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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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蹙着眉,还没弄明白她们到底在说谁,那个叫巴雅尔的丫头又哼了一声,“也就陛下纵着她,容得她在那丢人。娘娘,你看她穿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和秦淮勾栏里的婊子有何区别?”

“巴雅尔!”乌兰明珠又低喊一声,像是有些生气了,“学会了汉话,就不会说蒙话了?”

这话颇值得玩味。很快,隔壁的撒尿君再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夏初七听不懂的蒙话了。不过,即便不懂,她也明白,原来她们恨不得大卸八块那个“以色媚人的婊子”,就是她自己。

这项认知,让她哭笑不得。

如今她也与“色”字沾上边了,这到底该喜还是该忧?不就是怀了孩儿,胸大了一点么?丫的至于这么计较?她这个“皇后”都不计较她“宠妃”了,怎的却碍着“宠妃”的眼了?

暗叹一声,她发现自个儿的命运挺神奇的。

总是肉没吃着,徒惹一身的腥。

赵十九的桃花她还没掐干净呢,赵绵泽的桃花也算到了她的身上。

可命运的神奇,就在于不由人抗拒。每一个人命运的齿轮,也都不得不与他人的命运嵌套在一起。一同转动,一同前行,该发生的事注定会发生,一切的恩怨情仇和爱恨纠缠,都会被搅和在一起,流入历史的长河…

舒服完了出来,她迎着阳光伸一个懒腰,慢悠悠的原路返回,走了没几步,就见一株橡树的树荫下站了一抹艳丽得令人不忍直视的曼妙身影。那人静静而立,目光看过来,像是在等她。

“啊哦”一声,夏初七眉眼全是笑意。

“原来太后也是茅友?失敬失敬!”

东方阿木尔眉头一蹙,哪懂她说的什么“茅友”?

“皇后都听见了?”

夏初七一默,知她说的乌兰明珠,无所谓的笑了笑。

“听见一半算不算?”

东方阿木尔目光凝在她脸上,在阳光下,眸底似有波光在闪动。

“你小心些了。”

夏初七心里一窒,突地反应过来。

对了,东方阿木尔是听得懂蒙语的。也就是说,乌兰明珠与她那个丫头说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话,让东方阿木尔听了去,然后来告之她?可这事儿古怪啊!面前这个俏丽的令人想上前捏一把的姑娘,不是她最大的情敌吗?

这敌与友之间,转变得也太让人哭笑不得了吧?

她抱起双臂,慢腾腾地走近,朝阿木尔吹了一口“仙气”。

“美人儿,你这是在关心我?”

东方阿木尔何时见过她这般野性的女人?忙不迭地后退一步,她嫌弃地看着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抹掩不住的嫌恶。

“我恨不得杀了你。”

“可我一直活得很好啊。”夏初七嘻嘻一笑,“是太后娘娘手下留情了,还是你突然信了佛,准备吃斋行善,不再对我做当初那种偷鸡摸狗的烂事儿了?”

东方阿木尔越发讨厌她的嬉皮笑脸,冷脸上全是憎意。

“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他难过。”

他?

夏初七笑,“他是谁?”

东方阿木尔还未给她答案,前方不远的一座假山的边上,便出现了她的候选答案一个赵樽,一个东方青玄。

最诡异的是,他二人竟是肩并肩走出来的。

又是上茅房?上茅房他俩都一起,不是搞基都没有人信。

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我去”了一声,笑不可止的叫了一声。

“喂,二位茅友,好巧。”

第221章 花前日下

一声阴阳怪气的“茅友”,把假山石侧的两个男人目光吸引了过来。二人一样的俊秀挺拔,只一个眉头微蹙,一个唇角噙笑,表情虽有不同,却似都“沉醉”在这一声“茅友”里。

夏初七也不解释,挑了挑眉,又笑。

“没想到这破地方,这么热闹。只是…晋王殿下和大都督,你两个大白天的卿卿我我,花前日下的,真的好么?”

花前日下?

