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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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抱着小子颐笑盈盈进来,“小哥哥,新娘子交给我了。”子颐穿的很喜庆,小脸粉粉嫩嫩的,嘻嘻笑着,跟着丫丫说大话,“交几我了。”

张屷啰哩八嗦的交代丫丫,“看看小七累不累,饿不饿…”丫丫抱着孩子笑吟吟答应,“知道了,快去吧。”小子颐殷勤帮腔,“去吧,去吧。”张屷捏捏她的小脸蛋,含笑看了流年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去。

丫丫笑着问女儿,“颐姐儿,咱们来陪小姑姑好不好?”小子颐乖巧的点头,“好。”小姑姑今儿穿的跟平时很不一样,红艳艳的很好看,可是都不让人摸。要是能摸摸小姑姑,就好了。

丫丫一来,流年算是见着亲人了。丫丫气定神闲的命侍女包上厚厚的红包,把喜娘等人客客气气请走。又命侍女替流年取下沉重的礼冠,卸了妆,脱了大礼服。流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谢小丫在一边看着,失望之极,小姑姑怎么又变回去了呢。不摸了,不摸了。

流年顿觉浑身松快,捧着小腹笑嘻嘻看向丫丫,“嫂嫂好人做到底,请赐饭食。”结婚是容易的么,到这会儿了,新娘子我还枵肠辘辘,饥不可堪。

丫丫抿嘴笑笑,“有呢,都是你爱吃的。”片刻之后,五六名妙龄侍女鱼贯而入,手中都托着托盘,托盘中是各色吃食。丫丫抱着小子颐坐下,笑盈盈看着流年吃饭。小子颐同情的看着流年,“小不不,饿肚肚。”小姑姑吃了一碗,又吃了一碗,还吃了一碗,饿坏了吧。

流年冲小子颐扮了个鬼脸,小子颐咯咯咯的笑出声来。撤了饭食,捧上香茗,流年和丫丫惬意的说着闲话,逗小子颐玩耍。小子颐指着衣架上挂着的大红喜服,“不不,好太。”流年很是善解人意,“颐姐儿,姑姑穿上这个好看,是不是?”小子颐大力点头。流年笑咪咪,“长大了你也穿红艳艳的衣服,好不好?”小子颐拍手大乐。

逗孩子玩了一会儿,丫丫看流年有了倦意,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流年,去到里间的浴室。浴室很宽大轩敞,中间是一个黑色大理石砌成的水池子,可以游水。两边各有一个小水池,可以沐浴,还有两个香柏木浴桶,旁边放有衣架、书架等物。衣架自然是用来放衣物、手巾的,书架用来放话本、游记,泡澡的时候可以浏览。

“小哥哥若在家,每天下午晌都要游水的。若是沐浴,小七你看那个青铜羊首,那是从欧罗巴传过来的,娘亲说叫水龙头。唤侍女来放水也成,自己拧开水龙头放也成。蓝色羊首是凉水,红色羊首是热水。”

流年早已看过图,也听张屷详细描述过,如今才算看见真东西。水龙头?印象中仿佛是十六世纪出现在欧洲的,有水龙头真好。

丫丫拍拍手,侍女应声而入。“备水,少夫人要沐浴。”流年中意香柏木浴桶,侍女在香柏木浴桶中放好水,洒上新鲜玫瑰花瓣,书架上放了几本山水游记,流年满意点了点头。

小子颐大乐,笨拙的伸手解衣服,“洗白白,洗白白。”丫丫和流年好笑的看着她,你本事大呀,自己会脱衣服了?只见她折腾了半天,衣服原封未动。

丫丫蹲□子抱起她,柔声哄道:“咱们回家洗白白,好不好?”小子颐眼睛发亮,指着木桶中的玫瑰花瓣,“花花,花花。”在自己家里洗,你都不给我放花花。

丫丫郑重承诺,“回家洗白白,给颐姐儿放好多好多花花。”小子颐乐的眉毛弯弯,抱起丫丫的脸蛋狠狠亲了两口,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丫丫哄了小子颐出去,流年脱下衣服,泡进暖融融香喷喷的浴桶中,满足的叹了口气。清洗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很美好很舒服的事。

