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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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松年、谢鹤年一脸笑容给报喜的报子打发了赏钱,报子们人人得了重赏,笑咪咪去了。还是到这样人家报喜为好,打发赏钱既痛快又丰厚,成了,今儿没白折腾。

大小姐谢有年秋天即将出嫁,这时娘家要多位进士叔父,深觉与有荣焉。沐氏才进门不久谢家就了这喜事,也觉着是个好兆头。两人商量着“怎生庆祝为好?”都是兴兴头头的,恨不得摆上戏酒,遍请亲友。

大房从上至下人人喜笑颜开,奔走相告,四房则是平平淡淡的,不以为意。谢延年、谢棠年依旧每日跟着先生读书,谢流年依旧小陀螺般跑来跑去玩耍。

谢四爷就更不用说了,跟往日一样宽袍大袖,飘飘若仙。或是在书房闲坐翻几页书,或是出门游玩会友,雍容沉静,神色自若。

“四叔真沉得住气。五弟六弟也是一样,小小年纪胸中有丘壑。”谢有年拉着大太太说悄悄话,“还有他房里那位何姨娘,竟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可奇了。”堂弟们算是子肖父,难不成四叔的妾侍也随了他?小七不说了,那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跟瑞年一样净日只挂住玩耍,她知道什么功名不功名的。

大太太本是一脸温和宠溺的笑容看着爱女,闻言沉吟片刻,“你四叔,五弟六弟,小七,凡衣堂鞋袜、笔墨纸砚诸事皆是这何姨娘料理,你看她可曾出过差错?”

谢有年见母亲脸色凝重,也正色说道:“没有。女儿冷眼看着,四房事事妥当。”原以为四婶婶没来,一个姨娘跟着来的,少不了虑事不周,处事不当,隔三差五的出些岔子,让四叔、堂弟妹多有不便。谁知竟不是。

大太太微微一笑,“那你再冷眼看看,这何姨娘可曾张扬跋扈?”既然能把四房父子四人服侍的妥妥贴贴,自然是能干之人。人既能干,四房内务又归她料理,照理说,该有番小人得志的模样。

谢有年想了想,摇头,“没有。”跟何姨娘本也没见过几回面,回回见面她都是恭谨有礼,不会多说一句话,不会多走一步路,中规中矩。

大太太感概道:“所以说她厉害。”一个丫头出身的妾侍,能有这份心机,这份肚量,真真不可小觑。她明明总管着四房诸务,却依旧温柔谦恭,礼下于人。

当年自己嫁入谢家,丈夫房中也是有两个从小服侍到大的通房丫头。自成亲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那两个通房丫头备受冷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自己,算是没吃过通房丫头的亏。

“女儿,杜家是户好人家。”大太太微笑说道:“杜阁老出身世家大族,为人端方,声誉极隆。儿孙们也是个个争气,立身极正。”所以谢家才会许嫁千娇万宠的嫡长女。

结为夫妻是二姓伉合,“伉合,相敌而合也。”夫妻间是匹配,也是匹敌。天长杜氏和太康谢氏,同为百年望族,正是相匹敌的人家。

谢有年听到母亲提起“杜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两只纤纤玉手只管玩弄衣带。大太太怜爱看着谢有年,她还是一幅小儿女的痴态,嫁到杜家后上要侍奉公婆、太公婆,下要周旋妯娌小姑,回到房中还要笼络夫婿。那杜家公子房中也是有人的,若是个老实听话的还好,若遇上厉害的,有年该如何应对?嫁女儿哪里只是打点嫁妆,要教的事还很多。单是如何管教通房丫头、妾侍姨娘,便是一门大学问,有年且得学着呢。

京中有亲友来道贺的都是大太太、谢松年来往迎送,谢大爷、谢四爷通不管这些俗事。“你和四弟,可真是兄弟!”大太太笑道。

谢大爷斜倚在炕上,含笑望着妻子,“没法子,谁让我谢导有福,娶了这般能干的太太。”太太能干,做丈夫的乐得偷懒。

没几日,礼部出了告示:四月十八日殿试。谢大爷手持三年前的进士卷子来寻谢四爷,“玉郎,临时抱佛脚,你再多看几日书,多默几篇时文。”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或者问“知人”“安民”或者问“王伯之道”“治国之道”。谢大爷把三年前的殿试策问拿出来,“…子诸生皆学古通今,明于王道,宜有以佐朕之不逮者。其各殚心以对,毋泛毋略。朕将采而行之。”问的是以为君与持盈保泰之道。

