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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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一辈子都没法子做娘了。”

听得她的调侃,晴岚笑看过来,摇了摇头,梅子的瞌睡也醒了,她打了个哈欠,看着郑二宝笑不可止,“原来二宝公公你一直想做娘啊?”

郑二宝眼儿一横,“那又怎的,莫不是你想给我做女啊?”

“好啊,娘!”

“乖啊,女儿!”

看这两个活宝斗嘴,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气,又热得头皮发麻。叹一口气,她起身抚着小腹走到窗边儿。原是想要逗弄一下也在“咕咕”叫唤着凑热闹的大马和小马,不曾想,却见小院的阳光下,顾阿娇正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粘蝉。那白嫩嫩的小手如葱般嫩,那细腻腻的小脸儿莹白如雪,可是怎样看都添了几分愁绪与失落。

她应当也是闲得无聊吧?

夏初七想到自己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想想同样被她困于此处的顾阿娇,突地有些不忍心了,觉得自己有一点过份。

“等小十九出生,便让她离去吧。”

她暗自想着,忽听外间响起一阵叩门声。

郑二宝直起身子,骨碌一下窜过去,问了一句,“谁?”

如今夏初七的身子见不得人,平常有人来,他们都会格外小心,只为不让闲杂人等瞧见她。可瞄了一眼紧张的郑二宝,夏初七却无半分担心。甲一有好些日子都不会与他们一同坐在屋子里纳凉了,平常她根本就瞧不见他的身影,但关键的时候他就一定会出现。

他从来不说,但夏初七晓得,他一定待在某个地方默默的观察,或说是守候。如今甲一都没有动静,既然有人敲门,结果只有一个敲门的人,是甲一自己。

果然,他应声入内,瞄她一眼,走了过来。

“七小姐,道常大师求见。”

他沉稳的声音里,无半分波浪,可夏初七却清楚地品出一抹凝重来。她微微敛眉,迎上甲一的眸子,也观察他的面色。经过几个月的恢复之后,甲一的脸上的伤疤淡了不少,可由于他的不肯配合,那些疤却未完全祛除,生生破坏了他原本英俊的面部。

这一点夏初七其实一直想不通。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没有人愿意自己变丑。可甲一不同,不论她怎样撺掇,他都不肯用她的瘢痕膏,每日里顶着一张疤痕脸进进去去,竟无半分不悦。

未见她说话,甲一的目光落在她把玩茶盏的手上。

“见还是不见?”

“轰隆隆”

夏初七还未说完,原本晴朗的天际,突地一声巨响。

她微微一惊,望向窗外的艳阳,微微一怔,随即莞尔。

“惊雷到,必有喜。见!”

从清岗与他相识开始,夏初七虽与道常大和尚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她的命运,却在有意无意之间,与他捆绑极多,而且他数次为她和赵十九解围,夏初七对他一直有好感,听得他来,更是慎重。先回屋让晴岚重新为她更了衣,方才在楚茨院正堂见了这位白胡子的大和尚。

“道常法师别来无恙?”

一见面,她便热情地冲他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阿弥陀佛!”道常双手合揖一礼,低唱一句佛号,暖阳般的眸子幽深的盯着她,看上去极有方外之人的飘然之感,几乎不沾半分俗气,“小施主,老衲来叨扰了。”

“大师客气了。”夏初七唇角习惯性往上一翘,看着道常格外干净整洁的僧衣,只抚着小腹,淡声与他暄,“这冷香玉露茶,是我的独家发明,大师吃着可好?”

道常的手中的佛珠,在一颗一颗有节奏的转动着,他似是对一切都了然于胸,只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清冽天香,令人闻之陶醉。老衲能喝上一口,实在是三生有幸,俨如神仙。”

夏初七瞄着他的脸色,琢磨着他今儿来的目的,轻轻一笑,“大师过誉了,夸得我才是心生陶醉呢。不过,这茶还真是来之不易,幸得我与大师有从清岗县到京师的千里缘分,若不然,只怕想要喝,也未必碰得上。”

道常微微一笑,目光如炬,“你我缘分何止千里?”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有些诡异,夏初七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些躁动,却带着笑,不动声色地试探,“不止千里,那是多远…难不成是几百年?”

