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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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心里叹了一句,正寻思着千万不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面前的马车门儿便打开了,里头的家伙正襟危坐,冷板着一张脸,只给了她一个“上来”的冰刺眼神儿,便侧身撩了帘子,不紧不慢地望向东方青玄。

“东方大人雪天还打扮得如此妖艳,是为了勾引本王?”

咳咳!

正躬着身子上车的夏初七,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了。

赵贱人果然够威武霸气,又损又骚的一句话便把东方妖人给调戏了。而且还能够调戏得如此坦然、一本正经、高端大气,愣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么…

瞧瞧他身上一袭高冷风华的黑衣,再瞅瞅东方妖人艳丽娇娆的红衣,她再次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联想这俩人,应该在一起。

那得是一副多美的画面?

她念头未落,手臂一紧便被赵樽拽了过去。

咂了下舌头,她坐在他身边儿,神经没由来的紧张了。

可是,赵樽却一眼都没有看她,仍是带着他一贯雍容高冷的表情,看着东方青玄,不太客气地又嗤了一句。

“只可惜,东方大人怕是打错了算盘,你不是本王的菜。到是三皇兄”

宁王的名讳还没说完,那东方青玄的脸色就难看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能由着别人气他么?

扫了夏初七一眼,他眸目生情的弯了弯唇角,意有所指地笑说,“殿下说笑了,青玄与宁王殿下便无私交,到是与楚小郎相交甚笃,谈得也很是欢愉,他先头还说,要请青玄去贵府找她玩耍呢,不知道殿下您欢不欢迎?”

“本王的后院,有的是闲置院子。”赵樽淡定地看着他,“只东方大人您,可有本事讨得了本王的欢心?”

靠,两个大男人开玩笑也这么不要脸?

愣是把下流给演变成了风流!

没有去看赵樽什么表情,夏初七乱七八糟想着,一双眼睛盯着东方青玄那一张笑得妖孽的脸孔,不停地放着杀气。她怕那厮要再挑拔几句,赵樽回头得弄死她。

好在东方青玄收到了她极有杀伤力的眼神儿,抿了抿妖气十足的唇角,冲她飞了一个媚眼儿,便轻笑一声儿,优雅地放下了帘子去。

可他这样动作…

不就变成了两个人欲说还休?

靠,不是个好东西!

脊背上火辣辣地发着烫,想着自个儿与赵樽那点儿小久久,想着他会不会觉得自个儿背着他与别的男人搞暧昧,她越发觉得冤得慌,比那个姓窦的鹅还要冤。

然而。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路往晋王府而去的路上,赵樽都没有瞧过她,不与她说话,不问她哪里去了,见到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更不要说要整治她了,他完全当她不存在,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冷着脸,那股子矫情劲儿啊,让夏初七很想抽他一鞋底板。

“喂”

她晓得这厮还在生闷气,索性给他点面子。

果然不回答。

“发什么愣呢你?还生气呢?”

还是不回答。

“你今儿是过来接我,还是刚好碰上的?”

依旧不回答。

去勒个去!横了他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吗?她不舒坦,别人也甭想舒坦。

揉了下鼻子,她哼着一首走调的小曲儿,一路看着街景好不快活,那歌要说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她却一直哼到了晋王府。可那货真是能忍,脸色越来越黑了,却还冷绷着脸,没有想要搭理她的迹象。

瞄一眼他,她又转回头来,也不上赶着找虐了,与他一前一后很诡异的下了马车,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那情形,瞧得随侍在旁的一干人等,只觉今儿天气变化好大。尤其他们家主子爷的身上,那冷气儿直飙。

诶…

混在古代不容易啊!

夏初七感慨着封建王爷的脾气阴晴不定,原以为今天的故事至此结束了,回头再找个机会说话算了,却没有想到府里头还有另外的一台大戏等着她去瞧呢。

一行人刚从承运殿入了内院,便听得里头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等赵樽一露面儿,一个女人便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扑嗵”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仰着脑袋好不伤心。

“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得给妾身做主啊。”

说跪就跪…

一个个梨花带雨,为毛都这么柔弱?

