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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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再想想。”穆忻疲惫地闭上眼,“让我再等—等,我想看看,他家到底能做到多么绝。”

郝慧楠不说话了,她同情地看看穆忻,再想想自己,觉得生活真是一团理不开的乱麻。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二月末,省委组织部联合省人事厅发布考试简章,指明已在基层服务满三年(包括截至当年七月末才满三年)的基层选调生可以报名参加三月下旬将要举行的公开招考。考试内容与面向社会招考公务员的内容相同,但选调生单独排名、单独录取,不占社会招考名额。招考报名工作开始的第二天,穆忻就在分局政治处看见了杨谦的报名表——省公安厅,不出穆忻所料。

然而穆忻自己的报考志愿却让其他人更惊讶——团省委,这固然是一个外人眼中升职较快的系统,但强手如云不说,且报名者众多,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去做分母的吗?

于是关于穆忻的新传言开始流行:掩藏得深的都是有背景的!君不见她不管是工作纰漏还是婆婆来闹,屡次都能化险为夷?那是背后有后台的缘故!省委那边她有人!传达室保安小魏说有一次有个男人来找她,自称是她哥哥,手里就拎着省委宣传部的纸袋子!掏出来的工作证虽然是报社的,一不留神从包里掉出来一个信封,上面落款的红字还写着省委办公厅!啧啧,这样的牛人在咱分局憋屈两年,真是卧薪尝胆啊!

渐渐,也有传到穆忻耳朵里的,她初始惊讶,后来苦笑,也不多做解释——解释有用吗?就算她说报考团省委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个岗位不限所学专业,咳咳死别人会信吗?别人只会说这是此地无银,所以不如别多嘴。

只是,躲得过流言躲不过中伤——周末,穆忻不得不回家去身份证用来考试,迎面撞上肖玉华,带一点得意地向她宣告:“告诉你啊,我已经跟钟筱雪的爸爸打好招呼了,只要杨谦能通过笔试,面试没问题。听说筱雪现在也没男朋友,我早知道她对我们杨谦一直忘不了,现在她支教结束回省城了,他俩的事儿也该有个说法了。”

见穆忻不说话,肖玉华按捺一下火气,继续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杨谦已经回过省大,和钟筱雪还有她爸都见过面了。我跟她爸爸说,我们杨谦虽然离婚了,但那不是杨谦的错,是我们杨谦当时单纯,赶上筱雪去支教,以为自己被甩了,心情不好,才匆匆忙忙找个人结了婚。杨谦当时也没反驳我,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筱雪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这个为难两个孩子,等筱雪毕业当个大学老师,杨谦也回了省厅,他们在年轻人里算是人上人了,懂不?”

不能否认,当肖玉华的最后一段话说出的时候,穆忻的心脏终于被狠狠敲击。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看肖玉华得意的表情,有一刹那突然有点失神:杨谦没有反驳……他默认了是吗?他曾经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这么做的,如今这是怎么了?他真的要妥协,要完全放弃自己,放弃这个孩子?

穆忻的胡思乱想在门响的瞬间结束,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杨谦站在肖玉华和她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穆忻你回来了?怎么了,你俩和好了?”

“和好?怎么和好,隔着你爸的一条命去和好?”肖玉华恨恨地看杨谦,“你是卖给她家了吗?你怎么就这么稀罕她家?连八字都不合,还上杆子去黏糊,我早说过从她妈到她都克夫的,克夫!知道吗?”

“你凭什么说我妈克夫?你说我没关系,你别扯上我妈?你倒是不克夫,你老公死得也挺早,跟你没关系?”穆忻终于爆发了,在杨谦和肖玉华的目瞪口呆中指着肖玉华的鼻子语速飞快地斥责,“如果不是你非要没事找事写什么借条,我会去住宿舍吗?你老公回去找我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他死了,是被大雨淋死的,是被你克死的,你才克夫,你命硬!”

话音未落,肖玉华“嗷”地叫一声,冲上来,“啪”地给了穆忻一巴掌,穆忻也红了眼,在杨谦还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反手,“啪啪”地甩给肖玉华两巴掌!

