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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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双臂的支撑,她整个人无可控制地趴在他的胸口。男子的胸膛内,传出的有力心跳,比平常激烈三分,而她此时,也是心跳如鼓,不知道内心深处,想听到他怎样的答案。

“共度一生…”他面色一怔,将这四字低低念了一遍,眼光顿时充满了深思。望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苏苏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苏漓一愣,这个问题,她没有仔细想过,至少,不是这样处处试探,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有几分真心,更无从估量她在他心里所占据的分量。窗口有一丝凉风吹入,好像一下子吹进了她的心底,她抿紧唇,没有答话。

东方泽沉目又问:“你以为,父皇的赐婚,凭你我二人一句话,随随便便就可解除吗?”

她当然知道不是!苏漓沉了沉眼,抬头淡淡道:“王爷是怕将来受我连累吧?这点王爷尽可放心,倘若将来真要解除婚姻,苏漓自会想一个万全之策,不会令王爷蒙受任何损失!”

她说的极是肯定,仿佛解除婚约近在眼前,东方泽心里莫名一沉,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本王不答应呢?”他皱眉看她。

苏漓直视他道:“那我只好去找静安王了!”

东方泽目光登时一冷,箍在她腰间的大掌猛地紧了几分,仿佛在惩罚她不该有的念头。“你在威胁本王?”

苏漓仰起头道:“王爷言重!既然是选择,自然不只有王爷一人!…虽说静安王没有守孝的借口,但以他的能力,要延长个一年半载,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东方泽道:“你肯定,他一定会答应你?”

苏漓笑道:“只要我以明玉郡主的名义,请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她非常自信,谁都能看出来,黎苏之事,东方濯愧悔难当,只是她不想与那人再有过多纠缠。

东方泽面色发沉,神色间寒意凛然,目光死死将她攫住,“本王以为,你不会冒着嫁给他的危险!”万一解除不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而他一直觉得,她不喜欢东方濯,甚至有着莫名的怨恨!虽然她总是极力掩饰,但他仍然能清晰的感觉到,所以选夫宴上,他从不曾真正的担心过。

苏漓笑道:“若别无选择,即便不愿,也得搏上一搏,至少还有半年时光。…半年,只要足够努力,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像我的身份和地位!”

别无选择…东方泽心里不自觉地一疼,表情变得异常复杂。看了她半响,眼光渐渐柔和,他捉过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神色竟然带着几分无奈,叹道:“苏苏,婚姻不是交易!”

这句话,让苏漓的心,狠狠一震,“这句话从王爷口中说出,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历来皇子的婚姻,有哪桩不牵涉利益不属于交易?尤其是他这样备受皇帝宠信又有心争夺太子之位的野心的皇子!她极力想从他眼中寻找到虚伪的痕迹,但足足看了半响,却只从他眼中看到一丝隐约的心疼。她连忙转开目光,似是生怕自己在这一刻为情所动,轻易妥协。

东方泽显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嘲弄,却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是否在苏苏眼中,皇子都要靠女人来拉拢朝中大臣,以稳固自己的权势?可在本王眼里,真正有能力之人,自有人愿意效忠、拥戴,又何须拿女人当上位的垫脚石!”

他是那么的自信,自信到几乎狂妄。

苏漓心底一震,诧异看他,“王爷有这般自信,真令人佩服!…王爷说得对,婚姻的确不是交易,但如果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婚姻,却比交易还不如!”

东方泽眼光一怔,“苏苏想要的婚姻,又是怎样的?”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她想要的婚姻,自然是有爱和信任…不对,还有一条,忠诚!玉侧妃的教训,就是很好的例子,男人三妻四妾,注定家里无法平静,而爱情和婚姻里,男女双方若是真心爱着对方,为什么不能是彼此忠诚?

“王爷不必问了,我说了你也给不了。”她垂下眼睫,眸光黯淡。

东方泽皱眉笑道:“你不说,如何知道本王给不了?”

苏漓摇头,在这个男权世界,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忠诚,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她还记得,从毁坏的沉门密道里走出来的那一晚,他提及梁贵妃与当今晟皇之间的感情时,曾说“帝王恩情凉薄如纸”,而他也许就是晟国未来的皇帝!

