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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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举杯,汴皇身子不自觉地前倾,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紧张。

苏漓一颗心揪得死紧。直觉告诉自己,阳震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范,可她却无法控制担忧的情绪。纵然她与阳震重逢不久,感情并无格外亲厚,但她心里明白,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怎样也无法割断的。

那酒盏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举高,阳震的手却顿在半空,望着汴皇的眼光,有疑虑有担忧,“皇上,阿漓所犯之罪,臣弟一力承担后,皇上是否当真不会再追究?”

汴皇立即道:“朕乃九五之尊,自然说一不二!”

阳震忽然得意的笑了,还有几分张狂,分明是阴谋得逞的模样。他手腕轻转,杯口一歪,透明的液体直往地面倾泻而落,水珠落地,地面立时腾起阵阵白烟。

果然是饮下便可毙命的剧毒!烟雾升腾,苏漓心沉如铁,汴皇面前,阳震有如此大不敬的举动,显然是有备而来!

汴皇脸色大变,咬牙叫道:“阳震,你放肆!”

阳震双眼立时凌厉生光,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地举起,掌心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彷如初生的灿阳,晃得众人睁不开眼。

片刻,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块掌心大小的纯金令牌,精致小巧,金牌正中大大的“赦”字,其下还刻着皇太祖的名字。

阳骁看得真切,失声道:“这是太祖爷爷的…免死金牌?!”

众人一听“免死令牌”这四个字,脸色大变,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磕头叩拜。汴皇亦是震惊无比,直瞪着阳震说不出话来!难怪这块金牌怎么都找不到,原来真的在他手里!顿时心如寒冰,咬牙道:“此物为何会在你手里?”

阳震挑眉道:“自然是皇祖父所赐。”

汴皇疑道:“皇祖父去世之前,没有单独召见过你!”

阳震冷笑道:“可皇祖父见过姐姐。”

汴皇极力回想当年皇太祖去世前的情形,脸色一变,惊疑道:“如此…这块金牌是皇祖父赐给昔皇妹的?可她叛教之时为何不用?”

阳震握住金牌的手倏忽捏紧,脸上痛楚的神色一闪而逝,“因为她心里还记挂着尚年幼的弟弟,怕她离开会连累了他,才会临走前将这金牌留给他以作傍身之用。”

苏漓震动不已,母妃她…原来这样疼爱舅父!宁愿自己被人追杀,九死一生,也不愿舅父受到一丝伤害!

汴皇脸色阴沉到极点,金牌上的“赦”字乃汴皇太祖亲手所书。汴国开国以来,仅此一枚,见金牌便如皇太祖亲临。阳震有这块金牌,即使谋逆犯上,他都不能治其死罪!

阳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挑衅道:“免死金牌在此,皇上就算想要臣弟的命,恐怕也要问一问先祖了吧?臣弟先告退了!”

他面有得色,汴皇看在眼里,气得不轻,却无可奈何。他强压怒火,冷冷道:“你可以走,苏漓不行。”

阳震霍然变色,大声问道:“皇上莫非想反悔?”

汴皇盯着他一字一字道:“金牌可免死罪,活罪却难逃!”

这下换成阳震脸色发黑,汴皇此话堵得他哑口无言。

“不是吧?还要罚?”阳骁只觉得心又吊得老高,苦着脸地不死心地继续求情道:“父皇您能不能不罚阿漓?都由儿臣承担好了!”

汴皇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说道:“苏漓与四皇子阳骁身为皇室子孙,胆敢抗旨不尊,按例罪不可恕。念在二人初犯,故从轻发落。苏漓即刻前往皇普寺太庙静思己过,四皇子阳骁…杖责四十,禁足东宫!”

“啊?”阳骁苦了脸,一见汴皇铁青的脸,不得不伏身拜道:“儿臣遵旨。”

“来人!带下去!”汴皇大手一挥,立刻有侍卫上前来拉走了苏漓。这一次阳震无力阻拦,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她却镇定得仿佛没有经历这一场生死考验。走出宫门时,苏漓听到高高院墙内传来沉闷的杖击声,伴随着阳骁呼天抢地的惨叫声,心里微疼又感到好笑。那样一个尊贵的小皇子,自幼受尽呵宠,只怕还是初次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她低叹一声,终归还是她连累了他。

汴都东三十里外,是一片广袤辽阔的草原,名为贝尔草原。这里有着汴国最大的辰星牧场,每年饲养的良驹多不胜数。牧场北侧,一座气势磅礴的山脉蜿蜒横卧,宛如青色卧龙。

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草原景色蔚为壮观。而这座山峰最为出名最引人驻足的却是汴国皇家寺庙——皇普寺。皇普寺坐落在山峰脚下,灰砖青瓦,古朴庄重。远远望去,寺庙掩映苍松翠柏之间,愈显得肃穆庄严。

