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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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子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一看是萧朗,大概是想起来了,喉咙里卡着话没说出口,然后瞪着我问:“怎么回事啊?”

我指了指萧朗,“这个人你不是认识吗?”然后干笑,“他觉得w市无聊,跑这儿来给您拜年来了。”

“瞎说!”妈子又瞪我,然后估计是和萧朗还有些交情,缓和了表情看着他,“阿朗啊是吧,你来…”又看了看我,略微有些迟疑,“看我家枫枫?”

“阿姨,新年好。”他先是笑笑打了招呼,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然后他稍微敛了笑意,带着七分诚恳,开口,“嗯,我是来看小枫的,其实我和小枫在一起了。”

妈子直接挑眉,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尚未接受这个事实,显得颇为诧异,大概牵扯到我令她不愉快,先前对萧朗的好言好语敛了敛,微微带着些讽刺,“手脚这么快?”然后又看着我,“你也答应了?”

萧朗自然不敢再有笑容,十分严肃地看着我妈,身子躬成45。,“阿姨,小枫答应了。其实我和小枫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重逢之后我就一直追求她,认识她是让我觉得幸福的事情,请您答应我们两个交往。”

妈子似乎在考虑,然后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妈子又从头到脚把萧朗打量了一番,“难怪我在火车上就觉得不妥,”看样子她似乎只是不满两个年轻气盛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罢了,接着她轻咳了一声,“大过年的怎么来了?年轻人谈恋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没必要把门锁起来。还没吃饭吧?”这才轻轻地笑了笑,“出来吧,刚才叫你们两个都没反应,饭菜已经差不多了。”

“谢谢阿姨。”倒也听得出萧朗的真心实意。

妈子“嗯”了一声,叫了我一声,“你过来帮我盛饭。”

我当下就明白妈子有事教育我,进了厨房。妈子看着我颇为认真,果然,她说:“枫枫,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不反对,但长得太好看的男人你注意点儿,别走上妈的旧路。”

我听完这话顿了顿,想到这些日子和萧朗的相处,又想到他像个傻瓜一样开七八个小时的车跑到M市来找我,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他。”

我愿意相信他。

然而这么早就让萧朗见了家长,却是我始料不及的。只是除去妈子对萧朗那张脸的担心,其他萧朗的一切她都很满意,所以之后她只展现了她亲切的一面。

妈子不让我形容她和蔼,因为那样会让她听起来觉得上了年纪。

杨叔叔自然不会有意见,事实上我和他交谈很少,但他对我在物质上从来不会少,只是偶尔还是看得出他对儿子的偏心,其实也算不上偏心,我觉得那天经地义。

妈子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就让萧朗那天晚上睡我家客房,其实萧朗在学校那边有房,那钥匙还抓在我手里呢,但想了想也不忍再让他折腾,就没揭他的底。

离过年还有几天,我却实在不想让萧朗一个人又这么开着车回去,一般长途总得要另外一个司机轮班吧。但萧朗一直拍胸脯和我保证,然后算准时间,阿姨前阿姨后地把我妈子哄得开开心心,白天他们上班去了,萧朗就牵着我的手满大街地逛。

除夕前一天,萧朗开着车走了,一个寒假,送他两次车,心境好像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我把戒指戴在手上了。

我把他电话号码背下来了。

我想我爱上萧朗了。

忙碌中产生不安…

过年了啊。

M市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但后来有人抗议说这样过年没意思,说是中国传统习俗的传承,因而又开放了少数几个特定地方,所以多少能听到些鞭炮声。

我却觉得有点儿吵,爬上我们楼的天台,是能看到大年初一晚上在河边燃放的烟花晚会的,只不过却是在高楼大厦的空隙间。

M市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城市,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却始终缺少了那么点儿人情味。