夏初七看戏上般瞧着,不知道这又在唱哪一出。

只见那跪地的姑娘挽了一个回心髻,一袭白衣瘦可堪怜。不是别人,正是赵樽的第二个如夫人,也就是兵部左侍郎谢长晋家的十三小姐谢氏。她那脑袋磕在雪地上,“吱吱”作响,半点儿都不掺假。

赵樽本就黑着的脸,更冷了几分。

缓缓扫了一眼,那杀气儿重得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抬眼儿来望他。只有月毓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冲他福了福身,赶紧地禀报了情况。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戏接戏。

本来那东方婉仪闷在南莱院里几天,那个“放屁失仪”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可今儿东方婉仪的丫头香翠却不巧逮到了谢氏的丫头玲儿在她每日必喝的养颜茶里头下药。她当即怒气冲冲地给了玲儿一耳光,再寻了月毓和魏氏谢氏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儿一审,那玲儿竟然就招供了。说下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办法去勾搭爷,。

另外,那玲儿还交代,前几日在大宴上,也是谢氏支使她给她下了药,故意害她在爷的面前放屁失仪的。

如今人脏俱获,玲儿声声说是受了主子的指使,那谢氏是有理也说不清,而东方婉仪本来就是一个刁钻任性,仗着东方家在朝堂上的势力飞扬跋扈的人。这一回,她就非得扯了谢氏要找赵樽说理,顺便挽回她在他心中“失仪”的不好印象。

听完这些,夏初七脑子玄幻了。

怎么搞得跟她自个儿没有半点儿干系了?

要不是那天她亲自对东方婉仪下的手,估计都得蒙掉。

“爷,妾身自从入得王府,一直安份守纪,从来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爷一去两年多,如今得胜归朝,妾身与姐妹们都很欢喜,但妾身自知容颜粗鄙,不敢有非份之想,能见上爷一面也就足够了,又怎生出那些祸害东方姐姐的歹毒心肠来?”

那谢氏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一直嗑头。

可她越是委屈的哭诉,那东方婉仪的气儿就更是压不住了。

她低吼着骂了一声,便挣脱了拽住她的丫头,也“扑嗵”一声儿给赵樽跪了下来,那可怜的小模样儿,与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

“请爷明查,这小贱人害了我一次不算,还想要害我第二回。爷断断不能饶了这等歹毒的妇人。今儿她敢对妾身下药,明儿指不定就敢对爷您下什么烂药,这等歪风不可长啊爷!”

她说得一脸的正气,就像那天找夏初七要狐猸粉的人不是她一样。

赵樽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夏初七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只管冷眼旁观,只月毓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左右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两位如夫人都说无辜,这让爷如何断得了?”

东方婉仪瞪了月毓一眼,起身拽着个小丫头就一起跪在赵樽面前。

“香翠,你来告诉爷,一五一十,不许撒谎。”

那叫香翠的丫头年纪不大,磕着头,一眼都不敢看赵樽。

“爷,是奴婢亲眼见到玲儿下药的,爷可以问她。”

那叫玲儿的小丫头此刻已经被两个婆子拿下了,两边脸蛋儿肿得高高的,一扯就是被人狠狠打过了。这会儿,她正跪在另外一边儿的雪地上,闻声儿身子颤了一下,便低低垂下头去,一阵猛磕。

“爷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儿,饶命啊,都是二夫人她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月毓皱了下眉头。

“玲儿,你可不许在爷面前撒谎,诬陷如夫人。”

“奴婢不敢!奴婢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真的,真的是二夫人吩咐奴婢去做的。二夫人还对奴婢说,大夫人生得好看,这次爷回来了,必定会招了她去侍寝。大夫人那个性子本就跋扈不饶人的,平日在府里也总是欺负二夫人和三夫人,要是这一回她得了爷的宠爱,指不定还会给她下什么绊子呢。所以,上一回只是让她在大宴上失仪还不够,这一回给她吃了这个药,一定要让她在床上躺上一阵儿,让爷在京师的时间,她都爬不起来去勾搭。爷饶命,玲儿说得全都是实话,真的没有撒谎…”

这丫头,一语双关啊?有人教过吧?