流年沐浴过出来,房中只剩下她从谢家带过来的丫头怀庆、怀明,和南宁侯府的大丫头慕荷、慕荣。慕荷、慕荣殷勤替她擦干头发,“郡主先回了。您若困倦,歇息下可好?”流年眼都睁不开了,怀庆、怀明服侍她上床歇下。

朦朦胧胧间,流年仿佛听到“三公子回来了”“热水备好了”,还有青年男子低沉的声音,“你们全退下。”张乃山回来了么,我没听到,我困了,要睡觉。

张屷逐出侍女,轻轻走到床边,看了看熟睡中的流年。自己有多久不曾看过她的睡颜了?自她十岁之后,谢世叔便再也不许她在南宁侯府留宿。

张屷入迷的看了一会儿,小不点儿的嘴唇粉粉的,比花瓣还好看。情不自禁探下身子,凑近流年的脸蛋,流年在睡梦中微微皱眉。张屷脸红了,自己才喝了酒,满身酒气,会熏到她的。

张屷轻手轻脚去了浴室沐浴。洗了一遍,闻闻好像还有酒气,又洗了一遍。披上沐袍走出来,张屷轻轻一笑,抬脚上了床,在流年身边躺下。

张屷心怦怦直跳,不敢乱动。流年装着睡,也是心怦怦跳,一动不敢动。两人静静躺了一会儿,张屷暗哑的叫道:“小七!”声音中有着浓浓的□。

流年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才睡醒,她的声音有些娇媚,有些慵懒。张屷心中一热,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怀里,“小七,小宝贝。”

流年耳根子发烧,推了他一把,“谁许你搂搂抱抱的,你老老实实躺着,咱们斯斯文文说话。”张屷温柔答应了一声,却依旧抱着她不放。

张屷的怀抱很温暖,流年先是心里发慌,慢慢觉着被他抱着也挺舒服的,便安安生生的不动,“咱们小时候也一起睡过,那时候你可规矩了。”如今可好,动手动脚的。

“其实那时候我也想抱你睡的,没敢。”张屷老实承认,“你那时候像个小仙女,可好看了。我回回看见你,都想抱抱、亲亲来着。”不过那时候只想抱抱、亲亲,这时却想…

流年挣脱他,坐了起来,娇嗔的质问,“那时候不敢,如今敢了?”张屷也坐起身,声音温柔似水,“小宝贝,如今咱们成亲了,是夫妻。”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自然是能抱的。

“夫妻”?流年脸上发烧,低头不语。张屷慢慢挪过来,轻轻抱住她,“夫妻是要一起睡的,小心肝,往后咱们晚晚一起睡,好不好?”捧起流年的脸蛋,吻上粉粉的双唇。

他的吻一点也不霸道,很温柔,很迁就。流年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柔软,努力着想迎合他。两人都是生手,笨拙的吻了半天,舌头总算越来越灵巧。

张屷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热,越来越霸道。张屷喘息着,吻上流年眉毛、眼睛、脸颊、欣长的脖颈。两人穿的都是睡袍,很好脱,等到脱了衣服,看到流年胸前惊心动魄的白腻峰谷,不盈一握的腰身,张屷再也忍不住,他身下那处坚硬涨得发痛,叫嚣着要去攻城略地。“小宝贝,夫妻是要合成一个人的。”张屷哄着小妻子,哄她乖乖躺下。迷人的黑色影子中藏着羞答答粉粉嫩嫩的小花瓣,张屷哪里还忍的住,分开粉嫩花瓣,用力冲了进去。

第140

第二天早上,新婚夫妇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祖父们已全都到齐了。人到老年都怕冷,眼下是隆冬季节,祖父们全都穿着大毛衣服,舒舒服服服坐在太师椅中。品着香茗,四位老人乐呵呵说着话。

岳培比平时精神头好,笑咪咪说道:“阿忱阿池都是在辽东成的亲,到了小阿屷,总算能在京里办喜事。”还是在京里成亲好,自己这做祖父的不用来回奔波。

沈迈手里拈着粒酒心酥,一脸畅快的笑容,“真想早点见着我家小阿屷,哈哈哈。”阿屷这愣小子成亲后的傻样子,是不是也跟阿雱一样,眉眼温柔的很?