谢四爷收下卷子,“多谢大哥。”却不看,且放到一旁。他今日要出门访友,马车已在外头等着。谢大爷张了张口,想说“玉郎莫出门了,在家中再用用功。”却没说出口。既是已与人相约,便应当守信前往。

谢流年穿着一身粉色衫裙跑了进来,乖巧可爱的叫着“大伯,爹爹。”还不走?我都等急了。她也是受邀请的小客人,心急要赴约。

谢大爷温和夸奖,“小七这是新衣裳?很漂亮。”谢流年眉毛弯弯,“大伯,您真有眼光!”自己身是这衫裙是时新的赤霞粉,颜色很娇艳。

其实谢流年一向对粉色敬谢不敏。不过上回在南宁侯府睡了回法式大圆床,带回了不少前世的回忆。比如,粉色“那是英国皇太后穿的颜色,我们哪有资格那般与世无争。”于是想穿粉色了。何离自然依着她,“好好好,粉色。”一口气替她新制了七八件粉色衫裙。

跟谢大爷行礼告别,谢四爷抱着小女儿上了马车。“爹爹,让马儿快快跑。”谢流年坐在父亲怀里,催促着,“伯母做了虾饺,我爱吃。”等不及想吃了。

谢四爷一只手臂揽着她,闲闲说道:“爹爹不急。品茶要悠闲,不可着相。”张雱新得了瓮玉泉水,新得了今年新下的碧螺春,邀他过府品茶。

谢流年见硬的不行,来软的,冲父亲讨好的笑,“爹爹,好爹爹,让马儿快快跑,好不好?”谢四爷安稳坐着,一脸闲适,并不理会她。

软的也不行,硬的也不行,那是真不行了。谢流年撅了会儿小嘴,生了会儿闷气,抬起小手臂呼喝着,“驾!驾!”学着马车夫的样子、声音,似模似样的。

怀中坐着个不安份的小人儿,小屁股频频抬起,好像真在赶车似的。没人理她,她一个人玩的蛮高兴。谢四爷撑不住微微一笑,抬手敲敲车厢,吩咐“快点!”还是敲敲吧,要不小七能一直赶车。

果然马车快了不少。谢流年得意洋洋躺到父亲怀中,小脸上笑容狡黠,“像个小狐狸。”谢四爷捏捏她的小脸,“比小狐狸还狡猾。”谢流年咯咯笑起来。

到了南宁侯府,安瓒也在,张雱安瓒翁婿二人陪谢四爷喝茶,谢流年被抱进去享用解语亲手做的虾饺、蟹黄包。“伯母做的,真好吃!”谢流年这小馋猫吃到美味,喜滋滋的,“我很高兴,很高兴!就像,就像…”

解语和张屷、丫丫都停下,想听她说像什么。谢流年大眼睛转了好几转,在搜寻适合的词语。末了,大声来了一句,“像偷油吃的小老鼠!”小老鼠偷到油,该有多高兴啊。

解语和丫丫都乐了,“是只小白鼠吧。”听说有种小白鼠,也很漂亮的。张屷嘟囔了一句,“哪有这么好看的小老鼠?”小不点儿真傻,比自己比成小老鼠。哪有像她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小老鼠?

饭后,张屷牵着谢流年去了洗心阁,“你该午睡了。”走两步消消食儿,然后上床午睡,正合适。谢流年仰起小脸甜甜的笑,“张乃山,我还想睡你的床。”大圆床好浪漫,睡着舒服。

“嗯,给你睡。”张屷点头答应。小不点儿眼光真好,知道大圆床睡着舒服。想当初,娘亲拿着图册让自家兄妹四人选床的时候,大哥二哥选的都是罗汉床,丫丫选的是拨步床,只有自己选了大圆床。小不点儿跟自己喜好一样呢。

慕莲服侍两人脱了鞋袜,上了床。“小不点儿,睡吧。”张屷小心替谢流年盖好被子。小不点儿躺在枕头上还咧着小嘴乐呢,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张屷也躺了下来。两人并排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张乃山,你有大圆床,还有大镜子。”大圆床旁边有面大大的玻璃镜,很清晰。

