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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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小丫头打着帘子,谢四爷轻轻“哼”了一声,抬脚进屋。流年正说的眉飞色舞,蓦然见到他,呆了一呆,他怎么来了?他从萱晖堂出来,不是该去四太太那儿,商量棠年的婚事么?眼下,棠年和丫丫和婚事才是当务之急。

谢四爷徐徐坐到玫瑰椅上,神色淡淡的,并无异容。何离满脸歉疚,亲手捧上热茶。流年发过呆,跑到谢四爷身边讨好的笑着,“爹爹,您在宫里奋战大半天,这会子肚子饿不饿呀?我让厨房煮了小云吞,味道可好了。”您吃了美味小云吞,气就会平了,我就没事了。厨房的人很会凑趣,正好这时候把两小碗热气腾腾的高汤小云吞、两碟爽口小菜送了过来。谢四爷瞅瞅何离,这么个时辰,晚饭不算晚饭,宵夜不算宵夜,难不成真是为我准备的?

何离在他耳畔轻声说实话,“今儿人来人往的,小七大概没吃好。厨房有极新鲜的虾,她就惦记上虾肉小云吞了。”晚饭没吃两口,眼巴巴等着开小灶。原来如此。

谢四爷淡淡扫了小女儿一眼,流年打了个激灵,头皮发麻,“爹爹,小云吞真的很美味,不信您尝尝。”指挥小丫头放好饭桌,亲手把小云吞端到谢四爷面前,十分殷勤。谢四爷吃的优雅,流年看的痛心,模样非常之可怜。

何离轻轻拽拽女儿的衣襟,低声哄她,“小七乖,咱们明儿再吃,啊?”谁让你背后说他笨的,还说的那么大声。谢四爷大概是真饿了,两碗小云吞吃的干干净净,一点没剩。何离心疼完女儿,见到两只空碗又心疼起丈夫。他这大半天在宫里不知有多少不自在,受了多少难为。亲手服侍谢四爷净手漱口,比平时更加温柔。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美味小云吞他都吃了,该雨过天晴了吧?流年歪头想了想,甜甜蜜蜜的笑了,“天色不早,你们娘儿俩早点睡吧。小七告辞。”转身要溜。谢四爷还有要紧事等着问,哪容她就这般蒙混过关,起身捉住她,牵了回来。“小七,是谁告诉你,我和你张伯伯以七个月成交?”从宫里出来,只告诉了老太爷、老太太,小七是怎么知道的?

 

“我偷听到的!”流年淘气的笑笑,“您和祖父祖母在正堂专心致致的说话,都不知道墙壁后有人!”颇有沾沾自言之意。一定是我身轻如燕,所以才不曾被发现!偷听?谢四爷看向小女儿的目光很是不善。何离也微笑看着小女儿,摇头,再摇头。流年眼珠转了转,挺胸昂头,正色说道:“其实是这样的:下午响我困了,在祖母后堂小睡。睡醒后,恰巧父亲大人和祖父祖母正在密谈。”我不小心听到的而己。

 

这还差不多。谢四爷眼中渐渐有了笑意,小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话都要说的冠冕堂皇,不可授人把柄,懂不懂?连个谎话都说不好,说不圆,那还得了。

流年白瓷一般匀净的小脸上堆满笑容,爹爹教的很对,说话是要有技巧的呢。同样一件事情,叙述的婉转,或叙述的直截了当,或使用的词汇、语气有异,给人的感觉会差别很大。谢四爷脸上一抹浅淡笑意,悉心教导小女儿。

流年正频频点头,却听谢四爷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若换了小七去谈,能谈到八个月?”小七,你很厉害。流年嘻嘻一笑,“那是自然。爹爹,您对伯母一无所知,容易上当。我可不一样,我从三岁起便知道,伯母才是南宁侯府当家作主的人呀。”伯母她可是知己知彼,心中有数。您一点防备没有,不吃亏才怪。