傅深也哈哈大笑,“小阿屷不容易!从小不点儿一岁多惦记到如今,十几年了呢。我家小阿屷今日定是满面春风,神气得意的很。”小登科,人生乐事。

安瓒捋着胡子微笑,“阿屷是分给我们的,今日新婚夫妇礼拜长辈,愚夫妇要僭越了。”四个孩子一人分一个,阿屷是分给我们的。

岳培咳了一声,“亲家,还是先拜嫡亲祖父。”我的亲孙子,自然是先拜我。沈迈也不乐意,“亲家,阿屷在我背上长大的。”这孩子自小就亲我。傅深有些气愤,“阿屷和丫丫都该归我!”我才是嫡亲外祖父,安瓒净会瞎搀和。

“我有个主意,爹爹、阿爹看着成不成。”解语和无忌携手而来,给四位老人当和事佬,“新婚夫妇拜见长辈,四位一齐受礼,如何?只当体恤孩子们了。”过一会儿岳家、安家、傅家诸人全要到齐,若是所有的长辈都要挨着叩头,小两口得累死。

安瓒率先点头,“解语这主意好。”傅深也拍解语的马屁,“我解语就是聪明。”沈迈一向不大敢跟解语作对,低声嘟囔一句,“成,听你的。”岳培不大乐意,不过他向来精明强干,眼看大势已去,并不强求。

“敬茶么,咱们公公平平的,以姓氏笔划为序。安家笔划最少,沈家其次,岳家再其次,傅家最后。”解语笑盈盈说道。排名不分先后,以姓氏笔划为序,不必争抢。

傅深颇有些愤愤不平,解语总是这样,把亲爹放到最后,把继父放到第一。安瓒微笑颔首,“如此甚好。”岳培和沈迈见张雱满面笑容的冲解语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他俩一向溺爱张雱,张雱却凡事都迁就解语。久而久之,解语成了南宁侯府最一言九鼎的人。

眼见得四个爹都心平气和了,解语和无忌相视一笑,好了好了,他们不争不吵,今日这认亲就是和和气气的。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真是一点不假,四个爹如今都有些孩子气,时不时的吵个架,跟小孩子争糖吃似的,热闹非凡。

不多时,靖宁侯府、六安侯府、当阳道诸人都来齐了。宽敞的大花厅中,顿时座无虚席,一片欢声笑语。无忌瞅瞅这个架势,偷偷问解语,“都搁到一起,不把小阿屷和小不点儿累坏了?不如错开日子。”解语轻笑,“哪个爹也不乐意呀。”阿忱和阿池在辽东成的亲,小阿屷是唯一在京城娶媳妇的,不让他们热闹热闹还得了。

一名干净俏丽的侍女进到厅中,笑盈盈曲膝,“新人来了。”门帘掀起,新郎和新娘并肩而来。新郎一身大红喜庆袍服,如火如荼,映衬的面目更加俊美。新娘子穿着大红织金喜服,高高的飞仙髻上插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赤金凤钗,凤口衔一颗火红的宝石,光华流转,耀人耳目。“阿屷真精神”“阿屷小媳妇儿真好看”,一片赞叹声。

四位祖父乐呵呵并排坐着,看着小两口端端正正跪在拜垫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沈迈冲傅深挤挤眼,看看,小阿屷是不是跟昨儿个不一样?是不是整个人都和气温柔多了?早跟你说过,成了亲定会不一样的。傅深会意点头,您说的对,果真如此。

流年先给安瓒敬茶。安瓒喝了孙媳妇茶,送的是《古诗四帖》,“阿屷媳妇喜欢草书,外祖父特意寻了这《古诗四帖》送你们。好孩子,往后和和睦睦的过日子,互相扶持,互敬互爱。”张屷和流年恭敬听了安瓒的训示,接过法贴,磕头道谢。

《古诗四帖》写在名贵的五色笺上,是张旭草书中的颠峰之作。落笔力顶千钧,倾势而下,行笔婉转自如,有急有缓,跌宕起伏,动静交错。笔画连绵不断,有飞檐走壁之险,云烟缭绕之美。如长江大河,又如急风骤雨,真是美不胜收。众人中有懂行的,都暗暗砸舌,这样的法贴,称的上价值连城了。

