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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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四爷今日喝了不少酒,下午睡了一觉,晚上照例去给小女儿讲课。“十八封!”甫一见面,谢流年便慢吞吞说道。你总共截留了我十八封书信。

谢四爷跟没听见似的,毫不理会,只指了指炕上的书本,淡淡说道:“小七,挑一本。”你爹爹我不是独断专行之人,要听什么书都由着你挑。

谢流年且不急着挑书,小手托着一只玉佩,跟谢四爷询价,“爹爹,值钱不?”玉佩是罕见的小马形状,雕工精巧,活泼生动,玉质晶莹润泽。

谢四爷扶额。小七你明明是一脸聪慧相,明明是一幅玲珑心肝,为何动不动开口提“钱”?谢家缺过你衣食么,让你为钱受过难为么。

谢流年毫不自觉,殷勤仰起小脸,“张伯母送的,肯定值钱!”张伯母又美丽又大方,一出手肯定不是凡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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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343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所有正版阅读的诸位。

上章有个小小的改动,亲们说的对哈,咱们小流年是该更可爱漂亮些。

我会再写一章,会比较晚。没法子啊,我写的慢。明天再看吧,抱歉。

32第32章

谢四爷看看女儿,小嘴唇粉粉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渴望表情盯着自己,分明是盼着自己说句“很值钱”;看看何离,螓首低垂专注做着一件小小的里衣,不用问又是小七的。谢四爷轻轻“哼”了一声,阿离好似忘记了,除了孩子她还有男人呢。

谢四爷坐在女儿身边,拿过她手中的玉佩,“这是张伯母送你的,不管物件儿是否贵重,情意无价。小七,在真情真意面前,莫要提钱。”玷污了情意二字。

谢流年大大的不赞同。她这辈子才活了不足三年,人生经验过于稀少,还没有什么发言权。上辈子可是足足活到快三十岁,关于“钱”和“真情真意”之间的辩证关系,自以为很有心得。如果让她做一个情意测量表,参照物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

我对你很有真情真意啊,只是甭提钱,提钱就俗了,情意就变质了。呸!阁下哄三岁孩童呢。

不过,谢流年却仰起小脸,送上谄媚的笑容,“爹爹说的极是。”拍起谢四爷的马屁。谢四爷嘴角微微上翘,小七在打什么主意?有什么事要求到爹爹了?

果然,谢流年攀到他怀中坐下,殷勤商量着,“爹爹,张伯伯过两日要回京,咱们什么时候去送行?”张屷说了,张伯伯被任命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假期很短,他们一家人不能在太康多逗留。

谢四爷慢吞吞说道:“爹爹后日去送行。”是爹爹去送行,不是咱们去送行。你都这么大了,姑娘家甭到处乱跑,老实在家呆着罢。谢府这么大,还不够你玩的。

谢流年呲呲牙,傻呵呵笑了几声。小脑袋瓜中迅速想着,“哪儿得罪他了?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怎么自己一点不知道。”想不出来,一直冲谢四爷讨好的傻笑,越笑越傻。

笑的何离放下手中针线,轻手轻脚走过来,在旁边探究的看着。小七这是怎么了,看她这幅小模样,分明是有求于人,又苦无良策。

谢四爷终是被她傻笑的心软了,淡淡问道:“若见了张屷的爹爹,你该称呼他什么?”想起那一声“爹爹”,谢四爷心中不快。想起那一声“我儿媳妇呢”,谢四爷银牙微痒。

“伯伯,张伯伯!”谢流年毫不含糊。自然是叫他伯伯了,要不还能叫什么。我总不会叫他“张都督”“张大帅”“张侯爷”,那多外道多生分啊。

谢四爷似笑非笑看了小女儿一眼,“成,后日咱们去送行。”眼下,先要读书懂道理。把炕上的几本书推过去,“挑一本。”谢流年一本一本依次捧到跟前,装模作样翻两页,做苦读状,做苦想状。谢四爷跟何离在旁边不动声色看着,肚中暗笑。只见她皱着小脸慎重挑选了半晌,最后粲然一笑,捧起本《诗经》递到谢四爷面前。孔夫子不是说了么,“不学诗,无以言”。

谢四爷把小女儿抱在怀里,给她读了一首宴饮诗《湛露》。谢流年拍拍小手,大乐,表示友情深重的诗?好,后日说不准就能派上用场!鲜花掌声有请小小才女谢流年,以三岁稚龄,背诵一首《诗经》名篇:湛露!