一句话不但说了谢氏下药,又说了东方婉仪在府里头欺负人?

夏初七淡淡的看着她,拢了一下李邈回屋给她拿的外袍,猜测着这个大戏的个中意思,面儿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

戏唱起来了,总得有观众。

她想,她便是最合适的观众了。

说不定,人家正是想演给她看的呢。

如今玲儿的指责,板上钉钉,在一个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实在很容易把一个人往死里整。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那件“放屁失仪”事儿的原委天知地知,她知,赵樽也知,为什么他都不为谢氏说一句话?

“胡乱八道,你们全都是胡说八道,你们想害我,想害我”

那谢氏唇角发着颤,气得身子一直发抖,好不容易才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上下牙齿吓得一直在敲,咯咯作响。

“爷,妾身发誓,没有害过东方姐姐,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又赌咒又发誓,古人似乎很信这一套?

谢氏那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事儿是东方婉仪故意栽赃给她的。而实际上,夏初七这会儿也真就是这么想的。却万万没有料到,谢氏这边儿刚发完了毒誓,那边儿东方婉仪也丝毫都不落人后,恶狠狠地瞪了谢氏一眼,猛地磕了一个响头,也发起了毒誓来。

“爷,妾身也一样,如有半句不实,也是不得好死!”

两个人都发毒誓?

作为真正的肇事者,夏初七心里冷笑了起来。

王府大院里头,果然宅斗高手很多啊。这移花接木的一出戏,无非就是做给赵樽看的呢?东方婉仪那个人虽然刁蛮,可脑子却很简单,敢这样儿发誓,那便不会是她在陷害谢氏了,而谢氏有没有给东方婉仪下过药害她失仪,她夏初七自然最清楚不过。

只是,那高手是谁?

而她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知道了这几天她与赵樽两个因为“下药”的事儿闹得不愉快?还是她知道赵樽讨厌人家给他下药,故意演一出戏来提醒他不要轻饶了她?或者那个人还是别有图谋?

院子里一阵哭哭闹闹,赵樽像是不耐烦了。

“都住嘴!”

淡淡的,他的声音冷入骨头。

“谢氏善妒恶毒,不守妇德,遣送回谢府去。涉事的丫头,杖责五十,打出晋王府”接着,他又转头喊了一声。

“于鸿喜。”

“爷,奴才在。”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走上前来,他是晋王府的书堂官。

赵樽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只寒板着一张脸,声音冷飕飕的道,“替本王修书一封给兵部左侍郎谢大人,把谢氏的作为写上,就说晋王府容不得此等狠毒之人。还有,前几日陛下赏下来的五个妇人,也一并给她们些银子,打发了吧。”

“是!”

于鸿喜下去了。

一个个女人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

可赵樽话一说完,没有半点表情,便拂袖而去。

杵在那里的婆子们好像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呼哧一下便过来拉人。东方婉仪也是喜形于色,冷哼着瞪了一眼浑身发抖的谢氏,说了一句“活该”,便又趾高气扬起来。

一时间,白雪飘飞的院子里,哭声,闹声,求饶声嘈杂了一片。

夏初七一时无言,觉得自个儿的心脏在往下沉。

那谢氏本来只是一个侍妾,又没有侍过寝,与赵樽更无情义,就算被打出府去也只能怨怪她命运不好。如今赵樽能差人修书一封给她爹,还把人送她回府里去,估计也是看在她爹的份儿上了。至于另外五个女人,更是没有什么地位。所以,他这样儿的处理结果,不会有人吃惊,更不会有人同情,或者替她们求情,只会有打了鸡血般的兴奋目光。

但封建时代的女人,命运真的如此贱薄吗?

