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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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子时的瞬间，浅寐的诀衣忽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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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和睁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诀衣，下床走到她的身边，拿起她的手腕为她号脉，眉心在她的呼吸间细细的蹙了下。

诀衣的鼻子忽然一热，两条黑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糟糕！

帝和急忙施法为诀衣封住身体里流窜的剧毒。

“好像……”诀衣的声音比睡觉前虚弱了很多，“来不及了。”

“胡说什么！”

有他在呢，怎么可能来不及。

帝和取出一颗仙丹喂入诀衣的嘴中，看到她的耳朵里也开始流黑色的血出来，心中愈发沉了些。不少的剧毒侵入了她的心肺，此时发现的确是晚了些，可还没到要死亡的地步。亦是无力回天，他也定要从死神家门口将她拉回来。

一路寻找夙漠他皆在她身边，没吃没喝，无端端的怎得就中毒了？唯一可疑的，便是在不云寒山。帝和二话不说，抱起诀衣瞬间消失在原地。

*

不云寒山的藏尸草原上，帝和周身金泽闪闪，一轮金光散开，草原上无数守卫食物的不云族人显身。

“即刻让艺柳来见本皇。”

“我们族长闭关了。”

“本皇数到三，她若不出来，后果自负。”

当着他的面给夬言下毒，真以为他是只晓得和女子逗笑玩乐的情圣么？区区一个妖族族长竟然谋害天界仙者，这事若是于他眼皮子底下成功了，他还有何颜面回佛陀天？

“我们族长真的在闭关，无法现身。”

“一。”

“二。”

一道女子声音悠然飘来。

“圣皇好大的火气呀。”

艺柳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帝和，唇边的微笑让帝和不用再问什么就知道是她干的。

“解药。”

“我不懂圣皇你在说什么。”

帝和很难得的认真，“艺柳，本皇若想平了你的不云寒山，也不消浪费太多法力。”他认真的时候，格外迷人，连半死不活的诀衣看着他的侧颜都觉得俊。如果从容颜来说，她的眼光绝对错不了，这货丝毫不比佛陀天的那几位大尊神逊色，若不是有副好皮囊，他可不可能迷得神女仙娥们七荤八素的。

艺柳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刺儿，让诀衣很是难受，如果不是帝和的仙法和仙丹在帮她压制剧毒，恐怕早已身亡。

“圣皇大人，我好怕怕哟。”

艺柳冷眼看着诀衣，她还没有得到帝和的**，怎么能允许‘他’先得了他的情呢？男人怎么了，男人得到他那么多的在乎就该死。她艺柳看上的东西即便后来不要了，别人也碰不得。跟她打架的时候不是很张狂吗，有能耐的话，熬过她的毒再说吧，打架未必能打得过‘他’，可下毒在异度没几人敢说比她更厉害。

“我知道圣皇法力高深，可我得好心提醒你，在你削平我不云寒山时，他……可能就死了。”

艺柳轻轻一笑，“啊，忘记了，圣皇还会去找我的七窍灵魂呢。不过，我也好心提醒下，我没有藏在原处了，等你找到时，他应该……也死了。”

“呵呵，帝和，你赶紧为他解毒才行啊。”

说完，艺柳消失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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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柳消失后，藏尸原上面的不云族人跟着全部不见。帝和虽急，却也明白艺柳说的是真，削平不云寒山以后能做，夬言不能等。只是，艺柳不肯交出解药，他要如何帮‘他’解毒？

一轮金光从帝和的脚下浮现，光晕越来越大，挺拔的身体忽然飞入天空，脚下的藏尸原从他站立的地方开始被金光翻覆，在轰隆的声音里，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冲了出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地下藏尸被翻出，空气里的味道也变得愈发浓重，吸一记，直让人犯呕。

看着部族藏了多年的心血被帝和颠覆毁灭，隐藏在暗处的艺柳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扎进手心的肌肤里。他脾气一向很好，虽有严惩过妖魔，却不改他的好口碑，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怒毁不云寒山的根基之源。藏尸原地下的腐尸是不云寒山常年树木茂密的营养供给源头，遇到食物短缺的日子，地下那些尸体还能让不云族的族人们吃饱。她知道，不云族人知道，帝和他同样也知道藏尸原对不云寒山的重要，被他找到此处时，她心里就有担心，藏尸原一向是禁地，没有她的特令，族人平时不可接近此处。她的忧心，果真不虚。如今被毁，是帝和在警告她，不云寒山不会长存异度，他定会回来削平这里。