道常收回视线,手上的佛珠转动更快了。

但他没有直接回答夏初七的话,只是端正而坐,如同庙中菩萨一般,慈眉善目的笑着,换了话题,“老衲玩笑之言,施主莫要当真。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老衲今日前来,其实,另有一事相扰。”

“大师但讲无妨。”

又念一句“阿弥陀佛”,道常的眼睛带着一种洞悉的神色看她,“施主,人世间的一切,皆因业。有业,才有缘。有缘,才有孽。有孽,方生障。施主身上的障未除,难得消停啊。”

呵呵一声,夏初七不明所以的笑了。

“难不成是我做了孽?大师要代表宇宙来收拾我?”

道常笑着摇了摇头,半阖着脸,厚重的眼睑颤动着,情绪颇为复杂,“业障人人都有,非施主一人,何来收拾之说?今日老衲来,是有一言告之施主。紫微临照,星辰示警,九天帝星有二,国之大乱将起。此星相与施主业障有因,乱世之中,施主若想逢凶化吉,当听老衲之言,放下情孽…”

不待他说完,夏初七“噗”一声,笑出声儿来。

如若道常这位世外高人一直这么高远如鹤临青松,夏初七或许还会信他。可他在清岗时佛语禅言哄过东方青玄,又哄过洪泰帝,再又哄过赵绵泽,如今又来找她这样说,让她如何肯相信他的话?

她眯了眯眼,“赵十九让你来说的?”

道常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老衲助晋王,并非己思,乃是天意。而施主你…”考虑一下,他眼睑微收,合掌当胸,一字一句清楚地道:“你原就并非常态而在,如今夹在这天道轮回之中,更是悖世。再且如今引发群煞干戈,虽由本意,恐也难合天道。除了放下情孽,恐不能保平安矣。”

放下情孽?

道常说得模棱两可,夏初七也一知半解,“大师在与我玩笑吧?当年在魏国公府里,说我是凤命之身,可以做一国之后的人,好像也是你吧?如今怎么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因为我,导致九天帝王星有二,国将大乱,我不明白,怎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个祸水?”

道常并未看她,手指转动着佛珠,慈爱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儿,那神色柔和得夏初七以为自己看见了佛祖。

“施主,世间一切的现象,包括天相都会变化。你三奇贵格所指之凤命,是彼凤命,而非此凤命。同样是凤名,可以人不同,这一点,也会有很大不同。”顿了一下,他目光微微一沉,“施主你并非当世之人,难不成不懂这个理?”

“并非当世之人”几个字,骇了夏初七一身冷汗。

在穿越到大晏王朝之前,夏初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尽管世间有太多无法用常理和科学来解释的事儿,但她从来不相信这些哄骗世人的玩意儿。不过,穿越时空都有可能,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如今这大和尚一句话点破了她的身份,若不是赵樽故意告诉他的,那就只是能说他确实“道行高深”了。

可他不一直是帮忙赵樽,若非赵樽本意,他为什么要说?

心脏沉下,她声音略缓,却也凝重。

“大师之言,我不明白。”

“你知。”道常瞄她一眼,温和的眸子半阖着,盯着她迟疑一瞬,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转世桃花,凤命难续”

如同当头一记闷棍,他的话敲得夏初七愣住了神,“依大师之言,赵十九若为皇帝,我便不能与他在一起?或者说,他做他的皇帝,只要不为后,不是凤命,就可化解?”

“阿弥陀佛!施主,人命天定,人为之力,往往避无可避。但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睨一眼夏初七高高隆起的小腹,又无奈地喊一声“阿弥陀佛”,目光空灵幽远的一叹,“剩下的,老衲不可说。施主自行了悟吧。”

第240章 醒!!

