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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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好生自在呀,佩服佩服!”

一听她的声音,早就已经喝得酒眼迷离的夏巡,那嘴巴才从美人儿的胸前收了回来,抬起头,一双醉眸愣愣地看着她和李邈,拔高了嗓子。

“你们谁啊?敢在小爷的地盘上来撒野?”

当然,在来锦绣楼之前,夏初七便与李邈在袁形的小院儿里做了一番打扮。脸上化了妆,改变了一下五官容貌,那浓眉大眼厚嘴唇,外加一顶黑白色的纱帽,不要说夏巡了,就是她们俩自个儿都认不出对方来。

挽唇一笑,夏初七面上好不潇洒。

“你问我啊?我叫白无常…”

说到这里,她又轻松的指了指李邈,十分温文尔雅的笑。

“她叫黑无常。”

“白无常,黑无常?”喝得神经大条了的夏巡,沉迷于酒色的身子掏空了不说,就连脑子都快要废掉了,琢磨了两遍这词儿,一直等到发现她两个的表情不对劲儿,才突地醒悟过来,手上的酒杯滑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儿,白玉杯裂了,溅得酒水满地都是。

“来人唔!”

不等他喊完,李邈抢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老实点儿。”

“啊!”有歌舞伎尖叫。

“不许叫!谁叫杀了谁?”李邈横眉一扫,那几个美人儿便止了声儿。

夏巡被她摁躺在地上,起不来,又张不了口,痛苦地唔唔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神儿里,满是求饶和不解。

“放心,会让你死个明白的。”

夏初七冷冷一哼,挑了挑眉,语速极快,“落雁街上的事,不要以为我们家三爷什么都不知道,你那死鬼老爹刺杀晋王,还想嫁祸在我们三爷头上,多省心啦。可世上,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唔唔!”夏巡摇着头,一脸惊恐。

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夏初七轻笑说,“这个耳光是替那些被你祸害过的良家女子扇你的。”说罢,她又是一拳揍在夏巡的鼻子上,然后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接着说,“当然,你不要挨下打就完了,今日还得给你那老爹一个教训,好让他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直起腰身来,她望向李邈。

“动手。”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李邈不再言语,手中长剑一勒,那夏巡连垂死之前的尖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出口,便大瞪着一双眼睛,脖子上鲜血汩汩,整个人抽搐几下,便魂归了九天。

那几个美人儿捂着小嘴,短促的又“啊”了一声儿。

“乖乖闭上嘴”夏初七捡了桌上的一颗花生米,丢在嘴里,嚼巴了两下,又在那夏巡的尸体上摸索了两个物件儿,才调头看着她们,一挑眉,似笑非笑。

“看见没有?这就是得罪了我们家三爷的下场。”

一回头,她看拭血迹的李邈。

“我们走!”

“二爷!发生什么事了吗?”里面的动静儿要是半点声音都没传出去,那绝无可能。就在那几个美人儿吓得拼命点头的当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道询问的喊声。

大概没有听到夏巡的回答,那护卫推开了外间的门儿便要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他就要入屋,夏初七见时机到了,冲李邈打了个手势,一哄而上,不等那人反应过来,直接从门口冲了出去。

那人一愣,回神一看屋里,整个人都惊悚了。

“抓住他们”

“快!二爷出事儿,抓住他们。”

“兄弟们,上,快上!”

一时间,原本就闹哄的锦绣楼里更加热闹起来。可今儿适逢楼里有表演节目,那楼道上下满满的都是人,而锦宫的管事儿一听说出了事情,十几名打手也是蜂拥而出,与夏巡的人刚好撞了个正着。

夏初七回头看了李邈一眼。

“分头行动!这里,交给你了。”

“放心去吧。”李邈与她对了下眼神儿,点头。

夏初七趁着混乱跑开了,而李邈的功夫了得,最擅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等到那夏巡的人甩开了锦宫的打手,向她冲了过来,才且跑且引的出了锦绣楼,一道追出了丹凤街,在京师城里绕着圈儿的逗着他们玩耍。

宁王府。

夏初七从小道儿抄了近路过来,瞧一眼那朱漆大门和森严的护院守卫,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才轻松自在地走到了门口,先递上了夏巡的腰牌,才又递给了闻讯出来的门副一个绵缎的小包,笑眯眯地说。

“魏国公府二爷的差事儿,麻烦把这个东西交给宋侧妃。”

那门副掂了掂手上小包,“什么东西?”