谢四爷想到张雱自怀中取出纸条细细揣摩的情形,微笑摇头。无忌性子豪爽,看起来是位英雄人物,却原来如此惧内。英雄难过美人关。流年陪谢四爷、何离絮絮叼叼说了半响家长里短的闲话,才笑吟吟告辞,“困啦,要睡。”何离一迭声说着,“快回罢,今儿可累着了。”一径之隔,谢四爷跟何离送她去了恬院,方携手徐徐而回。

 

“阿离,棠儿明日领恩荣宴,之后便会进翰林院,任正六品修篆。”谢四爷谈及爱子,语气温柔,“又定下淑女为妻。阿离,咱们棠儿前程不可限量。”

 

“玉郎还是回正房。”何离沉吟片刻,作了决定,“南宁侯府把千娇万宠的宝贝女儿嫁给棠儿咱们不能让丫丫受委屈。玉郎,太太若是心中不痛快,丫丫嫁过来后,难免生出不必要的是非风波。”

丫丫再有身份,老太太再护着,四太太若真心想给丫丫添堵,有的是法子。谢四爷仰头向天,不置一词。何离推推他,温柔却又坚持,“玉郎,去吧。”棠儿心心念念的姑娘,定是个好的。咱们要为丫丫着想,不能让她人还没进门,正经婆婆心中先存芥蒂。

谢四爷俯下身子,伸手指指自己的脸。何离会意,轻轻吻上他脸颊。“蜻蜒点水,没有一点诚意。”谢四爷纤长的手指抚过何离的双唇,低低笑道:“这哪里够?阿离往后要补给我。”直等何离红着脸答应,才转身离去。

 

“皇上亲自开口提的亲,有什么办法?”谢四爷到了正房,坐在四太太床边,似有忧愁之色,“若回绝了,只怕触怒圣颜…”

 

四太太霍的坐了起来,“玉郎,不能够!”含山郡主身份是太尊贵了,她不只是朝廷的郡主,还是南宁侯府嫡出大小姐!她这身份,嫁给棠年这庶子,自己这做嫡母的自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皇帝陛下亲口说了,怎能回绝?感激涕零的答应,方是正理。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做臣子的,无论如何不能忤了圣意!

谢四爷轻轻握住四太太的手,“你是最贤惠的,必会善待含山郡主。”四太太连连点头,是啊谁敢不善待她?她三天两头进宫,随时能见着皇帝。谁吃饱了撑的,去得罪她。

 

“我自不能委屈你。”谢四爷微笑,“若含山郡主孝顺,自是极好。若她不懂事,我便把她撵回郡主府,不许她气你。”当然了,至多五个月。

 

四太太流下泪来,“玉郎…”哽咽的说不下去。玉郎待自己真是没话说,虽然皇帝陛下给指了门贵亲,他却一门心思念及自己。本来,四太太一听到棠年要娶位郡主、南宁侯府嫡出大小姐为妻,气的胸口疼。这会子见夫婿那样深情体贴,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心绪却又愉悦起来。

到了第二天晚上,流年在萱晖堂发表了一番高论,四太太心绪更加愉悦。流年神情很严肃,“依历年的卷宗来看,小七郑重推测,五哥的仕途定会优于六哥。”我不是胡乱说说,我是翻看了历年历代的状元生平,和二甲乙进士生平,方才负责任的说这番话。

 

天朝这两百多年来,做到内阁首辅而出身为状元的人,只有一位!出身为二甲进士,却做到内阁首辅的人,多达八十一位!多么明显的对比。

 

“为何会如此呢?”流年板着小脸,说的认真,“小七想来想去,总算想明白了。状元易骄傲。人么,一骄傲,言语欠推敲,行为不谨慎,处世不圆滑。”把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逗的,开怀大笑不止。看看小七这模样,好似在说正经事一般。还“小七郑重推测”“小七总算想明白了…”,傻孩子,你想明白什么了呀。