这个夜晚十分平静。

天上挂着一轮柔柔的月色,像为京师城穿了一件薄如轻纱的衣裳,盛夏闷热的空气在一阵久违的雷雨之后清润了不少,带着一层薄薄的雨味儿,格外神清气爽。

月下苍穹里,位于京师城南的一座旧式大宅子,黑幕冥冥,可书房里却灯火通明。

书案上一个紫铜狻猊香炉上,冒着淡淡袅袅的轻烟,一个雕漆小几的边上,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身段儿颀长,一袭黑衣鸾带,眉目冷峻,雍容高远,俊美非凡,不似人间俗物。一个青袍在身,面容朴实,眉目瘦削,像一个久病之人刚刚好转,肤质蜡黄而憔悴。

两个人的中间,摆放着一个棋局。

黑衣鸾带的人正是赵樽,他紧紧抿唇,从棋盅里捻起一颗黑子,落到面前的棋局之上,沉声低低道:“连吃八个,撑死!”

他说的撑死,不是人,而是棋。那面色蜡黄的青袍之人,正是一直“养病”的秦王赵构。他咳嗽着,抬头瞥一眼赵樽漫不经心的表情,手指微微曲起,指尖在棋面上敲了敲,笑道,“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老十九还是这般善于以退为进,御敌千里也一气呵成。”

赵樽放下棋,拿桌边茶盏。

“雕虫小技,二哥过赞。”

赵构笑着摆手呵呵一笑,眉目略过一抹阴霾,“看上去只是一局棋,可为兄知晓,非一日之功啊。看似深入陷阱,却于顷刻间扭转乾坤,这般的老谋深算,世间除去你老十九,恐无他人也。”

“二哥是个明白人,只可惜…”拖曳着声音,赵樽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放下茶盏,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盘上,像是无意地摆弄着棋桌上的黑子,嘴里小声笑笑,“有时太过优柔寡断。要知道,以德报怨虽好,但轻仇者寡恩,轻义者寡情。被逼至今若不反抗,岂非无念人偶?”

在赵绵泽继承大统之初,作为嫡二皇子的秦王赵构,有一阵子是与他唱过对台的。那时候,人人都以为他才是一只“黄雀”,深藏于人后,只待反攻时的致命一击。可谁知道,几次三番地明争暗斗下来,在赵绵泽的有心横戈之下,他屡次败北,竟是毫无斗志,再一次称病龟缩于秦王府中不复外出,恢复了以前的赋闲之态,令人唏嘘不已。

可赵樽从不这么看。

十年磨一剑,一剑必穿心。

在无十足把握的时候,没有比修养生息更合适的保护状态了。他这位二皇兄,除了比益德太子晚出生一年,没法子成为嫡长子之外,论智慧,比之宽厚的益德太子,不知高出多少。

座中沉寂,赵构安稳如泰山。

沉默好一会儿,他方才捋着胡须笑道,“为兄出自太皇太后,与当今陛下血缘亲厚,即使叔侄间有些嫌隙,也是自己人。”顿一下,他一叹,“新君继位,为固国本,难免防范得多一些。为兄病重,又无二心,他断断不会为难我。他即不动,不损,我又无能,无力,何不作壁上观?倒是十九弟,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必屈于人下,做俯低状。”

听完他长长的一番话,赵樽笑了。

赵构这席话里,看似无意,其实有意,看似有意,其实却是“不得不无意”。说白了,归根到底只有一句话他有那贼心和贼胆,却欠缺一点贼力而已。

“二哥是最懂我的。”

在聪明人面前,无须多言。

赵樽一句话,赵构便了解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我兄弟亲缘,相交数载,如何会不懂?若非逼得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放下清闲富贵,歃血磨刀,以身涉险?”

瞄一眼赵樽沉沉的眸,他叹一下,又道,“当初父皇突然罹难,乾清宫里崔英达手捧圣旨扶新君上位,老十九你‘身死’阴山,为兄的孤立无援,即便明知圣旨之事或有疑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形势发展不可逆。如今事已至此,即便新君不仁,为兄也不能不义。天下大势所趋,若无十足把握,十九弟还是稳健一些好。”

“二哥多虑了。”赵樽知晓他还在试探自己心思,笑了笑,不轻不重的徐徐道,“益德太子殁后,二哥你原本是嫡位正统,老十九我即便有心,也是为二哥,不是为我。”

略顿,他黑眸深深睨向赵构,手却指向黑子在棋盘上摆放的字,声音凝重道,“不仅我,旁的兄弟也对二哥推崇万分,愿与为弟一道,唯二哥马首是瞻。”

赵构微微一愣,看着他微曲的手指。

“老六?”