谢流年得意过后,甜甜蜜蜜入睡了。何离安置好女儿,回到里间。谢四爷穿着白绫里衣躺在床上,脸色如玉,乌黑长发散在枕上,静静看着她。

第二天,何离嘴角常有迷惘甜蜜的微笑。谢流年冷眼过去,她好几回下错了针,一件小里衣做了拆,拆了做,折腾大半晌。她平时做活多麻利啊,她平时是多么沉着的女子啊,谢流年遗憾的摇摇头。

“问世间,情是何物,真教生死相许。”那是写大雁的,不是写人的。“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也一样,也是写鸟的。人类,和它们是不同的生物。

真到逸园送行时,谢四爷不只带了谢流年,还带了谢延年、谢棠年、谢锦年。“这是小不点儿的哥哥罢?一眼便能看出来!”张雱看着谢棠年,满口称许,“晚鸿,你儿子长大后,风采怕是比你更盛。”谢晚鸿已是如谪仙一般,谢棠年往后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不点儿,那不用说了,长大后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张雱抱着谢流年问她,“明儿我们就要起程回京了,小不点儿会不会想伯伯伯母,还有哥哥姐姐?”

“不用想。”谢流年在张雱怀中很自在,笑嘻嘻的,露出一口可爱的小乳牙,“爹爹说,要带我去京城游玩。”到时又能见面了呀。

岳培、傅深、安瓒、沈迈都格外关注这尚在稚龄的小姑娘,各自暗暗点头。难怪我乖孙子念念不忘,这小姑娘是很可爱!不光模样好看,性子也伶俐,举止谈吐也招人喜欢。有谢四爷这样的父亲,将来这孩子涵养、风度必定极佳。

虽说身份略差了些,不过无忌也好,解语也好,阿屷也好,全都不是在意身份地位之人。日子是一天天自己过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最主要是两个孩子对脾气,合得来。旁的,都是细枝末节,不要紧。

谢流年一会儿抱在张雱怀中,一会儿抱在解语怀中,张屷拿着张京城地图指给她看,“小不点儿,呶,这个位置就是南宁侯府。我和爹爹娘亲、阿爷、哥哥、妹妹住在这里。”

“我住的院子,叫洗心阁。外祖父给我挑的,屋里冬暖夏凉,住着可舒服了。爹爹给我修了一个浴室,浴室里有个大理石池子,可以游水,很好玩…”

谢延年、谢锦年对岳泽、岳澄恋恋不舍,“舍不得表哥走。”岳泽微笑道:“这有什么,姨母已是多年没有归宁,也该回趟京城。等表弟表妹回了外祖父家,咱们再聚。”岳澄也在旁点头,“是啊,到时表哥做主人,带你们玩遍京城大街小巷!”

“还有六表弟和七表妹。”岳澄很是古道热肠,连带对跟他无甚干系的谢棠年、谢流年也下了“请”字,“你们两个也是一样,表哥带你们玩遍东城西城!”

酒筵之后,洒泪分别。谢四爷带着儿女送出城外,虞县令等官员自是少不了跟着凑热闹,送行的队伍颇为壮观。“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回罢!”家眷上了马车,张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拱手拜谢,绝尘而去。

谢延年、谢锦年回家后就跟四太太歪缠,“要去外祖父家!”听表哥们说起京城种种繁华好玩之处,眼热心热,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帝都。

三太太先动了心。“太康到底出众人物不多。”跟绮年细细盘算着,“若是到了京城,天子脚下人杰地灵,说不定我绮儿的姻缘便到了。”谢绮年已是即将及笄,要早做打算。京中现放着祖居,放着一个做侍郎的大伯,不投奔他们,投奔谁去?

