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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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表姐的功夫,确实了得。

那陈景可是武状元,她居然也能在他的手上不露败迹。

当然她是一个门外汉,瞧着打得热闹,并不知道陈景其实让着李邈在打。眼看着实喊不开那两个人了,夏初七由着金卫军给抓了手,笑着拔高了声儿。

“好了好了,别打了,回来回来。有免费的官船不坐,还去花银子坐民船,我们不是傻子么?喂喂喂,都住手,都甭打了啊。”

陈景收刀后退,李邈气喘吁吁,不说话,却也不追了。

安抚地揽了下李邈的肩膀,夏初七这会子也不与她解释什么,只笑眯眯的指挥着赵樽的金卫军,完全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大声咧咧地吼,“喂,小哥,你几个,快帮我们把行李搬上车啊,愣着干嘛?”

陈景瞧着她一头雾水,脑袋都大了。

“楚小郎,殿下只让接你一个。”

摆了摆手,夏初七无所谓的笑弯了眼。

“没事儿,这几个都是我的亲朋,一道儿去京师的,殿下那儿,回头我会给他交代,他不会拒绝的,放心吧,这火落到你的脚背上来,他若是指责,定也只会指责我而已。”

遇上夏初七这么一个人,陈景的功夫再高都没有用。更何况,他心知晋王殿下对楚七的不一样,又如何好真正去为难她?于是乎,几名金卫军便成了脚夫,把他们那些个大箱子小箱子大包袱小包袱一一给抬上到了马车上,这才一路往朝天门码头赶。

一路上,只有顾阿娇有点儿小兴奋。她摸摸椅靠,摆摆坐褥,扯扯帷幔和帘子,不时又拿眼风去瞄那个骑着大马上的陈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除了毫不掩饰的欣赏,还带了几分少女的春情,瞧得夏初七直叹息。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阿娇?”

夏初七侧眸看她,却见她一直撩了帘子在看外头的陈景,像是压根儿就没有听见。笑了下,她凑近了顾阿娇,压着嗓子小声问,“那位将军,可是当今圣上亲点的武状元,生得还不错吧?”

“是不错…”顾阿娇随口喃喃。

夏初七眯了眯眼睛,见她痴痴呆呆的样子,趴在马车边儿上,笑嘻嘻的恶作剧,“喂,老陈,有美女说你长得不错。采访一下啊,你现在什么心情,什么感觉?有没有可能进一步发展啊。”

“楚七…”

顾阿娇惊得眼睛都大了。

这时代的女子大都面儿薄,哪里会像夏初七那般直接替人求爱的?

顾阿娇那小脸“唰”的一下,比那大柿子还要红上几分。可甭管她在这头多么羞涩多么不好意思多么腼腆,夏初七也饶有兴趣的瞧了好半天,那陈景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说句“楚小郎说笑了”,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来。

啧啧啧!

好有个性的帅哥,与他主子有得一拼。

受了冷遇,又讨了个没趣,顾阿娇撒小性了,眼睛看着马车外的街景,即不吭声儿,也不再理会她了。

“安啦!”夏初七轻笑,“美人儿啊,眼皮子不要这么浅嘛。世界这么大,帅哥有几多?等咱们到了京师,有的是好男儿让你挑,着什么急啊你?”

她这么一说,顾阿娇的脸更红了,似嗔似怨地瞟了一眼陈景,又啐了她一口。

“你个死货,见天编排我,谁着急了?”

“去,口是心非。不过阿娇啊,你这个名儿却是个好名儿。想那个汉武帝都曾经说过,‘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想你将来啊,也得是让帝王置金屋的女人,不做皇后娘娘也得是贵妃娘娘啊,对不对?不然,可真是屈了你…”

她胡乱的调侃着顾阿娇,眼风儿却不时瞄向坐在边上始终保持沉默的李邈,只注意到她那张脸比早上出门儿的时候,还要苍白黯然了几分。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她这一句玩笑之言,却被顾阿娇给听进心里去了。

朝天门码头上,一艘木雕船身气势恢宏的官船靠在岸边。

可夏初七并没有见到赵樽,只听陈景解释说殿下还在驿馆里,得与前来送行的地方官吏们吃完午膳才过来。这个门道儿夏初七自然懂。吃嘛,从古吃到今,官上官下都是一样的礼仪。

当然,他如今在不在,她也没有所谓。

反正当晚得见上。

由着陈景安顿好了他们几个又匆匆赶去了驿馆,她便自由自在的在船舱里,老神在在地找了个支摘窗边儿坐下,东张西望地打量起这艘官船来。

果然霸道!