有一刹那，艺柳后悔没给帝和解药，若痛快给他，权当给那小子一个教训，恐也不会招此祸事。而今，没了退路。那小子若死，帝和定然会回来找她算账。若不死，圣皇为了他的威严，亦会回来找她。

有多悔？

未必。

艺柳的眼中浮现妒忌和恨意，她先看上帝和的，谁想跟她抢，必须死，要怪就怪那个男人喜欢错了人。

不云族的族人们惊慌的跑到艺柳身边，一个个语无伦次。

“族长，我们要死了吗？”

“藏尸原……啊，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去找圣皇求情吧。”

艺柳忿然转身，看着自己的族人，言语中带着狠劲儿，道：“谁再多说一个字，杀无赦。”

*

帝和抱着诀衣离开了不云寒山，原想带她回帝亓宫，见她的唇色开始变黑，立即停下来，对着还残存了一丝意识的诀衣俯首而下，唇瓣覆到了她的上面，在诀衣的惊讶不安中，把自己的上古神兽内丹吐给了她。又施术将诀衣体内的中毒内丹吸入到自己的嘴里，滚入他的体内，诀衣的内丹在他体内开始释放剧毒。

有了帝和的神宗内丹护体，诀衣的情况稍有好转，缓缓睁开眼睛，“我讨厌你对我好。”

“若你能活下来，再说讨厌我。”

剧毒沁入帝和的血液，依据自身的中毒感觉，脑中急想解毒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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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虽有珍奇生灵，可终究没天界那般熟悉，寻找解毒良方多有不便。而且，异度天气晴雨不定四季不分，上一刻是晴空万里，下一炷香便可能狂风暴雪。

帝和抱着夬言寻找千年灵智子的路上，吹了风雨，过了雷电，也逆了炽热的日光。看到天空里的灰云大片压下，预知大雪不久要来，停下赶路，将百色扇化成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诀衣的背上，为她系好，把前襟合拢后再抱起她。

看着帝和为自己做的，诀衣自问，若说不感动，实为假。在异度相遇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当真算不得好，若是珑婉能得他如此照顾，她为他可肝脑涂地。可如今，他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天界的神仙，异度同类太少，他本着善心救她而已。

“你还好吗？”诀衣问。

他换了她的内丹到体内，剧毒蚀入他的血液，不可小觑。

“小夬言，何时何地都莫要轻视了别人。”

艺柳就是个好的教训。而他，万神之宗的情圣帝和，若是一颗中毒的内丹就让他殒了命，佛陀天的那几个货得笑疯罢。

“等毒解了你再教训我。”

帝和冲着诀衣轻轻笑了，“放心吧，有我呢，你死不了。”

看着他的笑容，诀衣忽然问，“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非要跟本皇作对才满意吗？”

他刚说‘他’死不了，‘他’就说‘他’死了。

“我只是假设。”

“不可能发生的事不要去浪费精力。人生如此美好，多想想花前月下的漂亮姑娘，弹弹琴，下下棋，多好。”

诀衣原本想与帝和缓和关系的心又恢复了冰冷，他总能在气氛不错的时候说一些招惹她反感的话，回回如此，也算是他的一个本事了。

“我跟你说啊，在天……”

诀衣冷声道：“你别说话。”

“为何？”

“不想听见你声音。”

“……”中毒把‘他’脑子也中疯了是不是？刚才还好好的，才说了一句话就翻脸了，比异度的天气更玄幻。

帝和感叹，“幸亏你不是女子。”

诀衣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若我是女子，又如何？”

“你的性情如此阴晴不定，怎会有男子喜欢。”

诀衣不自觉的大了些声音，“我不需要男人喜欢！”

帝和不但不知道自己惹了诀衣，还火上添油的继续道，“你不是不需要，是没有人喜欢。”当个男人心思都这么难琢磨了，要是女子，那还了得。当她的夫君，不得日夜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呀，稍没留意就会惹她不快，日子如何过得下去。星华他媳妇儿特能闯祸，可好歹她屁股一撅，星华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千离家那口子就不要说了，教养好得令人发指，也就她能降得住千离那朵奇葩。

帝和的话，让诀衣想起她是珑婉时，他对她的厌恶。猛然推开他的胸膛，从他的臂弯里滚了出来，中毒的仙体无法停住下坠的身体，直直的朝地面掉去。而帝和，浮于空中看着诀衣朝地面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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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身体让诀衣微有心慌，但好强的她宁愿眼睁睁的看着上方的帝和变得越来越小也不愿开口求救，是她推开他滚出怀抱，纵然是摔死也不会求他。