棠年浅浅笑着,“小七说的极是,五哥的仕途,定会远胜于我。”延年老实,凝神想了想,实事求是的说道:“六弟,论起头十年来,是哥哥不如你。十年以后,怕是难说。”状元入仕是正六品,自己想升到正六品,顺利的话也要五六年功夫方才能够。这头十年是比不过六弟的,可十年之后的事,谁又能预知呢。

 

四太太满脸是笑。是呢是呢,眼下是棠年占先,往后可难说!延儿虽不够灵活,却是胜不骄,败不馁,这份淡定,跟玉郎一模一样!小柏儿神气的站了出来,“依我看,五哥六哥往后,都不如我!”他本性稳重,被谢老太爷教养这么些年,又受父母、兄长、姐姐宠爱,如今见两个哥哥“不如你”“远胜于我”的说话,顽皮起来。

四太太更乐和了。我还有小柏儿呢,小柏儿跟延儿一样,是个沉着稳重有出息的!堂中众人都乐,围着小柏儿打趣,谢家一片祥和。次日,大太太的娘家嫂嫂王夫人上门了。见礼寒暄过后,王夫人含笑说起,“三房的八丫头…”王夫人话音未落,大太太己笑容满面说道:“嫂嫂要恭喜我家了,棠哥儿定下了亲事。”

 

王夫人怔了怔。前日不是跟你说过八丫头的事,你不是说了“极好”?待听到“皇上指了含山郡主…”,却没话说。皇帝陛下金口御言,谁人敢说个“不”字?

 

四太太的亲家郗夫人也上门了。寒暄过后,隐约提到,“我家大姐儿的表妹,王家的十九姑娘家世出身是不用提了,模样性情也是没的挑。”

 

“王家的姑娘,定是极好的。”四太太微微一笑,“论理,棠儿的亲事还没放定,原不该说的。不过彼此至亲,跟您说却是无碍。”郗夫人知道棠年己定下了含山郡主,自然隐下原先的来意不提,;满面笑容的道喜,“等着喝喜酒了。”心中颇有些犯愁,怎么自家大姐儿会摊上这么位身份显贵的妯娌。

103、第103章

 第103章

郗夫人既来到谢府,自然少不了到郗氏房中坐坐,母女二人叙叙私房话。郗氏和延年住在一处名为沁园的美丽院落,院中满植香草,磊落可爱。

一个浓眉大眼、相貌端正的大丫头过来上了茶,行礼退下。郗夫人看着大丫头的背影,皱皱眉,“可还安分?”看这大丫头的打扮,分明是通房。

“安分的很。”郗氏微笑,亲手斟了香茗,递到郗夫人手中。延年成亲前房中有两名通房丫头,一名雪娴,一名雪茹,两人虽不蠢笨,却也不机灵。和延年的情份也不深厚,延年待她们很温和,却不怎么亲近。

“不可大意。”女儿虽出了嫁,在郗夫人眼中还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儿,恨不得事事提点她,“有些丫头面上温温吞吞的,实则主意大的很。”中了状元的那位,生母不就是通房丫头出身么。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郗氏抿嘴笑笑,“我心里有数,您放心。”您为什么同意嫁女儿啊,不就是为着延年性子厚道,为人方正么。他这样性情的男子,不会苛待屋里人,也不会过分宠爱的。

郗夫人把女儿的近况问了个七七八八,很是满意,“太婆婆慈爱,婆婆好伺候,夫婿体贴,再没一处不好的。”大丫儿若是肚子争气,早日生个白胖儿子,就更好了。不过,成亲还不足半年,倒也不急。

慢慢的,说到这回的来意,“竟是被南宁侯府抢了先。”郗夫人颇有些可惜。十九这孩子眼界高,向来目下无尘,好容易有个谢棠年,偏偏不能如意。

“十九表妹和我家小叔子,断断不成。”郗氏跟自己亲娘说话,自是坦率直言,“十九表妹素日最重身份、家世,一向以名门嫡女自居。她这样的,怎能嫁庶子?”她肯定不会把男人的生母姨娘放在眼里。嫁了一个男人,却鄙夷他的生母,能把日子过好了才怪。