流年又给沈迈敬茶。沈迈笑咪咪喝了茶,送了一个薄薄的红包,“阿爷在西郊有个别院,景色秀丽,送给你们了。若是你们在城里住烦了,就上别院松散松散去。小阿屷,小不点儿,能做夫妻是缘份,往后你们好好的,不许吵架,不许闹脾气。”张屷和流年含笑应了,接过红包,依旧磕头道谢。

岳培这亲祖父排到了第三,略有些不爽。不过看着目光温柔似水的宝贝孙子,什么气都没有了,“阿屷,阿屷媳妇儿,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要听听说说的,不许惹父母生气,让父母担心。祖父有个温泉庄子,你们冬天去住着,极舒适。”也递过一个薄薄的红包,张屷和流年接过来,磕头谢了。

解语三个儿子当中,张屷长的最像娘。傅深最偏爱的是丫丫,其次就是张屷,“阿屷,阿屷媳妇儿,你们这段姻缘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不可辜负了。外公在定府大街有个金铺,蛮好玩。”小不点儿不是爱金子么,给你个金铺玩玩。和沈迈、岳培一样,也递过一个薄薄的红包。张屷和流年收礼收的手软,磕头磕的头晕。

岳培的继室夫人顾氏身体有恙,并没有前来。解语的母亲谭瑛是亲外祖母,一大早就妆扮整齐,等着喝孙媳妇茶。张屷扶着流年,叩拜了谭瑛,献上茶。谭瑛清冷的说道:“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把一对通透莹润的羊脂玉手镯戴在流年手腕上,“好孩子,要敬爱夫婿。”张屷和流年恭敬的磕下头,“是,外祖母。”

张雱咳了一声,小声说道:“解语,总算轮着咱们了。”我和解语娶儿媳妇,这会子才排到我们,真是的。解语微笑,无忌,咱们儿子都这般大了,你还是老脾气。

张屷和流年这一对磕头虫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流年给张雱敬茶,“爹爹,请用茶。”张雱眉花眼笑,“好孩子,你总算进了咱家的门,爹爹多了个小女儿。”等着小不点儿叫爹,等了好久呢。

张雱笑咪咪喝了茶,“我儿媳妇是雅人,爹爹给见面礼,也要给个雅致不俗的。”怀素的《食鱼贴》,原作。小不点儿是女孩儿家,却喜欢草书,我儿媳妇与众不同啊。

流年甜甜一笑,“谢谢爹爹。”谢四爷是个好爹,张雱也是个好爹,是世上唯一能和谢四爷相媲美的好爹。小时候抱在他怀里在马上奔驰、在林间跳跃的情形仿如昨日,多么美好的时光。

张雱乐呵呵,“乖女儿,快起来。小阿屷,扶你媳妇儿起来。”张屷一边恭敬的答着“是”,一边腹诽,“爹爹,我都成亲了,还叫我小阿屷?没您这样的。”

流年又对着解语跪下去,“娘亲,请用茶。”解语微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好孩子,往后咱们是一家人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共享天伦之乐。”和谭瑛一样,把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戴在流年手腕上,“百年好合,团圆圆满。”

解语的手很温暖,目光柔和。流年乖巧的笑笑,“谢谢娘亲。”小时候自己每回过来,伯母都会亲手做美味的幼儿餐。那种被宠溺被爱护的感觉,十分窝心。

解语拉起流年,温和的交代,“夫妻之间,要互谅互让。若是阿屷欺负了你,莫忍着,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张屷听的清清的,嘟囔道“您真是的,我哪会欺负她。”流年笑吟吟的,“您说的对,我们会互谅互让,互敬互爱。”他疼我,我也会疼他的。

简胜男怀中抱着儿子骞哥儿,悄悄跟沈忱说着,“祖父们和爹娘待小不点儿真好。”沈忱嘴角翘了翘,“我们头回见着她,她才一岁多,只有一点点大,可爱的紧。莫说祖父们和爹娘了,我和阿池也疼她。”

江笑寒自始至终微笑看着张屷夫妇认亲,时不时和岳池相视一眼,会心而笑。她怀里的儿子擎哥儿睁着漆黑灵动的眼睛四处张望,岳池低头捏捏他的小脸,擎哥儿嫌弃的皱皱鼻子,岳池心中大乐。