一瞬间,天崩地陷!

杨谦想都没想就冲上来,一把拽过穆忻,猛地推到在床上,摁住,赤红着眼:“你凭什么打我妈?”

穆忻的力气终是不如他大,只能瞪眼吼:“她骂我妈,我不该替我妈揍她吗?五十多岁的人了,天天幻想卖儿子发家致富,不要脸!”

“你说我不要脸?”肖玉华尖叫着,一边哭一边往上冲,噼里啪啦往穆忻身上甩巴掌,巴掌抽疼了换脚,下死力往穆忻腿上踹,“你哥小不要脸的大逆不道啊,你敢骂我,你凭什么骂我?儿子抓紧了,替我揍死她!”

一片混乱中,杨谦只顾死死抓住穆忻的胳膊吼:“跟我妈道歉,道歉!”

“偏不!”穆忻的小腿都被踹青了,可是挣扎不开,最后关头凭本能张开嘴,狠狠咬在杨谦手腕上。杨谦吃痛,手一松,穆忻一跃而起,转身想都没想,捞起身边一把折叠雨伞,劈头盖脸冲着杨谦扔过去!

杨谦闪躲的功夫,穆忻已经站直了,回身猛地抬腿踹向肖玉华,肖玉华个子矮,又躲闪不及,被踹到大腿上,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疼都没喊出来,穆忻已经抓起身份证快不跑向门口。杨谦要追,但转身看见肖玉华那龇牙咧嘴的表情,还是回身先去扶肖玉华。

远远的,穆忻似乎仍能听见敞开的屋门后传来肖玉华的鬼哭狼嚎,她也是到这时才亮起来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她飞快坐进一辆出租车,感觉肚子没什么事后开始检查全身上下的伤势——到处都是脚印,腿上被踹破了皮,泛出血丝,脸上开始红肿,左耳耳鸣,一小撮头发被拽掉了,头皮一碰就疼……可是,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这段婚姻,终于快要走到尽头。

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是郝慧楠陪着的。

一路上郝慧楠看上去比穆忻还悲伤,至少问了二十遍:“真的决定了吗?不会后悔吗?”

穆忻勉强给她个微笑:“前几天是谁告诉我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

“是我没错,咳咳死真的打掉又舍不得,到底是一条人命。”郝慧楠叹口气。

“如果生出来之后能幸福也就罢了,现在这样,就算留下也未必对他好,何苦呢?”穆忻苦笑着摇摇头。

说话间医院到了,郝慧楠站在医院大门口还最后一次问穆忻:“真的决定了?”

“真的,”穆忻舒口气,“就这样吧,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她义无反顾地往里面走,郝慧楠只好跟上去,心里却七上八下。

人民医院毕竟是县级医院,病人数量有限,所以没多久就轮到了穆忻。她起身往手术室里走的时候郝慧楠紧紧攥住她的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却只见到她脸上决绝的表情——郝慧楠终究是慢慢松开手,眼见穆忻快步走进去。门阖上的刹那,郝慧楠几乎要哭出声。

因为技术所限,秀山人民一样没有无痛人流。其实即便有,穆忻也不会选择——一是因为无痛人流太贵,她现阶段一穷二白没那么多钱;而是因为,这终究是她的孩子,是她亲手扼杀的孩子,她觉得自己有罪,她要用翻江倒海的疼痛铭记这个孩子曾经的存在,以赎回她的一部分罪责。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所以,手术结束时,郝慧楠看见的,就是一个几乎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穆忻——她被护士搀着走出来,脸色苍白,身体在微微发抖。

郝慧楠差点急哭了:“你没事吧?你这样能行吗?要不要住院?”

“休息一下就好了,”穆忻勉强笑一笑,硬撑着坐到郝慧楠身边,安慰她,“开了假条,你去单位帮我交上,我得去你哪里休息几天。”

“没问题,你不说我也得把你拖去,”郝慧楠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她手足无

措地看着瘫软在自己肩头的穆忻,“怎么办,这样子怎么办?”

