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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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受了伤,还将她托起来浮在水面上。

她不知道他的体力能坚持多久,反正这一刻,他还稳稳地站在她面前,能动能说话,用着一贯自以为是的命令的口吻。

她在他面前,突然变得分外矮小了。

陶夭将他的衬衫脱了下来。

衬衫湿淋淋的,还很脏,她侧身扭了半天,叹口气,抬手伸入自己T恤里,三两下将她的内衣扯了下来。

纵然房子里很黑,她也察觉得到,程牧紧盯着她。

陶夭低声解释:“衣服上又是泥又是水,太脏了,内衣裹在里面应该会好点吧,比较干净,还是纯棉的。”

程牧没说话,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这丫头,有些事情上总是会出乎他意料。

陶夭见他没说话,只当默许,她将内衣在手中拧着,感觉到没有多少水汽了,小心地缠在了程牧的伤口处。

程牧另一只手按着,她折起了他的衬衫,将衣服罩在内衣外面,缠了几圈,紧紧地绑了起来。

外面风雨还在呼啸。

两个人却突然好像听不见了。

这一方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缠绕交织。

陶夭静了好一会,轻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能撑多久啊?”

“很久。”程牧简短地说。

子弹是擦着皮肉飞出去的,虽然带出去一块肉,却没有伤及骨头和动脉,他心里有数。

陶夭点点头,又问:“要不要坐下?”

“坐到墙边去。”程牧话音落地,完好的那只手臂揽过她,两人屈膝靠着墙坐到了角落里。

程牧裸露着上半身,皮肤上有一股子凉意。

他按着她脸颊,就贴在他胸口。

疲惫的感觉慢慢地涌了上来,陶夭觉得脑子里还有点懵,神思也慢慢地变得混沌了,没一会,她迷迷糊糊地说:“我有点瞌睡。”

“睡吧。”

“会不会再有事啊?”

“我听着。”

暗夜里,程牧的声音分外低沉稳重。

陶夭靠着他胸口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浑浑噩噩间,只觉得脸颊烫,突然就醒了,手下的皮肤在发热。

她抬起眼皮轻唤:“程牧?”

“怎么醒了?”

他没睡。

陶夭有些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有点。”程牧如实说。

这一晚先后撞伤枪伤,又在水里游了许久,伤口大抵感染了,引起发热,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他脑子还足够清醒。

怀里小丫头的声音很沙哑。

程牧想到什么,抬手在她额头上也探了一下。

她也有点烧。

胸口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程牧揽着她,想到这一晚层出不穷的意外,第一次,有了点劫后余生的愉悦。

以前不是没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候,可他从来没怕过。

今晚怕了两次。

一次因为卡车撞来,一次因为子弹飞过。

怕过了之后又觉得安慰,这丫头比他想象中勇敢,一滴泪都没流,偶尔说句话还能引他发笑。

一如既往,那么缺心眼。

说起来,这场灾难是因他而来。

程牧一只手摸着她柔软的唇,正想低头吻过去,身子突然一僵。

门外,风雨声中夹杂了凌乱的脚步声。

有光亮突然照在窗玻璃上。

------题外话------

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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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早晚都是他的人【一更】

程牧拥着怀里的人儿,戒备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会跑这么远吗?”门外,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是海棠园的司机老吴。

房子里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徐东在外面问:“二少,你在里面吗?”

“进来。”程牧声音低沉地说。

外面一众人顿时一喜,很快,徐东走了进来。

他拿着手电筒。

一进来整个人愣了一下,诧异地问:“你受伤了?”

“没事。”程牧简短地回答完,目光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开口说,“外套脱下来给她。”

陶夭的T恤湿透了,里面内衣也拿了给他伤口止血,眼下这幅模样实在是又狼狈又诱人。

徐东一愣,很快脱了衣服。

陶夭也没拒绝,低着头将外套裹在了身上。

她这副样子,的确有些无法见人。

外面老吴和一个保镖撑着伞,程牧拥着陶夭走出去,披着一个保镖的外套,完好的那只手臂一直紧搂着怀里人。

四点多,几个人上了黑色路虎,前往医院。

蒋靖安已经安排好了VIP病房,路虎一路开到住院部外,一众人下车,乘了电梯上楼。

病房里,站着两位医生和两位警察。

程牧手臂上衬衫往外渗着血,医生没解开衬衫,简单地问了两句,决定即刻进手术室。

枪伤加感染,处理起来还挺麻烦。

陶夭看着程牧在一众人的安排下躺在了移动病床上,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就站在病床边,抓着他手指不肯松开。

这一刻忸怩的样子又像个小女孩了。

程牧朝她笑笑,哑着声音问:“抓这么紧,怕我死啊?”

