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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有话对你说

《服不服》第五十二章有话对你说
从聚会回到家, 楚千淼的心情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平静。她还是被聚会上长得见识刺激到了。
看到别人比自己强一点,会激起人的奋斗欲。但当看到别人比自己强太多,人反而会变得萎靡。她在聚会上见到的那些投行人士, 都比她强太多。过大的差距,令人沮丧。
她坐在沙发上陷入思考中,连喵喵在她腿上和沙发之间跳来跳去也打扰不了她。直到谷妙语坐到她旁边,揽着她肩膀问“水水,你今天看起来好没精神,怎么了啊?”
她才回神。
她措着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喵喵, 告诉谷妙语“我今晚遇到一群人,大多是做投行业务的, 各个都是精英。你看着现在的他们就会想到五年后他们会比现在更牛更不得了。而我呢?”她脸上浮起一片迷茫和疑惑,“我忽然发现,我看不到自己未来五年的样子,或者说我觉得五年过去以后, 我也许还和现在是一样的。”
喵喵抬头冲娇气地她一叫,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来和她一起分担惆怅。
她摸摸喵喵的小脑袋, 抬头看谷妙语, 说“小稻谷, 我今天忽然有一种不想再在律所干下去的感觉, 我想进投行。律所里要熬个□□年才能变成合伙人, 在此之前, 我就只能是个普通律师。但投行不一样,投行的层级职级多,发展维度和发展空间也更广。”
“小稻谷,你觉得我跳到投行,这个想法怎么样?”楚千淼看着谷妙语问,“如果可行,等做完嘉乐远这个项目,我就想开始行动!”
谷妙语看着楚千淼刚刚还一片迷茫的眼睛,现在它们发出了光。
她不知道楚千淼今晚具体是受了投行里的谁的刺激,才会有了跳槽的想法,但她知道,楚千淼眼里的光有多坚定。所以她会毫无条件地支持她。
“跳!谁不跳谁孙子!”
第二天开始,楚千淼发现,任炎只有开会的时候才到嘉乐远,并且他很长时间不再去撸喵喵了。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背着喵喵有了别的猫。
她的第六感干起了活,经过探测后推送了一个认知给她自从那天聚会之后,任炎在躲着她。
楚千淼怀疑是不是栗棠发起了什么进攻,攻得任炎防不住栗堡垒,于是就来防她的楚堡垒。
她想夜长梦多事不宜迟,她也得找机会发动冲击了。做这个决定时,她觉得自己壮烈极了,一腔子不成功便成仁的孤勇。
这天任炎终于来嘉乐远开会了。是董兰召集的会议,到会的除了任炎、张腾两位负责人还有她、秦谦宇他们这些基层小兵。
开会前董兰接到人力刘总的电话。听上去是刘总在问董兰,仓储部前几天辞退了一个员工,这人现在正在他那闹,他有点招架不了,问董兰该怎么办。
董兰没好气地告诉他,招架不了也得招架,就把电话挂断了。
楚千淼挺好奇,不知道嘉乐远内部这是又起了什么幺蛾子,仓储部被辞退的一名员工都要惊动董兰的大驾。
这事算个小插曲,大家马上进入会议正题。
董兰在会上宣布了7000万工程项目的鉴定结果。
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好结果——那单工程经过司法鉴定,确实是7000万元工程造价无误。
这个结果其实让楚千淼倍感意外。她想不只她,可能所有人都已经在心里预设了季厦确实贪了钱的结论。
结果竟没有。
这种超出预设的反转,有点令人不知所措。
董兰拿着鉴定报告,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份鉴定报告拿给精昌百货和石鹏,总能把他们的嘴堵上了。”董兰这样说。
董兰把和精昌百货、石鹏谈判的任务委托给了任炎和张腾。
谈判时张腾把楚千淼也带去了。任炎带了秦谦宇。任炎和张腾都决定让楚千淼负责和对方周旋。他们倒是都愿意给她锻炼的机会。
起初石鹏还不甘心,找着各种理由扯来扯去不好好谈,不是说鉴定报告没有效力,就是说嘉乐远给出鉴定报告的机构塞钱了。
总之他就是缠来缠去地搅和不停。
楚千淼知道石鹏的目的,他不过是想把嘉乐远这方的人磨得发疯,然后好问他一句那么石总想怎么结束这件事?石总希望我们用多少钱,来和您,私下解决?
有了任炎之前接不良记者电话的现场教学,楚千淼学会了怎么应对这种臭无赖。
她学任炎之前的做法,和石鹏扯来扯去,他说什么她都不着急,还跟他装傻兜圈子。最后她先把石鹏的耐心磨没了,石鹏自己忍不住来了句这事没有两百万别想过去。
楚千淼这时也不装傻了。她笑眯眯问石鹏石总,您要实在想告嘉乐远就告去,反正我们有工程造价鉴定报告,你告也是白告,肯定败诉,到时候既浪费了金钱又浪费了时间,还落一个碰瓷的名声,你看你们公司以后的卖场,谁还敢给你们装修,到时候你想你们公司董事会会不会迁怒你,把你这位置腾出来给别人。
讲完理,她再用兵还有石总你听,我刚才把咱们谈判的过程录了音,这份您张嘴要钱的录音,您看我是举报给您公司董事会呢,还是直接报警?
石鹏最后颓了,退场时还忍不住自嘲我他妈四十岁的人了,居然栽你个丫头片子手里,真是白活了。
楚千淼很想告诉他你是栽在你自己的贪欲里了。
这件诉讼危机总算是搞定。张腾表扬了楚千淼进步飞快,表扬完他就先走了。
楚千淼和秦谦宇搭着任炎的车回了嘉乐远。
楚千淼好不容易逮着任炎,回到尽调办公室她就盯死了他。
午休时她趁他起身去茶水间时,赶紧跟了上去。
她堵在茶水间门口,笑眯眯地叫了声学长,笑眯眯地讨夸。
“学长我今天谈判时表现得是不是还行?”
任炎接完水,看到门口被她占据得进不来出不去,便后退一步靠在窗台上,端着水杯喝了口水,语气淡淡地说了声“还行。”
楚千淼立刻拍彩虹屁“这都是学长教得好!为了感谢学长你把我培养成才,我想请你吃个饭你看行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吃完我顺便好告诉你一声,我有点喜欢你。
“你挣得少,算了。”
任炎一句话扎穿楚千淼的心。
“那你请我吃!!!”嫌我穷那你花钱总可以!
任炎微一挑眉梢,还是淡淡地说“你去吃,想吃什么都行,开发票回来,我给你报销。”
楚千淼“……”
哦。
既然吃饭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使出喵喵的美色牌了。
“学长你怎么不来看喵喵了?”你晚上来啊,来了我顺便好跟你说一声,我挺喜欢你的。
“忙。”任炎回答得惜字如金。
楚千淼心里不大痛快,决定挖他痛脚。
“学长你不是太忙了,都不参加聚会的吗?”那天的聚会你怎么还去了呢。
任炎顿了下,居然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以为那天是个学术类的聚会。”
楚千淼一看任炎居然几乎做到了有问必答,她决定得寸进尺再问个问题。
“学长……你为什么会和栗棠分手啊?”死就死,她就是想知道,没办法。
任炎看着楚千淼一挑眉,眼神变得有一丝凌厉“个人**,不予回答。”
看看表还有两分钟午休结束。
楚千淼豁出去了。她决定在这极度有限的非工作时间内抓紧告个白。
她大步站上前两步。
“学长我有话要跟你说!其实我……”
她上前的两步,把堵住的茶水间门口让了出来。任炎直接越过她从门口走了出去。
“你今天话有点太多了,下不为例。去工作,我还有事。”他走到门口时语气寡淡地留下这么句话。
“……喜欢你……”楚千淼那句被自己的一腔孤勇顶出来的告白,消散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
她一下泄了气。
大爷的。出师未捷,看来这次表白冲动草率了。
虽然那份7000万的合同,外部问题解决了,但内部矛盾并没有随之消失。正相反,季厦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
他问董兰要说法,嚷嚷着自己被伤了心,还说董兰要是不给他个说法,他就带着一伙人离开嘉乐远自立门户去。而他要的说法,是嘉乐远的股份。
这件事很快闹得沸沸扬扬,嘉乐远上下、各个中介机构马上就全都知道了。楚千淼觉得走到哪里都是议论纷纷,不管听到谁和谁的谈话都是在说着嘉乐远的前途不定。
秦谦宇在嘉乐远内部感受了一波员工们内心的动荡和慌张后,也被感染得内心动荡和慌张起来,他回到尽调办公室关上门,对着任炎就开始唏嘘“领导怎么办啊领导,要是董兰和季厦拆伙,那嘉乐远也上不了市了,咱们在这项目上花的时间可就要白扔了!领导你扛着部门业绩呢领导,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呢领导??”
秦谦宇说到后面都着急了。
任炎从材料前抬头又抬眼,冷冷瞥了他一下,说“你跟着我干了这么久了,还听风就是雨地这么沉不住气吗?”
秦谦宇被家训得一脸懵怔。
任炎转眼瞥了一下楚千淼。她正在悠哉哉地写法律意见书初稿。
八月的阳光照进屋子里,夏秋交替间的日光灿烂至极,把她照得像个瓷娃娃一样。
“你问问楚律师意见,你听她怎么说。”任炎看着眼前睫毛长长的瓷娃娃,忽然说。
楚千淼应声抬头。
她直直地看向任炎。任炎好像顶经不住看似的,居然起身出去了。
楚千淼瘪瘪嘴,看向秦谦宇,说“秦哥,是这样的,我觉得董兰有后招。”
秦谦宇“嗯?”了一声,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楚千淼露出小白牙一乐,说“因为要是项目真不成了,董兰还得把大家招到力通去开会商量对策啊,但她没有,那就是说她有后招自己能搞定。”
秦谦宇长长地“哦!”了一声,音节在空气中上下转圜盘旋好几次,“千淼你越来越人精儿了!你精得简直和我们领导心意相通啊!”
“哪里哪里……”楚千淼嘿嘿笑着,想着老秦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要是你领导在屋就好了。你就替我表白了不是。
任炎告诉大家,不要管外面人怎么传嘉乐远要不行了,要一拆为二了,io不得不停了……这些传言与他们无关。与他们有关的是,他们应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不管外面如何烽烟四起,关上门他用无形的小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着所有人赶写申报材料。秦谦宇他们负责招股说明书,楚千淼负责撰写法律意见书初稿和律师工作报告初稿。
任炎把大家的进度催得很紧。
“不要以为外面乱纷纷的,你们就可以趁机偷懒,可以不着急写材料。都给我抓紧点,等这波风波过去,我不会再留时间给你们,我要求你们直接出初稿,谁完不成谁滚蛋。”
他滚蛋这话是对自己手下说的,但楚千淼跟着旁听也感受到了紧迫感和压力。
她卯着劲地赶写材料,连谭深找她吃饭扯淡她都顾不上,通通一口回绝掉。
任炎这天下午来嘉乐远和董兰开会,开会前他到尽调办公室点了卯,做出一项惨无人道的决定他要求下周前所有材料初稿成稿。
楚千淼扒拉手指头一数,剩下的天数五根手指头都没用全。
没剩几天了,她得赶紧的了,不能拖律师方面军的后退。
下班后她没着急走。晚高峰的四号线地铁她得等个七八趟才能挤上车,那等待的时间现在对她来说太过宝贵,不能浪费。她现在得把那些边角料的时间都废物利用起来,赶紧把材料初稿写完。
这么一写,她就把外面的天从白写到了黑。
揣着一个饿得咕咕叫的胃,楚千淼终于把法律意见书初稿写到还差两个章节就完事。
她开心地走神了一瞬间,想着晚上到肯德基买个大套餐犒劳自己。就这么一瞬间,电脑忽然自己关掉了。
楚千淼愣了能有一分钟,才颤抖地去点重启,去查看那个被迫关闭掉的文档。
打开之后,文档显示的是三天前的内容进度。
那一瞬间楚千淼想跑到窗口开窗跳下去。
血好像呼的一下都冲进她脑子里,她简直眼前一黑。她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赶紧百度,怎么找回丢失的文档。可怎么找都找不回。
折腾了一大气,她绝望了。
她低头用额头一下一下的敲桌子,希望干脆能把自己敲晕,也别面对这么惨痛的事实。
她宁可写十个新的法律意见书,也不想重写一个旧的。什么东西回锅第二遍,简直要人命。
她正用头磕着桌子,尽调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还没走?”
她应声抬头,扭脸去看。
任炎正站在门口。
屋里开着日光灯,走廊里却没有。他站在暗与明交界的门口,轮廓像被哪个名画家勾勒出来的剪影一样,乌蒙蒙的动人。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扶着门框。他清隽颀长地站在那,面容英俊得简直能摄魂夺魄。他问她怎么还没走?
楚千淼在那一刻心跳如鼓。
她想还好还好,刚才她没有被电脑死机逼得跳楼。不然她就看不到这么帅的任炎了。
楚千淼问任炎怎么也还没走。她问的时候自己没察觉,她被文档折磨得语调是有点哭唧唧的。
任炎于是不再止步于门口,他走进了屋,说“刚跟董兰开完会,在下面看到这里还亮着灯,就上来看一眼。”
他走近楚千淼的座位旁,低头看着她,问了声“怎么了?”