郗夫人深以为然,“是这个话!你舅舅、舅母的意思,十九还是嫁门当户对的嫡子方好。不过你小叔子少年得志,前途无量,除了多着个姨娘生母,其余的倒没什么。”男人有没有出息很重要。名门嫡子,也不能躺在祖业上不思进取,还是要自己奔前程的。

郗氏轻轻笑了笑,“我小叔子对他生母何姨娘,敬重的很呢。”所以,想把十九说给棠年,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十九不会尊敬何姨娘,棠年更不会爱重十九。十九要一个不爱重自己的丈夫做什么?棠年又要一个不尊敬自己生母的妻子做什么?不知所谓。

郗夫人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直起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含山郡主,知不知道这个?”嫁庶子已经不是好事,更何况这庶子还敬重生母。那她这郡主嫁进来,该拿生母姨娘如何是好?敬着,不合礼法。不敬着,夫婿不喜。再说了,要尊敬一个姨娘,嫡女出身的大小姐们谁放得下这个身段。含山郡主,那可是南宁侯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养女儿。

“我猜,含山郡主,一定会善待何姨娘。”郗氏缓缓说道:“她出自南宁侯府。南宁侯府,一向不在意什么身份、出身。”南宁侯根本就是外室子好不好,出身也不高贵。

还有一点,郗氏只敢心里想想,却永远不会说出口。含山郡主是皇帝陛下的干女儿,皇帝陛下的生母,是一个卑微的小宫女!含山郡主若是嫁进谢家,善事何姨娘,皇帝只会嘉奖她、更加喜欢她。

郗夫人微笑,“想必含山郡主嫁过来之后,你家会热闹不少。”本来还有些犯愁,大丫儿有这么位弟媳,往后妯娌间不好周旋。如今想想,含山郡主光是应付这姨娘婆婆就够头大了,哪顾得上旁人?

“热闹好,我家老太太,一向最爱热闹。”郗氏年轻光洁的面容上,慢慢绽开如花笑容,“等到郡主进了门,多了位趁心如意的孙媳妇,老太太定会欢喜。”谢家虽已分家,老太爷、老太太尚在,大房和四房还要住在一处。谢家的当家人,是老太爷、老太太。

郗夫人闲话过后,告辞回府。郗氏送至二门,依依惜别。过了两日,郗夫人少不了回趟娘家,跟兄嫂覆命,“谢家请了寿春长公主做媒人,南宁侯府请了赵国公夫妇做媒人,昨日已换过庚贴。”

她兄长王二爷、嫂嫂王二太太呆了呆,之后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无奈。“寿春长公主做媒人?真是体面…”王二太太强笑开了口,话音未落,却听咕咚一声,屏风后显是有人摔倒。

王二太太神色大变。郗夫人站起身,若无其事的笑道:“家去还有几件小事,妹妹先告辞了。”自己是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娘家事着实不好管的太多。

王二爷、王二太太也不深留。待郗夫人走后,夫妇二人奔至后室,只见十九娘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面如白纸,眼神呆呆的,形状十分可怜。王二太太怔怔看着宝贝女儿,落下泪来。

丫丫和棠年的婚事,不只打击到了王十九娘。谢家,锦年从四太太口中乍一听到这婚讯,竟是呆了。六哥要娶含山郡主?那眉目俊美、禀性高洁的表哥…

四太太如大梦方醒,歉意看着女儿。岳澄和含山郡主是堂姐弟!有了棠年和含山郡主的婚事,锦儿和澄哥儿,就算无缘了。我可怜的锦儿,四太太心痛女儿,心中暗暗埋怨皇帝,“您干女儿要嫁人,苦了我亲生女儿!”暗暗想想而己。

张雱和解语回京之后,并没有住到南宁侯府。太夫人去年冬天亡故,岳培经过这场丧事,苍老了不少。“无忌,解语,在府中住下吧。”岳培少气无力的话语一出口,张雱和解语都不忍拒绝,也不敢拒绝,便和张屷、丫丫一起,在靖宁侯府住下了。