夏初七轻咳了一声儿,仍是彬彬有礼的拱手,“小的哪里能知道主子们的事儿?小哥你只管交给宋侧妃便是了。我们家二爷说了,不会屈了你。”

说着弯唇一笑,她掏出一袋银钱,塞了过去。

“拿着吃酒。”

那门副脸上仍有对他的疑惑,可是对银子却没有疑惑。他敷衍地把钱子往怀里一塞,拿了那个小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回去吧,我自会传进去。”

当然,会不会传就是他的事儿了。

夏初七似乎也不太介意,只瘪了瘪嘴巴,熟稔地拍拍那人的肩膀,又拖着他往边上走了几步,才神神秘秘地说,“小哥,我们家二爷说了。等一会儿,会派魏国公府的人过来接宋侧妃,麻烦你偷偷让宋侧妃等在后门便可,此事不可让旁的人知道,你懂的。”

“啊”一声,那人惊住了。

很显然,他不懂。可夏初七也不需要他懂。

“拜托了,小哥,二爷说了,回头会有厚礼奉上。”

不给那门副反应的机会,夏初七笑眯眯再抱拳拱下一手,调头便大步离开了。

不等她身影消失,那门副冷哼一声儿,便直接翻开了手里的锦缎小包,只见除了夏巡的随身玉佩之外,还有一件妇人的绣花肚兜,上头绣着“菊心”两个字,正是宁王侧妃宋氏的闺名。

遛狗的时间计算着差不多了,李邈开始往宁王府的方向跑。而她的后面,那些个魏国府里的护卫,仍是紧紧咬住不放。

“兄弟们,拿下那小子。”

“头儿,跑不过他呀那小子太能跑了!”

“跑不过也得跑!”那领头的一哼,“不拿了那小子,咱们的脑袋也都保不住了。”

“头儿,二爷死了,咱们跑吧!”有人喊。

“对啊!不跑回府不也得死么?”有人附和。

“跑?”那领头的黑衣护卫哼了一声,“能往哪里跑,你家里老小不要了?”

闷闷的,没有人再作声儿了。

他们除了追,再没有了别的法子。

一路前后追跑着,那个距离被李邈掐算得很到位。不会让他们走丢了,也不会让他们看得太过清楚。当然,依了她的本事,逗弄起他们来丝毫都不费力气。

不一会儿工夫,眼看便到了宁王府的后院巷子。李邈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突然加快了脚速,冲向了宁王府后门处使劲儿拍了拍门儿,小声说。

“宋侧妃,我家二爷让我等来接你了。”

一声儿喊完,她接着便闪身错开,往巷子另一头跑去。

于是乎,等魏国公府的追兵们绕过墙角冲入巷子来的时候,见到的人不再是李邈,而是宁王府里穿胄持刀的一群侍卫,堵在了那里,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好大的狗胆,大白天也敢行这等腌臜之事?!”

魏国公府的护卫们跑得气喘吁吁,瞧了下情形,愣住了。

“兄弟,我们是魏国公府的,过来找人”

“找人?”宁王府的侍卫领头冷笑一声,一挥手,“公然猥亵宁王侧妃,魏国公府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兄弟们,给我打!”

魏国公府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下,赶紧赔礼。

“是我等冒犯了,先请个罪,哥哥们勿恼。”

说罢,那人一回头,“先回去禀报国公,不要轻举妄动。”

“魏国公?呵”

那宁王府的侍卫长掂了掂手上夏巡的腰牌,冷飕飕的一笑,“素闻魏国公府的二爷风流成性,魏国公一直包庇。但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耍弄到我们宁王府的头上了。兄弟们,给我拿下这些人,等王爷回来处置。”

一见那腰牌,魏国公府的侍卫,顿时红了眼睛。

“果然是你们干的?!”