楚千淼仰起脸看向任炎,满脸都是可怜巴巴,像快哭出来了一样。
任炎看着她那张布满委屈的面孔,黑眼珠水汪汪地,她就那么仰脸看着他。那一刻什么保持距离,什么矜持自重,全都抛去了脑后。他眼下只想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学长,我电脑突然死机,我写了三天的材料,丢了!!!”楚千淼哭唧唧地诉苦。
任炎却在心里长呼口气。
原来是这么点事。
他把西装外套随手放在桌子上,对楚千淼说“我看看。”
楚千淼连忙起身给他让位子。任炎坐下去的时候,蓦地一怔。
椅子上还带着她的体温,那温度隔着裤子熨烫着他。
他皱眉敛神,重启开机。鼠标啪啪地点着。楚千淼趴在他旁边,离他很近。
她身上有淡淡的馨香,飘得他有点心绪不宁。
他瞥她一眼,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那长睫毛忽闪忽闪地,她看着在被他摆弄着的电脑屏幕,满眼期待。
那排长睫毛一抖,好像掀翻了一场巨大的蝴蝶效应,他感觉心里有个地方都跟着在被掀动。
他收回眼神,不能再看她。
他专心地摆动她的苹果笔记本。可是笔记本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刚点了几下,屏幕一下就黑了,黑得透透的,黑得很彻底,不管怎么按开机键,它都不肯再亮起来。
任炎扭头,看到楚千淼也转了头向他看过来。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说“学长,我能赖上你吗?你把我电脑修坏了……”
他看着她那副讨巧卖乖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起来。
“赖。”他淡笑着说,“走,我带你去修电脑。”
楚千淼拎着电脑上了任炎的大奔。
任炎在车上打了电话。他问对方现在可以修电脑吗,对方听出他是谁后,立刻说,别人现在不能修,但任总的电脑24小时什么时候都可以修。
挂断电话后任炎把车开上路面。
楚千淼问为什么任总的电脑24小时什么时候都可以修啊,这可是at机一般的神圣待遇。
任炎说,这个人除了修电脑也卖电脑,而他们力通证券整个投行的电脑、电子器材,他都是从这个人这里买的,他是他的大主顾,所以有这样24小时堪比at机的待遇。
那位师傅的店开在中关村,任炎把车往中关村开的一路上,楚千淼都显得有点忐忑不安,她连话都少了。
任炎叹口气,安慰她“别慌了,大不了找不回来我帮你写就是了。”
说完他才发现,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纵容一个人。连材料都要帮她写了。
楚千淼却愣了愣神,然后说“学长你刚才说话了吗?”
他才知道,原来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道究竟在烦恼什么。
到了中关村,本已经打烊的店铺为了任炎这位大主顾又在夜晚重新开了张。
师傅检查了一下楚千淼的电脑,告诉她是主板烧了。换上一块新的主板后,那个脆弱的本本终于原地复活。
楚千淼请求师傅帮忙看看,能不能把没来得及保存的文档也找到。
师傅答应试一下。她和任炎坐在师傅旁边,看着他顺着文件夹路径一通点。
师傅一直惯性地双击,双击进一个名称为“重要”的文件夹后,是一张名称为“扑通扑通”的图片,楚千淼大声喊“这个肯定不是这个不用点!”但师傅在惯性的作用下已经势不可挡了,直接点开了那张图片。
那是在瀚海家纺的上市酒会上,任炎在台上致辞,楚千淼坐在台下,觉得他好帅啊,于是把那时那刻的他悄悄偷进了手机镜头里。
后来她的手机从楼梯上飞翔式落地摔了个稀巴烂,她把存储卡从手机残骸里扒拉了出来,把这张照片导进了电脑中,放进“重要”文件夹里,起名为“扑通扑通”。
那代表了她在拍下他那一刻的心跳声。
现在“扑通扑通”就展现在三个人面前。
楚千淼觉得浑身血液都带着热度涌上了头,她觉得自己脸热得像要爆炸。
师傅看着照片笑起来“这是任总吗?这是任总!太帅了!”
任炎扭头问楚千淼“什么时候偷拍的,嗯?”
楚千淼的脖子一动不敢动。她感觉自己要被任炎温热的气息烫熟了。
“下次偷拍到中间拍,脸就不会被你拍斜了。”任炎说。
“……………………”
楚千淼满脑袋热烘烘的血液一下子全流走了。
不解风情的直男不配她头昏脑涨地害羞!!!
文档最终被师傅找回了三分之二。虽然没全部找回,但这三分之二楚千淼也觉得是救了自己的命。
她在店里对师傅千恩万谢,出了店后对任炎千恩万谢。
任炎听到她的肚子在她的千恩万谢中不甘寂寞地叫个不停,于是问她“晚上没吃饭?”
楚千淼直接跳跃性回答“我想吃肯德基!”
任炎把头撇到一边无声一笑。
算了,今晚就再纵容她一次,也是纵容自己一次。
他把她拉去了公寓附近的肯德基,陪她吃了个套餐,看她吃的满手是油和满脸满足。
他隔了很久很久后还记得她那时的样子,因为吃到了好吃的,一脸快乐的样子。
吃完肯德基他开车送她到公寓楼下。
楚千淼临下车前,有点忐忑地运着气。然后她一鼓作气,扭头问任炎“学长,要上去看看喵喵吗?”
任炎看了她一瞬,说“不了,今天太晚了。”
她脑袋耷拉下去,“哦”一声,解开安全带抱着笔记本下了车。
走了几步,她没有听到身后响起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任炎还没走。
她猛地回头。
她看到,他把车窗玻璃落了下去。今晚月色太好,照得哪里都透亮一片。月光把他坐在车子里,从窗口无声向外望着她的样子都照了出来。
那一刻她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口。她微微喘着气,跑到车子旁边,敲敲车门,对里面的他说
学长,你下来!
任炎静默了一秒钟,看着她。
有什么事?他问。
你先下来!
她说话时气息都有点乱了。因为紧张。
然后他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月亮就在他们头顶上,月光照亮了他们的面庞。
她仰头看着他,叫了声学长。
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她说我喜欢你。


☆、第53章 重新的开始

《服不服》第五十三章重新的开始
月光照在楚千淼的脸上。她鼓足勇气, 仰起面庞,告诉任炎
我喜欢你。
她凭着一腔孤勇终于讲出了这句话。她忐忑地等着任炎的回应。
但她有一瞬从任炎的脸上看到,他的表情是那么的难过。
然后他说
抱歉, 我们不合适。
楚千淼从期待到失望,用了三秒钟。从失望到挣扎着让自己坚强,用了足足三分钟。
眼下她和任炎正坐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厅里。任炎给她点了杯热拿铁,她握着热烫的杯壁,觉得自己的眼眶也像是这个温度。
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笑着问任炎学长你是觉得我们哪里不合适。
任炎告诉她因为我是不婚主义。
他很郑重地告诉她“我不会结婚的,当然也不会生养小孩。”
楚千淼问为什么不想, 她想说婚姻不可怕,孩子也很可爱。
她想那么疼爱喵喵的一个人, 心里该是很有爱的,对小孩子也该是很喜欢的啊。
任炎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一对情侣,有人有负对方时,由一个人提出分手就可以达成分开这件事了。可假如是夫妻, 离婚却是两个人的事。所以婚姻是太过麻烦的一件事。这世上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能对自己负责,对自己尚如此,对别人就更不用说。所以当然的谁也不能保证可以一辈子对别人负责。无法对自己和别人负责的两个人, 何必再套上婚姻的枷锁。
楚千淼不同意这个绝对的说法。她问任炎为什么人不能保证一辈子都对自己负责?我可以的!
任炎摇摇头, 对她说不, 你做不到。
他还说你半夜挣扎在想吃一块蛋糕和不吃之间时, 最后是不是选择了吃?你早上起床时, 闹铃响了, 有没有自己骗自己再过五分钟就起,可最后起床时,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找借口,刨除掉借口我们都是对自己负责的人,但刨除掉借口的你也是在自欺欺人。我们每个人的本质都是逃避,逃避责任,也逃避自己并不能负起责任的事实。
“所以,你能接受不婚主义吗?”任炎突然问楚千淼。
楚千淼咬着下嘴唇,有那么一瞬她想着,无论如何先答应他,未来说不定他可以被改变呢“我可以试试……我也不是不能……”
任炎笑了。
“不,你不能的。”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显然不能。甚至我和你说,我为什么不婚的理由,你其实都并不能从心里表示认同。”
任炎挑着一边嘴角又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戏谑也有自嘲的意味。
他在那笑容里打定主意要狠狠切断他们彼此间的念想,用一番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
“很多人和不婚主义者交往时,都说接受不婚理念。但他们是骗人的,他们其实从来没有认同过不婚这件事,他们在心里一厢情愿地认为,恋爱可以先谈着,以后感情深了自然而然就可以改变对方了——等到感情深厚时,就提出结婚,不结婚就以分手做要挟。到那时候那个秉持不婚主义的家伙一定会因为舍不得而妥协的。好多人打着这样的主意抱着这样的算计和一个不婚主义者相处,但这无疑是在做一种情感和道德的绑架。两个人在一起的基础,是真的接受和尊重对方的理念,而不是使用缓兵之计。”
楚千淼再也说不出什么。她握着咖啡杯,手心下是烫的,心头上却一片冰凉。平时的伶牙俐齿,现在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她觉得自己像个哑巴一样。
她甚至都有些要为刚才自己的“未来说不定会改变他”的念头感到羞愧了。
她想好,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别人呢?
而她自己呢,她会接受不婚主义吗?
谈一辈子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不用对对方负太多责任,只需要自己对自己负责,想分手时一个人就能搞定分道扬镳这件事,不必像离婚时对方不同意还得去法院起诉那样。等人老珠黄时,对方如果改变了主意,他或许还能找个小姑娘生孩子,但她呢?可能卵都排不出了,只能对着镜子里皮肤干瘪的自己微笑着说,没关系,一个人也可以活得精彩,活得坚强,加油哦。
不,她做不到这样。她需要婚姻,需要孩子,需要一份彼此有责的陪伴。
他们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途中相遇过,但前进方向中,并不能同行。
她想任炎其实也是好的,他不想结婚,因此也不随随便便地恋爱。
她得谢谢他呀,拒绝得清晰明了,没有耽误她。
“学长,”她笑笑说,“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过了今晚,他们就人各殊途了。就让她再放肆一下。
“你问问看。”任炎看着她,说。
“学长,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才会不婚?”是因为父母感情不好对彼此都不负责,你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吗?还是因为你曾经沧海,深爱过一个人,但那人有负于你?或者是你负了她,从此你对自己对婚姻都没了能负起责任的信心?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她是栗棠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任炎沉吟半晌,告诉他“这不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抱歉我不想回答。”
然后他叫了她一声。
他说“千淼。”
这是他第一次不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轻应一声“哎。”
他说“我们不合适。”顿了顿,他又说了句,“谭深和你也不合适,他似乎不够专一。”
楚千淼对他笑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抱负的心理,她告诉他“谭深跟我合适不合适,这也不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
她看到任炎眼底闪过一抹怆然的神色。她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锱铢必较得有点残忍了。
他却没和她计较。他像是把她当成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了,他还安抚她“虽然做不成情侣,但你还是我的学妹,以后我还是会帮你教你。”
楚千淼心头一酸,眼底一酸,鼻尖一酸。她大口喝咖啡,不管它还烫着。
然后她推开咖啡杯,笑起来,笑得很灿烂,说“学长,以后你还是别对我太好,那种很特别的好,你别让我感觉自己和别人比,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你这样会让我多想,可是你把我惹得想多了,你和我又不合适,这样我就太不好过了!”
她笑着说完,笑着翻包,笑着找出那枚胸针,放在桌上,推向任炎,笑着说“学长,这个还给你,留着给你以后的女朋友戴!”
任炎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看她满脸的笑容。
她在她自己灿烂的笑容里说学长你知道吗,我这小半生只告白过两次,两次都是对同一个人,两次我都被他给拒了。
任炎挑起眉梢。
“两次?”他问。
楚千淼的笑容快坚持不下去了“你把我忘了,当然不记得了。”
任炎嘴唇动一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她在那脸灿烂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之前,站起来,对任炎告别。
不只是今晚的告别,也是人生菜单中的告别。
“学长,那么在我人生的菜单里,我就把你这道菜彻底翻过去了。祝你幸福,祝你所有所想都能得偿所愿,学长再见。”
任炎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八月底的雨下得恣意凶猛,像要把夏天的残余彻底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冲刷干净,让人不得不跟该过去的节气做一个告别。这雨像下在人心上,也让人不得不跟该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
任炎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开的车,在雨水中他把车子蹿上了路牙,路围栏被他撞倒了,车底盘也刮漏了。所幸安全气囊尽职尽责地弹开,他人没事。
站在冰凉大雨中,他叫了拖车后,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里换了衣服,他坐在窗前的摇椅里,看着窗外的大雨倾盆。他抬手一下一下敲着胸口,缓解那里的钝痛。
他想还好,只是钝钝的一点疼,还没有撕心裂肺那么严重。可终究还是大半宿都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他打车去了嘉乐远。但楚千淼没有去。
到了上班时间,她把写好的材料初稿用邮件发给了他。
昨天他知道她的文件写到了哪里。今早就有了初稿,想必她熬了个大夜。
接下来两天,他没有再到嘉乐远去。但他给秦谦宇打电话问现场情况的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声楚律师去了吗。
秦谦宇说没有,说她跟张腾请假了。
他恍然间才明白过来,尽管他手把手地把她带得像自己人一样,但她其实是张腾的手下,尽调现场她去不去的,其实他管不着。
他告诉秦谦宇“通知各中介机构方,下周一都到嘉乐远,准备迎接辅导验收。”
楚千淼一连几天都没精打采,白天她去律所闷头写材料,乔志新撩骚她她都懒得骂他。晚上回到家她麻木得连喵喵跟她撒娇卖萌她都无动于衷。
谷妙语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谷妙语担心得很,半夜趴在楚千淼房间门口,看她对着电脑上任炎的一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删除,然后恢复,再删除,再恢复。最后彻底删除。
她于是知道,楚千淼的症结所在,是任炎。
她躲开楚千淼,给任炎打了个电话。
她对任炎说“任总,本来这通电话我打的有点唐突,但有些话确实想和您说一说!