赵樽唇角微微一抽,淡淡扫她一眼,没有吭声儿。他与夏初七有“瓜田李下”之嫌,东方青玄却是没有。他瞄向赵樽,意味深长的一笑,便袍角飘飘地缓步走了过来。

“你二人怎会在这?”

夏初七的目光越过东方青玄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眉目严肃的男人,四目在空中交接一瞬,她轻轻一笑,冷不丁挽住了阿木尔的胳膊。

“这不是与东方小姐两个说些体己话么?”

她这人向来浑不吝惯了的,明知东方阿木尔心里膈应她,她反倒格外与人好得很,分明就是要气人家。果然,东方阿木尔僵硬着身子,虽烦透了她,但又不愿在赵樽面前,表现得太过浮躁,只能端正地轻轻抽出手。

“是的,哥。我与七小姐说了几句体己话。”

一个东方小姐,一个七小姐,这两个女人都不约而同给了对方一份不提身份的诡异宽容,倒是让东方青玄始料未及,微微一愣,望向天空。

“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呵!”夏初七斜眼看着阿木尔,笑得格外的鬼,“那是,大都督难道没听过,西边的太阳格外圆?”

她话音未落,赵樽便淡淡的看了过来,似是对她们的话题并不上心,眉宇间的冷漠之色依旧如高山远水,令人难以琢磨。

“二位娘娘,东方大人,本王先行一步。”

末了,他略微朝夏初七点点头,算是施礼。

“告辞!”

夏初七唇角上翘,也朝他点了点头。

“晋王殿下慢走。”

在外人看来,这二人只是客套的行了个虚礼,但他两个自己却知道,这是一种默契的认可。

烟云行馆人来人往,这处虽然偏僻,却难保没有人过来。两个人这般见面,若是眉来眼去,难免落人口实,若是不眉来眼去,又很难控制己心。所以他早早离去,能少一事是一事,毕竟他两个如今有一个需要共同保护的东西她肚子里的小十九。所以,谁也赌不起,哪怕多一眼也不敢看。反正要说私房话,回了魏国公府还有床下通道,根本就不急这一会儿。

可阿木尔却难得有机会,突地叫住了他。

“晋王殿下”

赵樽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向阿木尔时,那一双深邃的目光与看夏初七并无多大的不同,冷漠得似宫中燕归湖里的静水。无波,无浪,亦无情绪,配上他一袭尊贵雍容的亲王袍服,更显冷峻非凡。

“娘娘还有吩咐?”

看他这般,夏初七嘴角微微上扬。

她没空考虑阿木尔要做什么,只是在对自己的男人犯花痴。这般一比较,她发现东方青玄属实娇媚了一点,还是她的赵十九更男人。那一蹙眉一注目间,满满的全是男性荷尔蒙在燃烧,总能看得姑娘脚下发软。

轻咳一下,她轻松的抱着双臂,看好戏。

但东方青玄的面色却凝重了不少,似是不想袖手旁观。

“阿木尔,赶紧上车去吧。”

他这一声是出于哥哥的角度,没有用敬意,只为让阿木尔注意场合。可东方阿木尔完全不像夏初七那般与赵樽避嫌,或者说,当一个女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其实嫌与不嫌都不再重要了。她缓缓迤逦着裙裾,不顾东方青玄的目光示意,执拗地走到赵樽的面前,抬起头来看定他,眸子里噙了一抹凉笑。

“一直未有寻得机会,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跳,正眼看过去,赵樽却没有看她,他的视线落在阿木尔的脸上,微蹙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怪异。

他没有回答,阿木尔却接着问。

“你一直知道是我,对不对?”

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不仅夏初七没有听懂,似乎连赵樽都没有听懂。他冷峻的唇紧紧一抿,视线淡然的转了开。

“娘娘若有吩咐,请直言。”

阿木尔轻轻一笑,看他的视线越发波光潋滟,唇似樱桃,眸含秋水,“从京师到漠北,蓟州客栈,建平郊外,锡林郭勒…她屡次遇险,都与我有关。”

咦?夏初七微微一诧。

难不成今儿太阳果然是打西边出来的?

