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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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早了,睡吧。”

一个睡字反复说了几次,便不是诚心想睡了。

晴岚与他虽说欢好的次数统共也不足十次,但到底两人孩子都有了,她也是年轻的妇人了,男女间的事知晓不多,却也不少,对他此处的感受也大抵了解。闻言,她轻轻一笑,红着脸儿,靠近他,把手放在他头上。

“你都帮我揉了,我也得帮你揉揉。”

她白软的手儿从他的肩膀上开始,轻轻巧巧的揉着,捏着,力道不轻不重,按说还算专业,可是却摁得陈景心潮起伏,兽血奔腾,一双视线乱瞟着,几乎不敢定格在她的身上,就怕一不小心暴露本质,化身恶狼。

晴岚认真地按着,眼风瞄着他的表情。

“陈大哥,你若是困了,便睡吧,不必管我的,我又不是外人。”

“喔…好…睡了…”

看他分明想得紧,却老实的忍耐着,晴岚忍俊不禁地微咬着唇,转了一个方向,突然轻轻扑在他身上,小声问,“陈大哥,我按得可好?”她的尾音有些低,有些颤,仿佛拖着一抹化不开的春意,而那一只原本在他肩膀上的手,冷不丁往下滑,隔了一层小衣重重握牢他。

“晴岚…你不是累了么?”

陈景本就难受,如今更是几欲爆发。

“我是你的妻子了。”

晴岚答非所问,看着他涨红的脸,无奈的笑。

“我是愿意的…”

她脸儿红红,微微带羞,分明写着“你还不动,到底在等什么”?陈景喉咙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欲念便主宰了思绪,他动作敏捷地抱住她翻身过来,以绝对的征服之姿把她压到下方,低下头,呼吸触上她的脸,温和的声音里,像是带了蜜一样的甜蜜,呼吸声,也一道重过一道。

“好娘子…”

第328章 春不春

雪后的沧州,银装素裹,笼罩在一片莹白的世界里。

夏初七伸了个懒腰,像只蚕蛹似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打个呵欠,甩甩头,脑子还处于半懵状态。考虑一瞬,她在身侧摸了摸,又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如她昨夜入睡前的样子。

很明显,赵十九一夜未归。

这货把她弄来,竟让她在除夕独守空房?

夏初七洗漱好出来,便碰到笑吟吟的二宝公公。

郑二宝是一颗开心果,从北平打到现在,不管刀光剑影还是风雪晴天,不论战争胜负,他大多时候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像个弱智似的不知愁烦,腻歪着一张笑脸。

按他的话说,“有吃,有穿,有爷伺候,便是极好的。”

夏初七无法理解他的价值观,却享受着他的价值观。他笑眯眯地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温度适宜的热粥,两颗大白馒头,还有一小碟小咸菜,说是爷吩咐了为她端来的。

摸了摸肚子,夏初七入屋坐下,瞅了瞅饭菜,问他,“爷呢?”

郑二宝白胖胖的脸,像是被笑容腻住了。

“爷还在暖阁里与道常师父和夏公说话。”

“啊?谈了一晚上?”夏初七咬住馒头,想了想,又懒洋洋地瞟他,“他吃了么?”

郑二宝点头,“打早时,我便送过去了。”

“我就知道,不喂饱了他,你是想不起我的。”

“嘿嘿嘿嘿…”郑二宝给她的是一串古怪的笑声。

“弯了!你们都被赵十九给迷弯了!”

“主子,啥叫弯了?”郑二宝不解。

夏初七朝天一看,再低头瞅二宝公公时,严肃了脸,“便是小公爷说的,你家爷是一个能让男人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男人的男人。”

这话有些绕,郑二宝听了个似懂非懂,却笑逐颜开的点头。

“这话对,奴才就是喜欢爷,奴才就是弯了!”

