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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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涧水河的方向,一群执锐披甲的禁军潮水似的涌了过来,最前面那一匹战马尤其迅速,风驰电掣一般,几乎快成了一个影子,骏马上的男人,身形颀长精壮,一身精铁的甲胄,一袭纯黑的披风,一双点漆般的墨眼在晨曦的风雪里,如同雪域高原上最为高傲的雄鹰,威风凛凛、孤绝肃杀、气吞天下……

“萧六郎?”墨九一喜,大叫一声,朝他挥了挥手臂。

呼吸的寒风吞没了她的声音,萧乾没有听见,腌下骏马骑得如同飞一般快速,不过转瞬间就冲了过来。

墨九打马向前,扬起声音高喊,“萧六郎,你怎么来了?”

无数人的眼睛都紧巴巴盯在萧乾的身上,他没有回答墨九,只“驭”一声,紧紧勒住狂奔的青骢,朗星般的眸子掠过她风雪帽下红扑扑的小脸儿,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便转头剜向了扎布日,徐徐的声音,如冰川绷裂,寒风卷雪,带着难以言状的肃杀之气。

“四皇子慢了一步,再想带人离开,恐是没有机会了。”

萧乾孤傲的身影立于薄薄的飞雪中,如钢似铁,昂首挺腰,带着巨大的压迫力,森然而冷漠。

此时天儿已经大亮,灰蒙蒙的天空被薄薄的飞雪遮挡,视线不太清透。在萧乾的背后,成千上万的禁军,戴着头盔,穿着统一的南荣军服,手执“萧”字旌旗,队列整齐,黑压压一团,步兵、骑兵、弓兵,各有各的位置,显然已经排开了战争的阵型,有着防御的稳固,又有着锐不可当的攻击力,不论从人数、武器、还是阵营的战斗力,这一支队伍在擅长攻击,却不擅防御的北勐骑兵面前,胜率实在太高。

皱眉冷哼一声,扎布日掸了掸手上的钢刀,并没有露出半分惧意。

他瞳孔微微一收,恨恨地看向萧乾,意有所指地冷笑道:“萧乾,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

墨九被他这一眼,慎得心慌。萧乾却似不在意,深邃的视线望向扎布日,脊背挺得笔直。

“四皇子本就无须怕我!你可以继续高傲地做我的俘虏。”

哈哈一声大笑,扎布日显然不认同他“高傲的俘虏”一说,半威胁半认真地缓缓道。

“萧乾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会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在萧乾面前这般狂妄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扎布日原就处于弱势?

在场的无数人轻轻抽气,都觉得他把牛吹大了。可墨九心底却无端一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火苗儿似的在她心窝里胡乱窜动,几乎灼烧了他的心脏。别人不清楚,她却听出来了。这个扎布日晓得萧乾的身份,他在用萧乾北勐世子的身份来威胁他……

一旦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北勐世子,会怎样想他“潜入”南荣,手握兵马的目的?会对他的人品产生怎样的置疑。

一旦南荣的景昌帝晓得了他北勐世子的身份,又如何待他?可不可能再任用他来领兵?还有南荣数百万军中将士,又会怎样看待他们的兵马大元帅,可还会一如既往的认同他的调命与安排?

古人的民族主义与忠义之心都极为浓郁,吕布“三姓家奴”的骂名流传了千古,而萧乾的身份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知晓,他在涧水河又吃了败仗,那他的一世英名,都将毁于一旦。

让墨九更为担心的是,不仅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他的宏图大志与一身抱负,也都将毁于一旦。

……毕竟事到如今,扎布日代表的是谁的利益,还未可知,北勐大汗的立场,也不清不楚。

而权力之巅,亲情总会屈服于人性,一切都变得*裸的现实。

隐隐的,墨九突然产生了一个直觉:萧六郎这个敏感的身份,经此一仗,恐怕再难保密下去了。

墨九心脏冷飕飕刮着风,不由自主瞥向萧乾,见他静静地看着前方,指尖扶在长剑之上,面容有一丝丝的寒气,却没有太多的忧色,又暗自定了定心。

想来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果然,她刚刚收回视线,萧乾的声音一沉,便徐徐响在耳侧。

“四皇子的话,我信。”

略一迟疑,他唇角一牵,又凉凉地笑开,“只可惜,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扎布日握住弯刀的手,狠狠一紧,“你要做什么?”

萧乾笑了。曼妙的雪花轻轻落在他冷峻的眉峰上,为他冷漠的面孔显了一丝淡淡的暖意,让他看向扎布日的目光,不再如先前冷冽,和煦的笑容,也似乎在与久别重逢的朋友讨论晚上吃什么菜喝什么酒,无半分棱角与生硬。

“来人啦!把四皇子请回去,莫要慢待了。”

“萧乾,你也太狂妄!你凭什么?你不要忘了,我是什么人!”一道嗜血的冷光从扎布日的眼睛里激射出来,如同猫头鹰在挣扎狂吼,他不敢相信,也不甘心地怒骂着,“就算你拼着人多俘了我,又能如何?涧水河一战,你败局已定,你以为跑到这里来占了便宜,完颜修就会放过你吗?还有我驻扎在采石坡的二十万北勐骑兵,他们会放过你吗?还有大汗,你以为你……”

他话里隐隐透出了萧乾与北勐的关系,但他似乎也有顾虑,不太敢当众明言,说了一半就停下,目光冷飕飕盯视萧乾。

“识趣的,放我和敏敏离开,我会为你保密!”