任炎倒是好耐心地告诉她“你说。”
谷妙语于是说“任总,那我就敞开天窗跟你说亮话了,不管你过去和你前女友有什么事儿,你们俩到底能不能复合,都请你不要伤害我们三千水!那天你吃饭中途去机场接你前女友,我们水水虽然什么也不说但心里也是不太好过的!还有我想说,你要是喜欢我们水水,就请你明确地对她好,但如果你不能给她明确的幸福,那就希望你别再招惹她。反正不管你在你前女友和水水之间怎么选择,都恳请你态度明确一点,不要模棱两可,这样的话受伤的永远是女孩子!”
谷妙语最后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一激动有点啰嗦,下面我简明的总结一下,就是,任总,你别吊着千淼了!你这样搞得我们水水很难过的!对不住我知道我唐突了,但是即便唐突我也必须把这个话和您说一说!”
她听到任炎在电话那头轻叹一声。他说“我知道了。”顿了顿,又说,“你是第二个跟我说这个的人。”
谷妙语一怔,下意识地问“那第一个人是谁?”
任炎没有回答她,短暂的沉默后他说“我没吊着她。我明确地拒绝了她了。”
谷妙语有点傻眼了。
“抱歉,我确实唐突了。”她说,“请您当我从来没打过这通电话!”
在挂断电话前,谷妙语听到任炎问“她……很难过吗?”
她很果断地回复他“这已经与您无关了,任总。再见。”
谷妙语放下电话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她下楼买了两箱啤酒回家,拉着楚千淼对她说“来,我们喝!喝它个两天两夜,睡一觉,然后你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你要是一直这么萎靡不振,我他妈可要笑话你没出息了!”
楚千淼哈哈笑着说“好好好,不过我们就醉一天一夜,醒了之后咱们得去找房子,我不想再住在这了。”
谷妙语说好,就这么定了。她们刺啦刺啦,拽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喝起来。
楚千淼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给谷妙语讲她和任炎之间的事。
“我跟他在项目上重逢那天,是我生日,他给我叫了碗长寿面,还多加了一个鸡蛋。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个事,等喝完这顿酒明天我就把它翻篇忘掉。”
“那次和瀚海家纺的人吃饭,好多人过来想灌我喝酒,他把我换到他旁边坐,他把那些冲我来的酒,全挡掉了。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想这件事,明天我就忘了它。”
“他不参加聚会的,他过生日那天,秦谦宇他们怎么叫他他都不出来,可是后来我叫他,他就出来了。我还悄悄觉得别人都叫不动他我却叫得动,看我多有牌面!但这算个屁本事呢?所以我等下就忘了这件事。”
“他把我惹了,他跟我道歉。据说他从来不道歉。好了我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我那天从楼梯上差点摔下去,他冲过来就把我抱住了,这样,对这样,一手抱着我,一手压着我脑后贴着他胸口。小稻谷真的,我当时就有恋爱的感觉了,可我不敢说。嗯,这件事也忘掉了。”
“董兰拿了个胸针送给他,说让他留着送给他女朋友戴。他放在桌子上不拿走,然后对我说,挺漂亮的,你留着戴。你说我又不傻,我能不胡思乱想吗?不过我已经把胸针还给他了。嗯,我们干了这罐酒,从此胸针这事就消失在我的记忆中。”
“我电脑坏了,他带我去修……他陪我吃了顿肯德基……咦,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干了什么事来着?我忘了哈哈哈哈哈!”
……
楚千淼和谷妙语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醉倒的楚千淼死搂着喵喵呼呼大睡,醉倒的谷妙语举着酒罐子当麦克风,把喵喵从楚千淼怀里强行挖出来,给它唱了半宿的歌。后来喵喵终于逃脱了她,躲在床底下,再也不肯出来。
家里的两个醉酒疯女人,它是真的好怕。
第二天是星期天,楚千淼原地复活。她履行了和自己的约定,她把那个人和与他之间的事,潇洒地翻篇过去了。
她和谷妙语白天去了趟中介找房子。走了大半天她们终于找到一间差不离的。
她们当场签了合同交了押金与房租。
回家她们就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半夜终于把那些零零碎碎全都打包完毕。
楚千淼在网上找了个肯半夜作业的搬家公司,连夜搬了家。
躺在新家新床上,楚千淼睡不着。她拿起ad找了个电视剧看,剧情言情得一塌糊涂,男女主角除了搂了抱了啃了还直接睡了。
后来她看睡着了。这一晚居然出奇地平静,看了大半天的激情言情剧她睡着以后却连半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她想,成了,她这是连任炎带来的春梦诅咒都破了 。
她坐在床上听到门外谷妙语在敲门。
她下地开门,看到谷妙语直不愣腾地戳在房门口。
“水水,生日快乐!晚上下班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楚千淼一愣,随即想起来,原来又是一个生日了。
她挤咕着眼睛,用肩膀撞撞谷妙语的肩膀“得嘞!”
匆匆洗漱完毕,她和谷妙语双双呈战斗状态冲进地铁各自上班。她们被夹在地铁早高峰的人与人与人……与人中,被别人夹着的同时也夹着别人。
这是她从大学毕业后三年以来每一个工作日的状态。这三年她过得其实很辛苦,偶尔还会难过,比如前几天。但打起精神后,还是觉得未来有奔头。
到了嘉乐远,她想自己运气还是好的,任炎居然在。后来一想,对了,他当然在,大家今天是要开会的。这几天这日子叫她过得,糊涂。但以后不会了。
她想趁着大家还都没来,那正好,可以还钥匙给他。
她微笑如常地,叫了声任总。她把钥匙交给他,告诉他,她找到了新房子,她对他说任总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感激不尽。
任炎看着楚千淼,看着是她又不是她的她。
她很客气又客气得并不过分,一如她应对每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那样,礼貌得体,微笑晏晏。其实算不得疏远,但也再不亲近。
她就这么拿得起放得下了。这明明是他要的结果。可接过钥匙时,他心里却一空。
他们好像回到两人在瀚海项目上第一天见面的样子。她走进饭店的包间,看到他时一怔。他先对她打了招呼她都没反应过来,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后来还是张腾提醒她,“你对面是力通证券投行部董事总经理任炎任总,任总刚刚跟你打招呼呢!”
她才回神跟他打了招呼。她礼貌得体地笑着一弯腰对他说任总好。
他还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
现在她又对他礼貌得体地笑着,仿佛他们又做回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他后来想起来,她还他钥匙那天也是她生日。他们似乎总在她生日那天变成重新相处的陌生人。


☆、第54章 项目做完了

《服不服》第五十四章项目做完了
钥匙还完不一会儿, 秦谦宇就到了尽调办公室。他看到楚千淼先是有点开心“哟,千淼,几天不见, 突然一见,我怎么觉得我还挺想你的!”然后就有点惊讶,“哎?这才几天,怎么感觉你瘦了呢?”他怕自己看错似的,还找任炎求证,“领导,你看千淼是不是瘦了?”
楚千淼能感觉任炎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在丈量眼下的她是不是真的瘦了。
她不去迎视那份丈量, 不给他有所印证。
她一如往常般笑着和秦谦宇打趣“我衣服买大了一号,显得。”
任炎收起了他的视线, 坐回到办公桌前,若无其事的。楚千淼凑到秦谦宇旁边,和他聊天,也若无其事的。
楚千淼想, 当两个人都若无其事,那就真的仿佛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她和秦谦宇聊起天来。秦谦宇告诉她,果然不如她所料, 在季厦那个7000万合同事件上, 董兰的确有后招。
秦谦宇对楚千淼说“你没来这几天, 嘉乐远内部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 那可是相当精彩了!”
他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外部问题解决掉之后, 季厦不是找董兰闹吗, 嚷嚷要说法要股份,不给他说法他就带人走。他闹得非常凶,董兰就让他不要闹,说不如大家就翻过这一页,对谁都好,以后还是好伙伴好朋友。但季厦不肯。然后你猜怎么着?”
秦谦宇跟个说书人似的,讨着吆喝卖起关子。
楚千淼满足他,热热闹闹地给他捧出吆喝“哟,这我可猜不着。怎么着了?”
她那样子跟以往一模一样地活泛机灵,丝毫都不萎靡。在一旁写着材料的任炎笔尖停了停,才又写下去。
秦谦宇说“董兰她咔嚓一下就怒了!她直接把一笔账拍在了季厦脸上!”
这笔账曲折巧妙极了。季厦走公司的账,进了1000万的高档材料。这批材料在公司账面显示将用于精昌百货旗下商场的装修。
但季厦没让这1000万的高档材料运到嘉乐远来,他直接私下以800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其他装修公司。其他装修公司以市场价八折的价格买到了好材料,省了200万,很开心。季厦私人账户上也开心地多了800万。
他又从这800万里,拿出300万私下买了次等材料,以次充好,用于商场装修。他想办法用这些次等材料顶了高档材料,入库单出库单都做得完美没有瑕疵。
这样他自己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得了500万元。
这事他本来做得很好,没留下什么破绽,从公司账面查,查到的只能是好材料的购进和使用。因此他之前敢大声对董兰放话说我真贪了你让精昌百货和石鹏告我去啊!让他们告去啊!他们有证据才他妈怪了!
但后来董兰启动内部调查,查得很认真,季厦于是有些心虚了。
其实整件事还是有一点破绽的,次等材料当时入了3号仓库,3号仓库的管理员是唯一一个知道那些材料材质到底好还是不好的人。
季厦怕董兰真查到管理员那里,会从他那问出什么,就在内部调查启动伊始,找了个由头把那个仓储部的管理员辞掉了。
从此他以为万无一失,也拉开了架子和董兰闹。但没成想,董兰把这些事都查出来了。
“你以为你真的什么破绽都没留下吗?你要是不那么着急把仓储部的员工开掉,或许你还真没有什么破绽,但你倒霉,你想抹掉痕迹,开掉那个管理员,偏偏那个管理员是个刺儿头,他到人力去闹了!”秦谦宇学着从安鲁达那里听来的董兰的语调,给楚千淼做着拐了两道弯还能保留凶悍董兰原汁原味的转述。
楚千淼于是想起来了,有天开会前,董兰接到了人力刘总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里说的就是这个被辞掉的仓储部管理员的事。她当时还想,这又是什么幺蛾子,连仓储部的一个普通员工都惊动到董兰这里了。
原来他是整件事的转机。
她有点唏嘘。看来人不能太心虚。假如季厦不去动那个管理员,董兰不一定问得到那人那里去,可能季厦做过的事就变得滴水不漏了。但他偏偏心虚,辞了人家,人家心里不服,反倒把事情闹大也闹明白了。
秦谦宇还在对楚千淼做实况转述“摊了牌之后,董兰问季厦你还接着闹吗?不闹的话,来,坐下,下面听听我怎么说。你赚了我500万差价,我不让你吐出来了,账我自己想办法抹平。你是元老,我不追究你,但,我也不能留你了。”
楚千淼问“季厦同意了?”
秦谦宇说“怎么可能,他肯定反弹啊!”
秦谦宇告诉楚千淼,董兰说出决定后,季厦立刻变得气急败坏了。他开始翻旧账诉说自己的不公待遇和委屈“我这么多年累死累活地帮你打拼嘉乐远,我好歹是个公司元老级人物了,往公司里安排个人都不行,你直接把人开了打我的脸!董兰你压根就没把我当自己人!”
董兰给他叫好“说得好!那我也直说了,工程部归你管之后,你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不服管,我念着咱们那点旧交情,我一直忍着你。但我不妨告诉你,从你塞你亲戚进法务部、你想以后连合同审批都你一手说了算了,从那时起,我就动了动你的心思!但我那时还是忍了,我敲打了你,希望你能知道收敛,可惜你一点都没理解我这份用心。既然这样那算了,情义我已经跟你讲完了,你明天就立刻离开公司。你手里不是有一点早前分你的股份吗?你就等着嘉乐远上市以后拿点分红。”
秦谦宇告诉楚千淼“所以,现在工程事业部的负责人,换了。”
楚千淼无尽唏嘘。那么多年一起打拼事业的一份情谊,在金钱利益面前,终究渐渐分崩离析。她想原来董兰为了维持和季厦之间的平衡关系,也是装过糊涂的。她想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位置,就必须得学会装糊涂?
不一会儿后,各方面的人马都齐了,大家都赶到会议室去开会。
会议依然由任炎主持。他依然那么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把所有事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和几方人马布置好辅导验收的各项事宜,又把后面申报材料的进度和时间表一项项敲定。
会议整体来说很顺利。解决了工程部的猫腻暗雷,嘉乐远的上市道路看起来终于变得一片光明。
散会后,董兰经过楚千淼身边时,向她道了个歉。
这个歉直接把楚千淼道懵掉了。
直到回到尽调办公室她也没想明白董兰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她甚至想过,是因为她儿子邵远吗???
