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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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镜子里自己短短的发,瘦瘦干瘪还没有长开,不相称的长腿,还别说,真是像个木头!白槿湖想。

当白槿湖正在摸着自己杂草般短发时,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维棉的叫喊声,一定是她又惹继父生气了,白槿湖想,就蹑手蹑脚的爬上了那棵木棉树,她可以看到维棉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果真,维棉被继父拽着头发在地上,她的脸似乎是在地上擦破了,白槿湖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她只能静静的抓住树,望着这一切。

我叫你不学好,叫你出去**男人,你还学着抽烟,你幸好不是老子的种!维棉的继父在无休止的骂着,最后别着手进了屋子。

白槿湖摘下一朵花丢在维棉身边,维棉一抬头,朝槿湖笑笑爬上了木棉树。这棵树,见证了她们七年的友情,也有七年不幸的童年。

也许她们真的是长大了,长得比这棵树快很多,她们两个人挤在树上,各自占领着一个树干。

记得小的时候,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一棵木棉树,为她们挡风遮雨,现在,这棵树似乎变得沧桑了,承载不了这两个逐渐成长的女孩。

维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薄荷糖递给了白槿湖,自己摸了一根烟,受伤的手有些血痕,微微颤抖着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有些呛。应该是刚开始吸烟,她轻咳了一下,瘦瘦的身子有些前倾。

你怎么都学会抽烟了?白槿湖皱着眉头,夺过烟,扔了下去。

维棉低着头,凌乱的长发搭在脸庞,她喃喃地说了句: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方沐成,可是你为什么要抽烟,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生,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堕落!白槿湖说。

维棉沉默了一会,说: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疼我!我想堕落,我想让自己这样的烂下去!说着就哭了出来,白槿湖抱住了她,是的,我们都是没有人疼的孩子。

很快,维棉开始公开的在校门口和社会青年打情骂俏,她头发越来越古怪,烟更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白槿湖也看到维棉在下晚自习时和一个打着耳洞的男孩在路灯下接吻,男孩的手就放在维棉的胸上。白槿湖看到这一幕,眼泪就冲了出来,脸被烧灼烫了,心里感觉有种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那个男孩叫张涛,是一个中途辍学的社会青年。

终于,在校门口的一家小旅馆里,学校教务主任带着维棉的继父将维棉和张涛堵在了那里。而张涛立刻就逃之夭夭。十四岁的维棉,就这样的身败名裂了。

那一届的所有学生都记得,在那天的下午,维棉衣衫不整的站在学校门口小河的岸边,她继父和妈妈就在河对岸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维棉一句话都不说,呆立在河边。

只有白槿湖读懂了她的眼神,维棉的眼里,是满满的绝望和警戒,像是受伤的小母狮,她的眼睛似乎在说,只要他们再骂一句,她就要跳下去。

白槿湖推开那些看热闹的学生,抱住了维棉,对维棉的妈妈喊道:你根本都不是一个母亲,你简直比继母还可恶!有你这样骂自己女儿的吗?

她不是我女儿!我就当她死了!丢人!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我有儿子,我要这种女儿做什么!维棉的妈妈愤愤的说。

是的,不要忘记,维棉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白槿湖明白,为什么维棉会轻易的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也许没有什么爱情,这么小的年纪,又能懂得什么是爱情呢?只不过是缺乏一个温暖罢了。

第六章:告别

白槿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维棉的身上,她拉着维棉的手,穿过人群,就那样紧紧握着维棉的手。她想给维棉坚强,维棉,你只要牵着我的手,你就不会倾崩。

那个黄昏,两个同样瘦瘦的女孩,走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那么勇敢,要向这世俗抗争。