怪不得,不管时空如何转换,人类永恒不变的还是对权势地位的追求。女人们通过追求男人来获得,而男人们有了权势地位,不仅可以拥有这一切,还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女人,这便是恶之源啦。

几个人坐在舱中,闲等着开船。

得了陈景的吩咐,很快便有人送来了茶水。

顾阿娇瞧着一切都新鲜,一双眼睛都是亮堂堂,不停在她耳边叽喳。

而李邈还是像上来的时候一样,只是窝在一张椅子上,闷着脑袋想心事,到底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除了舞刀弄棒时,行为确实矜持贵重得多。只是不怎么理会人,别人也不容易走进她的心里。

夏初七百无聊赖,便在心里头反复琢磨等会儿见到赵樽,该如何与他进行‘尴尬’之后的交流。她昨夜拒绝了他做侍妾的安排,他也放了她走,为何又让陈景来找她,而她这一回去爽快的上来了,又如何向他解释,还有那一众当她死去了的人,再见面,她该如何是好?

尤其,有了那个醉酒后的吻,要像以前那样儿只当他哥们儿的坦荡荡,她也没有办法做到了。

心不安,则无处都不得安生。

撸了几下脸,她也辨不出来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月毓是晌午的时候从驿馆过来的。

除了她自己之外,还带了两个小丫头,专程给他们送了午膳过来了。她面上还是端庄温和的笑容,友好地招呼了她们,摆着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有礼貌却也客套,看上去热络,其实却全是生疏。

“楚七,我想找你说会子话。”

等安排好了膳食,她终究还是欲言又止地望向了夏初七。

“好啊。”夏初七故意没心没肺的样子,由她领着去了隔间的客舱,笑眯眯地坐在她的身边儿,“月大姐,又见到你了,可真是好,别来无恙?”

月毓挽唇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看得出来,她昨晚上也没有睡好。

“上次柴房失火,可把姐姐给难受得要死。没有想到,你竟是先从柴房里逃出去了,真是幸事,大幸。今儿咱爷让姐姐给你送午膳过来,我都欢喜得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哎,楚七,你是个有福分的,命大,往后啊,必定福缘深厚。”

缩回她握住的手,夏初七不舒服的甩了甩,只笑。

“托月大姐的福了。我啊,就是小强命。”

“小强命?”月毓自然不能理解,可眼见夏初七笑弯了唇,却也没有想过要解释的样子,随即又微微一笑,“怪不得咱爷说你是个不同的,就是个小精怪。”

停了停,她又道,“楚七,那时你被咱爷关押在柴房里,姐姐也没有办法关照到你,你可千万不要生姐姐的气啊?”

这姐姐妹妹的一句句,说得夏初七心里毛蹭蹭的。

什么跟什么啊?

搞得好像大家都是赵樽的女人一样。

她心里老大不爽,面儿上却带足了笑意。

“哪儿能啊,我两个多投缘,怎会为那种小事儿生气?再说了,即便是心里有气要撒,我也该气他才是,一会儿逮着了机会,老子非得好好揍他几拳不可,月大姐以为如何?”

月毓面色一僵,笑得有些勉强。轻咳了一下,她拿着巾帕拭了拭上了脂粉的脸,虽然极力想要在夏初七面前掩饰,可语气里还是飘出来了一股子醋味儿。

“楚七,昨儿晚上,是你在碧月轩里吧?”

碧月轩?就赵樽住的那地方?