吃完年夜饭,我和萧朗一边视频一边聊着,然后我在他的怂恿下也注册了一个游戏账号,他开始手把手地教我。

除夕零点钟声一过,手机多少收到了些祝福短信,周晓峰啊刘敏啊都没忘了我,还有就是贺冠宇,简单的几句话,至少看得出来不是群发的。

过年有些人来拜年,杨叔叔有时也会带着杨洋和我妈去认识的一些朋友家,当然,我就没必要去了。

元宵节吃了些汤圆,就这么过完了年。

开学后,原本生活也没太大的变化,凑合着过。

没事的时候就黏在一起,有时拿些过往的事说说,听他聊聊我离开后的那段日子,或者说说每天发生的琐碎事,拥抱,亲吻,倒也没有突破最后那道防线。

三月底开始潮湿天,周遭的所有都是湿漉漉的,绵延的小雨,空气里润润的,总有种没完没了的感觉。

萧朗的画纸也变得软软的,那些画着苹果和梨的油画,上边的颜料都润了,有了光泽,好像轻轻抹一下就能破坏整幅美感。

四月中旬萧朗的广告工作室接了些单子,他开始忙碌,有些创作上的东西在电脑上交流总会缺少点儿激情,他就搬回w市住了段时间。其实春节那件事之后,萧朗主动减少了陪他那些兄弟出去玩乐的时间,而回到学校,一般有个什么活动,他也会带上我。

因而看到他似乎小心翼翼解说理由的样子,我笑了,我并非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诉他忙起来不要日夜颠倒,免得伤身。

然而创作这种东西吧,不好说,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不打搅他。

早些日子他还是保持一天一个电话,后来慢慢地减少,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五月了。

五月天放晴,太阳开始有了温度,穿的衣服开始减少,人走在路上会觉得有点儿热。

我对广告是没有概念的,所以创作周期什么的,我也全然不知,早几天还是会等等萧朗的电话,然后想想他,后来等不到电话,加上认为他在忙,再想起春节发生的那件事,就没有去打搅他。但我开始每夫晚上给他发条短信,简单地打一行字,短信的末尾,我都说了句“晚安”。 ,

先前的几天萧朗还是有回复的,后来也许是我短信内容太单调了吧,他也没什么可回复的,就索性连回复也省了。

无所谓,我告诉自己,他在忙。

反正他大概三四天就会给我打个电话,可能是被工作充斥着,他没有时间和我聊吧,我对那些画啊创意什么的也没兴趣,然后就渐渐地沉默了。既然开始沉默,索性后来连电话也少了。

没关系,我又告诉自己,但有时突如其来的空虚感依然会让我有点儿无所适从,除了每晚给他发短信道晚安,我开始想找点儿事来干。

我想起我们辩论队那几个都是嘴皮子厉害、热心学生工作的一群人,我们以前辩论队队长和学生会那边的人都烂熟,猴子也是个小官,我就和他们联系上了,反正我就让他们安排我去学生会随便干点儿什么,打发时间,当干事打杂什么的我也没关系。

恰好五月在忙学生会换届的事情,特别忙,加上文秘部的副部长因为私人原因离职,就让我写了份申请,半路出家,直接破格提升,顶替那个位置。

我心想,我大概就是个临时打杂的。文秘部清一色女子,干事都是师妹,笑靥如花啊,我大概就整理下资料,然后人模人样地召开个自己部门的会议,或者出席别人的会议给人家做笔录,当然这些都是听我们部长安排,我打下手。她是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刘佳,小巧玲珑,却精明干练。

我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我觉得以前很多时候我就靠着蛮力干活,打架也是, 学习也是,一股脑儿往前冲,完全不顾后果。文秘部需要接触大量的人,需要参与各部 门的工作安排,需要整理各式各样的档案。以前一直觉得,学生会什么的都是免费去当

劳工,现在我预备当劳工了,却发现学到东西了。

譬如去某些班级的团委观摩活动,都得学着在台上讲点儿什么,渐渐地,我开始得心应手。后来我们系学生会主席参加别系的一些活动,会说,牧小枫,你也来。

我手机里储存的号码开始暴增,我们部门的干事、各个部门的联系方式,还有其他系一些秘书部的电话,甚至开始和辅导员近距离接触,大家渐渐地认识到有牧小枫这个人,也许是我还是说一不二吧,性格也爽快,我发现我人缘还不错,他们对我的印象也还好。换届各部门的申请书交到手上的时候,学生会主席问我有没有兴趣继续留在学生会。刘佳就拍拍我肩膀说好好干。

有时听到别人说新的那个文秘部副部真有气质,又特有魄力,我也是一笑而过。

然后突然又有人开始追我,或许真或许假,学生会里一些王老五,甚至还有师弟。

但那枚戒指我一直戴在无名指上,宣告萧朗的所有权吧,反正我们楼的一些女生,还是知道萧朗的存在的,传得很玄乎。

但依旧会收到别有用心的请我出去吃饭啊唱歌啊之类的短信,这个时候我就开始想萧朗,那几天他累积在我手机里的短信我一直没舍得删,有时会再看看回味一下,想一想他最近在忙什么,然后埋怨下他为什么把工作室开在w市,再想想其实M市也没什么不好,就继续把干事们整理的各种活动资料进行汇总什么的,坐在电脑前面总结工作报告,这种生活简单、忙碌,也很充实。

