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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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妇人面孔一沉,撩她一眼,“雪舞,表姐回来了吗?”

杨雪舞微微一怔,看着她的脸色,“昨儿丽娘才传了消息过来,说大当家原本要返程了,却接到哈萨尔太子的消息,说哈拉和林新收了一批毛皮,让她过去拿货…楚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大好?”

胖妇人正是乔装易服的夏初七,她微愣,摆手。

“无事!她本就该常常待在那边的,两个人分隔两地,对感情不好。”

自从在通天桥解开了李娇那个死结,李邈与哈萨尔之间早已旧情复燃。

但李邈身系锦宫无数人的生存,过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大多数时候还是到处漂泊。而且,哈萨尔是北狄太子,江山社稷尚且不论,就论婚配他也做不得主。若无皇帝的赐婚或是联姻,他两个也很难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当初赵樽起兵南下时,夏初七曾经向李邈玩笑着许诺,等来日大位即定,自当为韩国公平反昭雪,并恢复李邈的郡主名号,让赵樽颁旨赐婚。

李邈听了,但笑不语。

可夏初七知道,她在盼望,在等待。

从晋军起兵之始,李邈便以锦宫的名义,捐献给晋军数十万两白银…

除此,还有马匹、粮食、棉被等军资若干…

这里面,自然也有哈萨尔的功劳。比如晋军骑兵使用的马匹,大多来自漠北。

众所周知,漠北高原上的马儿,最是剽悍强健。

也便是说,不论李邈还是哈萨尔,都对赵樽与赵绵泽这一仗,寄予了厚望。

夏初七从内室出来,殷勤地上去为客人续水泡茶,听客人们高谈阔论,说前方战局如何凶险,听他们讨论赵樽要如何才能摆脱僵局,找机会反败为胜,可听来听去,大多都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她微微一笑,脸上并无半分担忧的情绪。一直等到天黑了,茶楼打烊,合上了最后一块门板,她才换上一身轻便的裤装,领着杨雪舞,偷偷往晋王府的后门而去。

从沧州回到北平,她并没有马上去晋王府找宝音。

她了解赵樽的行动速度,一定会在她之前派人到达。

只要她去了晋王府,便再也走不掉了。

所以,她并没有惯性思维地那般去做,而是找到锦宫的秘密联络点,从而找到李邈,在晋王府不远处住下。

夜半三更时,李邈或杨雪舞也会偶尔带着她潜入府里去看宝音。

女儿已经四岁了,长高了,长大了,小脸儿也更加漂亮了,可她却不能光明正大的与她说话,与她玩乐,听她喊一声“阿娘”。

她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宝音熟睡的时候。这一次,也不例外。

杨雪舞守在房外,宝音的奶娘在她的迷药下,睡得呼呼直响。

夏初七站在宝音的床前,挂上帐子,静静地看着她的小脸儿,过了好一会儿,终是坐了下来,手轻轻地抚上去,那奶气的脸儿,粉嫩脂白,滑如豆腐,让她的心柔软一片,低低的声音,也像融了蜜糖,满是做娘的怜意。

“宝音,娘该带你走吗?”

“娘想你,每天都想带你走,跟你在一块。可外面到处兵荒马乱的,娘带着你不安全,晋王府是最好的地方了…原本娘想等着你阿爹打完了仗,天下太平了,便偷偷带你离开,但如今…娘有些等不及了。”

床榻上的纱帐无风而动,熟悉的宝音嘟着嘴,呼着气儿,不会回答她。

可这时,低垂的纱帐边上,却默默走出一个人。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抓住你了。”

那人一袭藏青色的衣袍,黑黝黝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疤痕,正是奉命留守北平的甲一。

“抓什么抓?”夏初七撑手站起来,走近,懒洋洋扫他一眼,“我只是来看我的女儿。”

甲一皱眉,“可你想带她走。”

夏初七笑了,“可你知道我在北平,却没有禀报给他。”