前阵子董兰棒打了邵远和谷妙语这对鸳鸯。她想难道董兰是为这个事给她道歉?但不对,要是因为这个董兰应该直接去给谷妙语道歉。
她把疑惑讲出来,秦谦宇孙伊他们一起帮她集思广益,看董兰到底什么时候对不起她过。
但他们都不大想得出来。
最后还是坐在办公桌前始终不语的任炎,忍不住发了声。
他叫了声楚千淼。
“楚律师。”
楚千淼闻声一怔,转头看他,落落大方地应着“任总,您说。”
任炎倒是默了两秒才又说话。
“回想一下第一次提起7000万合同的那次会议上,董兰对你说过什么。”
楚千淼回想了一下。那次是嘉乐远法务部刚换负责人,工作对接上有一些瑕疵,导致开会时她的工作底稿中没有那份7000万的合同。当时董兰因为这件事拿话敲打了她,那些话不大好听。(36)
董兰说,律师方面,你们是专业的,你们就辛苦点,上心点,帮忙想周到一点,我们想不到要提交的合同底稿,你们想着催一催。要是什么事两边都想不到,这中间不就出岔子出纰漏了吗?
她当时觉得,董兰是因为之前她在会上直接怼了隋欢,打了嘉乐远整个法务部的脸,下了董兰的面子,所以董兰那番话也算是在借题发挥地敲打她了。
“在说律师方面之前,她还说了一段话。”任炎提醒楚千淼。
楚千淼仔细回想,想起了那段话。
董兰在说她之前,说的是“咱们企业这边各位高管负责人,虽然在io方面不是专业人士,但接受了任总他们券商的辅导培训之后,不也对上市要求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了吗?那就都按照上市要求赶紧规范起来,需要通过法务部给律师的合同,就抓紧复印,别懈怠。”
楚千淼忽然明白了。
她以为董兰当时是冲她借题发挥,但其实董兰没有那么小家子气。她其实别有用意,她看似在敲打律师方面,可真正想敲打的却是季厦——她那时已经觉得季厦为人托大、工作不到位了,她是想敦促他别太出格,该交接的要交接。而光说工程部,她怕季厦抵触,只好拿律师方面出来垫一垫。
——所以董兰是在为她当时把律师方面拿去垫敲打,在对她道歉。
想明白董兰为什么道歉,楚千淼长叹一口气。
她转念想,虽然作为母亲的董兰,她真是不讲理到极致——她棒打鸳鸯打散了谷妙语和邵远。但职场上的董兰,还是讲理的。为了之前很远一件事,她都愿意道歉。楚千淼忽然又想,也许未来小稻谷和邵远之间的路,也说不定会有转机。
董兰没有想象中那么武断讨厌。
想明白整个过程,楚千淼唏嘘“原来这就是职场吗?太绕了。”
职场上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她觉得自己还得好好地趟一趟,才能趟明白其中的各种名堂。
她想她的确还是嫩了些,想要在项目上能够独当一面,她还得努力给自己铸造铜头铁臂和火眼金睛才行。
像任炎那样,可以从容地操控全局,可以一眼望穿董兰那番敲打背后的真正意义。
这是她在职场上学到的新一课。一切都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想想董兰对季厦其实也算用心良苦了。她连敲打季厦都顾及他的感受。只是她可能没想到,季夏的贪欲和托大已经让他听不进敲打了。所以最后因为那份7000万的合同里牵扯出的500万利益,她跟季夏多年交情还是闹到了情义散尽撕破脸皮的一步。唉钱啊,真不是啥好东西。”楚千淼感慨万千。
秦谦宇忽然问她“千淼,经过这件事后,你还相信你那套职场人情味理论吗?”
楚千淼一怔。
这又是一个受项目荼毒、受任炎影响的人。
做的项目越多越不相信人性。
任炎也在。楚千淼把自己的回答说给秦谦宇听,也是说给任炎听。
“嗯,相信。我相信职场有人情。哪怕董兰和季厦这件事上。如果董兰真的不讲人情味儿,她就直接把季夏送进去了。而季夏这么多年肯定也知道不少嘉乐远的擦边球操作,如果不是也存着点人情味,他肯定会搅和得嘉乐远没那么容易上市。我说的对吗,秦哥?”
秦谦宇在点头。她没有去看任炎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重要。他可以坚持他的职场理论。她也坚持她的职场初心。
人情的确会变,变得淡漠薄凉。但所幸还没有变得彻底的丧心病狂。
所以要相信,人间还存情义,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消极。
人生也一样,不必因为一次情感起落而消沉。人生除了情情爱爱想当然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比如事业,比如前途。
楚千淼经过大起大落的感情波谷后,把男女这点事忽然看开了——虽然谷妙语死活说她这是曾经沧海被刺激到了,但她想谷妙语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她怎么有脸这么评价她,邵远走后她连公猫都不摸了,摸喵喵之前还要翻肚皮看看它有没有被阉干净。
现在她和谷妙语双双树立了一个宏伟目标她们打算未来五年只拼事业,让男人先滚犊子去,她们要趁年轻先拼它个美好明天出来。
“以后成了富婆,还怕没有可口小鲜肉?!”这是她们崭新的座右铭。
楚千淼觉得自己调整得不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任炎不来的时候,她老觉得心里有什么事不落底儿,总好像他忽然就能出现似的。
现在他不来她也不惦记,他来了也就来了。他来了有工作问题她就跟他沟通,没有工作问题她就当他没来。
秦谦宇似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这点微妙变化。
有一天他趁着任炎不在,对楚千淼说“千淼,我发现你好像不管我领导叫学长了?”
他还说“千淼,我怎么感觉你跟我领导说话变得特客气?”
他最后说“千淼,我觉得你和我们领导,说生分倒也不至于,但你们之间确实变得客气了。我唐突问一句,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友好的事吗?”
楚千淼毫不犹豫地推了个模棱两可的锅“秦哥,就你们领导那性格你也知道的,对!”
秦谦宇顺着这句话自由自在脑补下去“是任总不让你上班时间叫他学长了对不对?哎,这个人,真是,做为下属我爱戴他,但作为生活中的人,我觉得他得注孤生!”
楚千淼觉得秦谦宇他怎么评价得这么准确呢。
她和任炎就这么客客气气地相处着,她越来越适应,但任炎似乎发脾气的频率越来越高。
秦谦宇说“这其实才是我领导以前的常态,之前一段时间他太和蔼了,我们都以为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转了性呢,现在看来,并没有。他还是他。”
工作中任炎还是会指点她,还是坚持唱衰人性。坚持工作就该理智冷静甚至冷漠一点。而生活中,她与他,已经全无交集。
辅导验收之后,准备申报材料期间,谭深找楚千淼吃过一顿饭。
楚千淼本来不想去,但觉得有些事不如一次明白说清的好。于是她赴了约。
谭深打扮得又帅又骚包,头发定型得像吃完饭就要赶去拍偶像剧一样。
但赶在他含情脉脉地开口前,楚千淼先理智地开了口。
她说“谭深,我们很早就分手了。从你的表现看,你好像又喜欢上我了?但我敢肯定你很快就过了这个劲儿了。还有,我喜欢上了别人,我跟他告白失败了,我受了刺激,短时间内我不会谈恋爱的,我只会拼事业。哦,这个短时间大概是五年。”
她说完这番话,谭深看着她,好久不发一语。
后来他问了句那人是任炎吗。
楚千淼想,哈,怪丢人的,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她喜欢任炎。
她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谭深没说什么,一抬屁股起身就走了,连饭都没吃。
楚千淼倒是一个人平平静静地吃了顿火锅。
后来有一阵子谭深都没有再联系她。从他的朋友圈里,楚千淼看到他经常和一群俊男靓女出去玩。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出现在他照片里的频率比其他人都高。
楚千淼松口气。大家都各有追求各有归宿了。她想要事业有成,任炎坚守着不婚的领地,谭深要的是纵情开心。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嘉乐远的项目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步,到荣大去做上市材料。
之前瀚海家纺申报前的场景全都再现了一次。还是逼仄不透气的办公室,所有中介机构方和企业代表挤在一起,大家为嘉乐远上市申报材料的成稿榨干自己最后的精力。
法律意见书有一页内容有了修改,需要重新套打。楚千淼领命跑到楼下去与打印员沟通重打。打完她急急忙忙往楼上办公室返。
在走廊里,她居然看到了谭深。她之前跟打印员聊天的时候听到鹰吉资本有个项目也在这里作材料。但她没想到鹰吉资本来的人是谭深。
他正和一个漂亮姑娘站在走廊,他们挡着了她前行的路。漂亮姑娘扒了个橘子,正举着橘子瓣喂进谭深嘴里。
楚千淼决定回身绕个远,从另一边过去。但谭深却看到了她。
他从她背后叫住她,追上来。
“千淼!”
他跑到她前面来,挡住她。
楚千淼抬头看着谭深笑“你这么跑过来漂亮姑娘可要多想了。来,让让,别挡着我,我赶着回去送材料。”
谭深不让。她往哪边走,他就往那边堵。
一边堵他一边笑嘻嘻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他截住她,盯住她的眼睛说,“千淼,你告诉我你吃醋了,我立马和她断了,我立马和所有姑娘都断了!”
楚千淼站定,抬头,告诉谭深“阿深啊,我真的不吃醋。还有,你刚刚那么讲话对人姑娘不公平,太渣了。”
她说完想绕过谭深走回办公室去。
但谭深给她添堵,不让她过。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身影。随后是一道冷冷的声音。
“楚千淼,打印一张文件要一年吗?大家都在等你,你干什么呢?”
楚千淼忽然有种开小差被人抓了正着的羞臊感。虽然她没有开小差,小差是谭深强迫她开的。
谭深抬头看着走廊尽头,也冷笑起来,要往前冲“他算老几,他这么说你?”
楚千淼拦着他“谭深!你行了!”她抬手拍拍他胸口,叹口气,“阿深啊,你好好的,啊。”
回到办公室,任炎脸色难看得像挂了霜。
他冷声对她说“大家都在等你套打的资料。”
楚千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遇到点事耽误了一下,一定下不为例!”
熬了几天,嘉乐远的申报材料总算在荣大做完。
材料申报上去,被顺利受理。嘉乐远的项目至此可以告一段落。
申报工作完成后,董兰说我请大家吃顿饭,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辛苦工作。
张腾有事,吃到一半先走了。走前拜托任炎,帮忙照顾一下楚千淼,别太让她喝酒。任炎说好。
楚千淼代表律师方面,跟完一整顿饭。
席间任炎又让秦谦宇把楚千淼换到他身边。有人来敬她酒,任炎都帮她挡了。
喝得差不多时,任炎一转身,从桌面上拎起一杯酒,挑着嘴角一笑,问她“我们俩也喝一杯。”
茅台好酒把他的声音浸润得磁性十足。
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楚千淼及时斩断那些似曾相识。说好翻过去的,就翻过去。
她说了声“好”,端起酒杯,对任炎说“敬任总。”
任炎嘴角的笑意淡去。他端着酒杯对她说“在荣大作材料的时候后我又凶了你,向你道个歉。”
楚千淼大大咧咧一笑“没事儿!任总,这都不叫事儿!是我该说。” 真的没关系的。只要不是对你有别样的情愫,你再凶一点,我也不觉得委屈。一个人只有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才经不得另一个人的训,才会柔肠百转地委屈。现在她把柔肠都收起来了,只剩下百炼成钢,抗造得很。
任炎看了她一瞬,仰起头把酒干掉了。
但他把楚千淼手里的酒杯按了下去。
“意思到就可以了,不用真的喝。”
楚千淼想了想,还是喝掉了。明天开始大家就此分道扬镳,就当这是一杯散伙酒好了。
而且她喝了酒,就不用做谁的代驾了。
宴席结束,任炎叫了代驾。等代驾时,他靠着车站着,对楚千淼说“张律师拜托我送你回去。”
楚千淼笑容灿烂“谢谢任总,不用麻烦了!我叫了车,车到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任炎默了一瞬,然后看着她说“千淼,你现在,很棒。”他好像有点醉了,平时他不会这样讲话。
楚千淼笑着回答他“这得多谢任总平时的教导和提点。”
任炎眼底带了醺醉,他靠在车上,问她“最近还好吗?你确实瘦了很多。”
楚千淼笑着点头“挺好的,任总放心。”
她叫的车到了,停在路边。
她对任炎笑着说“我真的把你放下了,放心。”
她向着车子走了两步,又顿下,然后转身对任炎说“任总路上小心,再见。”
这个项目做完了,大家真的可以再见了。
她转身向自己叫的车走,不再回头。她面带笑容,尽管笑容不被谁所看到,但她也要独自优雅得彻底。
任炎站在月光下,靠在车上,看着她上车,看着她远去。
抬头看看月亮,和那晚他拒绝她时一样的明亮。照得人所有心事都无可躲藏。
明天起,真的看不到她了。
楚千淼刚到家就接到周书奇的电话。
周书奇支支吾吾地,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对她说“学姐,我心里有点话,不知道跟不跟你说。唉,说不说呢?唉,我好怕说,可又觉得不说难受,唉!”
楚千淼想掐死他。
“到底什么屁事儿!”