她总觉得身上有些凉,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儿

为什么赵樽明知道谢氏是无辜的,却还是顺水推舟就弄走了她?

“爷…饶了妾身吧…妾身不想走啊…”

“东方婉仪,你不得好死,你害我!都是你害我的!”

院子里头,那哭声撕心裂肺。谢氏喊着哭着吼着,面色苍白得像一个鬼似的,在两个婆子的拖拽下,拼命挣扎着,把雪花蹭成了一团糟乱。

赵樽的身形越去越远,就像压根儿没有听见。

确实是一个心冷无情的男人。

可看到这拉拉扯扯的一幕,夏初七脑子一激灵,却突然清朗了!

原来如此!

那个“高手”可真他妈厉害,这玩儿的是一箭三雕的把戏啊?

先前晋王府不好打发的三个如夫人,轻飘飘就干掉了一个吧?

遣送谢氏顺理成章 不说,还顺便打发了另外的五个美人儿吧?

最最主要的是,非常自然无痕迹的就玩一回她夏初七吧?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被人给悄悄整治了呀?

很显然,如果她今儿不声张,不出头,只当一出戏来看。那么,那个‘先害东方婉仪,再陷害谢氏’的罪名,赵樽就会自动脑补在她夏初七的头上,而且依了他的性子,不见得会来问她。

为什么他先前没有吭声儿,是不是以为就是她干的?

夏初七不好琢磨那位爷的心思,可她却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出好计!

她不是好人,也不想帮赵樽多留几个侍妾在眼前看着膈应。

但是,她也不想让人给玩儿了,往后有嘴都说不清楚。

尤其像这种为别人做嫁衣的事儿,她向来不做。

“殿下,等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赵樽快走出院子了,夏初七突然拔高了声音。

赵樽停下脚步来,稍微一顿,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夏初七自然也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对她说什么,只自个儿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不紧不慢地说,“爷,我看今儿这件事情,肯定有什么误会?”

赵樽还没说话,那谢氏却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哧哧地爬了过来。

“楚医官,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能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递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夏初七扫了一下院子里的人,只是淡着,一个一个的观察着,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玲儿身上。

“妹子,你说你给如夫人下的药,是什么药?药在哪里?”

那玲儿跪在地上,不敢看她的眼睛。

“月毓姐姐搜去了,在她那儿”

夏初七蹙了下眉头,笑眯眯的望着月毓,“月大姐,那什么药如此厉害,能够让人吃下去就躺床上起不来?不如拿出来让楚某开开眼界?”

月毓点了点头,眉头微皱着,从边上的婆子那里递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

夏初七拆了开来,嗅了一下,便晓得了。

这不是什么致命的药,不过就是巴豆果实制成的粉末,为了让人拉肚子用的。

那高人想故意离间她和赵樽,她却偏偏不想遂那人的意思,非得让赵樽来心疼她不可。

开玩笑,她看宫斗大剧《甄嬛传》的时候,那傻叉都死了几百年了!

这一回,她要让她哑巴吃黄莲,乖乖闭嘴

一念至此,她贱贱地掀了一下唇角,满不在乎地用手指弹了弹那纸包,什么话不多说,卷着包药的纸边儿,便将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巴豆粉给倒入了嘴里

嚼巴嚼巴,她打了一个嗝,随即又绽开一个笑容来。

“这哪是什么毒药啊?不过寻常灶上用的芡粉而已。我就说嘛,虽然我入得晋王府虽没几天,可我瞅着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个个精气饱满有亲和力,那心肠不说是菩萨,也是关公了,又怎么可能干得出来那种下毒害人命的事儿?”

她把药当场给吃了。

她吃了没事儿,她是医官说了也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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