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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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了,两个人分开得太久,彼此将对方十来岁最美好的形象铭刻在心底,再见面时忍不住拿那个时候的模板来对照现下的相处。失望是难以避免的,患得患失也是,我想当我变得小心翼翼的时候,孟冬其实也是知道的,他那么敏锐的人,也许也开始觉得烦躁,知道出了问题,但却不知道问题在哪,不知道如何解决。

他太习惯有一个惟命是从的女孩跟在他后面了,他也许惧怕见到长大成人后的我,那个张旭冉,早已如男人一般在外科那一亩三分地中厮杀拼抢,能面不改色地打开人的胸腔,能觉得对着死尸吃饭无关紧要。

也许我也不习惯成长后的他。就像被拉下神坛,我不断地发现他不尽人意的地方,比如太率性,太随心所欲,太过标签式的艺术气质,还有从头到脚充盈着为理想献身的悲剧主义色彩,却缺乏处理日常哪怕一件琐事的耐心。

所以我们后来渐行渐远,他找了另外的女孩,都是有原因的。

只是再怎么有原因,我在这件事上一败涂地的情形都不能改变。

更何况,他还死了,顺便将我心里关于感情的那部分想象力一并挖走。

事到如今,我也不是在怪他,我只是躺在傅一睿的怀里,想到他,再对比一下傅一睿,越发的惴惴不安。

像无端端欠了人一大笔钱,而且还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欠的,还款遥遥无期,对方还大度地表示不用还了,只是钱而已。

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缩在他怀里,小小地动了动,换个姿势。

其实我更想拉开他的手别抱得这么紧,我不习惯,但我不敢。

他闭着眼的轮廓在黑暗中仍然分明,即便是睡着,眉头似乎也缩着,我一动,他就抱得更紧,生怕有谁抢了似的警惕。

我僵硬着身子不动,过了好一会,我才试探着挪开他的手,转过身去闭上眼,这才觉得舒服了,今晚折腾了这么久,困意渐渐上来,我抱着我的枕头睡着了。

睡得不好,尽做光怪陆离的梦,等我睁开眼时才发现头疼眼肿胀,动了动身子,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嗯,”我忍不住哼了一声,旁边传来傅一睿的声音:“醒了?来,喝点水。”

他伸过强有力的胳膊,半抱着让我靠在他怀里喝水,我一碰到水杯才发现嗓子干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他细心地替我擦擦嘴,把杯子放了,摸着我的头发问:“觉得怎么样?”

我闭着眼缩在他胸膛上哑声说:“累。”

“有点发烧,”他拿嘴唇贴贴我的额头,低声说,“你太久没上班,一下子身体适应不过来,今天在家休息吧。”

“不行,”我闭着眼说,“科里还一堆事,今天还得带你爸做最后几个检查,马上就手术了。”

“李鼎良会搞定的,我刚刚给邓文杰打了电话,他说你让休息。”

“啊?”我睁开眼,问他,“你怎么也不用去?”

“我今天没门诊,”他说,“而且你病了,我不放心。”

“我也是医生,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推他,“去忙你的。”

“没事,我有分寸。”他半坐着靠在床上,让我靠着更舒服点。

我确实晕头转向,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安心许多,我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感觉他在我背上笨拙地轻拍,像毫无经验的父亲哄新生儿睡觉一样。我被他拍得又好笑又不耐,正想说你别拍了,可又懒得开口。

后来,我感觉傅一睿把我平放到床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手机声吵醒,呆滞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手机。我睁开眼,挣扎着想去拿电话,傅一睿从门外进来,先我一步将电话拿到手,摸着我的肩膀将我塞回被子里,这才接通电话说:“你好。对,这是张旭冉的电话。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您哪位?哦,没事,您说。”

我睁开眼,哑声问:“谁?”