☆、第55章 跟我跳槽吗

《服不服》第五十五章跟我跳槽吗
楚千淼问周书奇到底要说什么屁事儿, 要说快说,不说就挂电话了。
周书奇又支支吾吾了半天。
楚千淼想钻手机里去砍死他的心都有。
“烦人!挂了!”实在没了耐心烦儿,楚千淼恶狠狠地说。
周书奇赶紧崩出几个字来“学姐学姐, 等下!”又挣扎了一下,他说,“唉,算了,我还是明天到了所里当面和你说!”顿了顿他说,“学姐明天你在所里吗?”
楚千淼回他“明个上午先去工商局帮张律查个工商底档,然后到所里。”
周书奇说“正好, 我明天上午也要去帮筱冬姐送份文件到项目上,筱冬姐说她有事所以拜托我帮忙。那我们明天中午或者下午见啊!不见不散死约会啊!”顿了顿, 他再次强调,“学姐我真有话要对你说呢!”
楚千淼的耐心在听完周书奇这番郑重其事的强调后,彻底耗尽。她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后她猜想着,周书奇这么吭吭哧哧地, 别是要跟她正式表白?
她揉着额头觉得有点心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身边桃花枝泛滥成灾——她的桃花枝被人给撅了,别人又频频给她递来桃花枝。
她想明天和周书奇正式谈谈也好, 掐死他那份总是蠢蠢欲动的想要亵渎前辈的心思, 让他以后好好做个人, 别没事就瞎惦记小姐姐。
第二天一早, 楚千淼先去了一趟工商局帮张腾查工商底档。回律所的路上, 楚千淼透过公交车窗看到路两旁的树叶都黄了。风一吹, 黄叶子就晃晃悠悠地往下掉。想想不知不觉又是一个秋天,说起来也怪,丰收的季节看起来却总是有点萧索似的。她记得有个艺人叫大鹏,曾经唱过一首歌,叫《秋天是用来分手的季节》。她想秋天可能就是意味着某种结束的季节。
回到律所时,已经快十点钟。楚千淼在工位上放下包,喝口水,就拿着工商底档去找张腾。
敲敲门,进了屋,她意外看到成筱冬也在。成筱冬正坐在张腾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看样子两人是在谈事情。
楚千淼先把材料放到张腾办公桌上,汇报说“张律,这是您要的工商底档资料。”再转头跟成筱冬打招呼。
成筱冬扭头回应的时候,楚千淼微微一愣。
成筱冬的眼睛很红,看上去要么是没睡好觉熬了大夜,要么是刚刚哭过。
她想成筱冬那么飒那么酷的一个女人,应该不至于哭。于是她笑着说“筱冬姐,注意身体,别太累!”
成筱冬对她笑着说谢谢,一边说一边起身,告诉她“你和张律聊!”
楚千淼赶紧说“别筱冬姐,我就给张律送个资料,没有其他事,你们接着聊!”
成筱冬于是收起曲腿起立的姿势,又坐了回去。
楚千淼在她一起一坐间,瞥着她的衣襟,小小意外了一下。她转身出了张腾办公室,帮忙带上门。律所里的所有办公室和会议室都是用玻璃墙隔断开的。她关门时透过玻璃门,看到成筱冬的一点侧脸,和张腾的整张面庞。他们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
楚千淼不敢多看,怕打扰到他们。
回到工位上,她打电话给周书奇,问他什么时候到律所,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
周书奇立刻跟个业余相声演员似的表演贯口“好啊好啊,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楚千淼断喝一声“说人话!”
周书奇“学姐我想吃真功夫!”
楚千淼告诉他知道了,把电话挂了。
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午休时间。以前在项目上,每天都很忙碌充实,往往是到了午饭时间,她都不觉得应该吃饭了。现在倒好,闲得一分钟一分钟地看,一分钟一分钟地数着距离吃饭还有多长时间。
冷丁从项目上下来,她发现自己不大适应律所的安逸状态了。之前在项目上,整天累死累活地,她每一分钟都恨不得项目赶紧做完好歇一歇。可是现在项目真的做完了,她可以想怎么歇就怎么歇,她又觉得心里发空,没着没落的,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她又低头看了下表。十点半。她后来意识到,这个时刻具有非凡的意义,它成为好几个人人生的分割点。
楚千淼十点半看完表,打开笔记本决定研究项目案例。
就在这一刻,一个中年女人直直地走进律所,又直直地走进张腾办公室。
楚千淼以为那是张腾的朋友或者客户。她看着那个女人进去,没多在意。
但在她进去的一分钟后,从张腾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了殴打和怒骂的声音。
玻璃墙玻璃门兜不住声音中的秘密,楚千淼和办公区的其他人一起,听到一个女人从张腾的办公室发出尖利的痛骂斥责的声音,同时还有她边骂边把拳头或者巴掌殴打在别人皮肉上的声音。
“你个贱人,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和有家有孩子的男人搞破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你还有脸做律师?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你勾搭得别人老公家不回老婆不管孩子也不顾,你丧不丧良心啊你?!天天说做项目做项目,真是做项目吗?开房**你们!做到俩人孩子都有了?不要脸!不要脸!!还他妈打算生下来,你们是人吗,是人吗?!活该叫你胎停,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
楚千淼听得目瞪口呆,那些话每一句都在冲击她的认知。吃惊之余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她不知道张腾妻子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有好多同事跑去张腾办公室门口围观。她也赶紧跑过去,帮着疏散围观人群。她轰着人,说“散了散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但越轰人却越多。
楚千淼无奈极了。她想谁家可千万别有点什么懊糟事,一旦有,这些来瞧热闹的都能懊糟上加懊糟,直接把人懊糟死。
轰不动人,她索性看了下办公室里的动静。她看到里面张腾的妻子正在扇成筱冬巴掌,成筱冬丝毫不躲,任她打着。她脸上已经给抓出了好几条血道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腾正在屋里对她妻子喊“你是不是疯了?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什么事回家说,在这丢什么人?!”又对成筱冬喊,“你是傻吗,不知道躲?你先出去!”
张腾妻子拦住成筱冬,冲张腾哭着骂“我胡说八道?用我把证据贴你们公司墙上吗?你现在知道丢人了?你跟她开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你骗我你要做项目陪她睡觉睡出事儿来又陪她打胎的,你怎么不觉得丢人?现在知道丢人了,晚了!”
张腾看到门外的楚千淼,冲她大声说“叫保安!”
楚千淼转身要挤出去叫保安,却被人拉住手腕“前台已经叫了,你不用去了。”
楚千淼看到抓住她手腕的人是乔志新。他一个合伙人居然大摇大摆来瞧另一个合伙人的热闹,楚千淼想他也真他妈幸灾乐祸得很磊落了呵。
她挣开乔志新的手,推办公室的门,想进去帮个忙,压制一下打斗纠纷。到底是公司,家事闹到这里,不好看。
但她推不开那道门。张腾的妻子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
她拍门想让张腾过来开。张腾却忙着招架抵挡他老婆对他和成筱冬的殴打。
乔志新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呵!就成筱冬这样的,还有心思说道我,我就知道他们早晚得东窗事发,成天眉来眼去的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楚千淼瞪着眼睛扭头看他“乔律请你别胡说八道!现在只是张律妻子一个人在说,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万一是她过度敏感呢?”
乔志新啧了一声,俯身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楚千淼怕其他同事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忍住了他这份令人烦躁的狎昵“千淼啊,你就是太单纯,我怎么会胡说八道呢?他们俩在办公室按捺不住的时候,你没看见,可我撞见了啊!”
楚千淼整个人都是一愣。她扭头看乔志新,看他虽然猥琐兮兮冲她笑着,但不像在说假话。
她脑子里闪过什么。
她刚才进屋去给张腾送文件,看到成筱冬的衣襟时,一愣。她衣襟上别着一枚胸针,是董兰给张腾的那枚。
她又想起之间在打印室,乔志新骚扰她,成筱动进去帮她撑腰说话。当时乔志新对成筱冬冷笑着说成筱冬管好你自己!(47)
然后他出去了。
她当时跟成筱冬说,自己攒了一堆骂没骂出去,好憋气。
成筱冬是这么告诉她的“算了,你真跟他掰扯起来,看热闹的人多,真向着你的人可能只有我和张律,张律到时还得为难。”
所以,“你管好你自己!”是乔志新在暗示成筱冬,我撞见了你和张腾的破事儿;
“张律到时还得为难”,是张腾如果替她出头和乔志新刚起来的话,乔志新到时会说出他和成筱冬的关系。
以及那天,是张腾说成筱冬在项目上累病了,让她回来帮帮忙。当时成筱冬脸色发白,大夏天里还穿着长袖衣服……她虽然是个大姑娘,但妇科知识接触得不算少,现在回想,当时成筱冬那个状态,的确像是做过流产后的样子。
楚千淼心砰砰砰地跳。这么一捋,似乎事情真相都在指向张腾妻子说的话。
保安来了,带着□□,开了门,把张腾妻子架走了。
楚千淼觉得被拖走的面目狰狞的女人很可怜。据说她和张腾是大学同学,平时也应该是个高学历的优雅女人,她心里该是多么绝望,才会抛掉学识优雅,不顾一切地跑到这里来大闹这一场?
她忽然觉得有时婚姻也不是幸福的保障,原来婚姻里的人也可以被逼得这般绝望。
张腾跟着保安和他妻子一起走了。走前他经过门口时,告诉楚千淼“帮我把筱冬带去医院,她脸破了,得打破伤风针!”
楚千淼说好,看着张腾尾随他妻子离开。
楚千淼进屋扶着成筱冬下楼打车去医院。一路上她不停地对围观的人说着“让开点。”“别看了。”“懂不懂礼貌?”但人群还是疏散得缓慢。
最后是另外一位合伙人何伟过来帮了她一下。
“大家都散了,散了,赶紧回去工作。我说话是不是不好使?”他没有围观这次纠纷,只在事情结束后出了办公室,吼了这么一嗓子。
大家都卖了他这个合伙人面子,散了。
楚千淼对何伟道声谢,赶紧扶着成筱冬下了楼。
她打了辆车,带成筱冬去医院打针。
在路上,她始终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倒是成筱冬先对她笑起来。
“你怎么不问问我,张腾老婆说的是不是真的?”
楚千淼看着她,咬咬嘴唇。
“是了,”成筱冬自嘲地笑笑,“你这么聪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捋一捋,就知道她说的的确是真的了。”
楚千淼叹口气。
是的,扶成筱冬下楼、打车、上路,这一整个过程里,她脑子里跑马灯似的跑着以前的一些细节。
那次吃饭,秦谦宇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张腾说不对,筱冬用真心话大冒险给你问出来过,你有。(22)
然后他们还原了当晚真心话大冒险的对话。楚千淼当时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但张腾却能把成筱冬的话全记得,并且还原出来。他还原的时候,眉飞色舞。张腾能记住成筱冬说的每一句话。他提到成筱冬,就眉飞色舞。这意味着什么?他把她放在心上特殊的位子了。
她后来说想送任炎点保健品,张腾立刻说,这个你问筱冬,她清楚。她问了成筱冬,成筱冬推荐给她牡蛎。现在想,张腾为什么那么了解成筱冬?成筱冬为什么会推荐牡蛎?恐怕是因为,成筱冬买了牡蛎给张腾吃。刨除她送任炎牡蛎是个乌龙事件的情况下,得是什么样的关系,一个女人才会买牡蛎给一个男人吃。(25)
还有那次开会,她接周书奇的电话,就是那通电话让她被任炎狠狠凶了一顿又道歉——周书奇告诉她,成筱冬被项目上的会计师一怼,张腾立刻拍案而起拼死护犊子。周书奇还说张腾和成筱冬一唱一和配合得相当默契。周书奇最后说,当时张腾特别霸气,他要是女的他都想嫁张腾。所以张腾当时的那番维护得是什么样的呢?那是一个男人维护一个女人的姿态,所以让有着少女心的周书奇看了都心动。(35)
还有,不管是瀚海家纺还是嘉乐远,这边项目上的事一处理完,张腾立刻就走,说要到成筱冬的项目上帮忙。甚至连每一顿饭,他都是吃了一半就走。
他有婚姻,所以在婚姻外的时间,一定得分秒必争,才能和成筱冬相聚相会。
缕清这些事,楚千淼又叹口气。她想起秦谦宇给她讲过力通证券的那件事。男上司和女下属在工作中发生不正当关系,男上司的妻子也是大闹一番,丢了三个人的脸,连带着把力通证券都带到谈资舆论的风口浪尖。力通也是因为这件事,从此严令禁止办公室恋情的,尤其是上下级之间。
她当时还笑着对秦谦宇说你们券商投行,贵圈真乱。
现在看,张腾和成筱冬的事,完全就是力通事件的翻版和重现。原来每个行业里都不缺这种事,这种贪图**之乐就顾不上违背道德的事。
楚千淼转头看着成筱冬,问她为什么。
成筱冬笑起来,笑容扯到伤口,她咧了下嘴,但还是笑“不知道怎么发展的。张律他带着我做项目,帮我解决困难,有人怼我,他就怼回去,护犊子护得不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崇拜他,进而喜欢他。有一次我们喝了酒,大家都没控制住,就错了一次。我们明明决定就犯那一次错的。可你知道,这种错误跟他妈吸毒一样,是会上瘾的,戒不掉。”
成筱冬没管出租车司机会不会听到她的这些私人密事,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仿佛她也急需一个倾吐的出口。
“我没想过让他离婚,我一直也想断掉这份关系,但断不掉。”
“我们找一切能骗到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在一起。”
“后来有一次我们不小心,没戴套。”成筱冬顿一顿,目不转睛看着楚千淼说,“千淼,我是教训,你记着,你以后跟一个男人**,如果你们没想好未来,千万记得戴套子。”
“我们就那么一次没戴套子,我就怀孕了。起初我想生,我想自己养孩子。不能跟他在一起,有个他的孩子也是好的。但他不让。我们僵了一阵。后来孩子胎停了,我去做了手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那一阵子,还把你叫回来帮我弄材料来着。谢谢了,千淼。”
“孩子没了,项目也做完了,我其实是下定决心跟他分手了。你刚才进去办公室的时候,我正跟他说这个事,我哭了,我想把他送我的胸针还给他。我说等我找好下家我就辞职了。”
“他也挺难过的,但知道我们俩这样也不是办法,他说好,尊重我的决定。可就这么个功夫,他老婆就冲进来了。”
“他老婆打我,我不躲,是因为我觉得我活该。”
成筱冬说完转头望向车窗外。
楚千淼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飒爽的女人,从来都潇洒得不得了,可是一旦为一个人情迷,道德脸面也全都不顾了,明知破坏别人家庭是错,可也一头栽了进去。所以情这个东西,还真是个可怕的玩意,务必离远点的好。
成筱冬忽然扭头,笑着问她“我说了半天,你怎么一句话不说?”