一队侍卫护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寺门前。

皇宫侍卫统领巴达勒住缰绳,率先跳下马来,亲自上前掀开车帘,露出女子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正是被罚往太庙思过的苏漓。

巴达恭敬道:“皇普寺到了,请阿漓姑娘下车。”临行前,四皇子千叮万嘱,待这位阿漓姑娘务必如他一般,不得有半点怠慢。

挽心扶苏漓下了车来,她转眼望着这座皇家佛寺,微微有些恍惚,一年前被晟国先皇罚去佛光寺抄经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又仿佛已经隔世。如今又被汴皇罚来太庙思过…她不由自嘲一笑。两次受罚皆为那一人,究竟是命定还是巧合?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洪亮的佛号念诵,寺里走出几名僧人。为首一人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神态祥和,施礼道:“老衲晦觉,是本寺住持,恭迎施主。”

“方丈有礼。”苏漓还礼。

巴达上前拱手道:“住持方丈,在下奉皇上之命,送这位阿漓姑娘来太庙住上一段时日,一切还有劳方丈费心。”

晦觉点头笑道:“老衲自当尽心。女施主,请。”

苏漓挽心随晦觉方丈一行人穿过寺庙,直往后山方向去,山道前只见玉石台阶,自此一路绕山盘旋而上,直达山顶。皇家太庙,就坐落最高处——聚灵峰。

晦觉叮嘱几句后告辞离去,另有一僧人领着苏漓与挽心向山上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聚灵峰顶。太庙门口,有片小树林,挡住了去路。苏漓心中疑惑,却也并未多问。

那僧人只说一句:“两位女施主注意小僧行步之数,切勿走错一步。”说完,先走进了林子。

二人紧紧跟在僧人身后,不时打量,这林子清幽静谧,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不一会儿便走了出去。苏漓站在太庙门口再回头一看,发现眼前空阔平坦,只有几株参天古树屹立在台阶两旁!难怪此地如此安静,无人把守。定是那林子设下了障眼的阵法,一般人不知其中关键,只怕是有进无出。苏漓与挽心对望一眼,心中都已了然。

主仆二人住在太安殿旁边的仙居苑里,除了每日三餐准时送饭的僧人,再没见过一个外人。此次来太庙虽名为思过,却形同软禁,但苏漓并不在意,此地清幽寂静,倒不失为一个修身养性之地。她每日看书,练功,日子过得极为清闲。秦恒不时从山外传来外间消息,多是圣女教的教务之事。她虽不在圣坛,却仍对教中之事了如指掌。如此过了一月,宫中仍没有消息传来,挽心却有些呆不住了。

“小姐,难道汴皇一天不撤令,您就一天不能离开,要在这里终老不成?”

苏漓笑道:“那又如何?”

挽心低头轻叹:“我倒无事,只怕小姐误了终生。”

苏漓淡淡道:“你放心吧,如今风平浪静,在这里住着,清静舒服,反倒是好。将来就算有事,我要离开,也没有人能阻挡。”

挽心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秦恒传来消息,汴、晟两国已经拟定谈和条件,不日就要签订协议。听说晟国使者,已经来到汴都。”

苏漓放下手中的书,惊讶道:“签协议?汴皇同意了?”

“是,据说此次签约晟国提出的议和条件非常诱人。”

苏漓默然,东方泽行事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之前数次和谈屡次生变,均未达成。前不久,汴皇才派人刺杀他,令他几乎丧命,以他的性格,怎会就这样轻易算了?还主动提出丰厚条件议和?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天门山下,临别前他坚定的话语,“苏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再次接纳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绝不后悔!”

难道此次议和,便是他付诸行动的第一步?可议和之后,下一步他还要做什么,她完全猜不出。

越想越是心惊,苏漓沉思片刻问道:“此次出使汴国的使者是谁?”

挽心道:“此人名叫张甫,供五品文职,以前籍籍无名,此次突然被派来当和谈使者,很多人都感到意外。对了,听说此人痴迷佛法,十分虔诚。每到一处必将拜访当地佛寺,否则绝不回返。”

东方泽派这种人来当和谈使者,究竟是何用意?她忽地心头一跳,拜访当地佛寺…如今她刚好置身皇普寺!这一点惊人的巧合无法不令她多想。

“随他前来还有些什么人?”