“嗯,都是娘亲从下西洋的商队那儿置办来的。”

“贵不贵呀。”如果不贵,没准儿我也买的起。我也是小有积蓄的人呀。

“贵。娘亲说了,海上风浪大,又有海盗出没,商队运一船货物很不易,自然会贵。”

“哦,这样啊。”

“是啊。”

……

说着说着,两个孩子全都睡着了,睡的很香甜。

谢四爷白日照常出门会友,晚上照常给小女儿上课。四月十八那天,神色如常出了门,仿佛不是去殿试,只是寻常出个门子罢了。

“殿试,卷子也是大臣们看的。”谢大爷在室中踱来踱去,“前三名的卷子,全是内阁首辅推荐上去的。首辅大人方正端凝,玉郎性子洒脱,怕是玉郎的卷子,未必能得首辅青目。”

大太太过来温柔扶住他,“莫多想了。”想也无用。四弟他向来散淡,这些时日连时文也没看几篇,还想一甲呢?您当年日日夜夜苦读,也只不过是二甲第十七名。

殿试后谢四爷被接回来,家人从上到下没敢问他“殿试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底。这过了会试的人,一个进士是稳稳的。殿试只是重排名次罢了。可一甲是进士及第,可以直接进翰林院的;二甲是进士出身,也会前途光明;三甲可就惨了,同进士出身,有点抬不起头。

旧例,殿试三日后放榜。到了放榜那天,谢大爷起了个绝早,命人到礼部门前看榜,自己在家中站等。大太太见他一人立在窗前,额头上渐渐有了细细的汗珠,又是心疼,又是没辙: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从小宠爱关怀无微不至的亲弟弟。

前去看榜的家人还没回来,报喜的报子先上门了,“恭喜贵府老府讳寻的,高中探花!”报子们是一拨一拨来的,有十几拨,全都拼命往前挤,报喜讨赏钱。

谢四爷安坐屋中,教谢流年读《诗三百》。外头声音越来越吵,谢流年扔下书本,“爹爹,我去看个热闹!”机灵的下了炕,咚咚咚跑了出来。

门前,谢大爷、谢松年、谢鹤年已是一再确认过了,“太康谢寻,第一甲第三名”,谢大爷喜的,旁的话都不会说了,只会说“重重有赏,重重有赏!”把报子们乐的找不着北。

“专门派了人去礼部看榜,结果家人没回来,报子便上门了!”谢松年、谢鹤年笑道。

小小谢流年独自站在地上,笑吟吟的。那是自然,人家专业嘛。家人是业余选手,报子是专业选手,怎么同场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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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末啊,可以睡懒觉了。

38、第38章

谢四爷金榜题名后少不了要拜望座师、同年,金殿传胪,到礼部领恩荣宴,上表谢恩,到孔庙行礼易顶服。行走在众新科进士之中,谢四爷风姿特秀,卓卓如野鹤之立鸡群。所过之处,引人注目。

前来道贺的亲戚朋友一拨接着一拨,谢大爷、大太太、谢松年等人迎来送往,笑的腮帮子都麻了。谢宅连摆了三日戏酒,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探花爹!”谢四爷黄昏时分回到谢宅,小女儿扑到他怀里,兴滴滴叫着新称呼,“编修爹!翰林爹!”旧例,状元任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任翰林院编修。这回也不例外,谢四爷也会进翰林院。

谢四爷脸上有浅浅笑意,双手抱着小女儿,任由她喋喋不休。若是旁人把探花、翰林、编修挂在嘴边一遍又一遍,谢四爷定会心生厌烦。换了他钟爱的小女儿,却又不同,只觉得调皮可爱。“探花”“翰林”“编修”这样的字眼,从小女儿那花瓣一般美好的双唇中说出,似乎也变的美好了。