赵樽只是笑,不答。

赵构眉心一敛,似是恍惚想起般,咦了一声,“不对啊,老十九,你可别入了老六的套。他可是赵绵泽的贴心之人,且他为人阴狡,性猜忌,怎肯轻易与你我为伍?”

“不为伍,也已经为伍了。若不然,二哥以为,晋王府里那么多禁军暗卫,为弟如何能来此与二哥弈棋品茗?”说罢见赵构不吭声,似乎还有犹豫,赵樽瞄一眼棋局,端过茶盏来,眼波一扫,荡出一圈冷鸷的光芒来。

“为弟心知二哥的顾及。但二哥信不过旁人,一定该信得过我。当然,旁的事二哥不必操心太多,到时只需登高一呼便成。”

大晏朝立长立嫡,赵构自然知道,想要登上那个至高之位而不会被人诟病,他比赵樽更为合适。赵樽只是一个庶出子,即使他有治国之才,也名不正言不顺,夺得天下,也得遗臭万世。

只是,自古成王败寇,左右性质都一样。他既然铁了心要做,为何不先为他自己谋划,反倒要来找他?迟疑一下,赵构略略定神,目光睨向赵樽云淡风轻的脸。

“老十九,你到底图甚?”

赵樽轻轻一笑。

“一个女人。”

这样的回答,赵构不意外。

甚至于,他极为满意这样的答案。

看似无奈地笑了笑,他端过茶盏来,轻轻喝一口,又摇了摇头,“美人在怀忘江山,英雄难过美人关!唉,这么多年了,老十九你还是没变。为兄看在眼里,也替你伤怀不已。”

赵樽笑而不语。

瞄着他,赵构考虑一下,目中光芒微闪,突地又道,“只是无功有受禄,十九弟如此厚待二哥,二哥又岂能袖手旁观?十九弟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二哥体谅。”赵樽淡淡回答,眸中似有一抹流光掠过。“眼下时不待我,形势二哥也知晓,不仅朝中权贵需要打点的地方多,即便是江湖上,也保不齐需要周转,二哥若有心,可以予我一些东西。”

说罢,他又指了指棋盘。

赵构低头一看,只见在赵樽看似无意的摆弄间,棋盘中间已经多出一个用黑子摆出来的字兵。

“我手底下,只五万人…”

见他托了底,赵樽轻轻一笑,“足够。”

赵构迟疑一下,“好。”

赵樽拱手微揖后,又突地伸出手。

“还有一样东西有劳二哥。”

赵构微微一怔,“是甚?”

赵樽唇角微抿,慢条斯理的一笑,“银子。”

要了兵还要钱,还要得有理数,这样的做派,很符合赵樽一惯的性子,只是赵构看到他狮子大开口比划出来的数值,脸有些黑。

“这么多?”

赵樽笑,“比起江山来,只是小钱。”

半盏茶的工夫之后,赵构把志得意满的赵樽送去后门出府。幽静的后院里,有赵构这些日子宅家养病种下的瓜果蔬菜,昏黄的灯火下,仍可看见一片郁郁葱葱,染了夜露更添娇嫩,令人垂涎欲滴。

“十九弟。”赵构想到不翼而飞的家产,笑了笑,突地道,“为兄近日无聊,在院中种了不少瓜果,看到那里没有?爬架的黄瓜可以吃了,你带点回去。”

赵樽微微眯眸,“谢二哥。”

自打道常大和尚离开,夏初七一直心神不宁。他留下的那些“哲理禅言”,外加那什么让她自己了悟的话,让她一头雾水之余,也心生不安。

她不太相信那道常大和尚。

从认识开始,他在夏初七心里的印象,就是一个用慈眉善目的外表隐盖,私底下为赵十九办事儿的“江湖骗子”。可他那一句“转世桃花,凤命难续”,却是震住了她。

不为旁的,只因这与她穿越之前占色为她占得的卦象说法一模一样,不得不令人心生恐惧。

难不成她的穿越真有玄机,或说她的灵魂轮回在此,是悖世一般的存在,已经严重的影响到宇宙次序,连天都容不得她了?