等到流年把岳家、安家、傅家诸人全部见了一遍,真是晕头转向,昏头昏脑。爱财如她,这会儿也不想收见面礼了,只盼着能坐下来喝杯热茶,喘口气儿。

张屷体贴的扶着她,心里抱怨,换个日子不行么,全赶到今天,看把我媳妇儿累的。齐氏等人打趣他,“阿屷心疼小媳妇儿了!”张屷毫不害羞,认真的点头,“心疼死了。”众人都大乐。

第141

认过亲,开祠堂拜祖先上族谱。正事完毕,流年以为能安安生生坐下来享用美食的时候,礼部侍郎冯頫亲自来了,宣了一道中旨,“南宁侯嫡子张屷为南宁侯府世子,妻谢氏为世子夫人,俱受册印”。流年只好跟在张屷身边跪听旨意,又折腾一番。

皇帝所下的诏令,应该是经过内阁票拟的,“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诏”。不过皇帝有时也会直接下谕旨到阁部,这种旨意称为“中旨”。冯頫宣过旨意,笑容满面的冲着张雱说道:“圣上仁孝,令郎这亲事既是端贤太后的意思,必要给个体面,方不辜负端贤太后的美意。圣上说,南宁侯虽没请立世子,可长子给了东昌侯,次子给了靖宁侯,这爵位只能是幼子袭了。”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南宁侯府到礼部递上请立世子、请封世子夫人的折子,然后等批复。这可倒好,南宁侯府根本没递折子,皇帝旨意下来了。

张雱一脸严肃,“圣上仁爱孝顺,英明神武,臣感激不尽。”皇帝这得有多厌恶端贤太后,才会这么揪着端贤太后的小辫子不放。方才认亲的时候,小子颐坚持叫“小不不”,已经让众人叹息了一番,“这可真是让人为难。”明明是亲舅舅娶媳妇儿,孩子却要称呼新娘为姑姑,何其混乱。要不是端贤太后,你说说,这亲事怎么结?南宁侯府倒无所谓,谢家这书香门弟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还是解语聪明,知道商量没用,索性根本不商量,直接把儿媳妇算计回来。

张雱一再道谢后,冯頫笑吟吟回宫覆命。冯頫是位特别有眼力劲的官员,自今上被立为太子起,他便开始有意无意的结识赵国公府诸人。赵国公府虽没出皇后,却出了位静孝真人,不可小觑。果然他这番功夫没白费,太子登基后,他仕途越来越顺,日渐受皇帝宠信。

送走冯頫,南宁侯府在花厅、外院花厅摆开宴席,开怀畅饮。花厅外搭着戏台子,萧管声悠扬动听。花厅内高朋满座,气氛热烈。

今天这认亲说是岳家、安家、傅家三家人全来,其实只有岳家是全府出动,安家只有安汝绍一家子,傅家只有傅子沐一家子。安汝绍的异母哥哥早已举家回了西京,傅家么,解语只和傅子沐来往。傅深有十九个儿子,不知多少个孙子,若是傅深的子孙全部到场,别说流年这娇弱的小身板了,张屷都吃不消。

男席那边,一帮堂兄弟、表兄弟少不了打趣张屷,“阿屷总算成亲了,高兴不高兴?”“你小子,早就想娶媳妇了吧。”张屷跟他老爹张雱一样,净说大实话,“嗯,高兴,高兴坏了。”“娶媳妇当然好,早就想娶了。”不说话的时候,张屷埋头苦吃。昨晚体力活,今天早上体力活,累坏了,也饿坏了。

岳泽微笑道:“阿屷是个有福的,一点心事没有。”从小叔叔婶婶就娇惯他,长大后还是憨呼呼的,任事不理。谢家姨丈的小女儿和她父兄一样风姿秀异,有端贤太后帮忙,阿屷轻而易举娶了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回来,真是好运。阿澄比他还大上两三岁,亲事至今尚未定下。大概是面子上过不去,阿澄借口要当值没来认亲。可怜的阿澄。

岳池舒心的喝着酒,“阿屷打小就这样。”也不是一点心事没有,阿屷惦记小不点儿十几年了,如今总算夙愿得偿。这傻小子,今儿真是眉眼温柔,神情大不一样呢。男人还是要成亲的,成了亲,有了牵挂的人,自然会稳重周到。