甲一一默,安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生出多余的情绪来。她说得没错,他是猜到了她在北平。因为宝音好几次告诉他说,晚上做梦梦到娘了,娘与她说了好多话,娘还会亲亲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娘还会抱着她睡觉。知道了,甲一却没有告诉赵樽,也没有加强防御,甚至故意给她留出方便来。

不过五个月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碰上她。

“为什么?”夏初七轻笑,“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不为什么。”甲一回答得很平淡,“你不愿意,我便不说。”

夏初七怔忡一瞬,淡淡笑着,“甲老板,谢谢你。”

宝音屋子里的灯火并不明亮,还带了一层橙黄的光,看上去温暖、和煦。甲一就着光线,默默看着她丰腴了不少的腰身,还有刻意乔装过的脸,眉头微微一皱,“你怀着身子?”

夏初七听不见他的语态是肯定还是疑问,却可以看见他幽暗的眸子里浅浅的忧色。

这个男人是关心她的,不是因为赵樽的关系,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己。

这项认知,让夏初七心绪松缓了许多。她抿抿唇角,潋滟的美眸中波光微动。

她没有否认,上前一步,直视着甲一,“是有了身子又如何?你要改变主意吗?要告诉他?”

甲一许久没有动,低头看着她,复杂的眸子中,似有挣扎与踌躇,“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已是不放心。怀着身子,更是让人安不下心来。”顿一下,他像是为了挽留她,在竭尽全力地寻找着借口,“再说,殿下在灵璧被围,你就不担心?夏楚,留在府里吧,留下来可以知晓战事,也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夏初七手臂下垂,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突地笑了,“甲老板,旁人不了解他,难道你我还不了解吗?”

甲一默了,“你想怎样做?”

夏初七低头,看着床上微微嘟唇的宝音,觉得屋子里的灯火太烈了,烈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烤得她浑身发汗,脑子里也不受控制地就想到了宝音的爹…她艰难地坐回床沿上,握紧宝音的手,握紧。

“我明儿天亮就走,你不要拦我。”

甲一眯眼,“我若是不同意呢?”

夏初七侧眸,唇角狡黠一弯,眸底有着隐隐的坏笑,“甲老板,我以为你会帮我的?”

久久,甲一才冷着脸,平静地道,“当年,我与十天干歃血为盟,决定誓死追随晋王之时,便决定了这一生都不会背叛他。这并非谁应当臣服于谁,应当听命于谁,而是基于男人应有的忠诚。但是今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甲一突然一叹,“你的要求,我没法不同意。”

夏初七看着他的脸,“你不抓我去邀功了?”

甲一平静道,“想抓住你,不得付出代价么?”

说罢他低头看着夏初七紧挨着他身子的左手腕,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的锁爱,确属神器。你的身手,比之当日,又敏捷了不少,连我都着了你的道儿。”

先前他只觉手上微微刺痛,就像被蚂蚁叮了一下,转瞬就消失了,也没有太过注意。可如今整条手臂都麻木了。很显然是夏初七趁他不备的时候,给他扎入了药物…这样防人的她,与往常有些不同。可仔细一想,又似乎,这样子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她没有安全感,对谁都有防备之心。甲一跟了她数年,对她了若指掌。她这种高度警戒的状态是她从阴山回京入宫之后有的,却又在赵樽“死而复活”后慢慢消失了。如今,又回来了。她还是那个她。

迎上甲一审视的眸子,夏初七慢慢把银针收回锁爱,莞尔一笑,说得很轻松。

“没有男人保护的女人,自然得机灵着点,要不然怎么活得下去?”