“在王爷眼中,婚姻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她不答反问,语气听似平淡无奇。

东方泽想了想,才道:“爱,理解。”

没有忠诚。苏漓心底微沉,明明早已知晓,居然还对他有所期望,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于是她便自嘲地笑了起来,然而,就在此时,东方泽竟然沉吟着又道:“还有忠诚!”

苏漓顿时愣住,震惊无比地看着他,若不是他神色认真,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忠诚…她的父王够爱她的母妃了,可还不是娶了玉玲珑为侧妃?十六年,在她的印象里,母妃虽待人疏远,却从未为难过玉侧妃和黎瑶,可是玉侧妃却如此狠毒,可见女人的妒忌之心,是多么可怕!

东方泽看出她的怀疑,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头贴近他的胸口,似是要用他的心跳声来证明他此刻的心情。他抱住她,道:“苏苏,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透出绵绵的情意,直击她心底深处。

苏漓竟然没有挣扎,有那么一刹那,她真的很想相信他。闭上眼睛,冰凉的脸庞,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直以来,漂浮不定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东方泽用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心也跟着变得柔软。他低声地叹道:“苏苏,你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但本王也有一个要求。”

苏漓没有睁眼,在他胸前,轻声说道:“王爷请说。”

东方泽道:“两年之内,你可以解除婚约,但必须告诉本王你要解除婚约的理由!若两年之内,你找不到理由来解除婚约,以后,你将永远是本王的妻子!不许再有二心!”

永远的妻子…苏漓怔了一下,抬头看他,只见他面色郑重,目光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下意识地点头,两年的时间,应该足够确定彼此的心意。

“你…这是答应我了?”

东方泽笑道:“我答应。两年之后,苏苏你,一定会成为我镇宁王的王妃。将来等我登上大位,你也会是我晟国的皇后,我东方泽,唯一的皇后。”他温柔坚定的语气里,带着宠溺的味道。

苏漓不由自主地怔愣,心却狂跳起来。唯一!这是他给她的承诺吗?可是这样的承诺,她却不敢再轻易相信。

他起身在她额头落下温柔的一吻。如蜻蜓点水,却远胜过方才那激情四溢的霸道之吻,苏漓的心,乱了。

这个夜晚,激情退后,温柔静好,她和他的命运纠缠,此刻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六章 原来她是黎苏?!!

要说最近的京都城里,哪里最热闹,那一定是丞相府!

先是相府二小姐被册封为郡主,又破格封为一品女官,出尽风头;如今相府大公子奉皇命撰修《晟风雅颂》,前后历时三年,分别拜访当今十大鸿儒,听取各方宝贵意见,终于修成集晟国鸿儒学问之大成的《晟风雅颂》!且不说他因此深得晟皇的赏识,就凭他与当今十大鸿儒共修此等传世之作,就可名垂千古,非常人所能办到。因此,百官来贺,苏府门前车流如织,相府风头一时无两。

冲着苏淳曾对她的关心,苏漓觉得应该去看看他,但远远的,就看到众星捧月,苏淳笑容淡淡地被百官围在中央,那些久经官场的官员们,趋炎附势的虚伪嘴脸,她实在不喜。因此立刻转身,回到她那清净的小院里,窝在院中的躺椅上,闭着眼睛,舒服地晒着太阳,享受着相府一角难得的安宁。

“苏苏!”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暖的轻唤,苏漓立刻睁开眼睛,回头,看到本应在前厅应付官员的苏淳,此刻笑意盈盈地步入院中。

半年不见,整日与文字打交道的苏淳,身上的书卷气越发浓厚,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个饱学的儒士,愈发的俊雅温柔。

“大哥!”苏漓起身唤道。虽说与苏淳一共也才见过几次面,但她叫得十分自然。苏淳不同于苏家的任何一个人,他有着文人特有的骄傲和正直,不贪图名利,不趋炎附势,是非分明,温柔重情,是个非常难得之人!听说他与东方濯关系较近,反而对苏相如支持的东方泽较为排斥,不知是何原因?