他挡着手机轻声说:“你孟阿姨的疗养院,那的保健医生。”

我心里一惊,挣扎着坐起来说:“电话给我。”

他颇不赞同,但还是把手机递过来,我接了,嘶哑着声音说:“您好,我是张旭冉,我阿姨怎么啦?”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温润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张小姐是吧,别担心,孟女士康复的情况还不错,但她本人最近频繁表示想出院,我觉得现在出院未免有点前功尽弃,想跟您商量说是不是缓一缓。”

我皱眉问:“我当然赞同你的意见,但她有说过为了什么要出院吗?”

“这个,”对方犹豫了一下,说,“她隐约透露过,是家里有点事。”

“家事?”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提高嗓门,“这里没有需要她处理的家事,您别听她的。”

“我们这毕竟不是精神类康复医院,孟女士要出院,我们也不好强行阻挠。”对方为难地说,“您看,是不是由您去说服她比较好?比如说,告诉她家里没什么事,或者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揉着突突生疼的太阳穴,傅一睿立即过来搂着我,替我按摩头上的穴位,我冲他感激一笑,轻声说:“谢谢您,我会配合您的工作。”

我挂了电话,傅一睿问:“又是你阿姨出状况?”

“嗯,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了什么,这时候闹着要回来。”我拉下他的手,笑着说,“不用按了,我好多了。”

“好多了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他摸摸我的头,起身出了房门,不一会进来支起一个床上用的小桌子,又往上面摆了一碗香气扑鼻的紫菜瘦肉粥,我惊喜地说:“哇,你做的?”

“我只不过看不得好容易养了点肉的猪饿死在跟前,”他递过来一个铁勺子,带笑说,“慢点吃。”

我点头,舀了一口往嘴里送,味道很家常,却很可口。我慢慢吃着,心里涌上一种难言的滋味,抬起头,正看到傅一睿目光温柔地注视我,仿佛只是看我吃他做的东西,就会心满意足。

我顿了顿,努力大口吃了,说:“很好吃。”

“那是,”他大言不惭地点头,“我对喂食这种事还是挺在行的。”

我扑哧一笑,不一会一碗粥就见底了,我问他:“你的呢?”

“吃了。”他过来收了我的碗,说,“有力气了吧?”

“嗯,”我笑着点点头。

“那就起来梳洗,”傅一睿皱眉说,“就算是病了,个人卫生还是要讲究。”

我翻了白眼,被他扶着起床进浴室,在傅医生的监督下仔细用刷牙洗脸,又梳了头发擦上面霜,得到傅医生首肯了,这才又能趴回床上休息。我这边刚沾到床,那边电话又响了。傅一睿把手机递给我,我一看,居然是孟叔叔。

我接通了,刚说了一句“喂”,就听见孟叔叔在那边无奈而烦躁地压低嗓门说:“冉冉吗?那个,你能不能现在立即到我病房这来把你阿姨带走?”

“怎么啦?”

“她,唉,她跑我病房来闹,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冉冉,算叔叔求你,你赶紧把她给我弄走,小宁马上就来了,我不能让她们见面……”

第43章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喜欢孟叔叔,就像喜欢一个象征物一般喜欢着,他在尚未产生成年人思维的童年的我心目中,符合我对父亲这一称谓的想象:爽朗、幽默、说一不二,有威严感,而且他对孩子也算有耐性,我小时候常常被他举着骑到脖子上,孟冬则一脸不赞同地皱着小眉头攥着他爸爸的衣角紧紧跟着。

那个时候我们一回头,美丽的孟阿姨总是穿着干净得体的衣裙微笑着看我们,她眼中有满足和幸福,总是等我们玩得尽兴了,才试探着柔柔软软地问:“吃饭吧,好吗?”