直到突然有一天瓶子问了一句“你家萧朗呢”,我才惊觉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络了,他甚至没有回我短信。

我只能选择相信那是他手机上的L键坏了,还有他在忙。

我发现想念一个人的滋味,等于在心口放几只蚂蚁,痒痒的,但总抓不到痛处。

很快就六月了,萧朗这次回去了很久,可能艺术系的课程和我们真的很不一样吧。

不然这么久不上课,居然也没被学校警告。

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一接电话就长吁口气,然后不等我开口就说:“亲爱的,我现在在忙,回头再找你!”

“…”其实我想问他在忙什么,但即便是我问了也不知道,我一时颇感委屈。他见我没反应,试探,“亲爱的?”

“嗯…”

“那我挂了啊!”却没有立即挂断,而是沉默了会儿又说,“记得想我。”才匆匆地收了线。

我听着嘟嘟的声音眼泪不知道怎的,就流了下来,觉得难受。

萧朗啊,我在想你,一直在想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天晚上我没有发短信,他也没“回头再找我”。我接到电话去开年段总结会议,刘佳在讲台上嘴巴一开一合,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手里的本子空空如也。

那天我接了个电话,一吭声就辨出声音属于冯瑞嘉,怎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手机号码?

我情绪并非太好,并不想和她假寒喧,问了句:“什么事,说吧。”

冯瑞嘉在那边沉默了会儿,“最近萧朗是不是冷落了你?”

我顿了顿,“这与你无关。”

“那就是了,”冯瑞嘉突然笑了笑,“你和萧朗不会幸福。”

“是吗?那至少也比你强,你从未拥有过幸福。”我哼笑,耍狠谁不会?

听到她深呼吸,“牧小枫你忘了吧,萧朗以前交过很多女朋友,你从来就不是唯一,他最近在w市过得风流快活,我之前一些老同学早些时候还看见他和别的女生手牵手逛街。”

尽管我知道冯瑞嘉是故意刺激我,用这种老套的方式,但深呼吸之后我还是有口气没提上来。可我要是生气了我就输了,我笑了笑,“冯瑞嘉你现在跟怨妇有什么区别?得了,你继续深宫哀怨去吧,咱挂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不如想想你爸爸。”她迅速说完,然后顿住,“男人,本来就喜欢见异思迁。”

“…”不可否认,冯瑞嘉的话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女人啊终究是喜欢胡思乱想。我警告自己不能让冯瑞嘉影响了心情,想了想,我忍住好几天没给萧朗发短信,然而仿佛故意嘲笑我的试探,萧朗在那边无声无息,事情变得极其荒谬。

我先前的不安,仿佛约好了似的,再次冒了出来。

我对一只狼说:我们分手吧…

紧接着很快就是四六级考试了,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考完试就正式职位交接,没什么事干,好像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上一次考完试我们去了游乐场,而这一次,我只是想见见他,而且,萧朗快过生日了。

我逼自己不去想冯瑞嘉的话,她不过是想破坏我的幸福。也许贺冠宇和她划清了界限,所以她迁怒于我。

知道萧朗的生日是上一次在w市他用身份证借单车的时候,我不小心瞥见了上面的日期:六月十二号。我看了看卡里边还有点儿钱,就在学校里请了假,十号那天傍晚,我一个人去车站买了火车票,然后搭上火车,决定去找他。

我想听他亲自解释。

天气已经回暖,所以少了之前的寒风,w市的天气舒适宜人,路上偶尔会看见行人牵着小狗,懒洋洋的。

再次站在火车站门口已经是两种心境了,十一号,我在火车上并没有睡好,但心里却还是很激动,我想给萧朗一个惊喜。我没有给他打电话,而是在附近的学生旅馆订了间房,把行李放下,然后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去w市里逛逛。

先是去从前w市最出名的蛋糕店里订了个蛋糕,然后还想再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但不知道要送什么,我一个人在东区的步行街从街头走到街尾,然后又从街尾走到街头,衣服,男士挂饰,鞋子,钱包,手表,我一直找不到称心的,然后当我第二次经过新华书店的门口,我突然被玻璃窗上陈列着的那些精致的童话书所吸引。