没有人明白,这只是一个缺失家庭温暖女孩,寻找慰藉的借口。

只有白槿湖懂得维棉,是因为爱太少了。

那晚,维棉没有回家,那个家,她已经回不了了。

维棉爬上了那棵木棉树,晚饭的时候,白槿湖偷偷拿了两个馒头送给了维棉。她们一起坐在树上,看着流萤,多么期盼能快点长大,长到可以去爱自己的年龄。

到了天黑的时候,她们就窝在白槿湖的小阁楼里,那窄窄的小床,维棉紧紧抓着白槿湖的耳垂。小阁楼的窗户前就是木棉树的枝干,她们总是从树上直接爬回白槿湖的小房间。

睡到半夜的时候,其实彼此都没有睡着,白槿湖感觉到维棉用手支撑着身子在看她,她继续装睡,感觉到维棉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那一夜,在那个小阁楼里,是那么的让人心轻轻的一震。疼痛无边的蔓延,白槿湖心里缺失了一块,她不敢睡,生怕醒来就见不到维棉了。

她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七年,多么的久,多么的美。她们彼此爱护关怀走过了青春豆蔻的年华,手拉手经历了很多是父母都没有给与的快乐。

白槿湖以为,这会是一生一世的伙伴了。

门前的那棵大大的木棉树,就是她们深情的见证。

维棉,请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在这儿,树在这儿,我就不怕。白槿湖一直这样想着进入了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好,维棉在,因为听见了维棉的口哨声,她已经从窗户爬到木棉上去了。白槿湖站在窗户边,看见维棉朝着她在挥手,维棉脸上的笑格外的灿烂。

白槿湖长吁口气,维棉的笑容,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上学的路上,维棉突然一下就抓住了白槿湖的手,说:槿湖,你原谅我,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什么?你要走?去哪!白槿湖手上的书包差点没有掉下来。

维棉从口袋里胡乱掏了一下,拿出了一把零钱,有五块的,也有两角的,维棉把这些钱塞在了白槿湖的手里,说:我要和张涛去私奔,这些钱是我平时从张涛那里要的,你留着,我以后怕是不能照顾你了,和林流苏这样的好学生在一起。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哪里!白槿湖将钱又放回了维棉的口袋里,她从未有过这么的害怕,这个陪着她走过七年的女孩,现在竟然要来告别。

第七章:私奔

私奔,维棉要和张涛去私奔。那个年纪,私奔是多么大胆而美好的事情,一个私字,一个奔字,都是那么的让人向往。可是,真正到这个时候,谁愿意一段感情是用私奔来维系。

是不是不私奔,我们的爱就不能再继续下去。

可维棉她那不是爱,只是一个依靠,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需要的关怀。她渴望被爱,渴望的那种温暖是家里面所感触不到的。

在那个重男轻女极重的年代,维棉的有了新弟弟,她在家里面更加变得只多不少了。常常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那里笑闹,继父慈爱的逗着小弟弟,维棉就靠在那棵树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吸。

所以张涛出现了,他说过,会带她离开。

维棉伸手抚了一下白槿湖的发,说:他曾说过会带着我离开的,我一直就想离开这里,去找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在等着我回去。可是,你也是我的妹妹,我独独放心不下的,是你。

白槿湖望着维棉嘴角的伤,她们是同病相怜的两只小兽,躲在那棵树上彼此舔舐着伤口。现在,有人要带她走,带她逃离这个旧地,逃离这个无望的时光,无论怎样,还是要替她欢喜。

维棉,我只是,我只是担心那个男孩能不能真的对你好。白槿湖拉着维棉的手,就好像生死离别一样,那一刻,是那么的害怕离别。

他比我大四岁,他十八了,十八岁就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和一个成年人在一起,你就放心吧。维棉笑笑,她细细长长的眼睛似乎在努力安慰着白槿湖。

两个少年,是互相的世界。

她们深深拥抱,维棉承诺在外面安定下来一定会写信来给白槿湖。

维棉走的那些天,白槿湖独自上课,独自去图书馆眼,独自穿过校园的操场去食堂,总是会一闪的错觉,维棉火红的头发会冒出来,她宽大的喇叭裤像带着风一样奔跑着。

我的维棉,你是否已经找到了温暖。

林流苏跑来问怎么好多天没有见到维棉了,白槿湖应了一声,说,在家休息吧。不想告诉林流苏关于维棉私奔的事情,林流苏是个乖乖女,私奔在她看来,那一定是大逆不道,或者说,是不成体统吧。

白槿湖是喜欢林流苏的,可是再怎么喜欢,属于她和维棉的天空是谁都进不来的。如果说白槿湖的生命里有两个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那个一个是母亲,一个就是维棉。