迄今为止我还记得她说出这句话来的语调,她的声音向来好听,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水汽,咬着舌头说普通话,但总也抹不去那点软细的吴音。当她说“好吗”两个字的时候,调子是往上升的,宛若笛音萦绕,钻到人心里软乎乎的角落去。

从小我就知道女人这样很美,尤其是当她攀着丈夫的胳膊站着微笑的时候。

我小时候跟外婆说过,我希望我爸爸像孟叔叔那样,因为在我小时候,身边只有这么一个正当盛年的男性,而且他确实不错,相貌堂堂,注重仪表,他出差回来会记得带新奇的糖果给我和孟冬吃,我生平第一个有金色头发会眨眼的洋娃娃就是他送的。

除了他,没有人给过我类似的礼物,那么爱我的外公外婆没想到,一心一意打扮我的孟阿姨也没想到,孟冬自小鄙夷一切儿童玩具,更加不会留意到,我很羡慕别的女孩儿有一只抱在胳膊里穿着蓬蓬裙,留着卷卷头的洋娃娃。

但孟叔叔留意到了,他给我买了一个,虽然做功不精致,却一样有蓬蓬裙和卷卷头,一样有会眨眼的蓝眼睛洋娃娃。

在我小时候,这几乎就是对父亲的所有想象了,以至于我一直对他不是我的父亲这一点耿耿于怀,跟照片上跟我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父亲相比,孟叔叔无疑要生动且亲切许多。

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要看到这样的孟叔叔,他其实不过是个普通人,他身上有那么明显的,属于平庸男性的自私和卑怯。我心目中曾经高大有力的男人,我笃定他有坚定的雄性信念,会在危险关头义无反顾保护妻儿的男人,却会动手摧毁他的家。

当然他也有理由,他的理由还很成立,孟阿姨确实不是一个理想的伴侣,不管是作为妻子和母亲,她都有自身克服不了的东西。她观念狭隘,知识结构单一,想象力和智力都不出色,几十年如一日不会想要前进,心安理得呆在丈夫营造的角落里即可。

但也同样是这个女人,从来以他为天,把自己的全部交付到他手里,就如豢养惯了的宠物一样,从没想过在他面前袒露最柔软最脆弱的肚皮有什么不对。

所以她被伤害得很彻底。

我心里始终不能介怀的,是在明知这一切的情况下,孟叔叔怎么可以如此没有顾虑地,一下将人伤到根子里?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靠在傅一睿肩膀上跟他说这些,听完后他沉默了,然后他摸着我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说:“冉冉,我喜欢你的正直和善良,但你难道没发现,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你还是很幼稚。”

“我幼稚?”

他亲亲我的额头,没有回答。

“为什么说我幼稚?”我扯住他的袖子问。

“你孟叔叔,在某种程度上是缺乏道德,但道德这种东西并非法律,它曾经具备强制性,但到了这个时代,它已经变得成为个人操守的东西,你信奉它,它就存在,你要不信奉它,它连成立的理由都没有。这个时代有强制性的是法律,但法律不会因为一个男人伤了一个女人的心而判他的刑。”

我沉默了。

“本来我就不赞同你搅和到他们家的事里头,行了,呆会到了医院,你别多说,我来处理吧。”他淡淡地,不容回转地说,“你身体还不好,不适合管这个。”

我皱了眉头,说:“傅一睿,那是我阿姨……”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谁,但你也稍微顾及一下我,”他说,“你的前未婚夫的父母,不尴尬吗?”

我哑然了,我确实没想那么多,我抬头看看傅一睿刀削一样的轮廓,有点憋闷,但还是没有坚持,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勾起嘴唇,凑过来亲亲我的脸颊,又摸我的额头说:“还好退烧了。”

我闭上眼,其实有点不习惯,多少年了有点什么病痛都习惯了自己扛,突然之间有个人对我嘘寒问暖,这种感觉很奇特。

到了医院,我们俩朝住院部走去,幸亏一路上没碰见心外科的人,不然还得费口舌解释为何我请了病假却出现在这。我们径直去了孟叔叔的病房,一进门,却有一阵奇异的沉默,里面孟叔叔阴沉着脸,警惕地盯着孟阿姨,他身后躲着那个大肚子的肖宁,此时脸上表情有尴尬也有胜利的嘲讽,反正很精彩。而病房的角落,却有孟阿姨站着,含着泪,却反常地没出声。