“先坐会儿,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了。”穆忻闭上眼,一手紧紧捂住仍在剧

烈疼痛的小腹,一手攥住郝慧楠的手。她掌心的汗水和郝慧楠的泪水混合到一起,湿

漉漉的,好像再也干不透。

下午的时候,穆忻跟郝慧楠回到了她那间简陋的村长宿舍。是民居改建,一抬头

还能看见暴露在空气中的椽子,上面落满了陈年的灰。村里没有暖气,郝慧楠生着炉

子,怕穆忻受寒,又铺上电褥子,再给她盖上两床被子,自己则蹲在窗边权当厨房的

一小块区域里,用电热壶烧水。

许久,俩人都没说话,只能偶尔听见穆忻因为腹痛而发出的压抑的呻吟,渐渐,

许是看见郝慧楠不忍的目光,穆忻就把呻吟再次压抑为长长的深呼吸。

因为疼痛,呼吸都比平日里要更粗一些,听在郝慧楠耳朵里,越发不忍。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郝慧楠疑惑地回头看看半睡半醒的穆忻,站起来去外屋开门。

门一开,呼啦一下子涌进一股凉气,同时还有大嗓门的说话声:“村长,不好了,打

起来了!丁树人又快把他老婆打死了!”

“这个畜生就是不让我省心!”郝慧楠暴躁地吼一声,推眼前的人,“赶紧去报

警,光找我有用吗?丁树人敢连我一起打!快去快去,我这就过来!”

她转身回屋,看看穆忻似乎是睡着了,这才拎起外套出了门。她轻轻关上门的时

候,并没有看见穆忻紧闭的眼角中涌出泪水来——原来,穆忻想,无论在哪里,农

村、县城甚或市区;无论学历几何,小学、大学甚或研究生;无论职业怎样,农民、

职员甚或机关公务员……家庭暴力都是存在的。有些事,居然真的和样貌、家境、学

历、薪水……没有任何关系。不爱就是不爱了,虽然爱的时候会道歉,甚至不乏有人

跪下来祈求说自己错了、自己在那一瞬间邪魔附体了……可是伤害就是伤害,有一

次,就有第二次,甚至有第N次。一旦开了头,挡都挡不住。

那么,就结束吧。穆忻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让枕巾吸去自己多余的泪水,在抽

泣中渐渐睡去,她希望,当她醒来的时候,可以有力量重新开始。

杨谦来得比穆忻想象中还要再快一点。

只不过第二天下午,杨谦就从张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郝慧楠要和几个邻

居家的妇女守在丁树人家盯住他,以防备他报复打人,所以不得不派张乐去给穆忻送饭,张乐知道的真相也不多,只知道两口子闹别扭,闹到孩子都没了,略微一多管闲

事,就给杨谦打了电话。

杨谦当时正在队里査阅案件资料。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予脚冰凉。

他想都没想就开车赶往下丁家村,毫不费力就打听到郝慧楠的住处。他赶到的时

候,透过门上的玻璃,刚好看见穆忻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努力拎起地上的暖水瓶,

想要倒杯热水喝。可是一个暧瓶的重量对这会儿的她而言,居然也那么沉重。她好不

容易哆哆嗦嗦地倒完水,把暖瓶放回到桌子旁边的地上,一低头,忍不住就有眼泪落

下来,砸在老旧的桌面上,再洇到深色的木纹里。

杨谦的心一颤,“吱嘎”一声推开里屋的门,穆忻抬头,看见是杨谦的时候,没

有惊讶,只有木然。

“我听说了,”杨谦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粗重地喘口气,“你为什么要打掉孩

子?他明明是无辜的!”