“干什么?干丶你娘!兄弟们,上!”

“哗啦”一拔刀,铿铿声四起,两边儿的人都红了眼。

“兄弟们,左右都是死,和他们拼了!”

两方的人马都是心性儿高的,平时欺负别人惯了的,哪里受得住气,又哪里还有闲工夫坐下来解释?没说上几句话,两拔人马便打斗了起来,直看得远远趴在一户人家屋脊上的夏初七笑眯了一双眼睛。

“表姐,热闹好看吧?”

“好看!”李邈侧趴在她的身边儿,一叹,“楚七,除了你,真没有人会干出这么损的事儿了。”

夏初七一双眼睛晶亮,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叫…兵法。”

李邈轻呵了一下,今日的心情也是极好。

“好计是好计,就是不晓得会不会连累了袁大哥。”

夏初七一瞥眼,逗她,“兴许会。不然你嫁给他做补偿?”

李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心知她的担忧,夏初七也不让她闹心了。

“你就放心吧,袁大哥能在京师混成如今这样,自然与官府的人有些结交,你就说他开的那些场子,哪一个是干净的,又怎么可能不死人的?他心里要没底,也不敢帮我们。而且这事儿一出,夏廷德心虚啊,自然不会怀疑就算在宁王的头上,而宁王媳妇儿还被人睡了,还让人打上了门,又哪里肯甘心吃哑巴亏?哈,夏廷德想让宁王与赵十九掐起来,让赵绵泽那厮得好处,老子偏偏不如他的意!等着瞧吧,那头老狐狸,这一回赔了儿子,还得折兵。”

静静地听她说完,李邈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她的算计是对的。

宋侧妃到底有没有与夏巡有染,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夏巡死无对证,而那个肚兜儿确实是她亲自去宁王府里摸出来的,属于宋侧妃的东西。

当然,楚七为什么会挑上宋侧妃也有她的计较。说来也是小女儿心性,无非就是知道老皇帝有意把彰烈候宋家的嫡女许配给晋王做正妃,于是便先拿了一个宋家的庶女出来做榜样。

说来,那宋氏只因姓了宋,也是冤枉。

想到这里,李邈又蹙了一下眉头。

“楚七,在锦绣楼里,你那个腰牌又是打哪里来的?”

轻“哦”了一声儿,夏初七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来,把玩了一下,“你说这个?”

“嗯。”李邈有些疑惑。

“赵绵泽的腰牌啧啧啧!真是好使。”夏初七借着瓦脊上的天光,仔细瞧了瞧那腰牌,笑眯眯地说,“没有想到,咱这大晏王朝的造假能力也这么强,丝毫不比俺老家差呀。”

“假的?”李邈惊问。

“对啊,不然呢,你以为赵绵泽还能把他的腰牌给我?”挑了挑眉头,夏初七又笑着道,“我只不过瞧了下样子,然后拿到崇远街的商铺里找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

李邈倒抽了一口气,“那可是杀头的罪,他们敢做这个?”

夏初七半眯着一双猫儿似的黑眼睛,微微挑起的唇角上,更有一抹讽刺的笑意,“我说表姐啊,你这个人就是活得太严肃了。这个世上呢,有了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有人怕死,总会有不怕死的人,可懂?”

软下撑着的手肘,李邈躺在瓦上,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懂你了。”

撞了撞李邈的肩膀,夏初七顺势躺在屋脊下的瓦上,听着不远处慢慢减弱的打斗声儿,望着乌沉沉的天空,笑得更甜了,“你不必懂我,一会儿啊,记得把我拎下房子去就行了。”

“…”李邈看着她,不吭声儿。

两个人沉默了。

不一会儿,下头的打斗声彻底没有了。

夏初七挑了挑眉头,又趴过去瞅了一眼,“表姐,你说我煞费苦心的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却只有我两个观众,会不会太少了?”

李邈一愣,“你的意思是?”