“不必保密了!”萧乾慢悠悠叹一口气,似带了重重的无奈,“纸包不住火,风也藏不住话……该来的,始终会来。”

斜睨一眼,他整肃表情,厉色道:“动手!”

“萧乾!你敢!”扎布日显然没有想到,他连身份也不顾及了。

轻笑一声,萧乾唇角微勾着,像是在笑,可一字一顿却不带半分感情:“我敢不敢,你很快就会知道。”

“萧乾,你这么决绝,输定了!”扎布日回视他,这句话带着斩钉截铁的寒冷,却无一点畏惧的惊慌,就好像一切都被他操纵在手一般。

“哦?”萧乾眉梢一扬,依旧不温不火地笑:“天要灭我,我只能另寻生机。即便我输,也无人敢赢!”

掷地有声的话,响彻天际。这样的萧乾,确实是狂妄的,皑如雪,皎若月。

冷风呼啸,场上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他,萧乾,这个立于万军之中却孤傲如鹰的男人。

他黑色的披风轻轻上扬,飞动的弧线飘摇而冷漠,似孤注一掷的决然,又似久经风雨的淡泊。

每一个人看见这样的他,都有一个不同的心思。

塔塔敏紧紧抿着双唇,面色一片苍白,她看着扎布日,目光里有一抹异样的无助,宽大的衣袖下紧攥的拳心,也在微微的颤抖。

就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扎布日蓦然抬头,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长长一叹,又低头望向塔塔敏。

这一眼,深情似海。

这一眼,又如暮鼓敲响……

漫天的飞雪下,他的手指慢慢划过弯刀锋利的棱角,脸孔上情绪莫名复杂,声音却软化下来。

“落入你的手里,我死而无憾!但是,萧乾,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说罢不待萧乾回应,他缓缓注视着塔塔敏,目光满带爱慕,似乎他从漠北策马扬鞭到此,就是为了赴这一场情深。

“放了敏敏,我都依你。”

萧乾不置可否,静静凝视着他,久久,微微一笑。

“换了你,会吗?”

扎布日目光不动,站在他的对面,脸上并没有多少受挫的愤怒表情。事到如今,万事都由不得他选择,他只能接受这样的宿命。

“白云苍狗,人生无常!输赢本就未有定论,一个放不下情分的人,总会一败再败。我承认,我不如你,萧乾,你比我狠!”

这句话,扎布日是带着微笑说的,还若有似无的瞥了墨九一眼。这让墨九心里“咯噔”一下,便感染了某种情绪。男人重利,女人重情,如果这一局是萧乾有意为之,那么她墨九,也成了一颗棋子。但凭她对萧乾的了解,她不愿意如此来定位他,定位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她轻抿嘴角,带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心里却充斥着好多难以消化的信息……塔塔敏与扎布日的关系已经够令她费解的了,萧乾明明让她走,明明对战争没有把握,为什么又会突然领兵前来,助她于危险之前?还有,涧水河的大决战,是已经结束了吗?萧乾是赢,还是输?

缓缓偏过头,她狐疑的目光望向萧乾。

正好,他也转头看他,深深的眸中,有一抹轻松,以及释然与怜爱。

“回去再说。”

这是一种基于信任之下的自己人谈话。

墨九不想轻易受人“挑拨”,而且是受敌人的挑拨,这个世上,有太多自己得不到幸福,也不愿意看别人幸福的人了,扎布日难免就不是。念及此,她眉梢一扬,朝萧乾点了点头,嘴角轻轻一扬。

“好。”

------题外话------

昨儿计算错了日子,嘿嘿嘿,总是犯二的存在着,大家见谅见谅,这一回,明天真的是儿童节了,祝姐妹们家里的小朋友都开心快乐,姐妹们自己也都要开心快乐!不管我们长到多少岁,都保有一颗童心,爱着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坑深183米 二转,猝不及防

南荣景昌元年正月十九,是一个让汴京乃至天下人哗然的日子。

从正月十八入夜开始的珒、勐、荣三国之战,以完颜修夜袭涧水河南荣大营的意外开始,震惊了世人,却以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结果收场。

天亮时分,蓄势已久的大决战终于爆发,原本被北勐和珒人围剿的萧乾大军,眼看落败在即,却突然来了个华丽大转身。

谁也不曾料到,就在完颜修与萧乾在涧水河打得难解难分,而原本冷静观战的北勐四皇子扎布日领了一部分兵马去围堵墨九的同时,南荣大将迟重领左翼兵马突袭了防卫森严的汴京城。

