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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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姜望着他的背影笑个不停。

胡智仁上前拱手行了一礼,温声道:“这位姑娘,想要哪个房间?”

秋姜将鼓槌递到他手中,吐了吐舌头:“留给别人吧。”

“唉?”胡智仁正在疑惑,却见此人脚尖轻点,像只海鸥一样从船上飞了下去,几个纵身,就消失不见了。

小厮在一旁惊叹道:“怎么都走了?所以,这两个姑娘都是……纯粹来帮忙的?”

谢长晏回到客栈,在郑氏的门前久久徘徊,她心中有个想法,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忽然间,房门开了,郑氏站在门内,用一双了然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

“娘……”

“进来。”

谢长晏跟着郑氏进了屋子。郑氏将她的狐裘脱下,谢长晏看见上面好几处地方都磨损开裂了,想必是刚才拉船时弄破的。

郑氏坐下,将狐裘摊开,取出针线开始修补。

谢长晏愣愣地看着她。从小到大,娘亲给她最多的记忆就是在做针线活。她小时候十分顽皮,总是新衣穿出去,破破烂烂地回来。娘亲从不抱怨什么,默默地将衣服补好。娘亲的手非常巧,总能将衣服补得不留痕迹,让她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玩。

她如今十三岁了,还在让娘亲做这样的事,让娘亲始终忧心,夜不成寐。

她给予她的安慰那么少,带给她的麻烦却是这般多。

“娘……”谢长晏忽然伸手,握住了郑氏的手,鼓起勇气准备跟她摊牌。

郑氏抬头,却赶在她之前开了口:“吾儿,娘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谢长晏满腹的话便卡在了喉间。

“娘马上就三十八岁了……”郑氏说这句话时目光投向一旁的镜子,镜子里的女子,久染风霜,委实不是一张三十八岁的脸。

“十五岁前,养于深闺,足不出户。十五岁后,安守夫家,不见外客。此趟随你入京,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她的人生,先是绑在父母身上,然后绑在夫君身上,最后绑在女儿身上。这世间无数女子的人生,都是这样。

“我幼时喜爱读书,每每看到模山范水的文章,总是不胜向往。然而一直没有机会远游。日常所见,也不过是些花花草草,用于绣艺。”郑氏抚摸着狐裘,声音低柔悦耳,“我缝制此裘时,想着吾儿是如何快马扬鞭地穿梭于密林中,如何一箭射去正中狐喉,心中充满了欣慰,也充满了……遗憾。”

“娘亲……”谢长晏的心绷紧了。她有一种预感,娘亲接下去要说的话,可能跟她是一样的!

郑氏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若我能亲眼见吾儿猎狐,该多好啊……若我能与吾儿把臂同游,该多好啊?大燕雄丽,北有至高之峰,南有至阔之海,西有至广之原,东有至美之林……若我用双眼亲自去看一看,若我能同吾儿一起去看一看,此生……无憾矣!”

谢长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从渡口匆匆回来,就是因为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决定不回谢家,追随公输蛙学习技艺,若真有成,绝技傍身,就能无须依仗他人,凭借自己的能力给予娘亲富足的生活。

可是,这也意味着今后几年,她们都将居无定所,漂泊不定,还会遭遇各种突发情况。她天性外向,倒是不惧,却担心娘亲无法承受。

然而,如今,她还没开口,娘亲就先说出了这样的话。看似为她自己而说,但知母莫若女,谢长晏如何不知这是郑氏在久经考虑之后,为女儿做出的又一次牺牲呢?

她大概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孩子,虽然没有父亲,却遇到了这样的母亲!

一时间,愧疚感动悲伤振奋等情绪蜂拥而至,谢长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哗哗地流眼泪。

郑氏连忙取出手帕为她擦脸:“哭什么?为娘三十八岁后终于能出去见见世面,不是应该高兴吗?”

“是,高兴……我们每到一处,就去当地看看特色风景,尝尝风味美食,把这些都标记在舆图上——我亲自绘制的舆图!等回家后,你拿出舆图看一眼,就能想起那些经历,还能编著成书,留给后人……”

当谢长晏畅想翩翩时,一艘又一艘的船只在纤夫们的汗水中蹚冰离开渡口,驰向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计划总是美好的。

但人生往往充满了意外。

比如,之前她不打算跟公输蛙走时,公输蛙自己来了;当她想找公输蛙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谢长晏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求鲁馆内疑似有细作,所以公输蛙此行出来应是保密的。

郑氏有些着急:“若找不到那位先生,怎么办呢?”

