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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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怪了,梳总角的孩童,你说他六岁;明明是秋荒之际,野兽觅食过冬之时,你却能放心他一人独自放鸡;这盘子这么烫,你赤手捧了来,却一点事也没有,”萧墨存笑笑看向沈慕锐,道:“如此看来,不但这孩子不是她的,连手上的皮肉,也不是她的。”

他此言一落,那妇人变了脸色,清啸一声,十指为爪,扑将过来。四名带刀护军立即拔刀相向,齐齐向那妇人身上砍去。那妇人却状若癫狂,身法怪异,顷刻之间,已经绕过护军四把弯刀,窜到萧墨存面前来。眼见就要抓到萧墨存难描难画的一张脸上,那妇人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快感,一种毁灭所带来的快意,她甚至得意地想,在杀了这个男人之前,先要毁了这张第一美人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妇人脑海里忽然略过一丝疑虑,为什么传说中骄横无用的晋阳公子,在自己的铁爪功下,一点也不害怕?不仅如此,他还有些悲悯地看着自己,就好象在看,一只即将垂死的老鼠一样。

他还没有想完,那晋阳公子身边身材高大,却面目平常的男子忽然投射过来一束犀利如剑的目光,她莫名其妙心里一惊,手下一顿,就在这时,那男子一拍桌子,那桌上的茶杯应声而起,他手一挥一弹,那杯子中溅起来的滚烫茶水,忽然犹如钢珠暗器,嗖嗖朝她身上飞来。

那妇人脸色大变,慌忙躲避,狼狈朝后倒开,却忽觉胸口一痛,几缕鲜血丝线一般从自己胸口溢开,她惊诧地睁大眼睛,直至此刻,还不能相信那就是自己流出来的血,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打败,而且是被几滴茶水打败。

她还没有疑惑完,身子已如断线风筝,呼呼向后跌倒,嘭的一声重重跌到亭外青石板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男人犹如最高贵的百兽之王那般,迈着极为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妇人捂住胸口,惊惧得全身发抖,却听见那个男人“啧啧”摇头,叹道:“没了?就这么点小把戏?”

“你,你是谁?”妇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嘶哑着声音道:“我们明明查到,厉昆仑,白析皓今日皆被留在城外灾民营中,你是谁?”

沈慕锐愉快地笑了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厉昆仑,白析皓,加起来都不能在我手下走满两百招,你说,他们来干吗?”

那妇人口吐鲜血,断断续续道:“你武功之高,平生未见,我心服口服,只是,只是……”

沈慕锐皱皱眉头,负手而立,静待下文。

“只是萧墨存必须得死!”那妇人骤然双目圆瞪,尖叫一声,抓过一旁吓呆了的小孩,朝萧墨存的方向扔了过去,同时拼尽全力,朝沈慕锐扑了过去。

沈慕锐眼睛微眯,双掌一挥,扔出去的小男孩被掌风一带,偏离方向,朝护军们那边摔了过去。一名护军赶忙将之接住,稳稳放到地上,小男孩吓得脸色煞白,哭也哭不出来。

与此同时,沈慕锐脚尖一点,双掌拍出,下手再不留情。他原本还想留下刺客性命,可逼出背后主谋,但此人暗算萧墨存,却是他容忍的极限,此时出掌,冰魄绝焱神功用十成,“砰砰”两声巨响,那妇人尚未来得及触及他的衣角,已经直直被拍飞出十丈以外,落地脑袋一歪,已然气绝。

沈慕锐尚未收掌,却听得耳边利刃破空之声,他本能挥掌回护,却见一柄银白狭长的薄剑已到眼前。这种剑法不求招式,只求实用,出剑时狠辣,攻的就是你最粹不设防之时。沈慕锐眼底精光四射,明白这来的才是顶级杀手,他挥手一拨一推,解开这一杀招,留神观察起这个刺客,却见对方面目平淡无奇,一身灰衣,身材短小,却如剑刃般薄利,出剑速度之快,平生少见。

那人见一招不至毙命,立即转换招数,刷刷数剑,攻的都是沈慕锐下盘之处,似乎知晓他双掌厉害,不敢硬接,专门取其薄弱之处。沈慕锐眼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有心想试试这个刺客的武功,连连退避,仿佛有些轻功不济,甚至在左掌处卖了个破绽。那刺客却不上当,严谨出招,每出必快,所指之处,尽皆毒辣。沈慕锐打着打着,倒有些佩服此人,忍耐力甚,判断力准,出手不留任何余地,不是经过长期艰苦训练,不可能出这样的效果。

他一边打,一边想着,刚刚那妇人是第一环,显然想以山芋为毒物,令萧墨存不战而败;此位刺客为第二环,安排他本来就是为防着萧墨存身边如厉昆仑或白析皓等高手,今儿个若不是他来,凭这个刺客身手,厉昆仑等人拿下他,怕是要费好些力气;但这等暗杀手法,虽有效,但却无出奇制胜的地方,如果他是筹划这场暗杀的人,是不是还得再多加一环以确保无虞呢?