没去看甲一的表情,她像是累了,斜斜靠在床头,便去摸宝音的脸蛋儿,“甲老板,你说得对,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做成的…”顿了一瞬,她突然脱下鞋子,轻轻睡到了宝音的床上,还无视甲一的存在,轻轻放下帐子,打个呵欠道,“行了,你今儿晚里给我守着吧。等我明早离开,自会把解药给你。”

隔着一层帐子,她听不见帐外男人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心里其实是放松的。

“乖乖,女儿…”深深吸了一口宝音身上淡淡的奶香气,她陶醉地闭上眼,慢慢挨紧宝音,又把她的小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轻轻笑着道,“宝音,你喜欢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娘再给你生个小弟弟可好?这样一儿一女,娘便可以凑成一个好字。”

絮絮叨叨的,她小声在里头说着。

甲一始终未动,就像曾经无数次守着她睡觉一样,似乎凝成了一尊雕塑。

“我并不相信你会给我下什么大不了的毒药。不过是麻药而已,对吧?”

他知道她听不见,一个人说着,又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脚榻板上,背靠着床榻,看着烛光中由帐子里倒映出的影子,只觉得这情形,有着一种温馨的气息,一种类似于家的气息,是他喜欢的,一直喜欢的。

静静的,他无声的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

“你啊,还是要去灵璧的。明知是套,你也会钻。…因为,他是赵樽。”

北平府一处清深的大宅院里,有一个人工的湖泊。晨起时,薄雾蒙蒙,湖中一个朱漆的亭子里,垂悬着软软的纱帐。轻纱在微风中摆动着,与湖上轻舞的蝴蝶相映成趣。连接湖心亭与柳树岸的是一座青石砌成的拱桥。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单手拿剑,在湖畔飞来的柳絮中翩翩舞动。握剑的手,修长白皙;如雪的肌肤,如切如磋;娇媚的五官,如妖如魅惑;懒洋洋的动作,却舞出了一道绝世姿容。

“三公子!”

如风像是怕惊挠了舞剑的人,过桥的脚步放得极轻。

东方青玄舞剑的手,顿住。回过头,在微光中,他眸底带了期许,“找到她了?”

如风点头,“属下听从三公子的命令,日夜守着晋王府,果然见到她昨夜入府,清晨方才离开。”

东方青玄静静立于桥头,看桥下碧波麟麟,目光里却像是涌入了千军万马的厮杀。

“派人跟上没有?”

“嗯”一声,如风道,“跟上了。可是三公子,找到了人,她也平安无事,我们…是回兀良汗,还是先向她讨药?”

“讨什么药?”东方青玄呵地笑了声,慢悠悠看向如风的脸。这一转头迎着初晨的光线,方能看见他妖娆美好的面孔上,带了一丝病态的苍白,“准备一下,去灵壁。”

“三公子…”如风惊诧,“灵璧在打仗!”

“不打仗我还不爱去呢。”东方青玄笑得极妖,“热闹嘛,总是人人都爱的。”

茶楼里,夏初七在一件一件收拾东西。

杨雪舞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楚七,你身子不方便,咱还是不要远行了吧?或者等大当家的回来再说?”

“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说雪舞,你怎么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夏初七看她不停在面前转来转去,头都晕了,有些受不了,索性抱着肚皮坐了下来,斜眼睨她,“行了,既然你这么闲,不如你来帮我收拾吧。喏,这些小孩子的衣裳,这个小鞋子,这这这,我的护肤品,都是要带上的…”

杨雪舞嘴里“哦哦”着答应,又问,“要不要多带些兄弟?”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有些好笑,“带兄弟做甚?又不是出去杀人放火抢钱庄。”

杨雪舞“噗哧”一声笑了,“那除了穿的,不带什么了吗?”

夏初七眨眼,狡黠一笑,“多带钱,少带人。免得麻烦。”

“话是这么说…”杨雪舞拎着件小衣裳,担忧地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可如今不若平常,大当家走时交代过我,要好好照顾你的…灵璧那边正在打仗,咱们两个女人出门,千里迢迢的,我心里不踏实。”

夏初七眯了眯眼,“你以为咱们去做什么?上阵打仗啊?那里数十万大军,就算带上兄弟,咱也是杂牌军,干不过正规军的。”

杨雪舞之前想她是要去帮赵樽,如今听了满不在乎的话,觉得她似乎又没有去见赵樽的意思。

一时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楚七,咱们去做什么?”