好在靖宁侯府中馈是世子夫人齐氏主持,齐氏为人热诚,和解语又一向亲热。房舍给收拾的干净整洁,诸物齐备,侍女恭顺,倒也能住。

张屷过来催促,“爹爹,娘亲,咱们是不是该拜访谢世叔?”丫丫笑倒在解语身上,“小哥哥快气死了,见不着小不点儿呀。”谢世叔小气死了,把小不点儿看的真紧,轻易不让人见着。

张雱大为气愤,“去,明儿就去!”这个谢晚鸿,我闺女都要嫁他儿子了,他闺女见都不让我家阿屷见。我家阿屷多好的孩子呀,谢晚鸿没眼光!

解语笑了笑,“谢家有老太爷、老太太在,咱们该去拜访。”去吧,自己敢说声不去,阿屷能一直闹腾。又或许,正路走不通,他走小路。门不让进,他跳窗户。

张雱、解语带着幼子张屷,到谢府拜访。萱晖堂中,解语笑盈盈把瑞年、锦年、流年夸奖了一通,每人送了一个样式古朴、闪烁着缎子般光茫的檀木盒子。里面装的什么虽不知道,单看盒子已是珍贵之极。

张屷忆及在墨耕堂学习书法的岁月,言语间十分留恋。谢老太太乐呵呵说道:“这容易,乃山再去墨耕堂坐会子。”通家之好,也不用回避,瑞年、锦年、流年都陪着过去了。想当年,他们曾在一处学习过,既是表兄妹,又是师兄妹。

流年大展才华。画了一幅画,自己题了诗,末了又盖上一方鲜红的小小印章,诗画书印四绝!流年看着自己的画作,洋洋自得。张屷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击节赞赏,“意境幽深,令人向往。小师妹从哪里想来!”把流年夸成了一朵花。

流年笑嘻嘻凑过来,“师兄,继续继续。”我不会害羞的,继续夸我好了。张乃山,没有你夸奖我的日子,真的好寂寞,寂寞如雪。

解语一家三口在谢府盘恒至下午晌,方恋恋不舍的告辞。临走,解语笑盈盈说道:“小女着实想念小流年,天天念叼。”原也没存什么指望,谁知谢老太太很是善解人意,笑呵呵道:“这容易,她过不来,小七能过去。”已经定了亲,丫丫是不能上谢家了,可小七能上张家,不碍的。

解语心喜,“这下子阿屷不闹了。”笑着道了谢,又承诺,“天黑之前,一准儿给您送回来。”还是老老实实送回来为好,若是留小不点儿过了夜,谢晚鸿非炸了不可。

顺顺当当拐走小不点儿,解语一家三口来了兴致,“小不点儿想到哪里去逛?”可怜孩子,整日被拘在家里,极少出门。

流年偎依在解语身边,眉飞色舞,“伯伯,伯母,张乃山,咱们接上丫丫,一起玩去!”反正伯伯和伯母也好久没回京城了,正好一起逛逛!

回靖宁侯府接上丫丫,五人一起在街铺游游逛逛,丫丫和流年买了半车吃的、穿的、玩的。逛完街,又一起到快哉风悠悠闲闲吃了一顿晚饭,方才送流年回谢府。

流年回到谢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檀木盒子,郑重捧到谢老太太跟前,“祖母,存起来!”这么多小金砖,肯定是要存起来的。可是谢四爷要娶儿媳妇了,大喜事,自己若是赶到这时候去存钱,再变成贺礼,可到哪儿说理去。

谢老太太眼睛咪成了一条缝,“好好好,给我小七存起来。”不待流年开口,很自觉的承许,“小七,祖母给你两分利。”你爹爹只给一分利,祖母给两分。

把流年乐的,头昏昏的,找不着北。两分利,世上竟有这样好事!流年傻傻笑着,笑的谢老太太心都酥了,恨不得给小孙女再加多一成利息。

小五,小六,小七,这三个丫头,我公公平平的,每人另贴三千两嫁妆钱。谢老太太含笑想着,觉着自己十分公平。小七么,在祖母这儿存有小金砖,利息定是不少。到小七出阁的时候,自然要多给。