阿木尔这般老实坦承,是要做嘛?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与赵樽的方向,不知她意欲何为,好奇心却被提到了老高。

赵樽不辩解,只淡淡看着她。

“太后的话,臣听不懂。”

阿木尔轻呵一声,笑着逼近他一步,那一张美得令人心颤的脸蛋儿,在阳光下似是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不,你懂。你明知道是我做的,但是你舍不得生我气,舍不得对我动手,对不对?你明知道是我要害的她,你依然容忍我,是不是?”

赵樽眉目一沉,夏初七亦是心下一紧。

原来不是挑衅,而是在要求“表明心迹”?

实际上,从蓟州客栈那一回开始,她就隐隐觉得赵樽知道幕后之人。再加上建平郊外东方青玄为她挡的那箭,也极是诡异。那个时候,她就猜测,东方青玄不仅仅为了救她,也是在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如今想来,她还真不知赵十九是为了还东方青玄的人情,还是下意识的在袒护东方阿木尔了。她这个人,有时候心胸很广,心比天还大,凡事都不在乎。可有时候,也会犯天下女人都有的毛病在男人的问题上,看不开。

她勾了勾唇,缓缓看去,只想听赵十九要怎样说。

可赵樽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眉梢扬起,不温不火的看着东方阿木尔,目光满是凝重。

“太后娘娘,过去的事,本王都记不得了。若娘娘真的犯有杀人这等重罪,还是不要轻易出口才是,小心隔墙有耳。要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怕娘娘也不好例外。”说到这里,他淡漠的眸瞄向东方青玄。

“东方大都督,只怕也不好姑息吧?”

东方青玄惯有的笑容早已收敛,俊秀的眉头难得的蹙成一团。再一次,他低声示意阿木尔。

“娘娘,时辰到了!”

“哥,你不必阻止。我早就想问他了。”东方阿木尔大概真是憋得太久,那一张艳美的面孔上,表情有太多的压抑与执拗。

她又一次望向赵樽,眸底添了一丝凉意。

“你不要说你忘记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忘。呵!你若是真的忘了,又怎会避我如斯?你回京这些日子,我多少次在你上朝的路上守着,你都避而不见…这叫忘了?”

赵樽目光微眯,似有若无的扯了扯嘴角。

“娘娘所说,臣委实不懂。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可阿木尔好似真是堵了他许久才有这样与他近距离说话的机会,竟然不顾身份的上前,伸手拽住他的袍角。

“赵樽…”

赵樽低头看一眼她拽着袍角的手,缓缓抽袖。

“娘娘自重。”

轻呵一声,阿木尔苦笑着,缩回了手,面上却并无太大的难堪。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性子,他永远都是这般,无论什么时候都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

缓缓的,她笑了。

可笑声里的凄苦,却比哭还重。

“我以为我早晚都要嫁给你的。”

“我以为这世上除了我,再无人堪配晋王。”

“我以为晋王妃的头衔,将会成为我一生的光环…”

“我以为你终究会为了我,做一些抗争。”

“我以为只要我守住了清白…乖乖的在原地等着你,你便会回来娶我,我将会成为你的妻,为你生儿育女,与你白头偕老…”

“我以为你救我的那个雪夜,在杀掉那匹狼时说的那番话…便是这世间最美的诺言…我以为你与我一样,不会改变…”

竖着耳朵倾诉的夏初七,真的被感动了。

这般如歌似泣的控诉,完全就是一个被爱人抛弃的苦情女嘛。而赵十九在她的嘴里,俨然就是一个抛妻绝情的负心汉。什么杀狼,什么诺言,这些东西…她竟然都是不知道的?

她朝赵樽投过去深深的一瞥。

赵樽却没有什么表情,“太后说完了?”

阿木尔面色微变,苦笑,“你还敢说你忘了?”

赵樽眉头蹙得有些紧,“我不记得与娘娘说过些什么。若是让娘娘误会了,抱歉。”

阿木尔笑了,“你说,狼是世上最专情的动物,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如果有一天,它的伴侣没了,它定然会选择孤独终老。”

“我说的?”赵樽眉梢一扬,若有似无的瞄了夏初七一眼,语气迟疑道:“那么…若是他有另外的选择,那一定是他不爱,或许那不是他的伴侣。”

“咳!”