谢流年把新称呼叫了几遍,来了兴致。挣脱父亲的怀抱下了地,踩到一个小凳子上,神气的叉着小蛮腰,“两位,我和从前比,大不相同了!”小脑袋昂得高高的。

谢四爷跟何离看着小凳子上的宝贝女儿,眼中全是笑意。小七一向便是如此,可爱时极可爱,懂事时极懂事,可笑时也极可笑。这不,小辫子又翘起来了。

“哪里不相同呢?”谢流年趾高气扬问道。

谢四爷跟何离并肩站在她面前,齐齐摇头。

“这都不知道。”谢流年撇撇小嘴,很是不屑,“有了探花爹,我身价倍增了!”神情又有些轻蔑,又有些自得。轻蔑当然是对着站在地上的那一对,自得是对着自己。

身价倍增,身价倍增…看着小女儿鼓着小脸颊挺起小胸脯的骄傲模样,谢四爷实在忍不住,笑倒在炕上。何离过去给他揉肚子,“玉郎,莫笑的肚子疼。”一边给谢四爷揉肚子,一边自己也撑不住笑软了。

“你们,你们…”遇上这么不配合的父母,谢流年心中大叫“遇人不淑”。跺了跺小脚,下了凳子上炕,不依不饶追问,“我说错了么?我没有身价倍增?”怎么会。

谢流年板着个小脸,一本正经来讨公道。谢四爷伸手搂过宝贝小女儿,纵声大笑。这笑声传到屋外,正走过来的谢延年、谢棠年顿时停下脚步,相互狐疑望了望。

是爹爹在笑么?怎么会。他从来是“得之勿喜,失之勿悲”,从来一幅超然物外、云淡风轻的样子。屋里着了火他也不慌,高中鼎甲他也不喜,他什么时候大喜大怒过?没有啊。

两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只见炕上三人笑成一团,笑的最欢快最大声的就是他们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谢延年和谢棠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觉得匪夷所思。

“…爹爹还是很高兴的。”翌日谢延年被外祖韩家接过去小住,跟他外祖父外祖母说着话,“当着人面虽然不露声色,回到家中笑的很开怀。”

他外祖父时任国子监司业,是位儒雅持重的长者。闻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中了探花怎会不高兴?回到家中笑的很开怀,那便对了。极好,极好。

韩老太太对女婿的科举功名自然是在意的,不过更在意外孙子的生活起居,“延儿,你娘亲不在身边,衣裳鞋袜,一日三餐,可有不如意之处?”虽然韩氏派了忠心、妥贴的丫头贴身服侍,韩家也隔三差五使人去探望,究竟还是不放心。

“还成。”谢延年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他和谢大爷、谢四爷一样,向来不用为吃穿琐事费神。从他生下来开始,自会有人服侍的他周周到到,妥妥贴贴。

韩老太太细细问了他“晨起谁打发你梳洗?”“晚上谁服侍你睡觉?”“睡的可安生?”,把他一天当中的事从头问到尾,唯恐外孙子哪里不自在了。

夜深人静时,韩老太太跟丈夫讨主意,“阿凝快生了。你想个法子,让阿凝带着锦儿,带着新出生的小外孙,一起来京城罢。”到时,自己能常常见到女儿,延儿能日日见到亲娘,省得自己整日牵肠挂肚的。

韩老太爷说出一番话,好悬没把她鼻子气歪了,“来京城做甚?太康放着两位老亲家,难不成阿凝不用服侍公婆了?夫婿在外做官,做妻子的在老家服侍公婆方是正理。”年轻的都来了京城,让那两个年老的在家中孤零零渡日?于心何忍。

他从年轻时便是如此!说出来的通不是人话!韩老太太瞪了丈夫两眼,气哼哼上床歇下了。这人年轻时是个书呆子,如今年纪一大把做了祖父、外祖父,他还是个书呆子!

不行,家务事不能由着他。女婿在京城,延儿在京城,阿凝带着锦儿在太康,这如何使得?韩老太太一夜无眠,暗暗定了主意。

丈夫商量不通,只好商量儿子儿媳。韩老太太有两名嫡子,个个有出息。长子韩冲,在工部任主事;次子韩凌年方二十三,已中了举,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大儿媳方氏抿嘴笑笑,“娘说的是。极该把小妹接到京城,跟妹丈团聚。”儿媳妇要孝敬公婆是不错,可哪家父母不钟爱儿女?让做官的儿子单身在外,做父母的岂不心疼。便是有妾侍在,一则妾侍见识短减,服侍不周;二则妾侍不能出面应酬上司夫人、同僚太太,于妹婿前程大大不利。