楚千淼咬咬嘴唇,沉吟着,然后诚实地告诉她“我不知道说什么。工作上你们照顾我、教导我、维护我,我把你们当最亲的人。可是私下里,我实在不认同你们这种……感情处理方式。”
就算再爱一个人,假如这段感情始终会伤害到其他人甚至彼此,那也应该克制才对。克制才是真的爱。明知该克制却还是放纵,最后伤害了无辜的人——那无辜的妻子和孩子。这太自私也太没道德了。她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楚千淼听到成筱冬对她郑重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狡辩。但千淼,以后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知道了。有些感情是克制不住的。”
楚千淼想,不,不是的。她克制住了。她不是不喜欢任炎。她很喜欢很喜欢。但如果喜欢的结果是未来将互相伤害,那还是克制得好。
帮成筱冬处理完伤口打了破伤风的针,成筱冬打车回了家。楚千淼赶去律所附近的真功夫赴周书奇的约。
她到时,周书奇也到了。
周书奇坐在她对面,对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她看不下去,直接问“你要是想告白就不用吭哧了,直接憋回去就好。”
结果周书奇说“不,我不是告白,我喜欢你这事不用告白,你知道的。我是想说,有件事我怕我是不是多想了……就是我觉得张律师……我觉得筱冬姐……”
“你觉得他们俩有一腿,对吗?”楚千淼干脆地打断他。
“???”周书奇惊了,“学姐你怎么知道?!!”
楚千淼叹口气。这个吃屎都赶不上一口热乎的二傻子啊。
“上午张律的老婆已经到公司宣布过这件事了。”
周书奇讷讷“天啊……那是用言情片宣布的,还是武打片啊?”
言情片是哭,武打片就是动手。
“武打片。”楚千淼说,“张律老婆把筱冬姐打了,筱冬姐没还手。”
周书奇那么能嘚嘚的一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他又讷讷地问“学姐,之后会怎么样?”
楚千淼摇摇头,告诉他,她也不知道。
但第二天,张腾就把楚千淼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神色如常,好像昨天的那场风波没有发生过一样。谁也不能从他的神色间看出,昨天有两个女人因为他发生了一场歇斯底里的战争。从他平静从容的样子看,他似乎已经得到家庭的原谅。
楚千淼想这个社会怎么对男性那么友好呢,让他们伤心的时间可以很短,得到的宽容可以很轻易。
张腾对她开门见山“千淼,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私事方面,我知道你不认同我的所作所为,但私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向你过多解释。至于公事方面,我想告诉你,我会跳槽,跳到临风律所,升为权益合伙人。”顿了顿,他说,“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你要跟着我跳吗?”


☆、第56章 今晚就睡这

《服不服》第五十六章今晚就睡这
面对张腾抛来的问题, 楚千淼内心里只荡起一瞬的微波——张腾要辞职跳槽了, 可以带着她一起, 那么她该怎么办;此后便是出乎她自己意料的一片平静。
因为她半点都不迷惘。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先问张腾“张律, 您这个时候辞职, 嘉乐远io项目就得申请中止审查更换签字律师,那嘉乐远这个项目,就和您无关了。所以您不等嘉乐远敲钟上市之后再走吗?”
张腾笑了下, 说“闹了昨天那么一场,我再在鑫丰待下去也不太合适。况且我在这里只是个薪酬合伙人,到了临风立刻升权益合伙人, 以后我就可以参与临风的利润分配,与这个相比, 我的履历上也就不缺嘉乐远这么个io项目了。”
“你呢?”张腾又问了一遍, “跟我一起走吗?”顿了顿, 他说,“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你很有能力,也很有潜力, 我会好好带你,几年之后你就会升合伙人。”
楚千淼有点动容, 但她拒绝了张腾。
“谢谢张律,我想我就不和您一起去临风了。”
这个决定她虽然出口快, 但绝不是没有过脑子的意气用事。恰相反, 她只用了极短时间就想明白了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 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虽然很多人都告诉她,正确的职场观是,公是公、私是私,工作时就做工作方面的考量,别去管私下里的事。一个人哪怕私生活再不堪,只要工作干得漂亮,那也就可以了。
可她不是全然地赞同这样的想法。怎么样处理公事、私事,构成一个人完整的处事人格,怎么能做到绝对的割裂呢?一个人如果连婚姻契约都无法遵守到底,和外人的合作契约又能有多坚守?
她一入职场就是张腾在带她,诚然一直以来张腾对她多有照顾维护,也悉心教导她指点她,她对张腾的爱护教导也实打实地心存感激。
可是既然知道了他曾背叛过家庭,她就再也做不到全然地敬佩他信服他了。所以还不如趁着她对他还有敬意还有感激时,和他就此拉开距离,还能在心里留下一番好念想。
所以她对张腾说,她不跟他一起跳槽了 。
张腾看着她,叹口气。
然后他说“既然你不愿意跟着我干,那我介绍你去其他律所。”
楚千淼对他真的感激。但她还是婉言谢绝了张腾的好意。
她不是不愿意领他这个情,而是她已经打定主意,在嘉乐远成功上市之后,她就想办法跳槽到投行去。
张腾还在劝她“千淼,我走之后,你如果还留在鑫丰应该不会太好过,隔壁乔志新对你安什么心你应该知道,你如果投靠何伟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有自己手把手带的人,你到他那里短时间内都不会得到信任和委以重任。我走后,我这个位置多半会由王骏来顶,王骏更不用说了,他是乔志新带出来的,你跟着他干和跟着乔志新干基本没区别。所以我走之后,如果你不跟我走,或者你不跳到其他律所,还继续留在鑫丰的话,你基本没什么活路可走。”
这一刻楚千淼对张腾充满感激。即便他做过背叛家庭的事,而这种事最为她所不齿,但他能在走前还这么周到地顾念着她,她真的感动。
她动容地说“张律,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关怀和维护,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您,您永远是我的授业恩师。但我还是决定不和您一起跳槽了。”
张腾看着她,叹口气“行,我知道你的决定了。”他摇摇头,一笑,笑容里有点无奈和感喟, “千淼,你还是太纯粹了,眼里容不得沙子。”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一些伤感,“你和筱冬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两个徒弟,我把你们当手心手背上的肉。既然你不想走,想留在鑫丰,那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希望你能过得好。”
最后他说“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记得来找师父!”
楚千淼说“好的”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哽咽。
她发现自己差一点就哭了。她忍了回去。
“谢谢张律,谢谢师父!”她笑着说。
走出张腾的办公室,回到座位上,她两只手握成拳放在自己腿上。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的悲伤情绪企图侵袭她,她得把它们抵挡回去。
她回想张腾说她太纯粹,他说着这个评价时,一点也不是说优点的语气。但她觉得,虽然她没办法评判别人的生活方式、别人的行事准则,但她能控制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事准则。所以不如就这么纯粹点,想必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
张腾很快就离职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空了出来,等下一位新合伙人入驻。
周书奇跟着张腾一起跳去了临风律所。
起初周书奇知道楚千淼不打算走,他也死活不肯走,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赖着她,把他小泼男的名号应景得彻彻底底。最后还是楚千淼差点暴力他,才把他给撵走。
楚千淼告诉周书奇“我有我的打算,你别跟我在这耗,赶紧滚蛋!等嘉乐远上市以后,我也不会再待在鑫丰的。”
周书奇最终妥协给了她,和张腾一起去了临风。
几乎是和他们同步,成筱冬也辞职了。她辞职那天,楚千淼正在外勤,没有看到她,也没来得及和她说声再见。据其他同事说,成筱冬似乎去了某家律所的上海或者深圳的分部。他们说成筱冬的事在行业内传开了,她在京圈已经混不下去了,只能离开。
楚千淼再一次感受到这个社会对于男性是多么的厚待。同为一件出轨事件的当事人,男方跳槽到新律所得到了升迁待遇,女方却只能灰溜溜地远走异地。
旁边工位的几个人还在交谈着关于成筱冬的事。楚千淼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想到外面走廊透口气。
她觉得胸口憋闷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个秋天里,塞满了离别,心境上的,实际中的,各种离别。
她向外走的时候经过乔志新的办公室。她用余光瞄到了乔志新好像向后一蹭转椅起了身。
她没去瞧他,径自走出门口,走进走廊,走到尽头时,拐个弯,再往里面走。
那里是个死角,有一扇窗,平时不大有人会到那里。
楚千淼觉得那是个绝好的透气之地,因为不会被人所打扰。
但今天她失策了。
乔志新像条尾巴似的跟着她,走进这个角落。楚千淼立刻觉得因为这么号人的出现,空气都变得不太新鲜。
她趴在窗台上,向远处眺望,不搭理他。
乔志新却一点不知道自己烦人,热热乎乎地凑到她身边,和她并排站在窗口,一张嘴就向她抛出橄榄枝“千淼,到我团队来,我亲自带你!”
楚千淼怔了怔。他这次说得倒是很真挚,情真意切地。
“我知道,虽然我是合伙人,可也还入不了你的眼,但没办法啊,你这小丫头有魔力,我是真喜欢你!”
楚千淼想,假如乔志新平时的做派正派一点,眼下她听到这番话他,她一定会有点感动。
但乔志新就是乔志新。当她说完“谢谢乔律了,我暂时还没想好去哪个团队,您容我想想。”乔志新的手已经得寸进尺地搭在她的腰上,正打算往下滑,滑去下面诱人的曲线上停靠。楚千淼立刻转身拍开他的手,她想扇他一巴掌但被他躲开了。
“你放尊重点!”楚千淼厉声说。
乔志新一点不在乎她的厉声,他依然一副动情样子,说“千淼啊,我不是不尊重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他说着抬手,想在楚千淼脸上摸一把。
楚千淼立刻后倾躲开,警告他“乔志新你别性骚扰我!”
她退到了窗口前,窗台抵着她的腰,让她退无可退。
乔志新凑上来,呼吸加快,一边过来强行抱她一边说“千淼真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他气息急促得几近色情,一张手臂就强搂住楚千淼。
楚千淼抬腿用膝盖狠狠一垫,招呼得他松了手、弯了腰,吸着气去捧命根子。
楚千淼转身就跑。
她没有直接回律所。她跑去了物业那里。
她前几天烦闷闲溜达的时候,发现以往这个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会忽略的走廊死角,居然被新安上了一部摄像头。
她刚刚经过乔志新的办公室,看他起来,她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她想在嘉乐远上市之前,她还是要在鑫丰待一阵子的,那不如先想办法解决掉乔志新绵绵不绝的骚扰。得想办法让他老实点。
所以她故意往这个死角走,忍着恶心,承受了乔志新的一下摸腰和一个硬抱。
她到物业去调了刚刚的监控。
下午时,她敲门,进了乔志新办公室。
乔志新看到她,有点咬牙切齿。看来上午她给他那一击着实不轻,让他看到她就磨起后槽牙。
楚千淼在乔志新的办公桌上,放下个优盘,推向他,让他看。
“乔律,看看里面的东西。以后你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这个举报到律协,顺便告你性骚扰。”
乔志新把u盘插到电脑上看了一下。他脸色一下像刷了层铁水,又阴又冷地沉下来。
“你告得赢吗?从画面上看,我也可以说是你企图勾引我这个合伙人,但条件没谈拢,你气急败坏了。”
楚千淼一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录音笔“乔律,我自从那次在打印室被你咸猪手,我以后但凡十米以内见到你我都把录音笔揣着!”她晃晃录音笔,“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画面有声音,以及半分钟前你想反咬我说我勾引你,也都录上了。您身份大,丢不起别人告您性骚扰这人,请您好自为之!”