电闪雷鸣之间,沈慕锐忽然想起什么,他紧张地抬头望向萧墨存所站的地方。只见萧墨存已然走出凉亭,半蹲着在拍着那个被吓傻的小男孩的背,低声安慰什么,精致到不可思议的脸上,尽是柔和的笑意。是萧墨存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地方,对老人,对小孩,对弱者,他总有一幅悲悯人的心肠。沈慕锐心里略微一安,却见那个小男孩止住哭泣,甜甜一笑,似乎说了什么,萧墨存脸上有些困惑,却仍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就在此时,小男孩脸色一变,变得诡异无比,伸手搭上萧墨存的手,使劲一推,竟然将他推下身后的深渊。

沈慕锐这一下吓得几乎肝胆寸裂,他尽全力挥出一掌,打飞持剑刺客,再施展轻功扑了过去,崖底深深,却哪里见得到萧墨存的身影?沈慕锐心急如焚,想也没想,纵身一跃而下。

第61章

沈慕锐这一生历险无数,闯过的难关不知多少。即便是当初属下背叛,神功未成,险些走火入魔,被人想尽阴损招数追杀陷害之际,也能冷静自若,安排退路,自性命攸关的时刻抢占一切生机。他是当世英雄,豪迈爽朗,再大的事,在他眼底也不过一浮白,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试过一个“怕”字。

然而此刻顺着藤蔓枝干,施展浑身解数于陡峭绝壁上攀援而下,手臂却不由有些发颤,脚点崖壁,竟然有些发软,胸腔中更是心跳如鼓槌,慌乱无比。此时此刻,沈慕锐忽然醒悟到,从来胆大包,睥睨下的自己,竟然在害怕。怕那个美若骄阳,温润如玉的男子,前一刻还瞧见他嘴角令自己心动不已的微笑,后一刻,就变成深渊内一具摔烂了的尸体。

此处峭壁并不算十分艰险,山体之间,往往有山石突兀之处,此山水源丰富,故满山藤蔓树木甚为繁茂,从上面往下望以为如巨斧开凿的山石,近前了看,却才发现并不如此。沈慕锐仗着绝顶神功,一边灵活地顺着绝壁哧溜而下,一边懊丧得简直想要拍裂自己的灵盖。为什么仗着身负绝技,就如此轻敌?为什么明知那刺客凶悍狡诈,不先一掌拍死,还有闲情戏弄于他?为什么明知萧墨存文弱无力,却不守在他身边,要中这等拙劣的“声东击西”之计?为什么惜他如命,却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出事?

这世上若无萧墨存,该怎么办?沈慕锐忽然惶惑地想到这个问题,这世上若无萧墨存,谁与自己共进退?谁陪自己看日出?谁令自己抛下那一呼百应的尊贵,尝到牵肠挂肚,细致情长?谁让自己刻意温柔,恨不得将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怜均堆其足下?千头万绪,涌上脑中,只汇成一个声音呐喊着:墨存,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死。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却一直不敢低头,生怕一往下瞧,就看见底下一具四肢不全的尸首。待到四下寻找无果,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狠心低头查看,却见崖底一汪碧绿深潭,虽为深秋,植被尤自郁郁葱葱,耳边听得水声不断,对面山崖一条细长的银白瀑布,不断倾斜到崖底深潭之中,发出轰鸣声响。

沈慕锐记得萧墨存今早穿了一件月白夹纱团字袍子,才刚罩上的,是自己一件石青缎斗篷,这崖底一眼望过去的绿色,独不见那一抹蓝帛人影。他心下稍安,却又惶急,担心只这一会功夫,萧墨存已被野兽叼走,再不然,沉入那深潭之中,如此高度摔下去,若非武艺高强,再好的水性,也不管用。他这么一想,心里惊慌更甚,只觉得攀住藤蔓的手掌,几乎都快抖得抓不住。

