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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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洗完澡,九点半了。

他再开了排风走出洗手间,听到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第003章 遇见(03)

楚溪关上门一抬头,看见了自家堂哥。

她父亲有兄弟姐妹一共六个,楚河是他二伯的独子,因为个人条件好,从小便是楚家这一辈的佼佼者,也是她爸妈在批评他们兄妹时,拿来做正面范例的典型代表。

当然,这一切主要生在这人上大学之前……

至于现在,别说她二伯和二伯母,亲戚邻里任何一个长辈提起这堂哥,都是一副痛心疾又无可奈何的语气。毕竟,他有着已经坐到了老家县城一把手的父亲和一个在民政局领导职位上的母亲,人脉广泛程度,在他们周围一群年轻人之中,算得上屈一指。

放着铁饭碗不要跑去写不入流的网文,这在好些正经的大家长眼中,就是不务正业。

眼下,她这位“不务正业”的堂哥大抵是刚才洗了澡,身上就穿了一套白色镶蓝边的运动球衣。球衣宽松地罩在他瘦削挺拔的身上,将他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拉得越修长,也衬得那一双沉静眉眼,多了几分锐气,很随意地抬脸瞥她一下,乌沉沉的一双黑眸,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子压力。

楚溪是个乐天的性子,很快将这股子不自然归咎于两个人好几年不常见,低下头换鞋,随意地笑着问:“哥,我快递你给我取了吗?”

“鞋柜上。”

楚河答了一句,走去饮水机跟前,用玻璃杯接水喝。

楚溪是他小叔的闺女,明年高考,因为从小爱玩爱闹成绩不怎么好,被老师建议着报考艺术文类别,走广播电视编导专业上本科。眼下暑假,她和学校里几个学生一起报了安城一个专业课培训机构,过来学习。

他小叔是生意人,从小将闺女宠得跟什么似的,楚溪不想住培训学校的集体宿舍,经家里几个长辈合计之后,塞过来在他这儿借住一个多月。眼下这来了没几天,快递倒不少。

不过,身为比她大八岁的兄长,楚河不至于因为帮取快递这么一点儿小事便产生什么成见,也就在喝水的时候突然想到都九点多了,便又顺嘴多问了一句:“不是五点半就放学?这么晚回来?”

“嘿嘿,跟几个同学去吃饭了。”

楚溪拆了快递箱扔门口,笑嘻嘻答完,一边爱不释手地翻看着手里一套小说,一边问:“对了,哥。隔壁住的谁啊,你认识吗?”

“……13号楼负一层快递店的。”

楚河想了想,答。

他写书好几年,纵然为人低调,相熟的作者、编辑、读者都有一些,因为都分布在天南地北,偶尔会有互送出版书,礼物,甚至寄一些特产之类的琐事。这些事,他一般都就近去13号楼下面的快递店办理,时间一长彼此面熟,自然晓得那两男生最近搬到了隔壁。不过关系也就相当于面熟的陌生人,他性子淡又不爱麻烦别人,寄取快递这种事,还是去到店里办。

楚溪却明显和他不一样,闻言愣了一下,“啊”一声又笑了,“那这样以后取快递都很方便呀,你怎么不早说!”

“跟人不熟。”

“……”

楚溪被噎了一下,又想起刚才电梯里那一幕,叹口气,话题变成了,“哥你今年二十六了吧,怎么都没谈个女朋友?就隔壁那男生,长的都不如你,前天我在楼下看见的时候带一挺洋气的女孩,今天又换了,这个比那个还漂亮,感觉起来没我大呢,白白净净,跟小兔子似的。”

楚河放下水杯,似是被她最后的形容词给逗笑了,“呵”一声,再没接话,抬步走到餐厅,拉了张椅子坐下。

楚溪在桌上塑料袋里摸了个苹果,不经意扫见他亮着的手机屏,又开腔:“又吃外卖?!”

她来了虽然没几天,可但凡她在家的每一次,这人吃饭都是外卖,从来没开过灶。而此刻,她震惊且不赞同的语气影响了楚河,他点在屏幕上的指尖顿了一顿,尔后抬头,询问了一句:“你还吃吗?”

“可以啊!”

楚溪点点头,后知后觉,“出去吃饭?”

“嗯,想吃什么?”