夏初七嘴角微微一抽,“哦”一声,似笑非笑地瞥着他,又重重啃一口馒头,感觉自己的压力很大。不仅要和女人抢赵十九,还得时时提防着男人…真不容易啊。

吃过饭,她原是想去暖阁找赵樽的,郑二宝却说,“主子,爷吩咐过,让您躺着多歇一会儿,昨晚累着了,得补上一个回笼觉才好。反正今儿大年初一,又没有旁的事儿做…”

“大年初一睡懒觉,一年都得懒。”

夏初七晓得赵樽是为了战事伤脑筋,方才找了道常和尚跟她的便宜爹叙话。对于男人的战争情结和热血情结她不是很了解,但遇到志同道同之人,聊起来没完没了,大概便是赵樽这样了。

可他不让她去,她便不去吧。

盯了郑二宝一眼,她懒洋洋起身。

“你收拾吧,我去找月姑姑叙叙旧。”

虽然她与月毓是“老相好”,这件事由她来做估计会有一些困难,但昨晚上她已经答应了赵樽,还把牛都吹上天了,不做也不行了。

阴天的时候,天空格外低压。

走在营地里抬头一看,整个天际就像缠了一块妇人的裹脚布似的,让人气紧得很。夏初七琢磨着与月毓的对话,推门而入。

月毓躬着身子,低头看着脸盆,一动不动,距离近得脸都快要塞到盆儿里去了,那样儿极是认真、专注,不像是在洗脸,倒像是把脸盆当成镜子,借由它来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夏初七微微一笑,唤了声。

“月姑姑…”

从月大姐到月姑姑,她的称呼变了,可脸上的戏谑之意却没变。

月毓像是刚发现她似的,惊了惊,肩膀微抖便转过头来。

“唔…”

看见是她,月毓目有异色。

这些年的沧海桑田,变了月毓,也变了她。

月毓的年龄原就比她大,如今更是憔悴了,苍白了,面色再不复当初的光彩。夏初七却变得容色光亮,细白的皮肤,无半丝细皱,婴儿似的粉嫩,乌黑的头发,玲珑的身段,裁剪有度的衣裳,无一处不精致…在她的脸上,再也寻不到当年鎏年村里那个又小又瘦又黑的村姑影子了。

“怎么,月姑姑,不认识我了?”

夏初七明艳艳的笑着,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

“你一个人在外头也不容易,我给你拿了些物什来。”

自顾自说着,夏初七放下手上的蒌子,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放在月毓面前的桌子上,“住在沧州倒也方便,啥都有得卖,这是我吩咐人给你买的。梳子、镜子、换洗衣裳,喏,还儿还我用自制的面膜、密粉,护肤用品,都是好东西啊,我可没给你见外…”

月毓抿着嘴巴瞅着她,声息皆无。

夏初七抬头,嫣然一笑,“别介意,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不得女人变丑。你看这才几年不见,你老得太多了,我都不忍直视…”

这姑娘有心有嘴,对看不入眼的人一般都是直接贬损,行事风格刁钻得让人极为头痛。尤其是月毓,每一次见到她,头痛都得升级。

夏初七看着她苍白的脸,微微蹙眉。

“不高兴啊?你怎的不说话。”

月毓脸一沉,目光里的恨意像刀子似的插过来。

夏初七摸摸鼻子,却笑了,“哦,忘了,你不会说话。”

“…”若是可以,月毓定会杀了她。

女人最郁闷的事,便是在情敌面前丢尽脸面。

月毓也是如此,看着风姿明艳的夏初七,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带着任务来,钻不得,逃不得,还得面对她。

“别生气,不会说话不打紧。”夏初七笑着,坐在她面前的杌子上,又从自己带来的篓子里抽出几本书来,拍了拍,“啪”的扣在桌上。又掏出笔和纸,自言自语般喃喃。

“没有字典的年代太不方便了。等战争结果了,我一定让爷差些人编写一本字典,造福子孙后代…”