就在他心底的希望一点一点往下沉之际,忽然自头顶传来一阵树枝的爆裂声,紧接着,一股沙土伴几根树杈自头顶飘落。沈慕锐忙举头仰望,却见头顶左前方一株茂密的松树枝杈间,一角石青锦缎露出在外,正是自己亲手为萧墨存罩上的披风。他心里砰砰直跳,暗骂自己妄称精明谨慎,这一次关心则乱,才刚只顾着看左右及崖底,竟然忘了观察自己头顶。他抓住手边藤蔓,借力一跃,已窜上数尺,只见松树粗干间横卧一人,头偏朝下,一头亮若漆的乌黑长发随风飘荡,下颌尖细优美,正是萧墨存。

沈慕锐此喜非常,幸得这树干拦了一下,才让萧墨存不至于葬身崖底。只是此树已经频频下斜,着力不均,墨存腰下的枝干,已经发出爆裂声,似乎须臾之间,就要断裂,可看萧墨存睫毛低垂,无甚反应,却仿佛晕了过去。

沈慕锐眉头紧锁,焦灼得连声呼喊,萧墨存却始终没有清醒。他心下大急,摘下数片树叶,以上等内力飞射过去,打在那人身上数处令人神智回复的穴道上。萧墨存低低呻吟一声,渐渐睁开眼睛,他正想动动手脚,却听得沈慕锐一声暴喝:“别动!”

树干顷刻间又往下沉了一沉,萧墨存脸色一变,已然了解自己的处境,他伸手慢慢攀着边上的枝干,试图往崖边沈慕锐的方向挪动少许,刚一动,身下树枝又是一阵脆响,身子又往下陷了几分。

沈慕锐情急之下,解开身上长袍,拧成长条,朝他抛去,道:“墨存,抓住它!”

萧墨存伸手去够,却一下失去平衡,衣裳没有抓住,身下古松枝干却发出喀喇脆响,终于断裂,萧墨存眼明手快,牢牢抱住右上方枝干,双脚腾空,整个人掉在半空晃荡不已。

“墨存!”沈慕锐一声长啸,就要扑将过来,却碍于两人间隔之间一片平板,均无可借力之物,他空有一身本事,一时之间,却也靠近不得。

萧墨存臂力不支,手上渐渐有些松了,他咬牙朝沈慕锐道:“慕锐,我抓不住了,你别管了,救你自己要紧。”

“你这时候还说什么傻话?!我若要明哲保身,何苦下崖来!”

萧墨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沈慕锐道:“转过脸去,我求你,转过脸去。”

“不——,你想干什么?”沈慕锐心急如焚,试探着朝他前进一点,却险些脚下一空,忙抓住藤蔓稳住身形。

“转过脸去,我,坚持不了多久,你别看我摔下去,不然,不然你忘不了……”

“住嘴!”

“你尽力了,我,我不怪你,啊——”他惊呼一声,攀着的树干发出喀喇脆响,终于也挂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断裂开来。萧墨存直直下堕,正想到我命休矣,却与此同时,眼前一花,一个人扑上前来牢牢抱住了自己。他尚未反应发生何事,却听得耳边风声急速,随即是噗通一声巨响,一股冰冷的水流一下子涌入鼻眼之内。萧墨存本能地张开嘴,却灌入了一大口冰凉的潭水。一股沉入湖底的窒息之感没顶而来,他手脚乱动,却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拥抱着自己迅速往上浮起。片刻之后,哗啦一声水响,他终于破水而出,被人拽上岸边,伏地不断喘息咳嗽。

一双温暖的手掌拍着自己的后背,帮他将呛到的湖水吐出。萧墨存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握紧了自己背部的那只手,胡乱擦了擦脸,抬起头来气喘吁吁地道:“慕,慕锐,我,我还活着?你,你也还活着?”

“怎么,你还需要别的佐证?”沈慕锐呵呵低笑起来,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将他扶了起来,坐在潭边石块之上。

“我,我简直不能相信。”萧墨存低叹一声,抬头看那崖顶,足有五六十丈,他心有余悸地道:“怎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怎么会没死?”