“我随意。反正已经吃过一顿了。”

兄妹俩换了鞋一起出门,走出小区的时候,十点了。

他们居住的这小区在二环以外,附近遍布高耸的住宅楼,一到晚上,人流比白天还要密集一些。

有些风,不凉爽,吹到人脸上都自带热度。

时间有点晚,吃饭的店铺大多都关了门,两个人沿街步行了五分钟,最终决定去吃烧烤。

烧烤店里,空调不知疲倦地输出凉气,墙上两列小电风扇出嗡嗡转动的声响,楚河刚坐下接过菜单,便听到隔了一个位子,一道略熟悉的男声在笑着说话的动静。

楚溪也现了,眼睛瞪圆了一瞬,忍耐着疑惑和堂哥一起点了餐,才声音小小地说:“我好像弄错了,小兔子不是那男生新女友诶。”

和他们间隔一个位子,一起吃饭的四个人正是苏茉、苏洋、张雨薇和许少辉。两两一排,许少辉一条胳膊还圈在张雨薇腰上,关系昭然若揭。至于苏洋和苏茉,没什么亲密举动,可打眼一看也是非常熟稔的关系。楚溪默默地瞄了一眼,嘀咕说:“不对啊。”

“……”

楚河也没听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楚溪前面已经弄错了一次,因而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凭着她一个女生的直觉,遇见过两次的那男生(许少辉),大抵是个渣男。回家前那一会儿在电梯里遇见的时候,除了她也就许少辉和苏茉,男生看人的目光和站姿、语气,明显透露出一副对女生感兴趣的意味。

不过,这种更深层次的八卦,说出来就成是非了。因而直到这顿饭结束,楚溪也没有再多讲什么。

苏茉一行四人比他们来得早,走的也早,路过他们位子的时候,苏洋朝楚河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打招呼说:“先走了。”

“嗯。”

楚河也笑笑,点点头。

这一幕让苏茉有些意外,愣神后跟出门,她便听见许少辉打趣苏洋:“人家进来都没问咱,打什么招呼呢。”

苏洋扯唇一笑,“好歹是邻居了,没必要搞那么生分。”

“哈,人家寄个快递还专门跑去店里,也没有想要跟咱熟起来的意思啊,少辉说得对,这种人没必要往来。”

“作家嘛,内敛高冷一些挺正常。”

苏洋这一句落在耳边,苏茉又愣了一下,没忍住小声问:“作家?”

这个词语代表的职业,对她来说,实在有些过于遥远和高大上,以至于她问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尊崇。

边上,许少辉心里突然有点不是个滋味了。

他本身和楚河没什么矛盾。也就先前搬家时在楼道里碰见,张雨薇花痴一般地夸人家帅,就跟偶像剧男主角似的;又夸人家白,皮肤好气质佳,一看便有着很好的出身和优越的生活;再加上他一个人住了一百六十平的大四室户型,还平添几分神秘气息。

三个人闲聊起楚河,苏洋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推断,这人应该是个文字工作者,最可能是个作家,在家里办公的那种自由职业者,有力佐证之一便是:他曾经寄过好些本一模一样的书,给不同地方,而那些书的塑封都被拆了一半,他好奇之余掀开封面瞄过几眼,现里面都有签名。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张雨薇便上网搜了那个笔名:“楚三。”

结果可想而知了,他们三个都晓得隔壁住了一个网文界大神。当然,在那个行业里,楚河不算金字塔顶尖那种级别,可对于他们这种看见书本就头疼的学渣来说,能写出好几本畅销口碑小说的人,那就是非常牛逼的存在!

自此,楚三成了张雨薇口中的“别人家比自己男朋友大不了几岁却优秀了n倍,又高又帅的年轻男人。”

对一个好面子的男生来说,这种对比,简直是一种致命的羞辱,哪怕张雨薇只是偶尔嘴上说说而已,许少辉也没办法淡然处之。

第004章 遇见(04)

而眼下,苏茉听闻那人职业,露出这般神情!

苏洋和许少辉认识多年,性子又比较热忱实在,因而苏茉家里的情况经他转告,许少辉和张雨薇基本上都晓得个大概了。

没见到苏茉的时候,他想象中的那个姑娘应该是土不拉几的,一身村味儿,压根没往心里去。反正快递生意已经由了苏洋做主,他请个人帮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合租,也就等于公用一个客厅而已。

可谁能想到,苏洋口中比他小五岁的邻居家妹妹竟然能长得这么白净,让他眼前一亮的同时,心里总有那么点儿不得劲的感觉。

他女朋友张雨薇其实也算漂亮,工作好会打扮,是那种带出去都让男生挺有面子的女孩儿。可她眼下才二十二岁,已经到了不化妆出不了门的境地。倒也不是化妆前后判若两人,而是她个人原因,习惯了自己更美的样子,没办法再接纳自己素颜。

这件事对他也有那么点影响……

彼此在一起一年多,他和张雨薇该生的都生了,早先的神秘感和新鲜感消失后,私下里朝夕相处,总会看到对方越来越多的缺点。张雨薇嫌弃他不够高、家在农村、文凭低;至于他呢,嘴上不说,可心态也有所转变,觉得她虚荣、势利、俗。

但,依着他的条件,能找见张雨薇这样的已经算不错,因而纵使有一些小磕绊,两个人也开始谈婚论嫁了。

苏茉的出现,让他的心情,多了些突兀的、微妙的起伏。

他觉得苏茉很纯。

俗话说:一白遮千丑。况且这人原本还不丑。虽然说她的五官单看都不惊艳,可那细细的眉眼、小小的鼻子、惯常微抿的粉唇组合在一起,就是能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怎么说呢?气质上有点像小猫小狗,弱小又柔软,毫无攻击性,有时候呆呆的,让人特别想逗弄。

可事实上,蠢蠢欲动也好,心里不得劲儿也罢,他眼下也就能自己想想。毕竟,在他和张雨薇的关系里,女方还更强势一些。

至于其他人,自然也不晓得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四个人一起回了小区,进了单元楼,回到家之后,便开始各干各的事情了。

张雨薇去主卧洗手间洗澡,许少辉在阳台上打电话,苏洋瘫在沙上追一档综艺节目,眼瞅着苏茉进房间后又出来,顺嘴问了一句:“要不我下周去二手市场淘个空调给你装房间?这天气,简直太要命了!”