想想萧朗家比我家有钱,物质上我也给不了他什么惊喜,于是买了一本精装版的《小红帽》,又或许是最近文秘工作做上手了,脑子里突然冒出几句话,于是我在末尾那一页写上:

谁为谁书写童话,

谁是你爱情故事里的主角,

谁为你穿上不舍脚的玻璃鞋,

谁愿意将时针停止在十二点。

亲爱的狼,你我若是童话,我希望结局是个圆。

写完了我把自己恶。~T--T,但没关系,本小姐脸皮厚,于是我把《小红帽》简单地包了一下,自己去附近吃了点儿东西。

其实萧朗明天才生日,但我想陪他一起度过十二点,我想成为第一个和他说“生日快乐”的人,我要当着他的面责问他有没有背着我乱来,我要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老实说我之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挺不符合我的风格,但就当我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也顾不了这么多。

拿到蛋糕我就拨了他的手机号,我心想不管他多忙,今晚是无论如何都要陪我,了不起他熬几个通宵,反正我也看不见,就当没看见。

手机接通后是个女的声音,冯瑞嘉的话突然就冲进我脑子里,我一下子就蒙了,但冷静下来觉得世界不可能这么狗血,这应该是他的同事,我就稳下了情绪问:“萧朗在吗?” .

那女的“哦”了声:“你谁啊?”

那语气让我压根儿不想和她套近乎,一想到我傻乎乎地跑过来,语气也硬了起来:你让萧朗接电话。”

那边便没了声音,过了会儿我隐约听见那个女生的嬉笑声,“好搞笑,小狼在名称上面写着‘疯子’。”然后她又接了电话,笑道,“你到底是谁啊?小狼现在没空。”

那边并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然后我意识到她和身边的人拿着手机走进了一个包厢,那边的音响声震耳欲聋。

“你跟他说,‘疯子’要和他说话。”这就是萧朗所谓的忙?!想起寒假那段时间他也是夜夜笙歌,想起冯瑞嘉我的声音倏地冷了F来。那个女生就笑笑大喊:“小狼,疯子打来的,接不接?”

“没空!”

一听到那个声音,我就认出来了,那个声音哪怕隔了段距离,但以我从前每晚和他聊电话的经验,是断不可能认错的——萧朗!

死浑蛋!我脑子嗡的一声响,愣在原地无意识地按了结束键,接着理智告诉我,应该让萧朗解释,不能再关机逃避,我深吸一口气,又拨了一次。

手机一直就抓在那个女生的手里,几乎是一响她就接了起来,我顿了顿,保持冷静地又问了句:“请问你是萧朗哪位?”

她笑了笑,“你说他手机都握在我手里,我是他哪位?”

混合着那边音乐的声音,我自我嘲讽地笑了笑,“那行,你让他来告诉我你是哪位。”

“他刚才不告诉你他没空了吗?”

旁边另一个女声插进来,问:“谁啊?”竞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突然无法言语,是——冯瑞嘉…

为什么她和萧朗在一起?我脑子里开始有无数个设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自乱阵脚,我问:“你旁边的是冯瑞嘉?”

“哟,你也认识?疯子同志?”

那边突然有人齐声鼓掌,边鼓掌边吼:“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那边笑闹嬉戏,玩得很凶。

在这样的场合,在这样的有着冯瑞嘉的场合,无论如何,我已经是不想再听萧朗的任何话,就算他和这个接电话没有任何关系又如何?我吸了一口气,“那麻烦你跟萧朗说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冷静,“让他去死。”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其实我和萧朗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已经没空去理会拿着他手机的那个女子是谁,为什么冯瑞嘉会在那儿。我只是懂得,我们原本的生活其实没有交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迁就我,以强硬的姿态步入我的圈子。

他的生活应该这样的,玩闹嬉戏,也不应该包括我!

也许我们真的在那一瞬间心灵相通了,或者相互依靠。但生活就是生活,不会因爱情而有任何改变。爱情与生活,牺牲的往往是前者,就像我爸妈之间,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和萧朗继续下去?

想想我真是傻啊,一腔热血地搭着火车来到这个早已经不属于我的城市,来找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我压根儿就是个疯子。

我望了望暮色降临的天空,明明是六月天,为什么我会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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