岳泽、岳池是靖宁侯府孙辈中最出色的两位,自小打出来的交情,非同一般。岳池已有长子擎哥儿,岳泽膝下犹虚,把他母亲韩氏愁的,人都瘦了一圈。

韩氏和女眷们在花厅中饮宴,羡慕的看着围坐在一小矮桌上的幼儿们。她亲生唯有岳泽、岳澄两个儿子,岳澄不肯定亲,岳泽久不生子,真真愁煞人也。

流年坐在解语身边,慢慢喝着一碗红根菜猪肝粥。解语体贴的问道:“小不点儿,饿坏了吧?”流年点头,“前心贴后心。”解语轻轻笑了笑,“所以要先喝粥啊。”流年乖巧的附合,“伯母说的是。”

解语颇觉好笑,“小不点儿叫我什么?”流年惊觉,忙献上一个灿烂的笑脸,“娘说的是。”解语微笑着安抚她,“伯母叫了十几年,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有的,没什么。”流年大乐,“您最好了!”拍完马屁,埋头喝粥。

韩氏看在眼里,微微有些看不起。弟媳妇做的这是什么婆婆,一点威严没有。这才进门的儿媳妇正是要好好管教的时候,不要太宽了。这会子,按理说该是做儿媳的站在婆婆身后立规矩,错不得的。

觉着解语和流年形状亲密,韩氏心里更是不受用。堂妹家的庶女,身份真是提不起,弟媳妇不得已娶了,也不必待她如此吧。对了,定是看着丫丫的颜面,迫不得已。谢家有女儿嫁在张家,张家也有女儿嫁在谢家,怕自己闺女在婆家受委屈,只好善待儿媳。

侍女殷勤走过去,陪笑称呼“三少夫人”,替流年换下粥碗。韩氏心里别扭了一下。她小小年纪已是世子夫人了呢,倒是好福气。唉,端贤太后金口一开,京城凭空添了位庶女出身的侯府世子夫人。

简胜男和江笑寒是主人家,自然少不了四处走动,殷勤招待。江笑寒平日是住在靖宁侯府的,和韩氏时常见面,彼此熟悉。韩氏心有所感,对江笑寒夫妇无比同情,“阿忱、阿屷都有着落,唯独苦了阿池。”一母同胞的三兄弟,沈忱有东昌侯府,张屷有南宁侯府,岳池却什么都没有。

韩氏趁着更衣的时候,拉着江笑寒悄悄说知心话,“心要放宽。什么世子不世子的,莫多想。”江笑寒偷偷笑着,“二伯母,当初寿春长公主上江家提亲的时候,提的就是靖宁侯府子弟啊。”早就知道岳池不能袭爵,多想什么。

韩氏一迭声的夸奖,“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难得这么不争不抢的,实在难得。若换了心眼小的,哥哥也有,弟弟也有,唯独我没有,岂有不闹腾的?

江笑寒抿嘴笑笑,礼数周到的服侍韩氏回到花厅坐下。自从今日旨意宣过,或明或暗同情她的人真是不少。小叔子做了世子,弟媳妇成了世子夫人,搁谁身上都会不舒服的。江笑寒却真没这种想法。自从寿春长公主提亲时特意说明“靖宁侯府子弟”,她就知道岳池和爵位无缘。成亲后岳池也不止一次说过,“大好男儿应该横刀立马,建功立业。若是靠着父母,靠着祖宗,又算什么本事了?”江笑寒和岳池夫妻同心,也是这般想的。

饮宴过后,众女眷或在暖阁打叶子牌,或在花厅听戏,或三三两两叙话、下棋。都是常来常往的人家,也不拘束,自在的很。解语和齐氏、吴氏、韩氏等打牌,茶水点心、服侍人手自有简胜男、江笑寒和丫丫张罗。

流年又穿了红艳艳的衣服,小子颐看着喜欢,伸出小手要抱抱。流年大喜,“乖宝贝,是要姑姑抱么?”平时或是要你妈妈抱,或是要我妈妈抱,如今轮到我了?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流年好不容易轮上回抱孩子,喜滋滋抱起小侄女,好一通亲呢。小子颐玩了一会儿,双手放在小腹上,“姑姑,饿肚肚。”流年猜她是中午晌没吃好,肚子饿了,乳母忙在旁笑道:“可不是么,姐儿只喝了两口汤,不挡事的。”