我顿时觉得来晚了,忙过去搀着她的胳膊小声说:“阿姨,您来这做什么?来,跟我回去,疗养院的医生都打电话找到我头上了,你这样一声不响跑来这,大家都会担心……”

她似乎有点听不明白,嘴唇颤抖,眼珠子一转,一串眼泪直直流了下来。我看得心酸,忙从兜里掏出纸巾替她擦了,好声好气地哄她:“咱们回去啊,走吧,别呆这了,多没意思,走吧走吧……”

“不,”她低声喃喃地说,“詹医生说,要亲眼看看这个场面,然后深呼吸,深呼吸到不痛了,再走。”

我一愣,隔了几秒才领悟她说的詹医生是指詹明丽。我抬头看向傅一睿,傅一睿过来站在我们旁边,用他一贯缺乏表情的语调说:“那咱们陪她站一会,多两个人,没准能站久点。”

我心里惶急,想反对却又不知如何反对,我观察着孟阿姨,她即使人到中年,但这样瞅着人默默流泪的模样却仍然楚楚动人。我再看向那边那对男女,孟叔叔的脸色逐渐转向愧疚,然后是愧疚后的恼羞成怒,他踏前一步说:“紫筠,你别这样,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都有责任,再怎么样,你也已经捅了我一刀,差点把我捅死了还不解恨吗?我跟你说,咱们夫妻多年,我是个什么人你清楚……”

“我不清楚。”孟阿姨抖着嘴唇,看着他,喃喃地说:“我不认识你。跟我夫妻多年的那个人不是你……”

孟叔叔皱眉说:“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我怒了,正要开口,傅一睿按住我,平淡地说:“孟先生,让女士先把话说完。”

孟叔叔瞪了我们俩一眼,似乎怪我们多事,他怒气冲冲地说:“行,有什么话你今天一次说了,有什么要求也提出来!”

孟阿姨擦擦眼泪,颤巍巍地对我说:“詹医生说得对,跟我结婚多年的人不该是这样的,我跟这个人不认识,我,我要回去……”

我忙点头:“好好,我带你回去。”

“等一下,这算怎么回事?你来我这就是为了说两句疯话?紫筠!你给我停下,把话说清楚!”孟叔叔低吼道。

孟阿姨眨眨眼,又落下一串眼泪,她吸吸鼻子,说:“詹医生说我也该有个人的生活,她说只要我坚信我会好,那我就一定会好,詹医生还说,我该离开你,她说我就像被沼泽地的湿泥巴吸干净血肉一样,如果想活,就一定得寻求别人帮着把我弄出来……”

孟叔叔大怒,辟头说:“你什么意思?啊?你要离婚就直说,别假托什么詹医生?那是谁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自己的见解啊,几十岁人还那么信外人的话……”

孟阿姨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我拍拍她的背冷冷地开口:“詹医生是孟阿姨的心理医生,她听从医生的建议怎么会错?”

“你那什么心理医生?有劝人离婚的心理医生吗?她是骗你诊金的吧?她有替你想过吗?你想离婚?”孟叔叔笑了,“你离了我靠什么过日子?我告诉你啊,你别图一时痛快,想清楚再说,往后你要过不下去,别指望我施加援手!”

“詹医生说只要我想过好就一定会好……”孟阿姨像小孩子背书一样,哆哆嗦嗦地说:“她说只要我想过好就一定会好……”

“闭嘴,你没自己的思想吗?你自己怎么想的?说!”孟叔叔大吼。

孟阿姨吓得眼泪直流,她盯着孟叔叔,颤声说:“我,我就想问你一句。”

“什么?”

“你,你挑那个女人替代我,让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替代冬冬,你是这么打算的对吗?”孟阿姨呜咽着问,“可是人怎么可能由别人替代?曾经的日子就算重来一次也不可能原样,我不明白你,不明白你。”

她拉着我的手絮絮地说:“詹医生说想不明白就别想去睡觉,冉冉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

我长叹一声,瞥了眼有些呆愣住的孟叔叔,柔声对孟阿姨说:“好,冉冉带你回去睡。”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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