说到最后,已经像是吼。

穆忻静静地看着杨谦,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净的泪痕,她的脸色苍白,眼皮有点肿:“离婚吧,杨嫌,等我休完假会给你打电话,咱们去办手续。房子愚你家出的首付,我没做出贡献,以后自然不必写我的名字。不过,若是你还留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情谊,麻烦帮我把借条要回来一一既然我再也住不成那间房子,装修的钱应该也不必

掏了才对。”

杨谦深吸一口气,绝望地看穆忻一眼,终于转身,摔门而出。

初春温暖的阳光里,穆忻看着窗外渐远的背影,想拿起杯喝口水,却直到水洒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半个月后,穆忻终干离开郝慧楠家,在郝慧楠担忧的目光中给她一个微笑,上了张乐的车,回分局销假。又过两天,在区民政局,穆忻与杨谦办埋了离婚手续。

那天真是个好天气,肖玉华没有出现,穆忻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离开的时候她

站在民政局门口已经完全解冻的河边,攥紧了手里的离婚证,转头看杨谦。她的表情

不辨悲喜,或许也是因为其中蕴含的情感太丰富,所以杨谦看不透。他不知道对她而

言这结局是解脱还是枷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深深套牢。

他扬起手里的离婚证,再一次问她:“穆忻,你确定?”

“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呢?当我被我的丈夫、婆婆,在明知道我怀孕的情况下还摁首往死里揍的时候,若还对这段婚姻心存幻想,我也太贱了。”她甚至微笑着,字正

腔圆地狠狠咬出“贱”字的读音,杨谦听得蓦然心惊。

这就是他曾经心心念念惦记过的女人吗?是他曾经在学生宿舍里闭上眼想起她就辗转反侧睡不着的那个女生吗?是挤出一切时间坐火车去培训基地只为和她相聚一中

午以解相思之苦的那个人吗?他明明从没有不爱她,也从没想过放弃她,但她怎么就能对他的母亲大打出手?哪怕确实是母亲动手在先,哪怕确实老人家有钻牛角尖的地方,哪怕做母亲的为了怕儿子吃苦总会做出一些自以为是的选择——他只是当时没有反驳,不等于他会顺从,可她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而且,她怎么可以用那么难听的话骂长辈?

长辈对儿女,总是好的,不是吗?再有代沟,总是掏心掏肺的,不是吗?穆忻自已也有父母,她为什么理解不了?她为什么执意要走到这一步?

到底,是他看错了人,还是她变坏了?

杨谦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过了许久,见穆忻还在看他,只好伸出手,从兜里掏出欠条递过去。穆忻接过来,看一眼,居然没有撕掉,而是夹进了离婚证里。“你不撕掉?"杨谦纳闷地问。

“要留着,”穆忻还是那么疏离地笑,“留着时刻提醒自己,这世界多可笑,爱情本身多可笑,还有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可笑的傻子。好在,也不会再傻下去了。”杨谦终于无话可说。

三月,考试如期开始。杨谦和穆忻并不在同一个考场,但进考点的时候还是遇到了。杨嫌黑了一些,大约是这个月一直在外面办案的缘故。穆忻瘦了一点,想必休息

得不是很好,食堂的饭菜更没有油水可言。两人看对方一眼,没有说话便擦肩而过,直到一整天的考试结束,再也没有遇见。

三周后,考试成绩揭晓。秀山公安分局全军覆没,所有符合条件参加考试的选调

生没有一个能够通过笔试进入面试。穆忻觉得对自己而言是意料中的事,准备仓促,心境不好,在考场上还出现了一会儿低血糖引发的头晕,耽误了大约半小时的答题时间。再看看和自己成绩差不多的杨谦,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肖玉华,你又白忙活了,你就该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地活着,你就该看着省厅的招牌垂涎三尺但却不得不

住在秀山的一亩三分地上!你活该!

可是她高兴得有点早。几天后,市局的文件送达秀山分局——大走访活动如火如荼展开,分局机关各科室都要将没有所队经验的民警下派至各中队。派出所进行锻炼,穆忻因为家亊连累,给局长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咋样,又加之自己在业务上表现平平,毫无过人之处,所以就被一竿子支到了全区最偏、最乱、最忙的四丁镇派出所做

户籍内勤。

文件下发的那天,穆忻表情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起起伏伏。反倒是谷清

心里不忍,可是又不能说什么,因为全局的人都知道了在穆忻住院期间,她的婆婆是

如何杀到分局,把局长办公室闹了个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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