夏初七尴尬地笑了笑,原本想要否认,却听月毓又说,“今儿起来便听说那个刺客可不得了,还会使唤那种会冒烟的火器,守卫们连见都没有见。我那时便猜到了,肯定是楚七你回来了,真好,能活着便好…”

月毓感叹着,其实还有个事没有说。

今儿早上在为主子爷打水洗漱时,她发现了他脖子上的咬痕。

就她所知,这种事除了楚七,就没别人敢做。

再回想起昨晚罗汉榻上赵樽那一副动了情的样子,更是确定了几分。

“月大姐,这个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夏初七也不好再假惺惺否认。

当然,如果她能更不要脸一点,可以说,“月大姐啊昨儿晚上你进来的时候啊,我原本是想要招呼你来着的啊,可那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啊,尤其瞧着你勾引咱爷没有成功啊,楚七我啊实在不好意思出来拂了你的面子啊。”

但是

大家都是女人,她也瞧得出来这月大姐是真心喜欢赵樽的,犯不着在人家的伤口上再洒盐。所以,她想了想,只是扯着嘴笑笑,敷衍的说。

“是啊是啊…回来了…”

她以为自个儿很低调。

可在月毓的眼里,又与炫耀能有何区别?

她笑了笑,“我拉了你过来还想说一件事。楚七,我的话咱爷他也听不进去,可你的话,他可能还是会听上几句的。咱爷他是主子,是王爷,早晚得娶正妃的,你劝劝他…”

“劝他多收用几个女人?”

夏初七打断了她绕圈子的话,撇了撇嘴巴。

“月大姐,大概你弄错了。我楚七什么身份啊,这样子的话可不敢说,那不是触咱爷的霉头么?咱爷他要中意哪个女人,自然会让她侍寝,他要不中意哪个女子,难不成我说了就有用?呵,你太高看我了,我要是都能主宰他的榻上人生,那我不如去做月老得了,还杵在这儿和你矫情什么?”

这货说话特别不给人留面子。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嗤得月毓面色一变。

不过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淡然。

“楚七,我也是为了你好。专宠的妇人,自古以来都落不到好下场,三从四德那是做女子的本分,一味霸着主子爷的宠爱,那便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谴的…”

这话像雷劈似的,把夏初七的三观给雷住了。

扯了好几下嘴,她才忍住没有喷口水笑出来。

“那多谢月大姐提点了,等我没有好下场的时候会注意的。”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月毓一时也无言以对。

闷了半晌儿,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又移到了她的小腹上。

“咱爷的孩儿,还在吗?”

孩子?

月毓不提醒她,夏初七都快忘了这茬儿了。

人人都道她怀孕了,还被火烧死了,她这突然又出现了,大人还好说,孩子的事儿如何去圆?她想了想,歪着脑袋笑。

“在啊,怎么了月大姐?”

“孩子在身上,那你还…找了爷发癫,如何使得?”

夏初七不喜欢“发癫”这个词儿,如果她直接说发春她还能原谅她。可这么说她发癫么,那就怪不得她嘴损了。

“月大姐你可真误会我了,我原也说了不要那样子的,只咱爷的性子你是不知道,兴头上来了谁拦得住啊?那简直就是专为祸害女人来的,没轻没重,我都怕了他,要不是为了肚子里头的小祖宗,他指不定还得闹腾成啥样儿呢?幸好没出人命,要不然,真得被他活活气死不可。”

被活活气死的人,快要变成月毓了。

一张脸唰白着,她盯着夏初七,恨大了。

可即便眼圈都红了,也不得不端住脸子,往心里头憋。

官船是在未时一刻离开码头的。

在高昂的号角声里,送行的官吏们和老百姓们跪伏了一地,金卫军簇拥着赵樽登上了甲板,万众瞩目之下,他今儿的心情似乎很不错,面色不若惯常那么冷,还与众人挥手告别。

水面晃悠了一会,行驶便平稳下来。

夏初七望着河水,还没有瞧出个名堂来,郑二宝便鞠着身子过来了。

“楚小郎,主子爷有请。”

尽管夏初七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下还是有点儿犯突突。

又要见面了…

她摸了摸嘴巴,收着郑二宝领了她入得另一个船舱。

从里头华奢了不少的陈设来看,她猜这便是赵樽住的地方了。

“楚小郎,你且先在这候着,主子爷沐浴完了会来。”

郑二宝低眉顺目的出去了,夏初七走到那雕着花的支摘窗边儿上,一阵儿吹河风,想要冷却一下心脏。

不过那货大白天的,上船就跑去沐浴,是有多爱干净?