二太太也是一样。她给华年挑来拣去,没有合适人家。眼看华年一天天大了,其年、养年在太康也没个好先生,正该到京中去住着。一则好为华年择婿,二则好给其年、养年寻个好书院、好先生。女儿的亲事,儿子的学业,都是一般要紧。

她们两房都打的好主意,无奈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皆是不许。“京中房舍窄小,哪里住得下这许多人。”绮年、华年到老太爷处探过口风,谢老太爷一口回绝。谢老太太更甭提了,哪会让这两位庶子媳妇上京,给自己嫡亲儿子和儿媳生事。带着位即将及笄的姑娘家上京城,是想做什么的一目了然,猜都不用猜。若是她们真上了京,大太太只好带她们会会老亲旧戚,新朋旧友,操心着衣食住行,还要给操持着儿女婚事。闲疯了不成,管这些。在太康她们已是挑三拣四,难不成到了京城眼光会放低?若想头不高了,不是好事。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命中无时莫强求。

谢松年才刚娶进了新媳妇,谢有年出嫁在即。大太太要服侍丈夫,要管理家事,还要打点女儿的嫁妆,教导新进门的儿媳妇,已是忙的脚不沾地儿。哪里还禁的住这帮闲人再去添乱。

四太太请示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商量了谢四爷,定下“次月归宁”。谢老太太慈爱吩咐,“三五年才回这么一趟,多住些日子也使得。”虽然天天想见着心爱的孙子。

四太太忙陪笑谢过,“谢谢娘体恤。媳妇回家探望父母,定是早去早回的。”她也不至于把谢老太太这话当了真,面子情、客气话罢了。

四房开始备礼品、写礼单、备马车、备各色日用物品,大人小孩都忙忙碌碌。“过几日便上京。”这晚,谢四爷来西跨院,告诉小女儿。

谢流年小磨一般,团团转。“我的小车要带上。”靠它运东西呢,能运不少好东西。“我的洋娃娃要带上。”何离若不抱着自己睡觉,自己便抱着洋娃娃睡觉。“我的贵重首饰要带上。”或者寄存到钱庄也可。对了,现银和庄票要带上一部分,穷家富路,出门花钱要大方。

至于房中的摆件诸物,先归到小库房罢,往后再取出来。谢流年把自己的小小资产,全部梳理一遍,一样没拉下。谢四爷被她转的头晕,“小七,停下。”别再转,再转你爹爹我眼都花了。

谢流年扑到他怀里,“爹爹的行李,收拾好了么?”光自己收拾好没用,要他收拾好了才行。这么一队妇孺,带队的是谢四爷。

谢四爷刮刮她的小鼻子,“放心罢,耽误不了你出门。”爹爹是不会拖后腿的。谢流年仰头呵呵傻笑,“好啊,好啊。”耽误不了就好。

谢四爷早早往京中写了信,既然一行人要上京,自然是要住在祖居。要烦劳大太太清扫、布置房舍,自己带了妻儿到京,便能舒舒服服入住。

京中的回信却久久不至。“大哥是不管家中诸事的。大嫂一向周到细致,做事妥贴的很。”谢四爷跟四太太说着这事,两人均是心中疑惑,“怎会迟迟没有回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14号的更新。

周一到周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日更,尽量肥。

沈忱和岳池的名字,没有生僻字。

张屷(hui),“会”的古字。

张嶷(ni),幼小聪慧的意思。

他们的老爹张雱(pang),字无忌。雱(pang),雨雪很大的意思。

33第33章

众人行装皆已齐备,行程却被两件事耽误了:先是京中终于有了回信,“…愚兄旧疾复发,甚痛苦…四弟速至京师为盼…”谢大爷为人端凝持重,常年埋头案牍之中,“久坐成痣”,久治不愈。这回谢大爷旧疾复发有些严重,大太太不免慌了心神,连回信也不及写,所以晚了。

