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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飓风来前,海面也总是平静的,其下暗潮汹涌,却是见微知著。世家不可能就此罢休。而他的姑姑,最大的幕后黑手,也始终不曾露出獠牙。

对此,风小雅曾提议道:“长公主毕竟是陛下至亲,就算当年驸马死于陛下之手,但也是陈年旧事了。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彰华闻言沉吟许久,才低声道:“昔日旧怨,与其追究个结果,不如忘记。姑姑想必跟朕一样,都假装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

忘记方清池,忘记他跟长公主龃龉的由来,忘记他曾经是个畅快恩仇的少年。只有忘记了那些,才能心甘情愿地负甲前行。

两年。血雨腥风掌间过。

唯有小小蝶屋,是他的休憩地,躲进其中,暂忘己身。看着茧生茧死,蝶飞蝶栖。偶尔想一想那个他暗寄期待的姑娘,柔情蜜意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么快,她就成年了啊……

彰华翻着手中的游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浅呷一边看,身前的竹架上摆满锦盒。有一排的盒子颜色与别的不同,是红色的。

游记上写:“北艳山有一奇景,曰悬棺。壁立水滨,逶迤高广,一具具船型棺材悬挂其上,饰以彩绘,栩栩如生。棺内有尸及随葬品,重达三百斤。邻边周村有部族名骨,代代守山,选神力者自小练习飞檐走壁,成功悬棺者封骨王之号。然骨族人丁凋零,又为战火所殃,此技现已没落。惋哉惜哉。”

这一段描绘的是南境部族的一项奇观。上面的“重达三百斤”不过寥寥五字,但彰华从红盒子中取出一枚死茧,打开后,露出里面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九月七,谢氏行至北艳山,壁上一悬棺忽坠,砸其右腿。养三月,愈。”

谢长晏在那儿养了三个月的伤,也没闲着,命人把坠落的那具棺木称重打开,将里面的陪葬品全都记录了下来,然后从陪葬品中发现蛛丝马迹,找到了那个名叫骨族的隐蔽村落。在此之前,邻边州县从不知属地之内还有这么个地方。

短短百余字,却堪称价值千金。

而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

她去了琅琊山,亲眼看见了青檀,亲自跟匠人们学习了宣纸的做法;

她去了彭州,亲手采摘了仙崖石花,炒成茶饼;

她去了宣城,拜会制笔世家诸葛氏,收获了全套的点青螺;

她去了黄冶,参观瓷窑,烧制了三彩马……

红匣中共有死茧三十二枚,意味着她遭遇过三十二次危机,但都一一挺了过去。再然后,便收获了这样一本字字珠玑的书。

这是游记,是趣闻,亦是财富。

彰华一点点地看着,想念着,感慨着,直到一旁的和尚敲钟摆件开始“当当当”地敲钟——这个摆件,已拿到蝶屋两年,每天都一丝不苟地向他报时,提醒他,该出去了。

彰华合上了书。

当书合起的一瞬,所有蹁跹遐想全都烟消云散。屋门开启,如意躬身立在门外:“陛下,大臣们都到了。”

彰华将书连同红盒子一起放回木架上,转身走出去。

“你去滨州一趟吧。”他说,“赶在三月前。”

如意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送份贺礼。”

“滨州……三月……贺礼……”如意福至心灵,“啊”了一声,“给谢长晏的?她在滨州?”

彰华一边更衣一边淡淡地“嗯”了一声。

如意来了兴致:“好啊好啊,我去帮陛下把《齐物论》要回来。”

吉祥在一旁笑:“你还惦念着此事啊。”

“当然,陛下的东西我可是一直放心上的!我这就动身出发。”如意说罢高高兴兴地去了。

吉祥弯唇直乐:“如意必会后悔。”

彰华瞥了他一眼:“噢?”

“璧国新帝登基,同我大燕交好,欲遣使臣来访。如意若知那人是谁,必不肯离京了。”

说到此事,彰华唇角微勾,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稚龄小儿,会投胎,生在了薛家。昭尹在薛氏辅佐下登得帝位,自要大力褒奖以安妻心。”

吉祥转了转眼珠:“陛下的意思是,薛采盛名有虚?”