命厨房煮了美味小云吞,各处都送上。流年喂小子颐吃了半碗,自己也吃了一碗。岳泽的妻子古氏从外头进来,“好香。”流年忙起来相让,“嫂嫂请坐,一起一起。”

古氏也不虚客气,命人盛了小云吞,加了几钥子醋,津津有味吃起来。流年怀里抱着小子颐,姑侄俩都入神的看着古氏。那是陈醋,很酸的,她加了一钥,又加了一钥,又加了一钥…

古氏连吃了两碗,方才净手、漱口。流年殷勤笑着,“嫂嫂,您在厅中走两步,行行食。”古氏点头,“没错,饭后走几步,这是养生之道。”果然在厅中跟江笑寒等人闲话,慢慢走了走。

哺时,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告辞。韩氏临走,丫丫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韩氏又惊又喜,“真的?”丫丫笑盈盈,“二伯母,您回去细问问,我们等喜信儿。”韩氏一迭声答应着,老天保佑,但愿是有了!

客人散后,棠年来接丫丫。解语笑道:“快回吧。”谢家老太爷、老太太还有谢晚鸿,不定心里怎么惦记呢。丫丫和棠年回谢家说一声,他们也就放心了。丫丫会意,辞别而去。

四位祖父,沈迈是住在南宁侯府的,傅深留下陪他。要走的只岳培和安瓒,张屷送走祖父、外祖父,快步回了内院,“累坏了吧?”拉着流年,温柔问道。

沈忱忍着笑,“阿屷,这句话请你回房再问。”张雱和解语笑着吩咐,“小阿屷,小不点儿,回房歇着罢。”可怜的小不点儿,身子这么娇弱,怪不得小阿屷心疼。

流年脸颊发烧,被张屷拉着回了新房。早有侍女备好热水,流年泡进香柏木浴桶,浑身松快。泡了一会儿,流年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游记翻着。越翻,流年越脸红心跳。张乃山这坏蛋!哪有这么勾引人的,书皮明明是游记,里面却是…张乃山,你真没羞。

谢家,丫丫笑盈盈把昨晚、今早的事说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乐的合不拢嘴,“南宁侯府真是厚道人家,待我家小七没的说。”夫婿体贴,公婆待见,祖父们出手豪阔,小七是个福泽深厚的好孩子。

谢大爷、大太太都微笑,“乃山做了世子,小七做了世子夫人?甚好甚好。七姐妹中小七年纪最小,嫁的最晚,这封诰却是最靠先。”

谢四爷浅浅笑着,并没说话。无忌啊无忌,我给小七看怀素的摹本,你送她原作!成心要把我比下去么,无忌,我是亲爹,你是公爹,没法比的。

四太太心中无限委屈。原以为锦年嫁了宜春侯世子,和小七至少不相上下。谁知小七新婚第二天就特旨封了世子夫人,这让锦儿怎么比?先帝让人为难,今上也让人为难,还有端贤太后,您和我家又不熟,小七的亲事怎么就劳动到您了?

第142

丫丫含笑看看怀中的小子颐,“今儿个认亲的时候,大嫂二嫂教颐姐儿叫小七‘舅母’,她偏不,定要叫‘姑姑’。”人小主意大,说不改就不改,多少人劝她、哄她,都不奏效。

棠年伸手抱过女儿,亲亲她的小脸蛋,“我闺女做的对。”小七是我亲妹妹,颐姐儿怎么能称呼她舅母?自然是称呼姑姑才对。两位嫂嫂实在昧良心,大舅兄二舅兄也不管管。

小子颐知道被夸奖了,嘻嘻笑着,很是得意。谢四爷颇有些欣慰,我孙女像她姑姑,都是好孩子。无忌,我孙女姓谢,向着谢家,你再也没法子的。

众人都笑,“咱们颐姐儿聪明,哄不了。”想哄着颐姐儿叫姑姑做舅母,那怎么能成,颐姐儿才不会上当。众人都把小子颐一通狠夸,就连四太太也是一脸慈爱,“好孩子,真是咱们谢家的好孩子。”