接下来是四太太几回恶心呕吐,请了大夫诊脉,大夫客气的向谢四爷拱手道喜,“尊夫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谢老太太闻讯又是欢喜,又是抱怨,“又不是头一回了,怎这般粗心?”一迭声命人取出补品、药材,再三嘱咐四太太“好生养胎。”

给韩府的信早已送走,韩府已是合家从老至小盼着四太太归宁省亲。四太太思来想去,“锦儿年小,还是跟着我留在家中。玉郎带着延儿去罢。”自己怀着身孕定是出不了远门的。

谢四爷美玉般面容上有一抹浅浅笑意,“你不去,我也不去。”原本打算的是自家夫妇二人带上两子两女,全家人一起启程。这会子妻子怀了孕要留在家中养胎,一个大男人带着几个小孩子出门?才不。

四太太眼波流转,晕生两颊,嗔怪叫道:“玉郎!”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感动。她自是盼望丈夫能留在谢府朝朝暮暮相伴,可京城夫家有患病的大伯哥,娘家有翘首盼望儿孙的父母,自己不去也罢了,夫婿娇儿怎能不去?

谢老太爷、谢老太太把谢四爷叫去,催他快走,“你大哥病着呢,玉郎还是早日起程为好。”虽然知道不是要命的大病,终究心中牵挂。

“你大哥自小疼你。”谢老太太眼角有些湿润,“亲手蘀你裁纸,亲手蘀你磨墨,手把手教你学写字。他若见到你,必定高兴。”人在病中,最是想念亲人。玉郎去了,大郎许是会好了,也说不定。

谢四爷自然满口答应,“是!爹,娘,我明日便动身。”一个大男人要出门还不容易,一辆马车,两个小厮,些须几件行李,轻装简从即可。

谢老太太哪里能答应,“万万不可!”只有小厮服侍如何使得,四太太既不能去,袁姨娘、何姨娘总要有一个跟在身边。这千里迢迢的远赴京师,路上要打点衣、食、住、行,不可大意。

“袁姨娘素日是个细心的,想必能服侍周到。”谢老太太想了想,何离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小七,那只能是袁昭了。好在袁昭也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做事还算妥贴。

“不巧,她这两日身子不爽快,在床上躺着呢。”谢四爷淡淡说道。谢老太太皱皱眉,她身子骨也太不结实了。这样的哪能派她出门,若她在路上病了,是她服侍玉郎,还是玉郎服侍她?

“府中这些个大丫头,怀盈机敏聪明,怀书温柔厚道…”谢老太太一个一个想过去。儿媳妇怀了孕,两个妾侍又病的病,养孩子的养孩子,只能再提个大丫头了。

“我不要。”谢四爷声音清清冽冽。谢老太太哑然失笑,“可不是,娘这么一急,玉郎的脾气都忘了。”他长这么大,除了自小服侍他的袁昭、何离,还有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其余的女人并不愿意亲近。府中有丫头明着暗着送秋波也好,亲戚朋友有送妾的也好,一律婉拒。

谢老太太把四太太叫过来商议了半晌,最后定下来,“何姨娘心细,性子温柔,一路上定能服侍周到。”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四太太怀孕,袁昭生病,只剩下一个何离。

次日,谢四爷带着谢延年、谢棠年、谢流年动身启程。行李物品是早些时日已备妥的,半分不慌张。何离把跟去的十个丫头、八个小厮、四个马夫、两名管事、四个婆子、十名护卫一一细细打量过,都是府中老人,素日都是老成的,暗暗放心。

谢流年这一世头回出远门,兴致好的很。一路上或是抱在谢四爷怀中,或是背在谢棠年背上,指指点点,看尽沿途美景。反正她小小年纪,衣食住行全部不用她操心。对外交涉的事自有两名管事负责,内中大小事务何离处置的有条不紊,谢四爷只管带着儿女们享清闲。

没有好景致时,谢四爷陪两子一女读书。谢延年、谢棠年的时文功课他不屑一顾,谢流年兴冲冲搬出本《诗三百》,美妙的旅途,眼前若无美景,诗中有!