第52章 处处前程(3)

谢长晏沉思片刻,一笑道:“我找他确实难于登天,但他找我很容易。”

“你要引他来?怎么引?”

谢长晏眨了眨眼睛。

她先是跑遍了镇上的车行,终于在一家店内找到了想要的车辆。

车厢长近一丈,宽达五尺,异常巨大。不过久未护理,脏得不成样子,还有好几处发霉了。

“这辆车本是去年一位客人订的,说是装棺材用。交了定金后一直没来取,我们催了好久,最后人说不要了,如今一直堆杂物用。”

谢长晏将车厢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沉吟道:“我要改一改。”

“没问题。刘师傅你来,客人要改车。”店家叫了一个老木匠过来。谢长晏对他说出了要求后,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行?”谢长晏问。

“行倒是行,但……之前没人这么改啊。”老木匠显得十分为难。

谢长晏抿唇一笑:“现在有了。”

老木匠招呼着几个徒弟在谢长晏的指点下开始改装马车。虽然为了追求速度,做得很是粗糙,但勉强达到了要求。

车身被重新上漆,加了瓦顶,变成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分前后两部分,前面矮几软榻,用以会客休憩;后面折叠屏风一拉,就是卧榻,二人同寝还有富余。卧榻下方全是一格格抽屉,拉开木板,可放各种杂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衣柜、妆台、茶海、棋盘等摆件全都用钉子固定在车上,还准备了脸盆马桶。独居匠心的是车顶架了个大桶,用于蓄水,有管子直通车内,落在脸盆上方。如此一来,便是行车中都可以接水洗漱。

除此之外,马车后壁装了三排箭支,按动机关,可阻挡后方来袭。箭支清空后补齐,可重复使用。车毂则装上了三尺利刃,平日缩于轮内,需要时按下,可用于陷阵冲锋。

这是一辆集战车和房车于一体的新式马车。起码,对刘师傅来说,做了四十年木匠,还是头回打造这么奇特的。

更令他惊奇的是谢长晏,这么大点小丫头,对马车的结构竟懂得比他还多。

“请问……您定制这样的车,是做什么用呢?”刘师傅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然后便见那个奇怪的小姑娘,慧黠一笑:“以车代房,四处走走看看,顺便吸引某个人的关注。”

这么招风的马车,肯定会传到公输蛙的耳朵里的。他能忍住不来看一看吗?

对此,谢长晏极有把握。但她没把握的是……此车造价不菲,店家肯不肯给她优惠。

她鼓足勇气敲响了车行老板的房门,谈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就被两名伙计架着手臂丢了出来。

“没钱你还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车行老板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可以将此车的图纸送你,你照着打造,必能开辟新客,财源广进。”

“呸!除了你这种疯子还有谁会要这种马车?滚滚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尽耽误我们的时间!”

谢长晏急声道:“那现在这辆车怎么办?”

“什么时候凑够钱什么时候来赎!滚吧!”

谢长晏被丢出了车行大门。刘师傅远远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车没卖掉,他也拿不到属于他的那份工钱,这些天等于做了白工。

谢长晏对他感到很抱歉。

在此之前,她并不觉得钱是问题。谢家节俭,母亲又有俸禄,衣食还算无忧。到得京后,一切支出都走宫廷账目,钱财更像是身外之物。

此番离京,马车是陛下准备的,客栈是陛下付账的,因此,直到此刻才发现娘亲和自己加起来,身上也不过二两金。

二两金想要搭船回隐洲,堪堪够用。想买这样一辆马车,却是远远不够。

因此,付了一两金的定金后,谢长晏就开始愁。愁啊愁的,就愁到了现在:车都弄出来了,却无余钱结账。

“甘罗智辩救祖父,冯谖弹剑得鱼车。怎么到我这儿,好口才都不起作用呢?”她连天子的圣旨都辩论说服过,却说服不了一个车行老板减免十两金。

谢长晏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起身拍拍衣服,决定先回客栈去。

没有钱等于没有车。没有车等于没有公输蛙。没有公输蛙等于没有未来的一切。

愁啊……

谢长晏边走边琢磨着怎样才能生钱,忍不住又自嘲,若五伯伯知道自己变成一个满脑子都是阿堵物的俗人,不知会是何表情。不过,她已经不用当皇后了,恐怕五伯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刚进客栈,还没到院子,就听那边传来喧哗声。

谢长晏心中“咯噔”了一下,以为娘亲出了什么事,当即冲过去。只见院门口围了好多人,正在啧啧称赞。

“开了开了!三朵呢!”