韩冲也满口答应,“待小妹满了月,我便跟妹婿商议。”总要等孩子生下了,才能商讨回京诸事。谢家二老是通情达理的老人家,想来必是好说话的。

韩老太太有了笑模样。方氏向来能说会道,围在婆婆身边凑趣,“娘您是最疼阿凝的,如今可不是好了?妹婿金榜题名,前程正好,妹妹往后怕不要做夫人?便是咱们锦儿,有个探花郎父亲,也和之前大不同。”名士的女儿,跟探花的女儿,能一样么?韩老太太从前还忧心“女婿不出仕,锦儿能寻个什么人家?”如今可不用愁了。

方氏这话说到韩老太太心坎儿里了,韩老太太笑道:“可不是怎么的,往后再说起我家锦儿,可是清贵翰林的嫡女呢。”任是什么人家也配得上。

韩老太太、方氏都笑的什么似的。韩冲在旁笑着摇头,女人啊,好似个个喜做媒婆,说起来谁家姑娘如何如何,该许个什么人家,便是两眼放光。唉,天生如此,没有法子。

南宁侯府,洗心阁院中院中一株西府海棠正开的好。这株西府海棠高及丈许,迎风峭立,其势若伞。海棠叶子嫩绿光亮,花朵红粉相间,错落有致。丝垂翠缕,花姿明媚,似亭亭少女般楚楚动人。

西府海棠边上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琳琅满目摆着各色茶点。四位老者围着桌子闲坐饮茶、赏花,桌角坐着位九岁左右的男孩。男孩身姿清秀,眉目俊美,很招人喜欢。

“…阿岚。你谢世叔中了探花,进了翰林院,小不点儿如今是清贵翰林家的女孩儿了…”傅深看着外孙子,一脸可惜状。

张屷宦看了他一眼,“外公最爱捉弄人!”看看外公的样子便知道了,准没安好心。等下见了娘亲,定要好生告告外公的状。

“你外公说的一点儿没错!”沈迈难得的跟傅深一个鼻孔出气,“翰林官儿不大,可是清贵呀。咱们家是武将,谢家是文官,文武殊途!”

岳培在旁笑着不说话。安瓒温和说道:“谢探花风度翩翩,温恭谦雅,恩荣宴上连圣上都再三夸赞的。有这样的父亲,小不点儿确是和往日有些不同。”你若真有什么心思,往后可要好生用功了。

连外祖父都这般说了,张屷低头不语。

张雱和解语并肩走了过来。虽已是三子一女之母,虽已是三十许人,解语脚步依旧轻盈,面容依旧如春光般明媚。她身边的张雱也是高大挺拔,俊美如往昔。

“金童玉女啊,无忌和解语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岳培、沈迈看看儿子儿媳,安瓒、傅深看看女儿女婿,心中各自满意。

张雱和解语对视一眼:四位爹爹今儿这么闲呀,四人围着阿屷一人?怎么小阿屷低着头,一幅倔强模样?谁惹着这孩子了?

“儿子,怎么了?”张雱坐到幼子身边,和风细雨般询问。解语坐到他另一边,也温柔问道:“阿屷,怎么了?”祖父们跟你说什么了?你还不知道他们,逗你玩的呗。

张屷被父母哄了好大会儿,猛的抬起头,看着张雱,“爹爹,您去考状元!”谢世叔不是中了探花么,您要比他更厉害一点,您胡乱中个状元好了!

张雱和解语都愣了愣,考状元?考状元做什么?旁边这四位可倒好,傅深正喝着茶,闻言一口茶都喷了出来。沈迈正吃着口点心,咽岔了气。岳培和安瓒一向有风度有涵养,也笑的只会用手指着张屷,说不出话来。

张雱正茫然间,张屷扑到他背上,蛮横说道:“我不管,总之爹爹您去考状元!”张雱心一软想答应,解语拽拽他,“答应了要做到的。”您是能考文状元,还是能考武状元?做不到甭乱承诺,不能哄孩子。

看着张雱被幼子折腾的没法子,岳培大乐。无忌啊无忌,你也有今天!想当年,你是怎么淘气的?我和你娘见天儿的跟在你身后,替你收拾残局,简直一天没消停过。如今你一般也是被我乖孙子闹的晕头转向!

岳培笑吟吟端起茶杯,悠然说道:“今儿天气真好啊。”春风挟着醉人的花香一阵阵吹过,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安瓒含笑瞅着闹成一团的女婿和外孙,附合道:“是,像春天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月亮扔了一个地雷

周末如果不多更一章,好像蛮过意不去的。今晚我继续写,肯定到后半夜了,明天早上更一章,晚上更一章,好不好?