“虚不虚,见见就知道了。”彰华淡淡道。

华贞五年,二月初九,燕王与璧国使臣薛采的见面,最终被引为美谈,在街头巷尾口口相传。

那一天久旱的玉京难得下起了雨。

冬雨氤氲,料峭森寒,然而那小儿从廊下款款走来,一袭白衣,携起了随心所欲的风,令原本灰青色的殿堂都为之一亮。

他的容貌非常漂亮,但比他漂亮的孩子彰华也见过很多。

他的衣饰十分精致,但比这精致的衣饰彰华自己就有很多。

然而,彰华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这是一个被千万人宠爱着的孩子。

第55章 朝海暮梧(2)

被千万人宠爱,与被几十人宠爱,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沉浸在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令他显得那么骄傲,让人好想磨一磨他的骄傲。

彰华两眼一弯,笑了:“璧无人耶,使子为使?”

名叫薛采的童子抬起眼睛,灿灿星眸,剔透如璃:“燕,乃国中玉;吾,乃人中璧。两相得宜,有何不妥?”

彰华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薛采低着头时,他想磨一磨他的骄傲,但当他抬起头,注视着自己时,让人忍不住就想惯着他的骄傲,好让他更骄傲。

“天之骄子啊……”他在心中感慨万千,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六岁之前,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燕国太子。

“吉祥,去将我的玉取来。”

一旁的吉祥露出惊诧之色,但不敢多言,低头去了,不多时,捧来一个乌木盒。

盒子四四方方十分古朴,看上去并无什么出奇,但打开后,里面的玉让璧国的使臣们全都睁大了眼睛。

“此玉长于青鸾雪峰之巅,浸于冰泉近千载,由公输先生亲手雕琢,朕为之命名——”彰华注视着殿前仿若冰雪铸就的小小童子,微微一笑,“‘冰璃’。今将此玉赠汝。当得这样天下无双的璧玉,才配得上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妙人儿啊。”

自此,冰璃公子之号名动四国。

“话说那薛小公子就这样留在了宫中,陛下十分恩宠他,将他领到最珍爱的蝶屋中,跟他说:‘你喜欢哪只?挑一只走吧。’”

“陛下竟然连蝴蝶都舍得送给他?”

“冰璃美玉都送了,更何况区区蝴蝶。”

“这你就想岔了,玉虽珍贵,毕竟死物,万年可存,蝴蝶却只生一季。对咱们这位陛下来说,蝴蝶明显更珍贵呢。”

“你们都别打岔,那冰璃公子最后选了哪只蝴蝶啊?”

黄昏时分,陆家酒铺内熙熙攘攘。出海打鱼的渔夫们满载而归,将鱼卖给收购的商人后,都喜欢来这儿歇歇脚吹吹牛聊聊天。

陆家在滨州沿岸已经卖了一百年的酒,祖孙三代全都守着这么一个小铺子,铁打不动的一碗酒七文钱,一百年都没涨过价,不富有也饿不死地靠这门酒技吃饭。

因此,谢长晏来到滨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尝尝这款著名的七文酒,不想却是听见了来自玉京的最新趣事。

她坐在角落,身穿青衫,做男儿打扮,听着众人七嘴八舌,也不禁心生好奇。她恐怕是此地唯一一个进过蝶屋之人,自比他们更清楚彰华有多么宝贝那些蝴蝶。她之前顶着准皇后的身份享尽恩宠,却也没能获赐美玉蝴蝶。那个叫薛采的小神童,还真是了不起啊。

不过……

谢长晏呷了一口酒,遮住眼中的揶揄之色:毕竟是性好娈童的陛下嘛!

来自北境的商人成功用此话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得意一笑:“冰璃公子看了一圈,最后呀——一只也没要。”

众人发出“果然如此”的唏嘘声。

“不但没要,还说‘我不喜欢活物’。陛下问:‘为什么呀?’他道:‘我照顾它,我累;我不照顾它,它死。’陛下说:‘你可以让手下人照顾它们呀。’冰璃公子就反问:‘借他人之手照顾,就不算真正属于我的。陛下建此蝶屋,亲自养育这些蝴蝶,不也正是这么想吗?’陛下当即就惊了,感慨万千道:‘你这小小孩童,竟是朕的知己!’”