回过来继续躺下,夏初七得意洋洋地跷起一只脚,半眯着眼睛,“我明日得好好感谢一下赵绵泽,感谢他给了我一个交代。这事儿啊,也得让夏问秋知道才对吧?咝,好复杂哦,带着赵绵泽的腰牌,进去杀了夏巡,可那两个人却又是宁王的人,跑入了宁王府里。夏巡死了,还与宁王侧妃有染,这个水啊,是越来越浑了…”

“你就不担心他们识破吗?”

“识破了又如何?”夏初七打了个哈哈,慵懒地叹一口气,“这些人啦,好的就是一个脸面,现在人也死了,气也上来了,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人,这梁子啊,是结大发了。”

李邈看着她,从她的鼻子看到嘴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叹,“你若是两年前也有这等心智,事情也不至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我两个,也不会家破人亡了。”

夏初七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朝那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一笑。

“那,都是命。”

正月二十那天,应天府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儿。

早朝的时候,老皇帝才在朝堂之上核准了对清岗县令范从良的处罚。按官方说法,范从良为了溜须拍马,用“千年石碑”欺君惑民,诬陷晋王殿下,将会被处以斩刑,秋后执行。其家产抄没,但念及家眷子孙无类似奸佞,特免去一死,只流配充军。

然而,这事的热度还没有退去,晌午过后没有多久,魏国公夏廷德的次子夏巡,就在锦绣楼里被人割喉而亡,引得魏国公府与宁王府的人一度对峙互殴。

此事一出,范从良的事就成了小事,就上不了头条了。

一时间,夏巡之死,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夏巡与宁王侧妃有染,导致宁王心生嫉恨,故意差了人去锦绣楼里宰了那夏巡,还假称是皇长孙赵绵泽的人。也有人说,是魏国公夏廷德陷害宁王在先,宁王气惯不过才派人宰了他的儿子,以示警告。

当然,上头都是比较正式的版本,坊间也有更为香艳的风月版本传出来,只说那夏巡色胆包天,大白天爬入宁王后院,与那宁王的宋侧妃在榻上行那性爱之事,被宁王逮了个正着,那男子物事还没来得及取出来,就被宁王给一刀砍断了,愣是嵌在了那宋侧妃的身子里,还寻了太医过去,才给弄了出来…

这出版本,不仅让宁王丢了脸,更让那彰烈候宋家丢了脸。最直接的影响,便是有人开始怀疑彰烈候的家教,更怀疑那宋家的嫡女,能不能配得上龙章 凤姿的晋王殿下。

听到那些传闻的时候,夏初七已经乖乖在良医所里瞅她的青霉了。

这个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伸手都不见五指。

晋王府里掌了灯,房舍还是陷入了影影绰绰的黑暗之中,但是细心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府里头的护卫和警戒,较之平时,更是森严了几分。

夜凉如水。

书房里,灯火大亮。

赵樽静静地倚在案几后的椅子上,右手撑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陈景,却没有说那今天传得热火朝天的事儿,只吩咐了他另外一件要事。

“今日朝堂上,陛下又痛斥了老三,只怕他会等不及了。这些日子,你派人密切注意那个傻子的居处,一旦有风吹草动,可自行主张。”

“是。”陈景拱手默立,想了想,又道,“宁王结交官员,培置党羽,陛下定然是早有察觉,如何能容得了他去?相比之下,陛下对您确实是爱重的。”

赵樽目光一闪,揉额的手微微一顿。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听过没有?”

陈景一愣,“殿下…”

不与他多说,赵樽摆了摆手,“去,叫元祐来见我。”

小公爷回了京师的日子一直很是悠闲。在非战时期,他除了在神机营里倒腾他那些个火器,便是与他后院里的美娇娘们寻欢作乐,很是有一番滋味儿,所以好些日子都没有来过晋王府了。

诚国公府离晋王府也就隔了两条街。

得了赵樽的传唤,元祐来得也是很快。

人还在书房外头,那动静儿便先传了进来。

“我说郑二宝,看见小爷我来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外头的郑二宝冤枉地“哎唷”一声儿,“小公爷,对不住,奴才这眼睛受了风,有些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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