苏漓迎上前去,笑道:“前厅那么多人为恭贺大哥而来,此时还未曾离府,大哥怎么就有空来我这里了?”

提到那些官员,苏淳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厌烦,拉着她笑道:“那些人,自有父亲应对。我们兄妹也有半年未见,来,让大哥看看…嗯,苏苏好像又长高了!”他笑着用手在她头顶虚虚比划了一下,语气甚是欣慰。刚才在前厅,他一抬头瞧见她转身的背影,不知为何,那么熟悉的妹妹,他竟差点没认出来。

望着她掩去胎记的清丽面容,苏淳止不住又轻声叹道:“难怪三国皇子都争着娶你,原来我们苏苏,已经出落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大哥也比半年前更加风流倜傥,如若这样上街走上一趟,只怕京都城里尚未出阁的小姐们,往后都要患上相思病!”苏漓低眸浅笑,眼中清光照人。

不知是否因为以前的苏漓,不曾与他这样开过玩笑,苏淳愣了一愣,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摇头笑道:“先前听人说,你这半年变化极大,我还不信,今日看来,果然不假!这般气度风华,从容自若,若非是在家里,我都不敢贸然相认!”

苏漓目光轻闪,抬头问道:“变了不好吗?”

“不!很好,这样很好!”苏淳连声说道,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妹妹,就应该是这样的!”骄傲自信,万千风华。

他的笑容干净温暖,让人不自觉想起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而舒适。

苏漓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心底不禁荡起一丝暖意。笑道:“大哥离家半载,昨夜方归,今日一下朝又被众位大人围着说了许久的话,想必累了吧,快请进屋喝茶。”

将他请进屋里,沫香赶紧奉上新茶。

苏淳浅饮一杯,打量着四周,不无羡慕道:“还是苏苏这里好啊!虽然满身荣耀,却仍然能过的这般清静怡然,没人打扰,真让人羡慕!”

苏漓捧了茶杯,静静微笑,微抿的唇角,有一丝浅浅的苦涩悄然划过。荣耀…那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谁又能看到那荣耀的背后,她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不过,自从冤屈得雪之后,她的心境,的确比以前平和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整夜整夜的做恶梦,睡不着觉。尤其和东方泽做了两年的约定,这两日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担心,也就过的更加安稳。

“大哥,过几天,我就要搬走了。陛下赐了独立的府邸,已经修缮完毕。”她抬头看了看这间住了半年的屋子,她最艰难最彷徨的日子,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以后,怕是要荒废了!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而那份伤感情绪在她眼里一闪而逝,却被苏淳捕捉到,不自觉地有了一分心疼。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和笑道:“如果不想搬,就留下吧!陛下赐你府邸,以示恩泽,并非一定要搬去住不可,你是苏家的女儿,留在苏府,没人能说什么!”

苏漓笑笑摇头,目光坚定道:“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不短,是时候,换换地方了。”

苏淳没有多劝,只当她的感叹是为过去那些年里所受过的委屈,和不公平的待遇,微笑着点头道:“苏苏高兴就好!”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而精致的首饰盒来,递到苏漓面前,却没有说什么,眼光微亮,好似在等待苏漓看到盒中之物的反应。

苏漓疑惑地接过,打开来看,是一只缀着碧玉坠的檀木发簪,簪头梅花雕工精细,几可见花瓣纹理,檀木清香,绕人鼻尖,间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雅梅香,极是独特。苏漓只一眼便喜欢上了,欣喜问道:“大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苏淳一愣,似乎这句话问的很是奇怪。温和的双眸在她脸上打转,“这支簪原本就是你的,上次不小心让沁儿弄坏了,你哭了好几天。我让人拿去修整完好,一直没机会再给你。想不到,这一拖就拖了半年。”

苏漓呆住,自从她灵魂附在这相府二小姐身上,一直状况频出,大事不断。对于苏漓生活中各种前尘旧事,她几乎一无所知。好在相府中人一向待她十分凉薄,并没有人记得她多少往事。而这苏淳,则恰恰是最关心苏漓的人。一时间,她竟有些慌乱,连忙掩下眸子,淡淡道:“是啊,这大半年事情太多,苏苏自己竟也忘了。多谢大哥!苏苏好喜欢。”