楚千淼从乔志新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其实并没有扬眉吐气的爽感。相反她有点憋屈。
她真想拿着视频录像和录音去告乔志新。可到那时事情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以乔志新在法律界的人脉,她想告赢不会那么容易。人们也不会特别在意事情真相,她只会沦为一段桃色谈资里的女主角,说她大惊小怪的人一定占了大部分,怀疑她其实和乔志新有一腿最后闹掰了所以她要报复乔志新的又是一部分。即便她最后费尽艰难地告赢了,乔志新面临的处罚也只是罚款或者拘留。而她变成了舆论中心的人物,以后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会有男同事互相说可得离她远一点,稍微碰她一下,她会告你性骚扰哦。而乔志新呢?他会像出轨的张腾一样,很快被社会原谅。
她想真悲哀啊,眼下又一次印证了任炎曾经说过的话,在职场上女性比男性的处境艰难了那么多。
她有那么一瞬似乎有点怀念任炎。他是难得尊重女性员工的领导。
张腾辞职了,嘉乐远io项目需要更换签字律师。任炎帮着嘉乐远向证监会提交了中止审查申请,等待完成更换签字律师的一切事宜后再向证监会提交恢复审查申请。
张腾推荐了另一个合伙人何伟顶替他,做嘉乐远io的签字律师。(何伟第1、55章出现过)
在楚千淼的印象里,何伟的为人一直比较中庸,不轻易得罪什么人。但那天张腾的妻子来公司闹,何伟帮忙疏散了围观人群,楚千淼对他心存感激,也对他有了点新的认识,她觉得这个人关键时还是有点仗义的。
楚千淼想世事真是无常。她本来以为嘉乐远的项目申报上去了,她和任炎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再见面。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又见了。
任炎带着秦谦宇,就更换签字律师的事情到鑫丰律所来开会。
她进到会议室时,抬头看到任炎。他还是从前的样子,一点没有变,西装笔挺,面容清俊。只要坐在阳光里,就叫人分不清是光照亮他还是他在发光。
楚千淼想似乎距离上次见到他也没有隔得特别久,可偏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最大距离,不产生在时间上,产生在心里。
她微笑叫了声“任总”,任炎看她好半晌,才回应她一声“嗯”。
何伟也进了会议室。他们开始商量更换签字人的具体事宜。
任炎和何伟敲定,何伟先出具承诺书,表示接受前面项目所有的文件,再出具一份工作报告,之后再把所有需要两位律师共同签字的文件做更换、把所有需要律师进行鉴证的文件重新鉴证。
楚千淼坐在一旁认真听。她想似乎再难再麻烦的问题,到任炎那里也都可以化繁为简迎刃而解。
散会后,何伟送任炎下电梯。
秦谦宇拦住楚千淼,要和她叙叙旧。
秦谦宇在会议室里对楚千淼说“千淼,你今天梳这个马尾辫真带劲儿!要不是刚才会议气氛太正式,我就直接夸你了!”
楚千淼哈哈地开心笑着“秦哥你再夸我几句我愿意请你吃十顿饭!”
秦谦宇没再夸她,他话锋一转“张律师走了,你在鑫丰,现在算是何伟手底下的人?”
楚千淼摇头“还不算。”
她现在是游离在各合伙人团队之外的微妙状态。
“啊。那你是什么打算?”秦谦宇非常关心地问。
“还没想好。”楚千淼说。
秦谦宇一扬声“要我说,你干脆跳我们这得了!”
楚千淼笑“就算是跳槽,也得等嘉乐远上市之后再说。你别忘了,我是是嘉乐远另外一名签字律师呢!”
她也是嘉乐远的签字律师,如果这时她也跳,又得变更一次签字律师。况且她不想变更,从头到尾跟了一年的项目,她不想在最后关头拱手让给别人,她得把这个项目加进自己的履历里,等跳槽时让承接她的单位看看,她也是做过两个io的人呢。
秦谦宇忽然凑上来,问楚千淼“哪个是乔志新?”
楚千淼朝着会议室外的一间办公室指了指。
隔着玻璃墙,秦谦宇看到乔志新的样子,感叹一句“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又是合伙人,正经交个女朋友不难啊,干嘛老骚扰你?”
楚千淼瞥他一眼,问他“你怎么知道谁是乔志新?知道他老骚扰我?”
秦谦宇噎了下,在楚千淼远光灯般的目光扫射下,呵呵笑了两声,说了实话“张律师和任总沟通需要更换签字律师这事儿的时候,说的。他说你在鑫丰处境不太好,前有狼后有虎的。哎,张律师还是挺惦记你的。”当然还有他们领导,这些话都是任炎和张腾一来一回一问一答聊出来的。当然他也惦记楚千淼。这姑娘似乎就长了副招人惦记的体质,这些惦记又不见得和男女关系有关,比如他就是满满的兄长爱。
秦谦宇义气地拍拍楚千淼肩膀“没事儿小老弟!以后丫要是再骚扰你你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削他!你秦哥永远是你秦哥,哪怕项目做完了!”
楚千淼有点感动“谢谢秦哥嘞!”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没关系的,我克制住他了。”
秦谦宇下了地库,找到任炎。
回去力通的路上,他开车,任炎坐在后座。
车子从地库开出后见了天光。任炎眯着眼,淡淡地问秦谦宇“她情况怎么样。”
秦谦宇一边开车一边回答“跟张腾告诉咱们的差不多,她现在处境挺不好的。”
“那个骚扰她的人呢?长什么样。”任炎问。
秦谦宇描述了一下乔志新的外貌特征“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儿的,烫着一头骚卷儿,一瞅人就浪。”
任炎不做声。
秦谦宇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说“领导,千淼跟我说她克制住那人了。她鬼点子多,可能是下了什么套让乔志新钻进去落下把柄了。”
任炎沉吟了一下,说“那种急色鬼,理智的时候还能顾忌着把柄,等喝点酒色气上头,一没了理智哪还能管那么多。”
秦谦宇哎呦一声“那我等会儿得给千淼打个电话,提醒她一声,那色鬼要是喝酒了可得离他远点!”
任炎看着窗外,漫不经心般地说“这是你要说的,别提我。”
“???”秦谦宇不太理解领导做好事不想留名的行为,“为什么啊领导?”
任炎还是看着窗外,淡淡地说“我怕她想多,对我有想法。我不婚,你知道的。”
“………………”秦谦宇差点把刹车油门都踩错了,“领导您可真是的,这么好的小姑娘谁不希望她喜欢自己,就您,还怕这个。唉,行,不过这也确实是您老的风格了。”
任炎看着窗外的秋色,看着黄树叶被秋风卷起,扑腾在马路上。他想起今天坐在会议室里看到楚千淼推门进来的一刹那。
她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衬衫和一步裙。他还没见过她梳马尾,原来这么青春这么利落。
她笑着和他打招呼,叫他任总。明眸皓齿的,灵动极了。她一点都不叫人看出,她正处在一种艰难尴尬的处境中。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不管受了什么打压或者委屈,都能很快微笑起来。
当晚下班后,任炎没回家。他开车回了那套公寓。
她搬走后他一直没敢去看过。怕她的气息太浓厚,受不了。
他想现在可以过去看看了,她的气息应该散掉了许多。
可进了门他就发现不是的,她的气息依然到处都在。好像到处还都是她的影子。她蹲在门口逗喵喵,她在书房跟他面对面加班写材料,她在房间里给喵喵搭猫窝。
她的那个房间里的大床上,总是摆满了书本资料,乱死了。
沙发上,她好像还是那天的样子,躺在那睡着了。他蹲过去,喵喵在她怀里磨爪子,他怕喵喵吵醒她,把它抱过来,然后有点鬼迷心窍地看了她一会。
她忽然就睁开眼睛,望着他……
这些场景还都历历在目。
这间屋子空了,却到处都还是她的影子,她的气息。
他走进她睡过的房间里,大床上还罩着黑色的床单。
她没带走。她说黑色适合睡觉。
说着这话时她往床上一坐,拍拍床,踢荡着两条腿。黑色的床单,把她本就白皙的胳膊和小腿衬得越发的白,白得玉一样瓷一样的好看。
他脱了西装外套,先坐在床上。坐在那,他抬手拉松领带,解开领口纽扣。人有了丝疲惫和慵懒。他背向后倾,躺了下去。
有淡淡的馨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翼间。
他闭上眼睛。
今晚就睡在这。他想。


☆、第57章 听到她消息

《服不服》第五十七章听到她消息
在等待嘉乐远上市期间, 楚千淼在鑫丰律所处于一种微妙的游离状态, 并不具体算作是哪个合伙人团队的人。
张腾走后, 他的办公室又入驻了一位新的合伙人, 叫王骏, 还不到三十岁,是由乔志新一手带出来的,也是乔志新把他极力推上合伙人的位子。
楚千淼就是用已经退化的尾椎骨想都能知道, 这一位一定是和乔志新一个鼻孔出气的,她要是加入王骏的团队和落入到乔志新手里没区别。
相比之下,她倒觉得何伟可以短暂性依靠——从张腾妻子来闹, 他帮着散掉围观人群的事来看,他还是挺仗义的。
在她决定停靠在某位合伙人的岸边之前, 她算个通用性人力资源, 哪个合伙人都能交代她点活叫她帮忙干一下。
楚千淼不怕干活, 她不觉得多干活是吃亏,相反她认为有活干才有进步的空间。不管何伟王骏甚至有时候是乔志新,他们交代给她的活她都肯干。
她的不多言语、给活就干、干得漂亮,居然让何伟和王骏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何伟正式邀请她加入到他的团队。王骏也找她谈, 说只要她到他的部门,他会马上跟总部申请给她加薪。
楚千淼想过, 距离嘉乐远上市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事,恢复了上市申请后还要排队等待上会审核、拿发行批文, 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游离下去, 还是得找一方岸靠一下的。
她深思熟虑后, 拒绝了王骏,选择了何伟。
王骏知道她的选择后,竟意外地又找她谈了一次“我知道,你可能因为一些私人因素,不愿意选择我的团队,但我想跟你说,乔律是乔律,我是我。另外还有,何伟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仗义。”
他说得很真挚,也确实有点打动了楚千淼。但楚千淼听过之后挑挑眉梢,没说什么,只谢谢王骏的厚爱。她已经学会职场上的忌讳,人与人最怕交浅言深。
后来她听坐在乔志新办公室外面工位的一位同事说,乔志新把王骏叫去他办公室吼了一顿。都吼了什么具体听不清太多,但有一句他听得明白连个人你都留不住,你说你是不是废物!
楚千淼一颗心沉了又沉。这是她对人性略有失望的一天。哪怕王骏和她说的那番话那么情真意切,那么表明他是他乔志新是乔志新,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逃不脱乔志新的授意。
楚千淼信了那句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全是张嘴就来的大猪蹄子。
后面在等待嘉乐远上市期间,楚千淼加入了何伟的团队。何伟在欢迎她的加入后,私下里问了她“是不是王骏他们也找过你了?为了让你过去他们是不是还说了我的坏话?别理他们,他们做项目的时候爱踩界。”
楚千淼微笑一下,没多说什么。她没亲眼见到的事情,还是不多做回应的好。
后来楚千淼发现张腾之前有句话说得很对,她这个后加入到何伟团队的人,短时间里确实得不到何伟的器重和信任,所以最初她干的都是些又繁琐又累又摸不到项目核心的活。
好在她能熬能忍,把每项工作都完成得漂漂亮亮。连何伟团队的其他律师都忍不住夸她“千淼真行,干过两个大io项目的人了,干起这种小活来还这么有耐心沉得住气!”
后来何伟也听到了这些话。他开始安排楚千淼接触项目核心工作了。
楚千淼在何伟的一个项目上天天加班,每天加到很晚才睡。何伟跟她提过,之后这个项目会加上她的名字。楚千淼觉得何伟很仗义,她很感激他。她甚至想过,哪怕嘉乐远上市了,但如果那时何伟这个项目还没有做完,她也要做完这个项目再走人。
何伟对她这么够意思,她不能半道扔下一摊活甩手就走,她想那样的话她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在她帮着何伟做项目期间,嘉乐远终于拿到证监会核发的上市批文,可以上市了。
但楚千淼决定做个有情有义的人,信守自己心里的承诺,帮何伟把手头项目做完再撤。
嘉乐远确定了上市日期后,楚千淼接到了秦谦宇的电话。
秦谦宇告诉她,嘉乐远将在下周上市,他问她是不是一起去参加敲钟仪式和上市答谢酒会。
楚千淼很平静地告诉秦谦宇“秦哥,我这次不去,何律有个项目特别忙,我和他都忙得快要迎风起飞了你知道吗!而且下周我们正好要出差。”
秦谦宇却“咦?”了一声,说“何律师说他会去啊!”
楚千淼怔了下,说“那我再问问何律。”
当天下午她跟何伟沟通,何伟说“哦对了千淼,力通那边任总通知了我嘉乐远敲钟和上市酒会的时间,我得过去一下。到项目上出差的话,就得你自己去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搞得定的!”