夏初七眸子一亮,伸个懒腰走到窗边,板着的脸孔笑开了。

“做贼。”

连日的雷雨后,北平城的道路有些湿滑。马车的辘轳碾压过去,青砖缝里的污水,便高高溅出来,把道路压出一轮一轮的痕迹。“咯吱咯吱”的马车滚动声里,杨雪舞男装打扮,坐在车头,拿了根马鞭懒洋洋的挥着,看濛濛细雨中绿油油的枝头,听清晰的马蹄声,看北平城热闹繁华的街景,觉得这样大好的时光跑去战场,简直就是作孽。

叹息着,她却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尾随其后,出了城门。

第334章 心有别!

兵荒马乱的年代,天干、地裂、蝗灾不绝,老百姓日子难熬。

时值盛夏,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整个灵璧像个火炉似的,屋子闷得待不住人,长沟镇那家靠近官道的凉茶棚里,生意更是兴隆起来。有三三两两南下避祸的人,也有本地的庄稼人。

这个地方许久没下雨了,凉茶都涨到了一文五一碗。

骄阳似火,人们吃着凉茶,谈着近在咫尺的战事,声音高亢。

这时,一辆马车从官道驰来,静静靠在路边。

杨雪舞撩开帘子,迎着阳光眯了眯眼,方才回手扶着怀孕的夏初七下了马车,步入凉茶棚,要了一壶茶和几个素包子。时下有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虽然她两个在强大的化妆术下,面容显得平淡无奇,但还是引起了茶棚中人的注意。

“这位小娘子,肚皮好几个月了吧?啥时候落生啊?”一个青布包头的大婶子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夏初七,热络地询问。

千百年来,事变,世变,时变,偏生女人的八卦之心不变。夏初七心里感慨着,“娇羞无限”地微垂着头,小声道,“大婶子,快六个月了哩。”

顿一下,她也顺势打听,“你们带着包袱,这是要出远门?”

那大婶子道,“是呀,我们两口子是从灵璧过来的,往睢宁去投奔着闺女。唉,好端端的家待不住了。风不调、雨不顺,旱灾完了闹蝗灾,偏生这样还不得消停,晋王造反哩,过不下去了哦…”

皇帝打仗百姓造殃,这是世道常态。

夏初七心里唏嘘一下,状若惊恐地呀了一声。

“打仗了?我与我夫君还准备去灵璧投亲哩,这是去不得了么?”

“去不得,小娘子,去不得了。”好心的大婶子摆了摆手,“晋王叛军就在灵璧齐眉山那边儿,朝廷的大军也在往灵璧来。先前我们过来的一路上,都见到从凤阳来的援军。哟,蚂蚁似的,密密麻麻,看得大婶子我头皮发麻…”

南边的人,仍把晋军叫着“叛军”,让夏初七瞧着不太舒服。

眉头微皱,她原不想再看,但这大婶子人热心,也聒噪。分析完形式,竟八卦到了晋王的私事,“听人说,这场仗原本打不起来的,哪晓得晋王府丢了一小妾,说就在灵璧县…这不,晋军疯了似的到处找人,愣是把战火烧到了咱这儿。你说冤不冤啦?”

丢了小妾?夏初七咬着包子,目光微暗。

“是晋王的小妾么?”

大婶子点头,就像自己见到过似的,描述得栩栩如生,“可不是么?长得水灵得很,可得那王爷稀罕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爷们儿妇人多得很,若不是人跑了,怕也注意不到…”

“李大婶子。”听她说得热闹,边上一妇人接了话茬,“俺听说的可不一样…那晋王身边,好些个漂亮姑娘伺候着,哪会诚心找一小妾?借着找人的由头,搜查叛党呢。”

“那是!”李大婶子也来劲儿了,“这晋王叛军从北平都打到灵璧了,来日江山也不稀罕,到时候,他便是皇帝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会在乎一个小妾?”