104、第104章

 第104章

“是这个理。”晚间谢老太太喜滋滋跟谢老太爷说了这想法,谢老太爷极为赞同,“咱们做老人的,便是应该这般不偏不倚。”存了小金砖的,和没存小金砖的,理应有所差别,小七是该多给。

“那表哥的私房呢?怎么分?”谢老太太笑问。她自小养尊处优,长大后嫁给情投意合的远房表哥,生活优渥。一辈子也没为银钱犯过愁,从来也没把财物放在眼里。这时节,却关心起谢老太爷的私房了。谢老太爷掩饰的咳了两声,干巴巴说道:“早呢,早呢,且不说这个。”表妹你急什么,咱们儿孙满堂,日子过的这么舒心,怎么着也能活化老八十的。如今盘算身后事,是不是忒早了些。谢老太太静静看着丈夫,不说话。谢老太爷知道躲不过去,硬着头皮讪讪说道,“自然是儿均分,均分。”他有两名嫡子,两名庶子,八名孙儿,七名孙女,个个是他的骨血。

“表哥,你的私房,自然是由着你的心意。”谢老太太声音慢悠悠的,“我眼里自然只有大郎、玉郎和寿姑。你么,心中定是忧着老二老三日子不宽裕。”谢家从来是嫡庶一体教养的,婚嫁公中份例也差不多少。可嫡子女有母亲的贴补,庶子没有。故此,庶子的日子,远远不如嫡子。

谢三爷自搬去北兵马司胡同,宅院小了,月例银子没了,吃喝穿戴全要自家应付,大有捉襟见肘之势。其实谢三爷分的家当不少,若是精打细算过日子,颇能过得。可谢三爷、三太太都不是过日子的人,惯于挥霍,不会持家。三太太近年来时不时的生病,要请医问药,人参肉桂的折腾,花费更是不小。谢二爷也是妙人。时常有请安问好的信寄过来,偶尔会暗示“日子艰难”。他在南京任闲职,俸禄根本不够花的。两个儿子要娶亲,一个女儿要出嫁,银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素常老实巴脚的儿子憋不住来诉苦,谢老太爷怎能不心疼?

只一点,谢老太爷再心疼谢二爷、谢三爷也是枉然:他手头没现银。谢老太爷风雅了一辈子,所攒下的私房全是名人字画、古董,这些全是他的宝贝,不拘卖哪样他都舍不得。再说了,字画、古董这些,也不是说卖就卖的东西,不容易变现。

当年谢三爷沾惹上官司,公中钱物动不得,谢老太爷看着一屋子字画、古董,狠狠心要变卖,却被谢老太太拦下了,“都是你心爱之物,留着。”宁愿自己拿出嫁妆,给不争气的庶子打点,保住声名前程。

“表哥,你若要留字画、古董给老二老三,还不如给他们现银,倒便利些。”谢老太太看了眼丈夫,语气平静,“到时候,我跟你买下来吧。”你拿现银给老二老三,字画、古董还是留下给大郎、玉郎。否则,若被老二老三拿去卖了,一则是暴殄天物,二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谢家败了。谢老太爷心里脸上都走过不去,“不能够,不能够。老二老三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让他们自己奔去。”细想想,当初分家的时候庄子、铺子、房子、现银都有,怎至于就过不下日子了?嫁女娶媳谁家没有,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呗。没那个家底儿,却非要跟人家攀比,其蠢无比。

谢老太爷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表妹向来不管这些的,今儿是怎么了?少不了陪着笑脸细细相问。谢老太太冷笑一声,“你那好儿媳妇,和宝贝孙女,不日都将赴京。表哥,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灯市口大街这宅子,还有玉鸣坊祖居,都是不给她们住的。”谢老太爷怔了怔才想明白,“你那好儿媳妇和宝贝孙女…”,指的不就是老二媳妇和华年么。老二媳妇这些年一直在太康住着,华年便嫁在邻县,怎么这会子都要来京城?若是二房的孙子孙女都来了,倒也是好事。只是若还想住在一处,表妹想是容不下了。

