妹去玩,您和额娘去说话儿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就看他低头对蔷儿温言说,“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好,咱们还弄那个去”,蔷儿高兴地应了一句,眼里再没我这个娘,拉着弘历转身就往外走。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拉手的出去了,我忍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唷,你这似笑非笑的想什么呢”,钮祜禄氏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抬头看去,她正笑倚在门口看着我。见弘历要带蔷儿出去,她低声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他们走,我对门外站着的小桃儿挥了挥手,她忙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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