云端上的帝和不急不慌的看着诀衣，百万年来，寻死觅活的人他见得多了，但像‘他’这样从他的怀中滚出去找死的人，还是第一个。人人都想跟他攀个亲近，以期能得他好心指点一二，或轻松位列仙班，或能顺利飞升仙级，再不然跟他交情颇好的话，日后寻个帮助，也能顺口儿。偏生，这小子却回回不领情。既然他想死，就让他死一回吧，不吃教训不懂他的好。

下落的诀衣很清楚的知晓，若是直接砸到地面，她的仙骨定然粉碎，必死无疑。若能活，怎想死。可试图捏诀飞升好几次，皆没成功。眼睛已看不见帝和的身影，他的不管不顾竟让她不觉伤心难过，仿佛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诀衣想，如果从他怀中滚出来的是个绝色美人儿，只怕他早已将她抱回去了。明明进**异度就告诫自己对他彻底死心，权当是个陌生人，可恨他为自己做了几件感动的事，她居然对他又萌生了一点希望，以为不再喜欢他，但还能当朋友知己。可笑，她太天真了。

目光里出现山峦顶峰后，诀衣缓缓的闭上眼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上天让她死于今日，也是她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了。

身体落到地面的刹那，诀衣系着的大氅忽然闪现金光，变成了一把巨大的百色扇，扇中躺着身体虚弱的诀衣，慢慢飞升。

诀衣勉力的撑起身体，依靠双臂支撑才能坐在百色扇上，越飞越高。当帝和出现后，故意别开头，不看他。她不需要他救。

“你现在心里想对我说的话一定是：我不需要你救。”

诀衣沉默，猜中又如何？

帝和道，“被我说中后，你第二句话一定是，说中了又怎样。”

轻轻的，帝和笑了下，“猜中你心里的话确实不能怎么样，你着实也硬气的宁死都闭口不求本皇。但是！夬言，我必须要告诉你，在性命攸关时，能开口求情也是上天给的仁慈。”此世间，更多时候是想求而求不得。

“你定然要说，不稀罕上天给的仁慈。那……”帝和故意拉长声音，“夙漠要吗？天界那些等你回去的好友要吗？凡间每日三柱清香拜祭你的善男信女要吗？”

神仙本无烦恼，唯一牵绊他们的就是人世间的信徒。日日三炷香敬着，总不显灵是要挨骂的。

诀衣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帝和，轻轻的，道谢，“多谢。”

如棉絮一般的雪花飘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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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衣抬头看向天空，又是一场大雪来了，看势头一时三刻不会停，不用帝和提醒她，她也知道想找到夙漠几乎不可能。何况，她体内的剧毒未解，若非依靠他的上古神兽内丹，早已毙命。离开他，她的性命难保，何求找到活着的夙漠。自己对他，终究没有完全释怀，当年对珑婉视而不见的他，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与他相处在一块儿三不五时便会想起过去，即便如今的他早已不记得当年在西海的事，可她从未忘却。

能伤人最深且久远的，从来都是最真挚的情。

许是帝和说到了诀衣的心灵深处，亦或是体内毒素让她无力再反驳，乖顺的坐在百色扇上，安静的不说话。

帝和也不再言语，带着诀衣迎风穿雪的赶路。风雪渐大，诀衣慢慢支撑不住，一口强风吹来，整个人趴在了百色扇上，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雪，像个昏死无知觉的人。

两人飞入山谷后，风雪被两边的高山阻隔，落在诀衣身上的雪花少了很多，割脸的寒风变弱后，缓慢的睁开眼睛。明明风小了，雪小了，可她却感觉异常的冻骨。不多时，谷口出现远处，呈一个上大下小的漏斗型，帝和带着百色扇越飞越高，出谷口的一霎那，虚弱的诀衣被突然灌入谷口的大风吹落神扇，连惊呼都来不及便坠入了万丈深渊。

鼻端飘过一缕萨灵香，身体不再下坠，而是被人稳稳的抱着，她知道是谁再度救了她，却固执的不想打开眼睛看他。

若是换做星华或者千离，怀中的人不好意思睁眼，一个会理解的沉默，一个会高冷的无视，可偏偏诀衣掉进的是帝和的怀中，他可不是那种看人装晕就配合的人，不戳穿别人好像浑身奇痒无比。

“装！若非是在自己**慕的人面前害羞，便是等着被人偷亲，你是哪种？”

诀衣睁开眼，“还有一种可能是讨厌。”

“讨厌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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