月毓当然不知道她说的字典是个什么鬼,但她却是一个聪慧的女人,从夏初七的表情与行为,便能够判断出来,她是要让自己通过书上的字,来表达想表达的意思。

“啊…唔啊…”

月毓不再忸怩,大步走了过去。

“你想说什么?”夏初七仔细看着她的嘴,眉头微皱。

没错,她是会唇语的。可月毓的情况不一样。在她的舌头被剪去了之后,不仅吃饭与咀嚼是大问题,她的发音和唇形,甚至嘴巴到下巴的曲线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即便是唇语专家到了她的面前,一时半会也搞不清她到底要说什么。想要懂得,需花时间磨合。

“唔啊啊…”月毓又比又划,极是着急。

夏初七默了默,半猜又悟地问她,“你是想说…贡妃娘娘?”

月毓一愣,面上突然露出喜色,重重点头。

夏初七微眯眸,又问,“是贡妃让你来的?”

月毓紧张地点点头,眉头一蹙,嘴里“唔唔”有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像是急于把话说出来,却又表达不了,漂亮的五官因为急躁变了形状,看上去让人不免感慨。

看来她要说的话很重要。

而且她不想告诉自己,只想找赵樽。

夏初七这么猜测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想找爷,对不对?”

月毓点头,眸子里露出一抹痛色。

“可爷不想见你,你有什么话只能告诉我。”

“唔…”歪着嘴巴,月毓瞪着她。

“你瞪我也没有用。”夏初七笑道,“月姑姑,我晓得你是为了爷出的京城,可你也应当晓得,如今两军对垒,爷他忙得很,没工夫处理这些小事。你爱说便说,不爱说拉倒…”

欲擒故纵是她的拿手好戏。

缓缓提着篓子,她一眼不看月毓,转身便要走。

“啊唔唔…”

果然,她的手臂被月毓拉住了。

摇摇头,月毓的目光里露出企求之色,似是让她不要走。

夏初七斜斜睨着她,冷笑道,“就知道你是聪明人。月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你舌头没了,我耳朵也坏了,在这个营地里,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哑巴的发音。我虽然不知是谁动了你的舌头,但我相信,我们花上一些时间训练,我一定能够懂得你的意思。”

月毓似是考虑了一下,目光凝住了。

良久,她终是不甘的点点头,眉眼情绪极是复杂。

有怨、有恨、有无助…又有不得已的屈从。

夏初七并不在意她怎么看自己,不管她痛恨或是仇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搞清楚月毓出宫的目的。

两个人重新坐下来,郑二宝进来泡了茶水。

夏初七拿过几本厚厚的线装书,翻在月毓的面前,又递给她一支笔,“我指着字,你读给我看。若是正好遇到想要说的字或者话,便把它圈出来,我摘抄,一会儿我们再排列组合。这样可以吗?”

这个法子有些笨,但却是她目前能想到的,花费最少时间,快速找到突破口的办法了。整个上午,月毓便在那里翻书,圈字,夏初七便在读她唇语和抄写,偶尔也会问她几句,从她的点头或摇头来猜测与判断。

两个时辰后

她手上的纸写得密密麻麻,她的嘴巴都快要说酸了。

把摘抄的字进行了一次排列组合,她又从月毓“半残的唇语”里挖空心思地分析,填字,使句子完整,便让她确认。

当肚子“咕咕”叫着抗议时,她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

“贡妃得到消息,应天府城防空虚,晋王乘虚而入,攻占京师。”

也便是说,贡妃得到这样的消息,方才让月毓冒死出宫,向赵樽传达。要赵樽直捣京师,不必在沿途与南军胶着厮杀,从而耗损自身军力。

贡妃为了取信于赵樽,让月毓来传信倒是不奇怪。

因为月毓谁都可能伤害,却绝不可能会害赵樽。

可问题是,到底谁给了贡妃这样的消息?