苏淳笑了笑,“难为你了。好在簪子已经修好,你喜欢就好。”低头饮茶,一双清眉略略皱了一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漓眼光微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苏淳细心地问道:“苏苏昨晚没休息好吗?可是为选夫之事头疼?静安王和镇宁王,都是陛下宠爱的皇子,静安王冲动易怒,但本性不坏,又极重情,在皇室之中,颇为难得。而镇宁王…”除了冷漠深沉,才智卓绝,镇宁王本性如何,他竟一时也说不清楚。

苏漓叹道:“说起静安王,他前两日重病卧床,也不知可好些了?大哥素与静安王交好,今日是否要前去探望?”

苏淳点头,眉间掠过一丝担忧,“我正打算要去静安王府,苏苏可要同去?”

苏漓轻轻摇头,淡笑道:“我还是不去的好,免得静安王见到我,触景伤怀,对病情不利。”

苏淳也不再勉强,又叮嘱她注意身体,便告辞离开。命人备了马车,一路往静安王府而去,王府守卫见是他,飞快进屋禀报。

如今已是秋末初冬,屋子里没有阳光的照射,阵阵寒气直往上涌。苏淳跟着王安进屋,看到屋内拥被斜卧、病容憔悴的东方濯时,忍不住大吃一惊,不过半年光景,昔日俊朗英挺、具有龙虎精神的静安王,居然已经病成了这幅模样!但最令人难过的,还不是他外形的苍白消瘦,而是心智溃散,双眼无神。

显然,他的病,是在心里!

苏淳不禁叹息。

东方濯这才抬眼,眼光没有变化,朝旁边示意道:“你来了?坐吧。”

苏淳也没有跟他客套,以前奉皇命进宫给皇子们伴读,这位看似很凶的皇子,在相处后才发现,他人其实不错,只是身份尊贵,又是皇后的独子,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骄纵出坏脾气。苏淳叹道:“看王爷这个样子,真不敢相信,你还是从前那个‘赤手搏凶兽’的静安王东方濯!”

“赤手搏凶兽…”东方濯眼光微闪,那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才十四岁,禁卫军从城外捉了只凶猛的野兽,结果被那凶兽冲出了笼子伤了不少人,吓得所有人都抱头逃命,无人敢靠近,唯有他赤手空拳,与凶兽搏斗,毫无惧色。虽然挂了彩,但终是将那畜生制住,得到父皇的夸赞…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说本王都忘了!”东方濯微微自嘲。

苏淳却道:“但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时王爷雄心勃勃,壮志凌云,说这天底下,没什么是值得我们害怕的!可王爷现如今…为情所困,郁郁寡欢,将自己折磨至此,实在不像王爷以往的作风!”

东方濯苦涩笑道:“本王的作风,该是如何?”他抬头看他,多年同窗,他曾因为苏淳的正直不屈,多番欺凌,后来却渐渐欣赏。宫内宫外,人人敬他怕他,只因他贵为皇室嫡长子,人们看到的,只是他的身份,而非他东方濯本人,唯有苏淳例外。所以他将苏淳,当作他唯一的朋友!在朋友的面前,许多伪装,都可以轻易卸下。他叹息着又道:“苏淳,你一定没有爱过一个人!”

苏淳微微一愣,只听东方濯又道:“所以你不会懂,我现在的感受!…黎苏冤案未翻开之前,我尚能自欺欺人,而今却…”他语声一哽,痛苦地闭上眼睛,“连去她灵前上一炷香的资格都没有,我…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悲伤流露,将憔悴的面容染上一抹绝望之色。苏淳被震住,看着这样的好友,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方濯喃喃又道:“你妹妹…苏漓,我原以为她是老天赐给我的补偿,却没想到,她其实是黎苏派来惩罚我的…难怪她和黎苏,是那么的相像!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就是我的苏苏!”低低的惨笑,让人心底不自觉染上一片悲凉。