小子颐高昂着小脑袋,那股子神气劲跟流年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谢四爷看的心里发热,冲棠年张开手臂,棠年知趣,忙把小子颐递过来,“乖女儿,祖父抱抱。”

小子颐坐在谢四爷怀里,认真的说着话,“不不,红红,好太!”丫丫笑着在一边解说,“爹爹,颐姐儿是说小七穿着大红喜服,样子很好看。”这么小的孩子,说话尚不周全。颐姐儿究竟在说什么,自己这当娘的也是连蒙带猜,别人就更听不懂了。

谢四爷嘴角微翘,“你姑姑明儿就回来了,姑姑好看,明儿个颐姐儿好好看看。”四太太探过头,逗着丈夫怀中的小女孩儿,“明儿个啊,让咱们颐姐儿看个够!”小子颐拍掌大乐。

陪着老太爷、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谢大爷、谢四爷带着妻儿行礼告退。谢大爷夫妇回房,谢四爷怀里抱着小子颐,温和对四太太说道:“你先回,我还有事。”四太太当着丫丫和棠年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含笑应了,带着侍女离去。

谢四爷亲亲小孙女,“颐姐儿,咱们去看祖母好不好?”他口中的祖母,自然指的是何离。丫丫很意外的瞅了瞅棠年,棠年眼中也有一抹疑惑,缓缓对着丫丫摇头,意即“我也不明白。”

谢四爷这个人,外表倜傥,内心拘泥。他一向遵守规矩礼法,再怎么喜欢何离,妻妾分的很清楚。正室的体面、内宅的管束一定是四太太的,不会逾越。这会儿怎么想起来称呼何离为“祖母”了,于礼不合。

丫丫拉拉棠年,两人慢下脚步。丫丫偷笑,“损之,我弄不大清楚这些,我家没这个。”棠年握紧她的手,“丫丫,你不用懂,咱家往后也没这个。”两人四目相对,心中甜蜜。

到了静馨院,谢四爷柔声问小子颐:“宝宝见着祖母了,高不高兴?”何离微笑接过孙女,“这么小的孩子,口齿自是不清晰。本应该叫‘庶祖母’的,她偏要叫成‘祖母’,让人没法子。”

丫丫和棠年面面相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丫丫悄悄问棠年,“他俩商量过的?”棠年摇头,“未必。他俩自幼在一处,相知甚深。”

丫丫会意点头。何离原本是在书房服侍笔墨的,谢四爷读什么书,她也读什么书。敢情谢四爷但凡有什么想法,何离猜也能猜着,这算是心有灵犀么。怪不得当初娘亲为自己择配的时候,坚持“有通房的一律不要”。这是打小的情份,拆都拆不开,若强拆开了,难免留下心结。幸亏棠年跟他老爹不一样,否则,自己再怎么倾心爱慕,娘亲也是不能答应的。

何离抱着小孙女,谢四爷微笑回过头,“丫丫,把小七的事说给她听。”丫丫迎着何离期待的目光,笑道:“小七昨儿个饿坏了,今儿个累坏了,可怜的小七。”把昨晚洞房、今早认亲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何离一迭声说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女婿知道爱护小七,比什么都强。公婆也和气,更是锦上添花了。小子颐坐在她怀里,板着个小脸,“好,好。”想学,学不上来。

棠年浅笑,“明儿我请了假,一大早就出门接小七去。中午要饮宴听戏,席间让丫丫带小七过来,陪您说说话。”小七回门并没有拜见姨娘这礼节,要见,只能私下里见。

何离柔声说道:“见不见面的,倒没什么。只要知道小七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谢四爷淡淡一眼扫过来,“小七是你一手养大,应该见见。”

小子颐挣开何离,下了地满屋子撒欢。何离跟在她身后看着,谢四爷靠在太师椅里,目光也跟着她转。等她玩够了,丫丫抱着她,和棠年一起告辞出来。

“我怎么觉着,爹爹和往日大不相同。”丫丫有些闷闷的,“损之,依我看,明儿个爹爹定会为难我小哥哥。”看着就没安好心。

“不会。”棠年轻轻揽着她,“小七已经嫁了,爹爹只有疼女婿的,断不会难为。”做岳父的为难女婿,是嫌自己闺女日子过的太舒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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