路过开封时,好事来了。驿站中遇到河南都指挥使司一名武姓军官,带着一队精兵,“下官要送公文入京,和谢四爷正好一路。”

谢四爷含笑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这确是好事,路途遥远,跟官兵一路走可安生多了。自家虽带有护卫,却只会些普通拳脚,平时会看家护院罢了。

果然和官兵一路同行很安稳。一行人太太平平到了京城,谢松年、谢鹤年带着仆从远远接出城来,见了谢四爷,拜倒在地,“四叔父!”

谢四爷弯腰拉起他二人,口中问着谢大爷的病情。“托叔父的福,父亲如今已好多了。”谢松年、谢鹤年客客气气说道。

谢松年、谢鹤年都是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有着浓浓的书卷气。“虽然在京城这声色犬马之地,倒没学坏!”谢流年规规矩矩行过礼问过好,抱在何离怀中胡思乱想。

他们两人衣衫整洁讲究,却都是面有疲惫之色。许是大伯生病,他们两人侍疾累的?谢流年猜测。

她一路上先是觉得好玩,慢慢的撅起小嘴,整天坐在马车上,烦都烦死了!谢四爷跟何离轮换着抱她哄她,或是讲些趣闻逸事,或是讲些小笑话,日子才不那么难熬。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呀。”小大人儿般摇头晃脑发着感概,一旁的谢延年和谢棠年都大笑,小孩家懂什么!谢四爷跟何离更不用说了,眼中全是笑意。

马车缓缓驶到了鸣玉坊。谢家祖宅是一幢五进宅院,很幽静,谢流年不经意抬头,看见一株蜀子树上挂着累累果实。“每日一苹果,不如每日一蜀子”,谢流年看着色泽鲜艳诱人的蜀子,心绪莫名愉悦。

谢大爷是站着见他们的,他实在不能坐。谢四爷一向性情冲淡,襟怀散朗,喜怒不形于色,这回甫一见到阔别多年的大哥便破了功,“大哥!”“四弟!”兄弟二人均是眼中含泪。

大太太是位端庄美丽的中年女子,也跟着红了眼圈儿。她身边侍立着大儿媳妇和大女儿,谢松年的妻子沐氏,和大小姐谢有年。

沐氏才进门不久,还是新妇身份。穿着大红满绣牡丹花卉蜀锦长褙子,宽幅锦缎长裙,淡扫娥眉,薄施脂粉,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婉。

谢有年站在大太太身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一对母女。她和大太太生的极像,都是面如美玉,眼如秋水。穿着秋香色宫花缎褙子,月白长裙,静静站在那里,像夏日清晨带露的荷花般清丽。

谢大爷和谢四爷含泪对视许久,倒也不至于放声大哭。等他们兄弟二人看够了,众人方才厮见行礼。谢流年甜甜叫着“大伯母”“大嫂嫂”“大姐姐”,得了三份见面礼,都很厚重。

“存起来!”回到后院歇息时,郑重把两个红包、两只镶珠嵌玉喜鹊登枝金簪交给何离。何离知道她的性子,当着她的面细细记了账,温柔告诉她“存好了”。谢流年满意点点头。

第二天歇息休整,不出门,不拜客。第三天,谢四爷要带儿女拜访韩府,“能见到外祖父外祖母了!”谢延年一脸兴奋。

谢棠年神色如常。他长的像谢四爷,性子也像谢四爷。谢流年坐在椅子上装病,“我肚子疼。”“我头疼。”多尴尬呀,去了要见一堆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何离着了慌,“肚子和头都疼么?”谢流年皱着小脸,一会儿指指肚子,一会儿按按头,有气无力说道:“都疼。”谢四爷淡淡看了她一眼,“既是头疼,肚子疼,那便不用去了。”只带了谢延年、谢棠年出门。