楚千淼接受了这个安排。和去参加嘉乐远的上市酒会相比,她其实更爱出差。项目上不会遇到任炎,她不用时刻提醒自己别叫错了,把“任总”叫成“学长”那么累人。况且早一点把项目做完,她也能早点辞职走人。
得到了确切消息后,她给秦谦宇打电话“秦哥,敲钟仪式和上市酒会我就不去了,我确实得出差。”
秦谦宇带着点可惜和遗憾的“哎呀哎呀”的感慨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楚千淼的手机又响起来。她捞起一看,意外看到来电显示居然跳跃着任炎的名字。
她绵长地吸口气,接通电话。
任炎声音冷淡,直接对她说“你作为嘉乐远io项目的另一位签字律师,不去参加敲钟仪式和答谢酒会,不遗憾吗。”
楚千淼依然平静地告诉他“任总,我那天确实需要出差,不信您可以问何律师。”
任炎在那边默了一瞬,说“好,我问问他。”
挂断这通电话后不一会儿,何伟就给楚千淼打了内线电话,叫她到他办公室。
“千淼,到我这来一下。”
楚千淼一进去,何伟就对她说“是这样,力通证券那边任总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在嘉乐远敲钟那天是不是确定不能出席,我听他的意思,好像有点怀疑是我不想让你去参加敲钟仪式和答谢酒会。”顿了顿他说,“但咱们那个项目,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到现场,不是你去就得是我去。”
楚千淼连忙说“何律,我去项目上出差,您去参加敲钟仪式。”
楚千淼从何伟办公室里出来,给任炎回电话,告诉他“任总,我确实需要出差,不是何律强行安排的,是项目上的确排不开。”
任炎又默了一瞬,才说“希望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楚千淼挂断电话时稍稍有那么点莫名其妙。
过完周末,何伟去深圳参加敲钟仪式,楚千淼搭上去上海出差的飞机。
她在项目上熬了三天回到北京。三天里她几乎没怎么睡觉,把五天的出差行程和工作量生生压缩到三天。
回到北京办公室,她发现何伟红光满面,像有喜事盈门。
同事悄悄告诉她“何律去深圳参加嘉乐远的上市酒会,然后总部的领导也去了,总部领导夸何律嘉乐远的项目处理得很及时很妥当,上海的项目也做得好、效率高,说他做完上海项目之后今年有望从薪酬合伙人升权益合伙人!”
楚千淼听完心里微妙地一跳。
当天下午,她把到上海项目上的出差进度向何伟汇报。她告诉何伟,项目方等着他们出一份律师工作报告。
何伟让她来写。
楚千淼加班到晚上九点,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九点半的时候,何伟来到律所,他头发还湿着,手里拎着个运动包。看样子是去健身回来。
他把东西放回到办公室,转出来问楚千淼“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楚千淼连忙回他“快写完了,何律。”
何伟于是说“发给我,都九点半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楚千淼把文档发给何伟,说了声谢谢何律,收拾包包离开。
半夜十一点的时候,她收到一封邮件。是何伟把那份工作报告发给项目方老板,抄送了律所老大,又抄送了其他几个人,抄送名单的末尾有个她。
从邮件正题内容看,上海项目的出差进度、这份工作报告完成的高效,完全是何伟的工作成果,和她楚千淼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楚千淼看着邮件半晌才反应过来,何伟是把所有她付出的劳动都转化成了他自己的功劳。
她想起何伟说过,项目会加上她的名字。不过到现在也还没有兑现。
到了第二天,项目方回邮件表示,工作报告里有一处错误,请解释。
楚千淼打开附件文档看了下,那处错误是何伟后来写的收尾部分里的。他没有到项目现场去,所以有个细节他不清楚。
但何伟却要求由她回复邮件解释,并且抄送律所老大。
楚千淼当即明白,何伟这是把错误推到她身上,让她来承担了。
她忽然觉得王骏有句话说得是对的,何伟这个人,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仗义。
她有点怀念起张腾。暂且不论他生活作风怎么样,工作上他的确是一个好老师,好领导,好的职场领路人。他不会抢下属的功劳,也不会推锅让下属去承担错误。
她又想起任炎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希望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想任炎在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已经参透了全部。
楚千淼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课。原来王骏说的不都是假话。原来看起来仗义的何伟不是那么的仗义。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职场,人人真真假假,处处虚虚实实。
她想起自己之前意气用事地决定,就算嘉乐远上市了,也要帮何伟做完项目再离开。再回想起这个决定,她觉得它看起来有点像一个笑话。
她暗暗地想,假如任炎知道这件事了,一定要冷笑着揶揄她看,这就是你推崇的职场上该有人情味的理念。看,你被你的人情味理念再一次反噬了。
她站在窗口向窗外眺望,看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枝枝桠,问自己,这个人情味理念她现在动摇了吗?
她有点迷茫了。
她回到办公室,按照何伟的要求就错误问题回复了邮件。关掉邮箱页面后,她点开文档,选择标题居中,打下“辞职信”三个字。
楚千淼把辞职信交给何伟的时候,她从何伟眼中看到一丝错愕。
何伟抬头挑眉,看向她问“千淼,不至于因为让你回一封解释错误的邮件,你就要辞职?你这有点小题大做了。”
楚千淼从何伟眼中看到了他的真实想法——因为这么一点事,你就失望了觉得受委屈了?你到哪里去工作,这样的事不是司空见惯的?因为这就是职场。你不是来做小公主的,你是来给老板打工的。不然团队养着你们是干嘛用的?
楚千淼微笑着告诉何伟“不是的何律,我只是想换一个工作环境了。还有何律,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觉得我成长很快。”谢谢了,让我认识到了在这个职场平静温和的表象下,其实还暗藏着狡诈和诡局。人人都不该安逸,人人都得警惕。
似乎在职场上,耍心机并不是原罪,不去提防别人的心机,才是原罪。
严格说,何伟的心机耍得并不离谱。但她确实不想再留在鑫丰这个地方了,哪怕她还没来得及找好下家。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看有限的几个人,在能力有限的范围内,勾心斗角,互相诋毁,暗做算计。
她想去更大的地方,见识、学习。哪怕勾心斗角,她也想看点大格局的。
楚千淼提交辞职报告后,有一个星期的项目工作交接时间。她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开始往各个券商投行部投简历。
但投出去的简历有点让她意外,它们都极度没有亲情,投出去了就一去不回了,也不给她带回点音讯来。
楚千淼其实知道投行不好进,尤其目前的投行更不好进。投行本身门槛就高,对从业人员的基本要求也高,不是高学历或者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基本入不了投行的门。加上最近大环境不景气,很多投行都在降薪裁人,楚千淼虽然有两个io项目履历加身,但本科毕业的非高学历、仅从业三年的尚浅薄的工作经历,让她并不得投行招聘人员的太多待见。
但她不气馁,坚持投着简历,耐心等着消息。把网漫天地撒下去,总能捕到条鱼。
这天晚上她留在律所加班处理项目材料。律所今晚有聚餐,她没去。她想尽快把项目所有情况都厘清,交接给其他同事,这样她也好尽快全身而退。
秋末冬初,窗外的天开始变短,早早就黑透了。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区,只点了自己头上的一盏灯。一隅光明从满室昏暗里突围,整个办公区显得神秘又安静。
她估摸着加把劲儿的话,今晚应该就能把交接工作弄得差不多了。
正加班时,她接到张腾的电话。
张腾说他从何伟那里知道了她打算辞职,特意打电话过来向她询问一下。
“千淼,辞职以后想好去哪里了吗?”张腾问。
楚千淼告诉他“张律,其实我还没找好下家。”
张腾问她“想不想到我这里?周书奇那小子跟你比,差了你十条街,还是你给我干活,我省心省力!”
楚千淼谢谢他的夸奖,但告诉他“张律,我不想再在律所干了,我想进投行。”
张腾怔了下“投行可不好进,况且最近投行不景气,很多公司都在降薪裁员,就更不好进了。”
楚千淼笑起来,说“是的张律,这个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再在律所干了。其实我们在律所做的也都是证券类业务,投行不景气,连带着律所的证券业务也必定受影响。反正都是不景气,我想选择投行的不景气。”
张腾叹口气,也笑起来“行,千淼,有事给我打电话。”
张腾放下电话,对雕花餐桌前的另外两个人说“这会儿她正加班呢,确实打算要辞职了,说是想要进投行。”
雕花餐桌是放置在一个包间里的,包间隶属于一家高档餐馆。
张腾正在高档餐馆的包间里,和雷振梓、任炎共进晚餐。
他和雷振梓早就认识,当初他能拿到瀚海家纺的上市项目,还是雷振梓帮他向任炎引荐的。
眼下他打完电话,正对任炎说“任总,现在投行不好进得很,你那边要是有可能的话,不如你就把千淼招过去,这姑娘绝对是好苗子,能力强,人聪明,越有压力越能把活给你干得漂亮!就是有时候太纯粹了,眼里不容沙子。因为我出轨,她不想跟着我干了。可她确实是好孩子,值得好好培养!”
雷振梓也在一旁翻着桃花眼地帮腔“对啊对啊,阿任你把千淼招你那去不就完了吗,皆大欢喜啊!”
任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雷振梓嚷嚷着让他换酒,他不搭理雷振梓,只回了句“开车了 。”
放下茶杯后,他沉吟了一下,做了决定“她要是往力通投简历的话,我一定收。”
张腾松口气。
雷振梓却翻出个桃花白眼“得了,千淼她怎么可能往你那投简历?她都让你给撅了!”
张腾不明所以,问“什么给撅了?”
“就是……哎我去!”雷振梓刚要说,被任炎在桌下踩了脚。
“我这双鞋新买的,限量,任炎你个畜生!”
任炎不理他,对张腾说“没什么,私事上有点意见分歧。”顿了顿他说,“但我相信她是个撇得清的姑娘,私事是私事,工作是工作,她应该没必要因为我避开向力通投简历。”
雷振梓一脸的受不了“我天!你不婚就对了!这榆木脑袋,这奇葩思路,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啧!不仅能气死姑娘,连姑娘之友的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任炎还是不搭理他。
张腾看看手机,抬头说“我原来鑫丰律所的那些同事在隔壁聚餐呢,发信息叫我,我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张腾出去后,雷振梓把胳膊肘往桌上一拄,手背撑在下巴颏上,骚气兮兮地看着任炎。
任炎正伸着筷子夹盘子里的虾仁吃,姿态优雅极了,不像是在吃东西,像在表演餐桌礼仪。
雷振梓看着他的侧脸。眉目坚毅,鼻梁挺直,无比英俊,但……一派清冷。
雷振梓翻个桃花眼笑起来“阿任,你不是不出来应酬的吗?我今晚叫你出来你本来也不肯出来,怎么一听说张腾也来,你就出来了呢?是想打听谁的消息呢?”


☆、第58章 再动她试试

《服不服》第五十八章再动她试试
任炎的听力功能像是对雷振梓精准关闭了。他丝毫不搭理雷振梓的花言挑衅。
他只是细细品着嘴里的虾仁。他实在没觉得这个被冠名为翡翠虾仁的菜怎么好吃, 味道质感跟小时候嚼久了的泡泡糖似乎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这东西嚼过了可以咽。
可他不懂为什么每次企业请客吃饭, 有个人总盯着这一道菜眼睛放光。
任炎一边吃着虾仁, 一边任由雷振梓逼逼叨。自动过滤掉废话, 他从其中听到一句重点。
“阿任,你理理我能死吗?我跟你说我过一阵子要出国做项目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雷振梓有点幽怨地翻楞着桃花眼对任炎说, “所以这顿你请,算是给我践行!”
任炎冷淡地“嗯”了一声,交代着“去国外少惹点情债, 少做点孽。”
雷振梓呵嗤一声就冷笑了“这话也是你有脸能说的?什么棠棠,什么淼淼的, 不是你的债你的孽?”
任炎转头瞥他一眼, 一边嘴角冷狞地挑起“需要我现在给笙姐打个电话, 问候她一声吗?”
听到任炎提起自己求而不得的初恋,雷振梓脸色一变,立刻高举双手投降“得!我上辈子欠你的,我闭嘴!”
他们又扯了一会。主要都是雷振梓在扯, 任炎大部分时间放空小部分时间张嘴就怼死雷振梓。雷振梓不屈不挠一次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继续膈应任炎。
说到后来,雷振梓很认真地说了句“阿任, 我决定做完国外的项目再回国就正式开始追求千淼了!”
任炎斜睨着他也很认真地回了句“你试试。”
雷振梓拍桌子“讲理吗?你不追的姑娘,就也不许别人追?!”
任炎冷笑一声“首先你得是个人。”
雷振梓要掀桌子。雕花餐桌太沉, 纹丝没动。
这时张腾推开包间门走进来。
他脸色又白又红, 像是喝了酒, 并且喝得还挺急。
“这帮旧同事,太要命,尤其那个乔志新,说我走前没请大伙吃散伙饭,非要刚我连喝了三缸白酒!他可真闹腾,舌头都喝大了还到处逞能!”张腾一坐下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我在鑫丰的时候最烦的人就是他!”他又倒一杯茶,喝着,喝完接着说,“我刚才拿话敲打何伟了,我说我让你做了嘉乐远的签字律师,想着你能照顾好千淼,结果倒好,你们一群人来这吃吃喝喝,留千淼一个人在律所加班,可真够可以的!”顿一顿他说,“何伟让我数落够呛,一句都辩不上来。”
在听到乔志新的名字时,任炎夹着菜的筷子就停了下来。
张腾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张腾放下茶杯,接通电话。
起初还正常,聊了两句后,他的声音语气就有点不好了。
“嗯,在外面吃饭,就快回去了……男性,男性!……发什么视频,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要作?!什么叫我不视频我心虚?!……行了行了挂了!”
张腾放下电话,长长缓了口气后,情绪才从无奈和愠怒中解脱出来。
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任炎和雷振梓抱歉地说“二位,我就先回去了,现在我老婆查我跟查犯罪分子似的!我跟你们说啊,以后千万别出轨,出轨也千万别被老婆抓住把柄,真是一朝被抓你就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一辈子你都是罪人!”
顿了顿,他一想,又笑着说“不过你们俩都是不婚主义,倒是省了这套麻烦了!”
他说完拎起公文包要走。任炎看到一个长得还行头上烫着卷的男人晃晃荡荡地从包间敞开的门口经过。
他想起秦谦宇描述过的乔志新的特征人模狗样,烫着一头骚卷,一瞅人就浪。
特征完全符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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