一个多时辰,天儿刚刚蒙蒙亮,久守城池不见援军的珒国皇帝完颜叙,在迟重所带火器的威慑之下,很快不敌南荣大军。天亮时分,完颜叙召集众臣于金銮大殿,就战事进行商议。结果,与武将乌之术言语不合,堂堂皇帝,竟然被大将乌之术在殿上一刀毙命。仓皇逃命的乌之术,为求活命,竟然大开城门——

汴京本就只剩一座孤城,皇帝一死,全龙无首,众臣无奈向南荣投降。

至此,汴京城破。迟重领兵入城,迅速占领各大城门……

另外一方面,南荣大将古璃阳领南荣右翼兵马,并未像众人预料的那样回援涧水河,而是夜袭了驻扎在采石坡的北勐后方大营。

在扎布日领兵前往涧水河之后,留守的北勐兵还在采石坡好吃好喝地等着前方的好消息,哪会料到萧乾会派人端他们的老窝子?

仓促应战的北勐骑兵,不敌古璃阳大军。

天亮时分,茫然不知所措的北勐丞相纳木罕领兵撤离采石坡,往北而去。

一个晚上发生的三场大战,都有南荣兵的身影……

而这天晚上的战役也被后世的军事家们奉为“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

因为,汴京城与采石坡的战役结果,直接影响到了涧水河的大决战。

可以说,是这两场战役的胜利,让这一场大决战发生了逆转。

在涧水河与南荣大军力战的完颜修,得到兄长完颜叙以身殉国的消息时,一时间,万念俱灰,分明胜券在握,却以“天要亡我大珒,保存势力为要”这个充分的理由突然从涧水兵的战场上撤兵,再领着珒国残兵,沿五丈河往东北部溃逃而去……

完颜修这诡异的一“逃”,迷雾重重,令数百年来的历史爱好者,众说纷纭。

后世有史书家分析,汴京城一战,以完颜叙为代表的大珒国就此被宣布了灭亡,也从此被扫入了历史的尘埃。而完颜叙与大珒国的灭亡,完颜修不仅没有落下半分骂名,还得了一个“不计前嫌,孤军直入涧水河围魏救赵,为大珒国拼死力战”的好名声。

可事实上,这一无奈的“溃逃”,完颜修几乎全身而退。他领着旧部,与汴京珒国残余大军,潜往东北部,再另组政权,打上复国的旗帜,很快就在哈拉巴成立了另一个与北勐、南荣分庭抗礼的珒国,自立为帝。

历史上将汴京之战作为世界格局的分水岭,真正意义上的珒国也至此一战灭亡。

完颜修的哈拉巴政权,史称“后珒”。

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只说墨九在回去的路上,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几乎是震惊的。

但有了浣水镇那一个小插曲,她却比常人明朗得多。

……仔细想来,除了一箭三雕的萧乾,“溃逃”的完颜修,又何尝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受益者?

他在夺储之事上落败于完颜叙,当初是从汴京大牢逃出去的。故而,不论他以什么方式夺得珒国的皇帝之位,都有“名不正,言不而”的嫌弃,哪怕完颜修有那样的实力,也不敢轻率为之,落得弑杀亲兄的千古骂名。但经过这血腥的一战,事情却变得完全不一样。他以德报怨,力助完颜叙,是完颜叙自己不得力,死了与他何干?珒国的灭亡又与他何干?如此他的皇帝之位,不仅名正言顺,还能完完全全得到完颜叙旧部的支持与爱戴?

名、利一起收,完颜修与萧乾都是赢家,可以说是双赢。

这个局,墨九不信与浣水镇之约脱得了干系,而她牵涉其中,又何尝不是一颗棋子?

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感觉,她等不及入营,就黑了脸。

“萧六郎,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似是想明白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她一脸的笑容,却满含讥诮,一句听上很软,很柔,可北风风一刮,几乎是寒气森森地灌入了萧乾的耳朵里,让他身子微微一僵,再转头看她时,一双眸子有着难以描述的无奈。

“阿九,我说我不管对你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你信吗?”

“得得得,先甭说好听的。”墨九抬手阻止了他,放慢了马步,“你说让我帮个忙,领着塔塔敏离开,我就傻乎乎的信了,二话不说就走人。结果怎么着?你不过是调虎离山,想借着塔塔敏引来扎布日,从此把北勐打得落花流水。”

慢幽幽抬起眼眸,她定定望住萧乾,语气比先前更软,“六郎,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我以为我需要你的解释。”

“阿九……”萧乾静静看她,幽暗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怜惜,“天亮之前,涧水河大营完全被包围,我与迟重、古璃阳都无法联络,我不敢保证,一切都会如我所料,取得胜利。

坑深184米 三转,圣旨到了

这一天晚上,老天似乎也好像感染了他们的离愁,发疯一般的下起了大雪。小说し

鹅毛般的雪花伴随着呼啸的寒风,扯得营地里的旗帜猎猎翻飞,值夜的士兵们冻得不停跺脚,呵气,也驱赶不了严寒。而帐篷里的人们,听着被帐篷外叫嚣和狂吼的北风,各怀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期待,都睡得不太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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