陶夭一只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劫后余生,她才觉得怕,哪能容许他说出这样的话。

程牧一怔,拉下她手,声音低柔地说:“傻瓜,不会有事的。”

“你保证?”陶夭咬着唇问。

程牧将她手背递到唇边,在上面印了一个吻,眼眸里含了一丝笑意,肯定地说:“保证。”

陶夭抽了自己的手,她站在原地没再跟着,目送着医生护士将他推进了手术室。

蒋靖安也跟着。

临到手术室门口,移动病床突然停下,程牧朝医生说了句什么。

医生点点头,传达给了徐东。

徐东似乎说了很简短的几个字,等众人进去,走到陶夭跟前说:“二少说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陶夭摇摇头:“等他出来再说吧。”

“得一会呢。”徐东道。

陶夭抬眸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说:“得多久我就等多久,检查什么时候做都来得及。”

徐东看着她潮红的脸色,无奈地说:“你发烧了。”

“不要紧,我很清醒。”她话音落地,一直观察着形势的两个警察走了过来,想要给她做笔录。

徐东在边上说:“她现在发着烧呢,等明天吧。”

陶夭在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朝着看向她的两个警察说:“我没事,笔录可以。你们问吧。”

两个警察明显面上一喜。

香江有几年没出现枪战了,这件事一经知道上面就分外重视,尤其还牵扯到手术室里那位爷,想想就让人头疼。

这小姑娘倒是个明事理的,愿意配合。

一个警察拿了文件夹、中性笔,做出准备记录的样子,另一个则拿出录音笔,开始问:“姓名。”

陶夭微微愣了一下:“欧阳瑶。”

“年龄?”

“十九。”

警察问了几个常规问题,点点头又继续:“晚上这件事你还记得多少,仔细想想,尽可能详细地复述一下。”

陶夭点点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蹙着眉开始说:“十点四十多,我们的车子下了机场高速驶入环城路段,迎面逆行过来一辆土黄色大卡车,车灯很亮。程牧打方向盘将车子甩尾近九十度,在卡车撞上来的时候冲出了路边防护栏。我们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有人拿着枪开始追了……”

那辆车还扔在事发地点,警察想了想问:“车牌号记得吗?”

“没看清。”

警察点点头:“记得大概几个人吗?”

“十个左右?”陶夭抬眸看他一眼,又摇摇头说,“太黑了,我没看清。脚步很纷乱,最少在十个左右了。”

“程先生身上有枪?”警察突然问。

陶夭一愣,下意识看向徐东,一时间不吭声了。

她知道,国内法律并不允许私藏枪械,程牧拿了一把手枪,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事?

徐东叹口气朝她说:“没事儿,如实说就行了。”

陶夭点点头,照实说。

五点多,两个警察才问完话,其中一个离开医院,另一个还守在边上。

陶夭靠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她是个执拗性子,徐东劝了两次也没什么办法,站在边上等着,时不时看她一眼,无奈至极。

所幸,程牧的伤口处理起来还算快,手术花了近三个小时,七点多的时候,医生将他送出了手术室。

术中用了麻药,他睡着了。

陶夭起身看着他紧闭的双眸,耳听医生说:“没伤到要害,后面好好养着,不至于有什么问题,麻药散了人就会醒。”

蒋靖安在,医生也给交了底,避免了众人担心。

陶夭点点头:“那就好……”最后一个字语调飘忽,她身子晃了晃,往一侧栽了过去。

蒋靖安一把接住,手背在她额头摸了摸,顿时有些抑郁不悦地朝徐东说:“她这至少有三十九度了,你怎么一直让她等着?”

“陶小姐性子犟得很。”

蒋靖安叹气:“快送病房吧,找内科医生过来看。”

“好。”徐东顿时有些后悔了。

这一位发烧的状况他见过,眼下回想,只觉得二少醒来不会轻饶了自己,还有欧阳家……

有够头疼的了。

——

上午十一点,陶夭醒了。

病房里门半开着,光线很足。

她一抬眸看到边上滴答滴答的吊瓶,刚回过神来,听到边上一道如释重负的女声:“醒了?”

是唐蜜的声音。

陶夭抿唇看过去,唤她:“小婶婶。”

“你呀,这是拿医院当成家了。”唐蜜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侧身坐在她边上,摸摸她额头,嘀咕说,“还有点烧。”

陶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衣服全部都被换了一遍,是她自己的棉质长袖睡衣,很柔软,身上也干干爽爽的,很明显被人照顾过。

“我给你换的。”唐蜜解释了一句,没多说。

先前知道她身上有疤,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心疼得不得了,家里一众人早上赶来医院的时候,老爷子眼眶都红了。

这丫头在外吃苦了十几年,眼下刚刚回家还不足一月,又是流产又是情伤,又是爆炸又是被追杀,想起来真是惊险得挑战人心跳。

医院内科妇科外科的医生早上都来看过,秦家那早已退下的老爷子都来了,得出结论说她情况堪忧。原本底子就差,这样一连串折腾下来,不说其他,就生育子嗣上已经是分外困难。

妇科那李主任,沉着脸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以后这姑娘再来,说什么也别找她过来看,眼不见为净。

唐蜜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听到陶夭声音轻轻地问:“程叔呢?”