夏初七咳嗽一声,不怎么想听下去了。

“诸位,你们慢慢唠着…小公主还在我的车上。我就先走了,不陪。”

她这性子是怎样的,赵樽又岂会不明白?聪明起来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可在有些方面一旦钻起牛角尖,比世上最蠢的妇人还要愚钝。

见她要走,他有些急眼儿。可他的脚步刚迈出去,却被东方青玄横在了面前,他的掌心搭在了赵樽的肩膀上。

“晋王殿下!”

赵樽唇角冷冷抿紧,收住了脚步。东方青玄放开手,缓缓一笑,挑了挑眉,突地吸了一下鼻子。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子怪味儿?”

夏初七看他一眼,唇角微抽,“闻到了,妖精味儿。”

赵樽面色一黑,东方青玄却是笑了。

“不,好酸的味道,你们都没有闻到?”

“行了!别在这儿指着桑树说愧树了。”夏初七斜斜睨他,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你有你的金钟罩,我有我的铁布衫,谁不了解谁啊?甭跟这儿矫情了。”说罢,她淡淡瞄向东方阿木尔,语气带了一丝讥意。

“有些话,我原不想说的,可有时候,一个人戏演多了,便很容易说服自己,进入了角色,却忘记了真实的自己。东方小姐,你先前说,不想他难过。如今这句话我也同样留给你,若非不想他难过,我才懒得和你叽歪。所以,不要总拿你的鸡蛋来碰我的石头,那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也说了一个“他”,可指向却很清楚,是说东方青玄。

说罢,她没有去看赵樽的脸色有多难看,也没有去看东方青玄满脸的愉快,只听见东方阿木尔冷冷的声音。

“你凭什么与我这般说话?”

“凭什么?”夏初七笑着转头,“你以为你太后就比我大啊?秋后的蚂蚱,就别蹦哒了。敬你,我叫你一声太后,不敬你,我管你是个什么东西?”

“放肆!夏楚你”

“太后!”东方青玄换了称呼,沉了声音,语气满是不耐,“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东方阿木尔冷笑一声,看向了东方青玄在阳光下越发妖冶的脸,“哥,这句话该我说才对。你的心长得这样偏,就不怕来日去了黄泉,没有面目去见…”

“阿木尔!”不等她说完,东方青玄面色猛地一变,“闭嘴!”

“哥,你好自为之…”

夏初七看着阿木尔的嘲讽脸,心里揪揪着,正对她这莫名其妙的话疑惑不解,一道尖细的嗓音便从边上的紫藤花架下传了过来。

“陛下,仔细脚下。”

夏初七心里一怔,还未有反应,便听见一阵衣襟的窸窣声。接着,紫藤花边的小道上,出现了赵绵泽明黄的身影,还有他一脸温和的笑容。

“这烟云行馆的紫藤花开得不错,若非要赶着去东苑,倒是可以停下来赏赏花,吃吃酒的。”他笑道,“好像十九皇叔和东方爱卿与朕一样,都有些舍不得离开行馆?”

“陛下好有雅兴,臣倒是乐意奉陪。”

东方青玄妖艳的眉眼满是笑意,就好像先前呵斥阿木尔的事儿,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而赵樽却是懒洋洋地看过去,纵使赵绵泽一身帝王袍服看上去极有威慑力,他不紧不慢的神色,仍是冷热不变,一双黑眸冰冷如霜。

“正要回程,不想在这耽搁了。”

赵绵泽唇角一牵,抬手让何承安等人退了下去,方才缓缓走近,用只有他几个才能听得见的声音,笑道:“朕不是外人,十九皇叔不必与朕这般生分。您与太后原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非造化弄人,情路多舛,又怎会走到今日的尴尬处境?朕也是知情识爱之人,若是皇叔有意,朕或可成全?”

赵绵泽话里话外的意思,愣是把赵樽与阿木尔生生拉拽在一起,还表现得极是宽容。执的也不是帝王威风,而是晚辈之礼。说罢,还转头看向夏初七。

“皇后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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