挽心摇了摇头,“这次来的人不多,除了张甫,便是随行护送的侍卫。”

苏漓皱了皱眉,“那侍卫里…”

“小姐放心,秦恒派人查过了,那些侍卫里,没有发现受伤之人。”挽心知她心中忧虑,早已命秦恒打探清楚。

东方泽受重伤距今有一个多月,当时他伤势严重,离开汴都疾行赶路,马车一路颠簸,按理说伤口不会很快痊愈。既然侍卫队里并无受伤之人,他理应不在其中。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苏漓沉声道“这件事你让秦恒亲自再去查过,务必要谨慎仔细,毫无遗漏。”

夜色降临,山风冰凉如水,苏漓披了件外衫,站在廊下想心事。忽听身后的院墙外传来衣袂破空轻微的声响。

她微一侧头,余光扫见一个黑影,身手敏捷地掠过高高院墙,落地声几不可闻。她立时警觉,何人如此厉害,居然能闯过林中阵法无恙?蓦地联想到白日里收到晟国使节来汴的消息,心头一阵猛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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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旧日恩怨

黑暗之中,那高大的身影急如闪电,直朝仙居苑掠过来,转眼便到苏漓身后。一时之间,她分辨不出来人气息,不动声色,掌心早已凝聚真气。

距她几步之遥,那人忽然停下了脚步,低低唤道:“阿漓。”

这声音竟然是…苏漓惊诧回头,“您怎么来了?”

云层散开,月光乍现,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他扯下覆面黑巾,露出俊美的俊脸,果然是萧王阳震。

不知为何,苏漓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里都是机关,您…”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阳震警惕地扫视四周,抬手制止她,眼色示意进屋说话。

不等苏漓带路,他已走在前头,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极为熟悉。二人进屋落座,阳震这才转身叹道:“阿漓,舅父无能,让你受苦了。”

苏漓倒了两杯茶,浅浅笑道:“舅父言重。这里有吃有住又清幽雅致,谈不上苦。”

阳震恨声道:“你不必宽慰我,仙居苑什么滋味,没人比舅父更清楚。”

苏漓怔住,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仙居苑,名字叫得好听,常年看不到一个活人,只守着这一堆死人的灵牌,自言自语!”似是想起了昔年旧事,阳震眼底流转的阴冷恨意,为他俊美的面容染上几许狰狞,“阿漓,舅父曾被软禁在此多年!”

苏漓一惊,“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很多年前,我也常常问自己,为什么?”阳震的语气有些伤感,他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几步,目光盯着窗纸上被山风吹得四下摇曳的树影,陷入了回忆。

“皇祖父的儿女之中,最看重的人,只有我父亲阳易,也就是你外公。父亲七岁封王,十五岁被立为太子,他英明神武,人品出众。因此遭到其他皇子的嫉恨,他们用尽手段,却没人能动摇他在皇祖父心中的地位!”

苏漓乍听到这一段尘封往事,虽只有简短几句,却足以令她心惊肉跳!她追问,“后来如何?”

话音才落,阳震猛地回头,昏暗的烛光下,他眼光极亮,有些骇人。他咬牙切齿地道:“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父亲他…还是被人害死!”

苏漓呆住了,原来外公也是牺牲于皇权斗争之下!莫非接触到权利中心的人,都无法逃开这致命的漩涡?她不自觉地问道:“是谁害的?”

“当时除了我父亲,便是阳述的父亲最得人心。”阳震的话,叫苏漓的心又是一阵猛跳,阳述!正是当今皇上的名字!她大胆猜想道:“难道是…”

“你猜得没错!”阳震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就是阳乾!”

苏漓心立时沉到谷底,如果这件事是真,再加之阳骁曾被他暗杀,舅父同汴皇之间的矛盾决不会轻易化解。

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又紧,指节泛起青白。静了半晌,她再度开口,“当年的事,您可查到证据?”

“证据?”阳震目光一凛,冷笑,“皇位就是最好的证据!当年,他们说父亲是死于一群大胆的贼匪之手,皇祖父不信,可是苦无证据,他老人家也无可奈何。只得连夜派人接了我和姐姐进宫,就在那晚,一场大火,将太子府烧得干干净净!府中二百口人…尽皆丧命!”

苏漓心头一窒,那场惨烈的大火仿佛就在眼前!二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在熊熊烈焰之中,挣扎,哭喊,呼救,死亡…而母妃,险些也葬生在那场大火之中!

呼吸,忽然沉重无比,她艰难道:“这些事,母妃是否知情?”

阳震微微闭眼,重重颌首。

一点疑问闪过心头,苏漓不解道:“那为何母妃还会去做圣女?”圣女教规定历代圣女必须效忠于皇帝,虽说皇权斗争,无法理清谁对谁错,但以母妃的性情,绝不可能会心甘情愿为杀父疑凶效命!