“老三是单住,老二若来了京城,自然也是单住。”谢老太爷眼瞅着妻子神色不对,自然依顺着她,“咱们公公平平的,公公平平的。”当年给老三买过一处小宅院,老二若来了,也买一个便是。

“表哥,这家已是分过了。”谢老太太慢吞吞说道:“我旁的不求,只要大郎、玉郎守在我跟前。还有,老二、老三莫来烦我。”要来京城,不给老太爷写信告诉,特特的打发人来禀告我,却是想做什么。家都已经分了,还要养着她们不成。养着倒也无碍,只要甭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惹人厌烦。谢老太爷心中歉疚,柔声许诺,“依你,表妹,全都依你。”表妹向来光风霁月,她从来也没喜欢过老二老三,却一向厚待。老二老三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教养婚嫁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如今老了老了,只图个清静,哪能不依着她。次日,谢老太爷便命人出去看房子。家中自有能干管事,在东棉花胡同挑了个三进宅院,跟谢三爷在北兵马司胡同的宅子差不多大小,差不多价钱。谢老太爷差人买下、修整,又使心腹家人送信给谢二太太,“东棉花胡同己备好了宅子,随时能入住。”老三买了,老二也买。再多余的,没有了。

流年知道这件事情后,仰天长叹:这个时代的房价,还是很靠谱的!差不多的地段,六年前买和现如今买,房价竟相差无几。这要搁自己前世,时隔六年,房价能涨的让人想上吊。流年近来日子很顺。自从棠年中了状元,和含山郡主定了亲,流年“身价倍增”,时常获邀出席各家诗会、花会。往常正眼也不肯看她的贵夫人、阔太太们,多有拉着她的小手啧啧称赞的,“这小模样,真招人疼。”跟她那个状元哥哥一样呢,好个相貌。也有少女们或不动声色的示好,或装着天真无邪的讥讽,流年一概浅笑不语。她本就和谢四爷、棠年生的极像,再加上这份宠辱不惊的淡然,更是似足父兄。

“谢七小姐,含山郡主有没有带你进过宫呀。”这日在定海侯府赏花,来宾中一位年方十一二岁的姑娘,眨着大眼睛问道。她年纪尚小,真问出不该问的话来,也没人认真责怪她。“悦表妹,我七妹妹看花看的入迷了呢。”谢绮年含笑走过来,牵住小姑娘笑吟吟说着话,“她从前是没进过宫的。不过,后日会到景阳宫做客。”景阳宫,是淑妃的居所。谢绮年言笑晏晏,好像全没听出小姑娘话外之意。含山郡主虽和棠年定亲,却尚未迎娶,谁家没过门的嫂嫂会带小姑子出门的?这话其实问的无理。景阳宫?是为十皇子选妃的吧。名为悦儿的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十皇子是陛下幼子,颇受宠爱。听说他的封地选在江南渔米之乡,谁嫁了十皇子,将来便是亲王妃,富甲天下。

可惜淑妃这回所邀请的少女,全部出自书香门弟,没有一位是功勋世家之女。悦儿忿忿想着,坐到一边生着闷气。这些读书人家的姑娘很好么?我看也不见得。谢绮年偷空交代流年,“小七,到了景阳宫,谨言慎行。”淑妃该是喜欢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吧。小七素日倒是很可爱,不过娇生惯养的,怕是受不了拘束。流年嘻嘻一笑,“有人带着我的,放心。”丫丫能让我一个人进皇宫么,自然是陪我一起去的。还有张伯母,还有小旭儿,我们人多势众的,怕谁呀。