“我若让你在我面前摔死,传出去,这身家脸面还要是不要?”沈慕锐半真半假地笑着,伸手轻轻将他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拂到脑后去,低声道:“刚才,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萧墨存尚未从这生死劫难中回过神来,略有些茫然地问。

“今后,我若想吻你,就一定要吻下去。”沈慕锐闪亮的眼睛此刻黑沉深邃,低哑着声音道:“就像现在这样。”

萧墨存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沈慕锐揽入怀抱,天旋地转之间,两片炙热的嘴唇如此压了下来。这个吻带着不由分说的霸气和不再躲闪压抑的情感,瞬间占领了他的嘴唇和感官。萧墨存稍微一愣,随即手捧住沈慕锐的脸颊,用力地回吻了过去。他主动地张开嘴,主动地回应,主动地伸过自己的舌头,与沈慕锐的相互追逐共舞。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在心底也升腾起一种渴望,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和情愫,用言语无法诉,却需要用嘴唇的厮磨,唇舌间的相互缠绵和偎依,来表达大难不死的亲密、感激、激动和庆幸。

萧墨存并非禁欲之人,在他的前世,由于身体原因,他需严格控制性爱的次数和频率,可对于性本身,他并不排斥。从小接受的西方教育使他明白,性并非丑陋不堪,相反,它应该成为相爱的人之间一件美好之事。

这一世所见之性,从性虐、到强迫、到威逼、到春药引诱,从未令他感到有一丝美丽温馨。身为男子,他从心底厌恶低伏人下,没有尊严地成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因此他排斥皇帝,拒绝白析皓。但萧墨存心底明白,他讨厌的是这个时空获得性生活的方式,却并不反感性件事情本身。只是由于这具身体身份尴尬,在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面前斡旋,保持“贞操”已经令他绞尽脑汁,哪里还有余力去兼顾身体的欲望和需求?加之一穿越过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病榻缠绵,床第之事,他就算有心,也显得无力,况且这个时代女子卑微,名节一事重愈性命,府内侍妾婢众多,他又如何能够如其他公子王孙那般挑选一二来侍寝?因而,即便有欲望,他也是草草用手解决了事。

这一番切实经历由死到生,萧墨存忽然觉得心底坚持的男男大防,在生死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沈慕锐与他几经患难,每每于危急之时挺身而出,生死相随。更难得的是,这人真的理解他,尊重他,从未将自己意愿强加于他头上。在萧墨存心底,早已待他与别人不同,只是皇帝给他的阴影过大,令他对同为男性一事,下意识排斥抗拒。

可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生命如此脆弱,往往一个小意外,一个小阴谋,就已经足以令你含恨九泉。在这陌生的时空,能找一个可以信赖,可以依靠,可以爱恋的对象,如此之难。沈慕锐与他的初遇即是缘分,再遇已是奇迹。在由死到生的这一刻,有什么比得上你知心之人,恰巧也知心与你更加幸运呢?有什么比得上,这个人此刻就在你身边,就拥抱着你,就诉说着同样的庆幸与珍惜,更加令你感动的呢?

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

第62章

萧墨存暗叹自己两世为人,竟然还琢磨不透这个道理。一吻即毕,萧墨存心底豁然开朗,对眼前这个男子便愈加珍惜,他微微喘息,手指有些颤抖抚上沈慕锐的脸庞,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情感,竟然也可以如此深沉,深沉到可以压抑自己的欲望,只为了不趁人之危;深沉到可以想也不想,就这么为了自己,踏入火海,跳下深渊,真正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无法想象,若没有沈慕锐,自己如今会怎样。怕是早已葬身火海,摔死崖底,或者更早,怕是在那大内深宫就遭奸人所害。更重要的是,只怕自己,会在一次次的逼迫和伤害中,不再相信人,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有平等尊重,不再相信人世间,真有真情实意,真有惜你如命的人。

他心底无限唏嘘,在此时此刻,若再无视这男子眼底满到溢出来的爱意,就是矫揉造作了。萧墨存从来不是那等拖泥带水之人,相反,他外表文弱,内心却敢作敢当,已经在鬼门关走两遭,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若连自己的心意都要欺瞒压抑,那么与那朝堂上一应虚伪做人的官吏又有何区别?他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抚上沈慕锐的眉毛、眼睑、鼻子,到他的嘴巴之时,被沈慕锐一把握住,送到自己嘴边细细亲吻。他的眼睛宛若深潭,直看进萧墨存心底,半响,一向豪迈爽朗的沈大侠,竟然抖着声,迟疑着问:“墨存,你,你不恼我,对,对么?”

萧墨存忍不住笑了起来,戏谑道:“你亲都亲了,这会才想起我恼是不恼,晚来电吧。”

沈慕锐眼睛一亮,握紧他的手,道:“你不恼,对不对?”