39第39章

谢家好事连连。谢四爷高中探花不久,太康传来喜讯:四太太韩氏五月初一辰时生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又多了名嫡孙!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大喜,当即取名为“谢柏年”。

“咱们多了个弟弟!小七高不高兴啊?”谢延年乐开了花,眉开眼笑问谢流年。谢流年乖巧的笑笑,“高兴。”确实高兴,幸亏是个男孩,不是女孩。

晚上谢流年跟着父母睡大床。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父母在商量,“阿离,咱们再给棠儿和小七添个弟妹吧?”“好啊,棠儿和小七肯定喜欢。”

谢流年觉也不睡了,一个扑楞坐了起来,“不要!”谁要弟弟妹妹了?要是能退,最好连哥哥也退了,让我做回独生女。虽然哥哥很好,可是会抢妈妈的!

她本是安安生生睡着了的,这猛的一起来把谢四爷跟何离吓了一跳,“小七!”何离忙抱过她轻轻拍着,“小七不怕。”以为她是做恶梦吓着了。

“不要弟妹!不喜欢弟妹!”谢流年毫不含糊。何离柔声哄她,“好好好,不要弟妹,不要弟妹。”谢四爷气闷看了小女儿一眼,下午晌延儿问她,她不是说了高兴有弟弟?这会子又改口了。

让谢四爷更气闷的事还在后头。他的宝贝女儿小七常常过阵子便走到何离身边,歪着小脑袋细细打量何离的肚子。“很苗条!”看看何离的肚子依旧扁扁的,放了心,走了。

谢四爷跟何离互相看看,各自无奈。有个弟弟或妹妹怎么不好了,小七会是这般模样。倒好似有个弟弟或妹妹,会妨碍到她似的。

谢大爷跟谢四爷商量买宅子的事,“咱们两人在京城,爹娘在太康,不是常事。还是买个大宅子,把爹娘接来的好。”如今这宅子只有五进,若把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全接来,住着实在太挤了。

谢四爷深以为然,“大哥想的周到,便照您说的办。”父母自是该接来,也很该买个宽大的宅子。谢延年、谢棠年渐渐的大了,该有自己的院子。若是一家人全住在祖居,孩子们定会受委屈。

兄弟二人商量过后,买宅子的事交给了大太太,“愈大愈好,离皇城愈近愈好。”谢家并不缺银钱,要买,自然要买个宽敞明亮的、上朝方便的。

大太太十月里要嫁女儿,已是忙的脚不沾地。“偏偏赶在这时候!”大太太忙里偷闲跟谢有年喝茶,抱怨道:“好歹过了今年,明年开春儿也来的及。”

谢有年体贴的为大太太续上热茶,“娘,您莫要事事亲力亲为,这不还有大嫂么,您多教教她。”有儿媳妇了,该用就用。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了。”儿媳妇是该带在身边细细教着,若她能独挡一面,自己省下多少事。万幸的是,自己这一房只有瑞年这庶女,并无庶子,那自然也不会庶子媳妇。若像老太太似的膝下有两个庶子,两个庶子媳妇,那饥荒才是有的打呢。

二爷二太太还算省事,三爷后宅乱成一团。三太太在太康常惹老太太生气,实在住不得,只好跟着三爷去了任上。听说也是鸡飞狗跳的。唉,眼不见为净,他们夫妻二人莫把老太太气着了便好。

要说谢家今年真是事事顺利,这厢谢家兄弟才定下要寻宅子,那厢正好有位工部的黄侍郎致仕还乡。这黄侍郎是江南人氏,家中富庶,宅子置的极大,占地十来亩,单是花园便有五六亩地。宅子分前院和后院,前院为会客宴友之所,后院为家眷居住之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颇为美观。且坐落在灯市口大街,离皇城极近。谢家兄弟前去看了,都很中意。

谢家兄弟二人相貌俊美,一举手一投足间风韵十足,谈吐更是温文尔雅。黄侍郎大喜,“这园子今日方得了主人。”似这样雅人住进来,方不辜负了自己精心侍弄的园子。他家中豪富,并不在意房价,“三万两也好,五万两也好,悉听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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