定海侯世子夫人多事,专门命人把流年叫了去,谆谆教诲,“后日到了景阳宫,好生回淑妃娘娘的话,不可怠慢。”看你这不当回事的模样,那是宫里呢。你好歹是我儿媳妇的堂妹,做长辈的,不得不提点你。流年微笑,“怎么夫人说的话,跟我家老太太、太太竟是一模一样,真是奇了。”你拉倒吧,我家里有祖母、有嫡母,还有位仪态从容的大伯母,用得着你来叽叽歪歪。定海侯世子夫人语重心长,“做长辈的,都是一般心思。自然说出来的话,也差不到哪儿去。亲家姑娘,你千万要记在心里。”流年粲然一笑,答应了。这大妈真不讨人喜欢,赶紧糊弄过去得了,省的谢绮年为难。到了后日,大太太、四太太起了个绝早,装扮整齐,带着瑞年、锦年、流年乘上马车,去景阳宫赴宴。三位小姑娘都是头回进宫,心中很是好奇,面上偏能装的正经八百,一个比一个淑女。到了景阳宫,淑妃娘娘并不搭架子,很是和颜悦色。景阳宫畔是一处桃林,应邀而来的少女大多在桃林游玩,瑞年、锦年也去了。流年则是被皇帝差太监过来,去了勤政殿。

“不必拘礼。”皇帝温和说道:“阿嶷常说,小不点儿如何如何好玩,如何如何有趣。朕便想见见你。”小不点儿一上马车,笑声一片?能开怀大笑,真是难得。流年很严肃,“含山郡主此言差矣。小七年纪虽然不大,却卓有见识,岂是‘好玩’和‘有趣’所能形容。”我是大姑娘了呢,还用这措辞,太不重视我了!

105第105章

第105章

 她正值豆蔻年华,身姿娉娉袅袅,柔美可爱。一张小脸稚嫩白皙,像上好的定窑白瓷一般细腻如玉,莹润光洁。明明是位小姑娘,却板着脸装出副大人模样,看着实在趣致,皇帝不禁莞尔。

 

“小七卓有见识?”皇帝看着瓷人儿似的小流年,起了玩心,“那小七不妨讲讲,朕的皇储应如何确立。”小不点儿你这么有见识,来谈谈国家大事吧。

 

“皇帝陛下,您问我这么重要的事啊。”流年小脸上满是雀跃,心喜的笑着,露出两个醉人的小酒窝,“您真是圣明天子,太有眼光了!”初次见面,便知道谢家七小姐大有见解,值得询问要事。

 

丫丫在旁坐着,跟皇帝一起发笑。小不点儿还真是胆儿肥,见了皇帝也这般顽皮。小不点儿啊,我要佩服你了呢。我是从小到大隔三差五便进次宫,才会不怕皇帝。你可是头回见他,小不点儿,你太自来熟了。

 

流年冲皇帝讨好的笑着,面色非常之殷勤,“皇帝陛下,要回答这么重要的问题,小七是不是坐下来回答比较正式?”您和丫丫都坐着,凭什么我站着呀。皇帝看看流年可爱的笑容,漫声说道:“准。”流年喜滋滋答应了,自己搬了把小巧的红目女枝木椅,端端正正坐下来,清了清嗓子,打算高谈阔论。

 

把丫丫乐的。小不点儿啊,你知道多少人见了他都是跪着说话的么?内阁阁老跪着回话的时候都常有,更甭提普通大臣了。在他面前堂而皇之的要求座位,小不点儿,普天之下,也就是你了。

 

“皇帝陛下,先帝在位时,小七祖父是做过知府的。”流年小脸上满是诚挚和认真,从谢老太爷的年轻时代谈起,“后来矿监税使扰民,祖父无奈,只好挂冠而去。”那个官真是没法做,谢老太爷那样的人,让他在太监手下苟延残喘,太难为他了。

 

“祖父说,当时天下官员有很多发不出俸禄,士兵发不出军饷,官府收不上钱粮。户部卢老大人,生生愁白了头发。”要花的地方这么多,却收不上税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说户部愁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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