她有着那么强烈的保护欲,想带着这两个苦难的女人摆脱这苦海,她只是不够强大,她还是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现在,有个人可以带着维棉逃离,那么,就甚下母亲了。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她可能早就和维棉一起逃走了。

维棉是想依靠男人带她走,但是白槿湖,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带着母亲一起逃离。

想着正在外私奔的维棉,她过的好不好,身上的钱没有了该怎么办,她才十四岁会找什么样的工作,她能否找到妹妹?白槿湖寝食难安。

一天天的往学校门卫室跑,生怕会错过自己的信,却一次次的失落而返。维棉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似乎没有人关心她去了哪里,甚至她的亲生母亲。

白槿湖看到维棉的妈妈在给小弟弟喂奶,似乎女儿的失踪她毫不在意。那份母爱的慈祥,她吞了吞口水,她是那么的缺乏关爱,羡慕着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第八章:当疼痛成为一种习惯

维棉走了,只有槿湖在牵挂着她。对于昔日那些喜欢叽叽喳喳背后议论的人,只是少了一些话题。

这让槿湖是那么强烈的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一个独独的我,是那么的渺小和不重要,我的生,我的死,怕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是一个野生的、独活的女子,从那个时候,她给自己的定义。

又一次的暴风雨,喝醉酒的父亲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什么,受到了气,一脚踹开家门。白槿湖正在看席慕容的诗集,嘴里念着那首一棵开花的树。

破鞋,你这个老破鞋,给我生的小野种!谩骂声再一次的飘开,这样的日子,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挨打过后,白槿湖洗澡时,碰触到自己身上的伤疤,有新的,有旧的。

旧的伤疤,已经愈合,形成了粉红色的一道道印痕,有着不同的形状,像是生命里必须收到的一个洗礼。新的伤疤,则是怒放着开着血红的花,在倾诉疼痛,在祈祷下一个伤疤不要再落在同一个地方。

地上到处都是碗碟的碎片,白槿湖弯下身子,将碎片拾起,仍不解气的父亲又是一脚,她瘦小的身子跌在地上,手臂上划了很大一个口子。

鲜血很快的涌动了出来,母亲慌了,血,这么多的血,满身凌乱的母亲第一次反抗父亲,母亲一头撞在父亲的怀里,喉咙里发出了母性本能的哀号。

母亲背着她,走在阴暗潮湿的小箱子里,寻找着一家又一家诊所,没有一分钱,可是白槿湖的手仍在流血。

一个好心的阿姨推着自行车看到这一幕,掏出十块钱,把这对可怜的母女送进了诊所。

需要缝针,可是诊所不是医院,没有麻醉针,要不你们去医院吧。一个颧骨有些高的护士冷漠的止血,消毒。

医院是需要花很多钱的吧,白槿湖记得维棉的小弟弟每次去医院就要花掉很多钱,她和母亲只有十块钱,还是好心阿姨给的。

不要紧的,我不怕疼,我不需要麻醉药。白槿湖抬头,朝护士笑笑。

那去交个治疗费吧,七块钱。护士已经是冰冷的说着。

看惯了伤痛与鲜血的护士,大抵应该都是这样的吧,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死亡,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了。白槿湖告诉自己,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缝伤口的时候,白槿湖紧紧抓着母亲的手,是深海里遇到的块漂流木那一般支撑,当针刺入肌肤的时候,她沉静地感觉到了一匝一匝钉入人心的刺痛。

足足缝了十二针,这足以给她带来一个一生都磨不灭的伤痕,她苍白的脸,依旧没有忘记朝好心的阿姨笑笑,道谢。

在场的医生,包括那个起初冷冰冰的护士,都落泪了。

谁能想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没有麻醉的状态下,缝了十几针,她连哭都没有哭一声。她们以为这是怎样的一个坚强女孩,隐忍而懂事。

这不是她坚强。

而是疼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从小到大这么多的打骂,她习惯了,也渐渐麻木了,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了。

当一件事形成了习惯,就会变得漫不经心了。哪怕疼,倘若习惯,也就顺其自然,那种知觉,也就淡漠了吧。

第九章:照顾林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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