萧墨存笑而不答。

“你,你不拒绝我,对不对?”沈慕锐看着他的眼睛,紧跟着,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萧墨存微叹了一口气,捧过他的脸,主动贴上他的唇,轻触之后便离开,在沈大侠犹如瞬间瞬间石化的时刻,笑了起来,道:“沈慕锐,原来你发傻的样子,甚是难看。”

沈慕锐慢慢地展开笑颜,一把托住萧墨存的后脑勺,狠狠吻了过去,这一下直接攻城略池,再不手下留情。在萧墨存被吻得头昏脑胀,四肢发软之际,贴着他的耳廓,低声呢喃叹息:“墨存,墨存,你喜欢我的,原来你喜欢我的,原来,你真的喜欢我的。”

萧墨存微笑起来,以他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点了一下头。沈慕锐大喜,松开他,哈哈大笑道:“墨存,我心里很是高兴。”

他热血如沸,一跃而起,以精湛武功,在潭边青石上矫夭腾挪,瞬间踏水而过,轻潭间石块,宛若大鹏展翅,姿态大气雄健,站定后大吼一声:“我好高兴——”。沈慕锐内力深厚,这一吼响彻崖间,登时整个谷底都回荡着“我好高兴——”。萧墨存眼前一花,已落入他熟悉温暖的怀抱,两人相拥次数甚多,却直到此时,方才真正放下心中疑虑,心意相通。

萧墨存被他牢牢拥在怀中,受其感染,心里也充满了说不出的高兴和感激。耳边听得沈慕锐呵呵低笑,道:“我真怕等不到这一天,墨存,我真怕等不到。”

萧墨存情不自禁笑了,伸手回抱了他,低声而坚定地道:“你等到了。我也等到了。”

两人相依相拥,在此与世隔绝之地,竟然偷得了安静相处的空间,手掌相握,温暖入心,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山风吹过,萧墨存伏在沈慕锐怀里,打了一个寒战。沈慕锐猛然醒觉,才刚只顾着欢喜,却忘了,两人俱是从水里爬出,一身湿透,自己无所谓,可墨存的身子哪里抵挡得了?沈慕锐忙抱紧他,道:“身上湿着难受吧?我生火,烤烤衣服。”

萧墨存微笑道:“沈大侠,你可算想起们还跟落汤鸡似的了,只是,你身上有火石火折?”

沈慕锐一阵哑然,火石火折倒是随身带着,只是刚刚情急之下,解下外袍做绳索,后又不顾一切扑上去揽住萧墨存,一同堕入深潭,那件外袍早已不知抛到哪去了,如何还能找到?他呐呐地摸摸鼻子,道:“你,你身上呢?”

萧墨存摇摇头,道:“我怎会随身带这等物品?便是有,此刻也全然湿透。”

沈慕锐见他冻得脸色发青,早已心疼不已,道:“除了外衣,我帮你弄干。”

萧墨存由着他脱下自己湿透的斗篷外袍,只穿单衣,山风一吹,一阵哆嗦,沈慕锐拥紧了他,两人衣裳单薄,肌肤相贴,萧墨存不禁有些赫颜,刚挣开了少许,却又耐不住寒冷,反倒缩进他的怀里。

“等等。”沈慕锐在他耳边轻声道,语音刚落,萧墨存只觉一股热流从他拥住自己的掌心源源不断涌入自己体内。顿时暖洋洋的流淌向四肢,直觉五脏六腑有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衣物上蒸汽腾腾,一会后,已经渐渐干了。萧墨存只觉倦意上来,微微闭上眼,贴近沈慕锐温暖的胸膛,道:“你这手神功,原来还可以拿来熨衣服,倒很有实用价值。”

沈慕锐收了功,在他耳边呵呵低笑,道:“若连你的衣服都弄不干,这神功要来何用?”

“真方便啊,顶得上烘干机了。”萧墨存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喃喃地道:“你可别告诉人,省得传出去,江湖中人个个要唾骂于我。”

“自然是不说。”沈慕锐亲吻了他光洁的额角,笑道:“今儿个我方明白,当初为什么拼死拼活要练这门功夫了,原来有这个大用场派,沈某诚惶诚恐,不胜荣幸呢。”

萧墨存嗯了一声,含糊地应道:“萧某得沈大侠熨衣之恩,没齿难忘……”

“睡吧。”沈慕锐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我守着你。”

萧墨存沉沉进入黑甜梦乡,一觉醒来,天色已暗,他身上严严实实裹干爽的披风,脚边生了一堆篝火,脱下了的外袍拿树叉架起,正对着烤火。沈慕锐背对着他,背影如山,暗夜里看着,没来由一阵心安。萧墨存凝视了他的背影一会,慢慢爬起来。他一动,沈慕锐立即转过身来,见他起来,笑了笑道:“醒了?过来吃东西。”