“真活了嘿!有生之年竟能在渭陵看到梅花,吉兆啊!”

一人不满道:“梅通霉,哪里吉兆了?”话未说完,便被其他人打了出去。

谢长晏挤开人群走进去,就见郑氏跟客栈掌柜在说些什么,掌柜一转眼看到她,当即满脸堆笑地跑过来,鞠了一大躬。

谢长晏连忙避让:“掌柜何须如此大礼?”

“要得要得!我这棵梅树,全赖客官您的妙手才能活下来,还开了花!您可是我的贵人啊!”

谢长晏走到树前,果然,原本被修剪得光秃秃的树干上,不屈不挠地长出了几根细枝,其中一根上还结了三朵花苞,虽然又淡又小,却呈现出勃勃生机来。

谢长晏的眼眶不知怎的红了起来。再看客栈掌柜,也是双眼赤红:“您有所不知,我那夭折的女儿就叫梅儿,她临终前的心愿就是看一眼梅花。于是我耗费巨资从南境运来,种在阳光最充足的这个院子里,可种一棵死一棵,如今已有八个年头了……她若还活着,就跟您一般大……”

不甘心之人,不甘心之举,终究是创造了奇迹。

谢长晏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三朵花苞,唇角扬了起来。

夜间,灯下,谢长晏正凭借脑海中的记忆画运河舆图时,郑氏走过来,将一个袋子轻轻地放在几边。

谢长晏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竟是满满一袋钱,不由得一愣:“这是?”

“收拾了一下行装,发现了一些无用之物,索性卖了。”郑氏说得轻描淡写,谢长晏却是心中一涩,目光从她耳上掠过——娘亲的耳环,果然不见了。

谢长晏惦了掂那袋沉甸甸的钱,将它推了回去。

郑氏诧异:“怎么了?”

“娘留着傍身。我不需要。”

“可你的车……”

“若是跟着女儿,需娘亲变卖首饰衣衫才能度日的话,我又有何面目夸下海口说要励精图治?”谢长晏注视着自己画的舆图,展颜一笑,“相信我,会有办法的。”

郑氏凝望她半晌,慢慢地收回了钱袋:“好。”

第二日,谢长晏又去了车行。车行老板正要赶人,她提出了一个建议。

“租赁?”

“是的。贵车行开在此地,无非是看中渡口人来人往。可此地该有车的人家都有车了,对马车的需求量不多。所以贵车行除了售卖外,还提供租赁,供往来商旅暂借车辆装卸货物用。”谢长晏分析道,“但以我看,此业一年,噢不,半年内势必消亡。”

“为什么?”

“因为运河。”这也是这些天谢长晏在此地观察得出的结论,“本来,从玉京想走水路回隐洲,只有渭陵渡口一个选择。但玉滨运河一通,所有人改道而行,再加上河道一改,冬天此地一结冰就废了,久而久之,此镇必定没落。人都不来了,您的车又能租给谁呢?”

车行老板听得连连皱眉:“那你想如何?”

“每行每业,但有所成者,无非二术:一,实惠需求;二,新奇有趣。您应抢占商机,从现在起,就用我的这种大马车载客,收费要贵,随车者要机灵,务必令人印象深刻。然后前往运河沿岸抢先购买门面,处处放置这样一辆马车。届时只要看到这么大的车,就想到贵车行的字号,扩大岸口所需,博得新奇名气,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谢长晏说得兴起,两眼放光,“而我,愿做先锋。给我一辆车,我将随运河南下,沿途招摇,为您亮旗。”

车行老板哈哈一笑,然后沉下脸,一挥手,再次命伙计将她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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