在长辈面前,她称呼程牧还很有礼貌。

唐蜜转头看向她,想了想,开口说:“他已经醒了,别担心。男人嘛,受伤流血都很正常,倒是你自己,看着好好的,实际情况比人家差多了。听婶婶一句话,还是顾好自己吧。”

她知道那一位受了枪伤。

可医生也说了,身体素质好,没事儿。几瓶针下去都退烧了,接下来就是养一段时间的问题。

说起来这次幸亏有他,听警察说遇到卡车的时候,他转方向盘将自己那一面朝向车底还在瞬间冲出了防护栏,最大限度减少了危险。

不过纵然这样,家里一众人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埋怨的,要不是因为他,那这场事故根本不可能有。

眼下事情还没搞清楚,这样的危险,还有几次?

实在让人担心。

她语气不善,陶夭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她觉得额头隐隐作痛,下意识抬手在上面揉了揉。

唐蜜拉下她手,轻声说:“青着呢,别揉了。身上磕磕碰碰的也青了好几块,还有蹭破皮红肿的地方,感觉疼吗?”

“不疼。”陶夭扯了个小谎。

事实上,这会慢慢回过神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疲惫疼痛。

跟着车滚下山坡,树林里横冲直撞地时候一直被树枝抽打着,当时一心想着生死,几乎没什么感觉。

温暖安全的地方容易让人变软弱。

她又想起了自己和程牧这样的一段感情。

生死关头,他这样护着她,她先前那些小心思统统都没有了,他的胸膛那么暖,她愿意相信他。

这段时间一直钻牛角尖,仔细想想,其实程牧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轻视她,他只是习惯了处于上位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爱上他了。

人常说爱上一个人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事实上,怎么可能没理由呢?安全感、发自内心的快乐、依恋、相处中微小的温馨和甜蜜,甚至,他那些强势的横冲直撞,都让她心动。

好爱他,这一刻,感觉又如此清晰如此迫切。

可同时,她心里在迟疑。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分手的话了。可她又觉得,昨晚种种,见证了他的高大和感情,越发映衬得自己矮小无用,遇上危险的时候,什么都要靠他。

若是自己遇上那么一出意外,会直接葬身车底吧。

她现在还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好了,愧疚和仓皇抓心挠肺,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十九年来,她觉得自己还算坚强冷淡硬气有主见。

可遇上他之后,她毛病很多。

没有以前那么坚强了,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就觉得委屈难过;没有以前那么冷淡硬气了,他说烦了,她会慌得吃不好睡不下;也没有主见,他流露出一点想和好的意思,她就欣喜若狂小鹿乱撞,在他几下撩拨之后节节溃退。

他是她的不坚强不冷淡不硬气没主见,是她的软肋,是那个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天堂地狱间来回漂泊的人。

这样的感觉,其实是很恐怖的。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她纵然爱,眼下却很厌弃这样的自己,偏偏这样的心情还不想让他知道,她想冷静,想思考,想变得稍微能更好一些。也许只有那样,才会有点勇敢和底气,坦然地站在他身边。

而不是眼下这样,她一无所成,又没什么本事,三番两次还让家里人担心,他们爱她,肯定会将怨气再转移到他的身上。

爆炸那一次,不就如此吗?

她的确没多少警惕,他匆匆赶来生气责怪两句也是关心过甚,却三言两语激怒了一向怕他的四哥。

四哥性子最大大咧咧,炮竹一通发泄了也就完了。

可,其他人呢?

大哥说,最刺激绚烂的风景,总是稍纵即逝的。本就是在影射他们这段感情,可见他不看好。

二哥也很不喜欢他,她感觉得到。

还有爷爷和叔叔婶婶,他们没养过她,原本对她存有很深的愧疚,当然会百依百顺了。

事实上没人看好他们这段感情,只是她以前不愿意承认。

难得有家人,她也想有一段被所有亲人祝福看好认可的感情,而不是一直任性妄为随心所欲让他们担心妥协,再一次次在各种时候维护她,为了她,和程牧闹得不可开交。

心里好像有一团愁绪化不开。

陶夭躺在病床上想了许久,护士过来给她拔了针量了体温,嘱咐她再好好躺一会休息。

唐蜜一直在边上坐着。

她几次话到嘴边,最终仍是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说想起看看程牧。

等会吧。

她在心里想。

——

此时,另一间病房里。

欧阳家一众人探望完程牧,欧阳璟兄弟几个先退了出去,只留下欧阳老先生仍在病房里。

程牧穿了一件棉质白背心,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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