月毓出宫为什么又没了舌头?那些人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她想知道更多,只可惜,有一些似是月毓故意回避,有一次似是她想说,却又说不明白…

时机不等人。

若真如月毓所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夏初七得了消息,没有多耽搁,直接去找赵樽。

她过去的时候,夏廷赣刚刚打着呵欠离去,说是人老了身子不中用,要去补眠。道常大和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抵真是修炼成精的方外之人,他宝相庄严,精神矍铄,没有半点疲态,正在兴致勃勃的向赵樽说着什么“风水局”。

夏初七找个位置坐下,看着赵樽凝重的眼。

“你们讨论了一晚上,就在讨论风水?”

赵樽侧眸看她,点点头,“大师所言极是。”

原来道常大和尚与夏廷赣两个老头儿人在北平,闲着没事,整日都在研究晋军与南军的战局。晋军泉城兵败,与南军你来我往的胶着中,显然是被南军拖在了沧州一带。那俩老头便想起了破解之法。

道常大师拿出南晏舆图,算了三天三夜,说是泉城地区是一个天然的风水格局,称为“固若金汤局”,晋军想要由此突破进入应天府很难。

关于风水这个东西,夏初七半信半疑。

相信是因为风水是有些玄理在里面,加上阴山皇陵的遭遇,她虽找不到有力的科学依据来解释,但也总觉得确实有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存在。尤其风水学,哪怕到了科技十分发达的后世,也在民间广为流传。疑虑却是把战争与风水扯上关系,听来确实有些玄了。

听道常说完,她给面子的“恍然大悟”,然后好奇地问,“那敢问大师,这‘固若金汤’局,可有破解法?”

道常道,“老衲与殿下研究了一夜,发现”说到这时,大抵是夏初七耐心倾听的态度取悦了他,他摊开已经合拢了的舆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指给夏初七看,“这里是泉城,这是千佛山,看这里,乃是大明糊。这是泰安,这是莱芜,从山峦走势与城镇结构来看,泉城此处,正是固若金汤局的局眼…”

道常与赵樽都是个中内行,可夏初七却完全不懂。

她听了个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只有一句。

“那如何破解这局?”

看了赵樽一眼,道常摇了摇头,“很难。要知道,风水局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后天风水局便是阴山皇陵那种,由人为设置。先天的风水局,是自然形成的,老天爷布下的。后天的局易破,先天的难解呀。老衲以为,即便是元昭皇太后在世,恐也为难”

又听见元昭皇太后的大名,夏初七微微蹙眉。

“她真有那么厉害吗?”

道常手捻指珠,目光微怔,那表情就像突然通灵了似的。

“她与你一样…不若常人。”

“一样?”夏初七被她说糊涂了。

道常佛至心来似的眸子,淡淡扫向她,喊一声“阿弥陀佛”,似乎不想点破天机,只道,“老衲少时查究过元昭皇太后的生辰八字,发现她亦是来自非常之地…”

夏初七懂了!敢情那货也是一个穿越者?

当然,穿越这个词儿道常似乎也不懂。他只是从八字与生辰乃至天相来分析她们是属于“异类”,却并不知后世如何。故而,两个人在这方面没有交流的空间。又听道常夸赞了一会元昭皇太后在堪舆术方面的造诣,夏初七笑了。

“大师,风水什么的,这不是盗墓贼的基本功吗?就像我是一个中医师,识药辨味,基础知识而已,不稀奇,”

盗墓贼?“呃”一声,道常被她噎住,竟无言以对。

这时,沉默许久的赵樽却道,“本王思虑许久,要破天然风水局,却有一法。”

夏初七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赵樽指着舆图,修长的手指在图上画了一个圈。

“绕过泉城,绕过山东地界,直插应天府”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声,微微一怔,想到了月毓的话。

可不待她说,赵樽又淡淡道,“然而,自开战以来,京师一线的消息,已完全切断,应天府的守备情况,亦知之不详。我们若是贸然深入腹地,很容易被人引入瓮中,到时候,泉城一线的南军往回援,直接系上口袋,我军便将陷入无援之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打南军一个措手不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攻破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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