他们租住的这个三室,主卧和大次卧都有挂式空调,小次卧没有。搬过来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外加事情还多,苏洋也没想到该给她装个空调。这几天分外热,苏茉用了一个落地小电扇,是上个租客落在阳台上的,不过还能用。

闻言,苏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说:“不用不用。别乱花钱了,我用风扇就挺好的。”

二手空调其实不贵,便宜点的几百块都能搞定,可无论如何都是一笔开支,听在苏茉耳中,就觉得太浪费了。他们晚上四个人吃烧烤花了二百多,也是苏洋掏的钱,她都觉得很奢侈。

瞅见她微微拧着眉的小模样,苏洋忍不住笑了笑,又想了想,才道:“其实真正的高温还没来呢,那你先用着风扇吧,过几天要再升温,再说。”

“嗯。”

抿抿唇,苏茉朝他绽开一个笑容。

她笑起来很干净,细致的眉眼变得越柔软,漆黑的眼睛里亮闪闪的,神情中带着几许感激。

许少辉打完电话进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她。

身上还是那件白色衬衫裙,细胳膊细腿露在外面,白净匀称,偏瘦,身材也比较扁平。说实话,不至于让人产生什么澎湃的欲望,就是心痒,好像有一根羽毛在那个挠啊挠,很不安生。

苏茉和苏洋正说话,倒也没现他的打量,几句之后,她返回房间,抱着一个粉色脸盆进了大洗手间。

刚才她询问了苏洋后,要先洗澡,然后睡觉。

耳听着浴室里传来水声,许少辉从茶几上的烟盒里给自己拿了一根烟,低头点燃后,靠在沙上抽。

“选好开业的日子了吗?”

边上,苏洋问。

“没呢。”

许少辉吐一口烟圈,随意地笑着说:“刚我妈打电话就在说这件事,说是找人帮我看了几个日子,她比较中意八月八号,还想早上八点。”

“八八八,一路,吉利。”

“哈哈,再看呗,总得把店里先收拾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没一会儿,大浴室的水声停了,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很快,吹风机的声音也停了。

吧嗒一声,反锁的门被打开,苏茉端着她的粉色脸盘,披散着半干的长,回自己房间。

洗澡后她换了睡衣,短袖的睡裙,小圆领,直筒款式,长过膝盖,白色印图案,身前黄色的大嘴猴是唯一的亮点。

这裙子,许少辉也知道……

苏茉过来第一晚,几个人出去转,她用十九块钱在地摊上买的,特别宽松,挂在她瘦削肩头,显得空荡荡的。

“那我睡了。”

朝两人说了这四个字,苏茉回了房间。

讲实在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和苏洋差五岁,这之前也许久未见,要不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指不定没办法鼓起勇气跟他来安城,更别提男男女女几个人一起合租了。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别人不嫌弃她已经够好了,由不得她再挑三拣四表意见。

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只够放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一个床头柜,另外配一个双开门,大约一米多长的衣柜。对她来说,却已经很足够了。尤其让她惊喜的是:这个房间临街的那面墙,是一整扇落地窗。

据苏洋说,那是因为这个房间是这个户型里赠送的面积,不大,有的人会改做小卧室,也有人会用作书房或者花房。书房呀花房呀,对她来说,都很远。这扇窗户她却很喜欢,透过它,能看见这座城市璀璨的美景,思绪能放飞,人会变轻松。

她报考的大学,就在这所城市里,不出意外肯定会被录取。

因为这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苏茉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从衣柜里取出衣架将洗好的内衣晾上去,又将衣架别在窗沿缝隙里,她用干毛巾擦了一会儿头,上了床。

头没全干,她暂时没法睡,无所事事,又开始摆弄苏洋让她临时用着的那只手机。手机是vivo三年前出的一款,苏洋淘汰了的,还八成新的样子,听说上千元,她便特别珍视,生怕给弄坏。

“九江文学城”这个图标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一下。

手机上有苏洋先前下载的一些东西,她大多都没接触过,也没敢碰,眼下看见这几个字,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好像就是今晚被说起的那个小说网站,隔壁那个大神,在这里面写小说?

邻居是个作家,这种感觉对一个十八岁的文科女生来说,其实是挺新奇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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