阳震凄然道:“她是为了我。”

“啊!”苏漓又是一惊。

“皇祖父那时年事已高,父亲去了没多久,皇祖父也撒手人寰,临终前,他命阳乾向列祖列宗发誓善待我们姐弟二人!”话到此处,阳震语调骤冷,似已全被仇恨填满。

“皇祖父哪里想到,他老人家刚一去,阳乾便将我软禁太庙,适逢圣女教挑选下任圣女继任人选,他自己有五个女儿,却一个也不舍得送去参选。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就用我的性命逼迫姐姐去接受圣女的试炼!那时,姐姐也不过才十岁。”说到最后,阳震的声音已经有了哽咽之意。

苏漓捏紧了双手,说不出话来!自阳震伤感的叙述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年仅十岁的母妃,是如何忍辱负重,牵着幼弟的手,一步步艰难走过杀机四伏的岁月!

茶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阳震的脸,却掩不住深入骨髓的心伤。

苏漓深吸口气,哑声道:“原来母妃她…也是被迫才当这圣女!”

阳震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咬牙恨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姐姐被他们带走,流着眼泪一步一回头!我真是恨透了自己,为何没有能力留下她?”

苏漓哑声道:“那时舅父自己还是个孩子。”

“从那时起,我便对天发誓,总有一天,定要姐姐重新得到自由,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再没有人能够伤害我至亲的人!可是…”他喘了口气,似乎说不下去,缓缓睁开眼来,目光凄凉,“我终究没能做到。如今她客死异乡,我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窗外山风掠过,拂动纱帘,母妃离世时的情景不自觉地浮现脑海,苏漓心如刀绞。过往旧事是如此惊心动魄,仿佛近在眼前。

阳震眼眶泛红,伤感又道:“姐姐被带走之后,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几年,每天对着祖宗牌位,几年没与人说过话。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早已经变作这聚灵峰上的一个孤魂野鬼!后来,要不是姐姐通过试炼当上圣女,或许舅父一辈子都要老死在这里!欠她的恩情,今生今世,阳震也难以还清!”

他深深地看着苏漓,这张与姐姐如出一辙的容颜,肃然道:“阿漓,从今往后,只要舅父还在,就不会让人伤你半分!无论他是何身份!”

话中暗指何人非常明显。苏漓眼眶一热,面前的人,是除了亲生父母之外,与自己血缘最为亲近的舅父!

阳震恨恨道:“阳述和阳乾都是刻薄寡恩之人,多年来,我苦练武功研习兵法,征战沙场为汴国出生入死。如今他刚与晟国商议和谈,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削我兵权!还有那免死金牌,他一直疑心在我手中,若非久寻不得,他一早会找借口将我除之后快!”

苏漓恍然,难怪那天的事她总觉得古怪,原来汴皇是为了逼舅父拿出免死金牌,用以证实他心底的猜测!此人心机果真阴沉难测,那此时同意与晟国签订协议,看来也是想借此削掉舅父兵权,一举两得!

“阿漓!”看她沉思不语,阳震伸手握住了她肩膀,直盯着她郑重道:“你愿不愿意跟舅父一起,帮你母妃讨回一个公道?”

苏漓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舅父想如何做?”

阳震道:“圣女教虽然比不得舅父的军队,但一向为汴皇所倚重,教中专研奇毒秘药,精妙武器,还有分散多地的商铺。现在这一切皆由你掌管,只要你与舅父一条心,一定能除掉阳述父子!待舅父登上皇位,就封你做公主!”说到最后,他眼中野心勃勃的**之光,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看着那被因渴望权欲光芒的灼亮双眼,苏漓的心情竟奇异地平静下来。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方才他情真意切,言语之间诸多爱护,究竟有几分出自真心?难道…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只是要她表明立场,与他一起对付汴皇?

“怎么了,阿漓?你为何这样看舅父?”见她默不作声,阳震忽然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笑容里隐有一丝探寻的意味,“你…不想做公主?”

苏漓定定望着他,坦言问道:“阿漓只想知道,舅父所做一切,当真是为了昔日恩怨?还是…为了得到皇位?”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阳震面色微微一变,一丝冷意闪过,“你不相信舅父?”

“阿漓不敢。”

看着她平淡如水的神色,阳震心里倏然一沉,沉声道:“不错,舅父是想坐上皇位!如果十八年前,我是皇帝,你母妃就不会怀着身孕被人千里追杀,受尽磨难!你今时今日也就不会被人软禁在此,失去自由!”他握紧她双臂,沉痛道:“阿漓,你母妃已不在了,舅父就是你最亲的人!你明白吗?”

苏漓眼光微黯,伤感道:“阿漓明白。但是舅父,当年母妃所做一切,也是希望舅父平安无事。如今舅父位极人臣,过去的早已过去。若再生事端,恐怕会殃及更多无辜之人…”

阳震目光蓦然间凌厉,“无辜?舅父和你母妃不无辜吗?当年的太子府上下二百多口人不无辜吗?!”

她没有答话,半晌,低叹道:“舅父,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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