“死婆娘,说啥哩?”李大婶子话未说完,便被她男人狠瞪一眼,“你不要脑袋了,青天白日的瞎说啥?天家的事,要你多嘴?赶紧吃,吃了赶路,闺女等着咱哩…”

凉棚里还有在议论,夏初七却无心再看。

天下人都觉得赵樽不该只有一个妇人。

她跟了赵樽七年,在外人的眼里,也无非一个小妾。

或者说,连妾都算不上,只是他的附属品罢了。

“驾”

她正思量,烈日下的官道又飞奔过来十余骑,高头大马,全做南晏军士打扮。他们像是渴得紧了,入了凉棚便找老板要水喝,大口灌下去还不解渴,索性找到水缸,拿着瓜瓢自行舀起来,便嘴里灌…天旱着,水比油贵,瞧得小老板眼睛都热了,却不敢吭声。

军爷来了,凉棚的人都噤了声。

那南军头目咂巴着嘴,迎着众人巴巴的眼,愣了一下,扯着嗓子吼道,“都听好了啊,打今儿起,长沟到灵璧的道路便戒严了,那边要打大仗了,回去各村各寨的转告一下,没事不要出来瞎逛,免得误伤…”

吧啦吧啦,那头目说了许久。

夏初七看着,心里略松。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政府,都得顾及老百姓的。南军能在战争开打之前,做一些减少百姓伤亡的安抚工作,也算不错。若这来自赵绵泽的政令,他其实也算是个务实的皇帝。

她心里的表扬未落,那头目看见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步步走了过来,“咦…你是…”

夏初七心里怦怦直跳。

她确信没有见过这个人,若是做这番打扮都能被认出来,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她装着害怕的样子,侧过身去,紧紧靠着杨雪舞,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细声细气的喊。

“相公…”

杨雪舞安抚地半搂着她的肩膀,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军爷,这是做甚?”

“这位小娘…”那南军头目顿步,与身边兵士耳语两句,那人点点头跑出去,从随身的马匹上抽出一副画像递了上来。那头目把画像摊在手上看了看,又上下打量夏初七,眉头越皱越紧,“先头觉得眼神儿有几分相似,如今看着却又不像了…”

他小声嘀咕着,不远处却突地传来一道笑声。

“大战当前,兵爷们倒有兴趣调戏小娘,真是让本公子开眼界了!”

那声音很好听,如同琴声袅袅,徐徐入耳,凉爽、清冽,似乎连夏季的燥热感都少了几分。他分明是一个男子,可妖娆的余音,却有着比女子更为柔媚的天籁之感。

南军头目是一个糙汉子,也是个本分人,上头把画像传到军中,他随便找人也是尽职,如今被人奚落,加上发现夏初七与画像上的女子不论是着装、年纪还是面貌都相差甚远,便打消了上前细查的念头。再且,那马车上说话的男子,举手投足间,都似有浓浓贵气,他也怕惹上麻烦,赶紧拱手朝夏初七致歉地一笑,招呼自己的人骑马绝尘自去。

没了官爷在场,凉棚里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

夏初七顺着那些人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那个人。

奢华的马车里,东方青玄只露出半张脸。

白皙得过分的面孔,俊美无俦的五官,在一群粗衣糙汉的面前,如若天人,凉棚中传来数道抽气声。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他却淡然而笑,没下马车,远远掠过夏初七,又朝杨雪舞浅浅一笑。

“小郎君,在下也去灵璧省亲,看你家娘子有孕在身,这兵荒马乱的,恐有不便,不如结伴同行一程,在下侍从众多,也能护个周全?”

杨雪舞早已认出了东方青玄。

他男儿装扮,一双眼睛却像女儿似的发着痴。

不等夏初七同意,已连连点头。

“行的行的,多谢大官人好心。娘子,你说哩?”

夏初七愕然地看着被男色迷了魂的“相公”,往嘴巴里塞入最后一口包子,漫不经心地嚼着,眯眼看着东方青玄的妖孽脸,无奈地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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