腆着大肚子,她在屋子走来走去。

今儿又是一个艳阳天,这时候已经入夜了,院子里的蝉还照常叫得欢,叫得她心生烦躁,无法静下心来休息。更加心烦的是,今日是七月十九,赵樽已是十二天没有过来了,也不知今天晚上会不会来。把他的“失联”与道常的话一联系,她方寸微乱。

“喵…”

猫儿的叫声,拉回了她的神思。

她推开窗户望过去,只见一只体态丰腴的大黑猫正从香槐树上跳下来,几个纵步跳跃,直接冲入了夜幕下的花丛之中,不见了踪影。

花丛里,黑猫跳过,却款款走出一个手拿长竹竿的娇俏女子,她发梢上簪了一朵粉木槿,没戴任何贵重的钗环,一袭芙蓉花色的衣裙洗得旧了,却丝毫没有破旧她柔美娇媚的容色。

夏初七摸着下巴沉吟着。

阿娇长得确实不赖,从男人的审美观点看,比应该会比她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生得媚人吧?只可惜,一颗好白菜被猪拱过了。

她正暗骂夏衍,顾阿娇袅袅的身影就要走过去。微一敛眉,她扬手,唤她。

“阿娇。”

顾阿娇回过头来,像是刚见到她似的,唇角牵开一个笑容,把长竹竿靠在墙壁上,去净了个一手才入屋,走到她的身侧。

“楚七,你面色有些白,可有不舒服?”

夏初七摇了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顾阿娇看着她微敛的眉,不太自在地捋了捋耳际垂下来的头发,低低道:“最近日头大了,晚上又热,这些蝉叫得怪讨人厌,我怕它们影响你歇息,这才整日在院子里粘它,没有扰到你吧。”

夏初七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握过她的手来坐下,放缓了声音,略带歉意的道。

“阿娇,我们是清岗时认识的旧友,你对我的好,我都知晓。你对顾老爹的思念,我也知晓。我知不该拘着你在这里,但外间风声紧,北狄与南晏关系又结了冰,我怕你出去楚茨院,会被人当成靶子推出去,这才留你下来,你可有怨我?”

睁眼说瞎话,她有些内疚。

可顾阿娇似是没有察觉,她笑着摇了摇头,“楚七,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无。在我那样无助的时刻,除了你人敢收留我了,我虽不识几个字,但心里却记着你的情。你如今不让我走,也是为了护着我,我怎会有埋怨?”

“那便好。”夏初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再一次扫过她身上的旧衣,回头看向侍立在侧的晴岚,“情郎,去把库房里的轻薄软布拿几匹出来。”

说罢她回头,注视着顾阿娇。

“你带回去,做几身衣裳,这么美的人儿,这么俏的年岁,不穿漂亮点,实在暴殄天物。”

“楚七…”顾阿娇眼睛微热,嘴皮动了动。

“怎么了?”夏初七盯视着她的眼,笑得长圆的双颊更肉了起来,“你不必感激我就以身相许哦?呵呵,那些布匹不是我喜欢的颜色,我也不爱穿,放着也是放着,送给你,也只是一个顺手人情而已。”

分明就是诚心送人东西,但夏初七来自现代,不喜欢把话说得太矫情,更不想让人觉得欠了她的人情一般,所以才说什么“不喜欢的颜色,不爱穿”,却她性格大咧,却不知对于心思细腻的女人来说,尤其是顾阿娇这种生得极美,却无好衣裳可穿的女人来说,心里并不见得是好滋味儿。

她话一落,顾阿娇眸底的亮色暗下。

“楚七,多谢你。你有心了。”

看她道了谢,半垂着头就不吭声了,夏初七一愣,又挤了挤眉眼,“怎的不高兴了?是我惹到你了,还是我大哥招惹你了?”

顾阿娇面色一白,头埋得更低,像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儿。”

这些日子,夏初七因了孕事,很少出楚茨院的阁楼,也没有怎么见过夏常,但夏常倒是常常过来看顾阿娇。只不过,以前一心一意待夏常的顾阿娇,自从被夏衍侵犯之后,与夏常之间的关系似也多了一层隔阂,待他有礼却疏离,无法再敞开心扉。只要夏常过来,顾阿娇便会避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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