等到谢四爷他们走后,谢流年头也不疼了,肚子也不疼了,活蹦乱跳跑到院子里跟大房的五小姐谢瑞年玩耍。谢瑞年小姑娘芳龄四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两人玩了个不亦乐乎。

下午晌谢四爷他们回来,谢棠年递给谢流年七八个荷包,“小七,给你的。”知道妹妹是个小财迷,把今日所得的见面礼全给她了。

看来有个亲哥哥还是有些好处的啊,谢流年喜滋滋接过荷包,仰起小脸呵呵笑,笑容分外灿烂。

谢延年则是兴冲冲跟她炫耀,“小七,我舅舅要设法送我去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现有几位大儒任讲读,若能去国子监读书,学业定能精进不少。

“国子监是个好地方。”谢流年很捧场的点头称赞。谢流年这大俗人前世还游览过国子监呢,古老的国子监街,高大的槐树,到处都是文化气息。

谢延年乐了,揉揉她的小脑袋,“傻小七,你怎么知道国子监是个好地方,你又没去过。”

谢流年伸手护住高贵的头颅,瞪了他一眼,“我去过!”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

谢延年乐的要不得,“怪不得二表哥说你是个小傻子,果然是。”头回来京城,还没出过谢宅呢,硬说自己去过国子监。没法子,小孩儿都这样,锦儿不也是这样么?净会胡说八道。

这厢小儿女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书房中谢大爷屏退家人仆从,对着谢四爷长长叹了口气,“玉郎,你出仕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才惊觉,快十二点了!

34第34章

谢四爷是幼子,从小父母兄长便对他十分宽容宠爱。长大成人后更是任由他逍遥自在不理俗事,如闲云野鹤一般,真有飘然出世的光景。

谢老太爷、谢大爷知他性子散漫不愿受拘束,不追逐名利,向来没勉强过他什么。如今,一向纵容幼弟的谢大爷却说“玉郎,你出仕吧”。

谢大爷还是不能坐,只能站着。他身穿一袭宽大舒适青布道袍,面容略显憔悴,背着双手立在窗前。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些许萧索落寞之意。

“哥哥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服老不行。”谢大爷苦笑,“你两个侄子又还年轻,没个十年八年的,撑不起谢家门户。玉郎,这时节你可躲不得懒。”他原本也是高大俊朗的男子,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已露出疲惫之态。

谢四爷心中一酸。这些年来自己在谢府悠游渡日,镇日风花雪月,富足又清闲。却不知大哥在官场上是如何往来逢迎、上下周旋的?想必吃尽辛苦。

“大哥是知道我的,从小不耐烦做时文。”谢四爷笑道:“如今说不得,倒要学着做做八股了。”若要出仕,若想高踞卿贰,夸耀士林,必要进士出身;若想要中进士,必要会做八股文。

谢大爷感概的点点头,“玉郎,委屈你了。”自己这谪仙一般的幼弟,从此也要落入凡尘,经受种种辛酸苦辣。从前那神仙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谢四爷轻轻一笑,伸出白玉般的双手端起桌案上的莲叶鱼纹细瓷茶盏,缓缓拨动茶叶。茶水氤氲的热气中,他原本精致绝伦的面容泛着迷人的胭脂色,越发显得秀逸出尘。

谢大爷眼眶一热,差点脱口而出“玉郎,你回太康吧,哥哥一个人可以的。”却终究没有说出。有很多话是这样的,想说,但是再想想,就不说了。

晚上谢流年看见谢四爷进门,乖巧可爱的叫“爹爹”。谢四爷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会子头也不疼,肚子也不疼,全好了吧?你个小坏蛋。

照例有学习时间。让谢流年奇怪的是,今晚讲的居然是《论语》。其实谢流年对《论语》并不反感,儒家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自有其感人之处。可问题是,儒家是入世的,谢四爷是出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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