萧墨存诧异地起身,坐到他身边,鼻端闻得一阵焦香味,却见那火上端,正用树杈杈着两条鱼,此时鱼皮焦黄,早已熟透。他不由咽了口口水,沈慕锐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一条鱼,剥开烧焦的外皮,现出里面雪白芬芳的鱼肉。萧墨存接了过来,微笑道:“好香,谢谢。”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沈慕锐望着他,温柔地道。

萧墨存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虽无佐料,肉质香嫩多汁,入口之后,自有特殊的味道唇齿留香。萧墨存肚子里馋虫大作,也不顾上烫,大口大口咬下,把沈慕锐看得呵呵低笑,道:“慢点,小心烫口。”

萧墨存顾不上答应他,只埋头大吃,完了意犹未尽舔舔唇,道:“这真是我生平吃过最为美味的烤鱼。慕锐,你除做大侠,还兼职变戏法的吧?”

沈慕锐高兴得眼睛发亮,道:“何出此言?”

“不是变戏法的,怎么我一觉醒来,这里凭空多了篝火吃食?”萧墨存眨眨眼,戏谑地道:“还是说,你其实这里的山大王,拍手叫唤,随时有底下人应答?”

沈慕锐呵呵大笑,道:“你道我是那公子王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么?我小时候,过的日子可比苦多了,下塘捕鱼,野外生火,都是为活下去而已。多懂得一种,活下去的机会就大一些。”

萧墨存默然不语,伸出双手,握住沈慕锐的手掌,粗糙厚实,细看之下,那上面尤自有细细的白痕,想是少时留下的伤痕,与自己细白如玉的一比照,越显壮实。他拍拍那手背,道:“还好你会这些,不然咱们两个,可有苦头吃。”

沈慕锐反手握住他的,细细摩挲,低声道:“我一直在想,当初相遇时,你的样子。”

萧墨存笑道:“恩?很狼狈对不对?”

“是很狼狈,可却,令我移不开眼。”沈慕锐低声道:“离开大牢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寻到你,一定要再次与你相遇。”

“所以你入了宫?”

“是,所以我故意入了宫。”沈慕锐微笑着看向他。

“儿戏。”萧墨存摇头欲起身,道:“恕我不对此事置评,我怕说不出好听的。”

沈慕锐手一拉,他一个踉跄,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萧墨存又笑了,笑得美轮美奂,他靠在沈慕锐的怀里,喃喃道:“这次,你也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沈慕锐吻着他的耳廓,轻轻地说。

萧墨存隐隐觉得,他的吻有些不同。他想挣扎,却又被吻得浑身发软,忽然觉得矜持毫无意义,他索性一把勾住沈慕锐的脖子,描摹着他的唇线,笑道:“那,让我也故意一把。”

沈慕锐微眯了眼,一把按住他的手,哑声道:“不要以为我每次都能像上次那样忍得住。”

萧墨存皱了眉,一双亮若星辰的眼倒映着沈慕锐的影,犹如谈论今天的天气那样,淡淡地问道:“沈慕锐,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忍住?”

沈慕锐呆了呆,忽然慢慢笑了起来。他的口气吹拂到萧墨存敏感的耳际,再一次成功让那里升腾起一片红晕。注视着怀里的人白玉般的脸颊上透着美丽的红晕,修长而颤抖的睫毛,沈慕锐只觉心跳不已,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他放倒,翻身压在身下,低头已将他两片美妙的嘴唇盖住。

萧墨存神情恍惚间,他的唇已经从嘴一直沿着胸口而下,身上传来的凉意让他略微清醒,他睁开眼,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拉开,玉质一样瘦削而美丽的躯体裸露在空气中。沈慕锐的手犹如火一样在他全身摸索,所到之处引起一片炙热和酥麻。他难过地扭动,徒劳地抵抗身体的火烫和压在身上同样火烫的躯体。

“嗯,啊~~”他一声惊呼,被沈慕锐一下握住挺立的分身,那人同时一下吸吻在胸前茱萸上,奇特的快感瞬间从脊椎一下冲上头脑。

“墨存,墨存~”沈慕锐低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波接一波的快感汹涌而来,他隐约知道沈慕锐的唇在厮磨、噬咬着他的躯体,用他的热情一点点打开着具身体的敏感地带,让他冲上云霄。他手上一紧,萧墨存一声高昂的呻吟,已经喘息着在他手中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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