“哇——”酒铺内一时间感慨万千。

谢长晏却差点呛酒,连忙低头捂嘴,把咳嗽声埋在了胸腔中。这商人擅长讲故事,口吻语气描绘得十分到位。但因为谢长晏太熟悉彰华,所以无法想象他会如此情绪饱满地说话。唔,如果此事属实的话,想必那人定是轻轻挑一挑眉,问:“为何?”然后淡淡道,“可令下人代为照料。”

而当薛采说中他的心事时,他大概会沉默片刻,然后一笑道:“也好。那就出去吧。”

谢长晏在心中默默地描绘着那个场景,细致到他衣上的纹理都勾画得格外分明,最终一笑泯了种种思念。

她将喝空的酒碗翻过来盖在桌上,起身走人,迎面而来的风中,带着海域独有的咸湿气息。

行走在宽敞明亮的长街上,看着鳞次栉比的商铺房屋,感受着悠然自得的生活气象,内心深处涌起难以描述的自豪与悲伤。

这是……父亲豁出性命保护着的地方。

十五年前,父亲在这浴血奋战,没能回家迎接她的出世。

十五年后,她跟母亲来此拜祭他。

他救下的渔民们为他在海边立了一座碑。

谢长晏决定在碑旁行及笄礼。

现在,距离三月初三,还有三天。

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唤道:“十九郎君!十九郎君!”

十九郎是她写游记时的化名,后有部分知情人就会以十九郎君来称呼扮作男子行走的她。

谢长晏扭头,发现一家书铺里,一管事正兴奋地朝她挥手,满脸喜色道:“十九郎君可算来了!”

“你是……胡兄的……”

“对对对,小的本是公子身边的小厮,叫阿城,托您的福如今做了南境这带书坊的管事。”

谢长晏心道难怪觉得此人面善,竟是当年渭陵渡口初见胡智仁时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当即上前道:“胡兄近日可好?”

“公子就在此地等着您呢,您且等等,我已让人去知会他了。”

“等我?”

阿城笑得含蓄:“是。听闻十九郎君即将及笄,公子准备了薄礼。”

谢长晏笑了笑:“胡兄总是如此有心。”这两年,她接触最多的外人除了公输蛙,就属胡智仁了。

一开始她坐着巨型马车帮他在运河沿岸招摇,获得了不错的反响。后来听闻她想写游记,胡智仁鼎力支持,一手包揽了付印售卖。可以说,虽然《朝海暮梧录》确实写得新颖有趣,能卖得如此好,却是胡智仁的功劳。再然后,每当谢长晏脑海中蹦出新想法遇到新难题时,胡智仁总是第一时间帮忙。他有钱有人有能力,最难得的是态度谦和,完全没有施恩的嘴脸,而是一副“你能找我是抬举我”的感激模样,让人如沐春风。

时间一久,连郑氏都注意到了,提醒她:“无商不精。他如此帮你,若不是图钱财,就是图情分。你要想好,还不还得了这些情分。”

对此,谢长晏嘻嘻一笑:“大不了以身相许呗。娘你不是正愁我嫁不出去吗?”

郑氏气得推了她一把:“嫁做商人妇,谢家人得戳死我的脊梁骨!”

“咱们不老老实实待家里,出来四处玩,您那脊梁骨已被他们戳弯了。”

“是啊都弯了,还不快给我按按?”母女二人笑闹起来。

不得不说,这两年,虽然风雨颠簸,旅途辛苦,郑氏却明显比在谢家时开朗了许多,面庞也显得年轻回来了。

所以谢长晏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她偶尔会想起秋姜,想起那个让她痛下决心走出新生的女子。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渡口一别,秋姜再没出现过。

谢长晏坐在书坊的隔间里边畅想旧事边等胡智仁,一杯茶没喝完,胡智仁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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