撇了撇嘴巴,她望向外面的水域发愣。

没过多一会儿,背后的舱门便被人推开了。一阵冷风夹了些沐浴的清香味儿拂了过来,那人就好像不怕冷似的,身上的袍子松松散散的系着,湿着一头长发,一张面色难测的脸,俊得她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过来,给爷擦头发。”

他眯了眯眼,瞄她一眼,不客气的命令。

“晋王殿下,我可不是您的奴婢。”夏初七心下腹诽着,抱着双臂调过头,后背倚在窗边上,“还有,我今儿之所以上船,是有事与你相商。”

“你乐意上船,是为了省银子吧?”

赵樽漫不经心的睃她一眼,哼了下接着又说,“还有,要爷来提醒你,卖身契还在爷的手上?”

“…”那卖身契上不是她的名字好吧?

可,不是她名字的事儿,也不能说啊?

审视着赵樽刻板冷硬的表情,夏初七心里头最大的疑惑冒上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按理来说,以他的精明,不可能不产生怀疑,而上次她的桃木镜被他拿走了那么久,她镜子既然是夏楚的随身之物,他会不会就是找人去核实了?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但他既然不问,她也不会主动说。

有的事情,说得太明白了,就更加尴尬了。非得让他承认与自个儿侄子的准媳妇儿纠缠不清,那不是打他的脸么?再说,她也从根本上认为,自家不会再与那个赵绵泽有半分钱的瓜葛。

“你啊,就是懒。”

赵樽不客气地将两张大绒巾塞在她的手上,指了指还在滴水的头发,便大爷似的坐在了椅子上等着,那自然又简单的动作语气,寻常得像小户人家的夫妻之间一样,却是把夏初七给愣住了。

他没说错,她确实是懒。

平时她自个儿洗了头发都是等着晾高,哪里有那闲工夫去帮别人做这个?可她今儿上船前便打定了主意要与他好好谈谈,觉得还是先不要得罪她的雇主好了。

拿着毛巾绞来绞去,她有气无力,却突发奇想。

“要是有个电吹风就好了。”

“电吹风?”赵樽睨她。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爷如何懂?”

望着江水,夏初七绞着绒巾惆怅地叹了一下,越发觉得这古代的生活质量真心不如现代,哪怕赵樽是个王爷也一样,连电吹机都没有听过,真是一个…大土鳖。这么一想,她的优越感又上来了,丝毫没有发现自个儿手脚有多重,绞得赵樽沉了声儿。

“你谋杀亲夫?”

这话差点儿把夏初七给呛死,她瞪大了眼睛。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亲夫啊?”

扫她一眼,赵樽抿着嘴巴没有接她这句话,只长身而起,从她手里夺过绒巾,丢在一边儿的架子上,转身圈住她的腰。

“想什么事出神?”

身子倏的热了下,夏初七尴尬的闪边儿上,“殿下,我正在感叹自个儿不怕死的顽强生命力和战斗意志力。不过这种思想相当高深,我猜你也理解不了。不如我就直说了吧,咱俩之间,实在没有那么亲厚的关系,你别动手动脚的,我今日上得船来,不是同意了做你的侍妾,而是真有买卖与你商量。当然了,也有你说的原因在里头,确实能节约好大一笔银子,呵呵呵…”

“一紧张,话就多。老毛病犯了?”

赵樽眼睛一眯,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暖融融的气息,用了一句她曾经说过的话,让她的心窝里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痒痒的,麻酥酥的,不可自控的发了囧。

“这个这个嘛…确实如此,亏了殿下您还记得。”

他扬了扬眉头,像是发现了她与他相处的不自在,可他却很自在的欺近她的面前,伸手搂了她,手臂微微一收,叹道,“昨夜的事,是爷不该,有失分寸。”

吖,这算是他的道歉么?

可既然昨儿晚上那样就“不该了,失去分寸了”,哪现在他又在闹哪样?如今再抱抱搂搂的,他就该,就不失分寸了,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都什么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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