苏淳一怔,开口问道:“明玉郡主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啊,”东方濯睁开眼,望着顶部的房梁,目光恍惚着陷入回忆,“她,看上去如梨花般淡然洁净,却有着梅花一样的铮铮傲骨,她喜欢清静,给人感觉有些冷漠,但是性情却又刚烈似火…”

苏淳听得眉心一动。

东方濯紧接着又道:“她笑的时候,眼光淡淡的,好像一汪深潭,让人看不见底,但是那潭中的清光,却仿佛能照亮人心,融化冰雪…她,是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女子!都怪我,不该错待她…”他深深地闭上眼睛,心疼得透不够气。

东方濯没有描述黎苏的五官轮廓,但苏淳的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低头浅笑,目光深如幽潭,清光照人。他的妹妹苏漓,如今就和东方濯口中的黎苏极为相似!

苏淳缓缓地皱起了眉头,凝思着说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

“何事奇怪?”东方濯转头问道。

苏淳思索道:“苏苏她,自幼柔弱胆小,连生人都不敢接近,尤其怕鬼…”

“怕鬼?”东方濯惊讶接声,继而摇头,断然否定道:“这不可能!她胆大得很!从第一次见面,她明知我的身份,还敢和我针锋相对,指责质问!在选夫宴上,她说起亡灵托梦之事,或许有激动,有悲伤,却惟独没有对于梦中亡灵的恐惧!试想,一个怕鬼之人,如何能坦然面对亡灵托梦这等诡异之事?更遑论主动去摄政王府的黎苏的灵堂,验证亡灵的尸体!”

苏淳愣住,“亡灵托梦?说起这事,我也觉得十分奇怪。前两年,柳姨娘刚去世不久,有一晚,她做梦梦见鬼,大半夜的又哭又叫,吓得府里的所有人都醒了!父亲为此还责骂了她,她平常最怕父亲,可那一晚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一个人捂着耳朵尖叫哭闹,谁劝都不行,最后还是我哄着她才肯睡下…”

东方濯不由自主地坐起了身,无法将苏淳所说的那个苏漓和他所认识的女子联想到一起!

“而自那以后,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鬼这个字,甚至,她只要听到谁说哪里死了人,就会吓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苏淳微微叹息,提及那般脆弱的小妹,他眼底划过一丝疼怜之色,再想到现在的苏漓,曾经的那种情形,大概以后都不可能再发生了!说不出高兴还是难过,总觉得,他的生命里,好像又少了点什么。

东方濯听得愣住,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倏地跳下床来,抓住苏淳,急切问道:“除了怕鬼怕听到死人,可还有其它特别之事?”

苏淳微微一怔,思索道:“特别之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苏苏自被镇宁王从贼人手中救出后,便性情大变,的确和从前不同了。以前她胆小怕事,常被沁儿欺负,什么都不懂。现在,她…”

苏淳顿了顿,似乎在想该如何形容自己这个几乎快认不出来的妹妹。东方濯却急了,连声叫道:“现在如何?”

苏淳叹了一口气,“现在,她慧黠可爱,从容镇定,似乎…什么都不能轻易地影响和动摇她的心…刚才我把她最喜欢的发簪修好还给她,她居然不认得了!”

“不认得?!”东方濯喃喃道,脸色忽明忽暗,神思一时又恍惚起来。

苏淳面色微凝,疑惑道:“是啊,我也奇怪,她看上去很喜欢那簪子,但却好像并不认识!那是她从前最喜欢的东西,被沁儿弄坏后哭了好久,这次看到它完好无损,竟然没有惊喜之状,好似完全忘记了。”

东方濯道:“忘记了?不可能!黎苏在梦里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样清楚,自己曾经的心爱之物,又怎会完全不认识?除非,她根本就不是苏漓!”

说完最后一句,东方濯和苏淳都愣住了。

她不是苏漓,又会是谁?这个念头就好像一根有毒的滕蔓,一经生长,就再也无法剪除,在东方濯的脑子里和心里疯狂地蔓延,让他的心不受控制跳得飞快。

呼吸,顿时屏住了。

东方濯和苏淳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震惊和疑惑,但苏淳很快便否定地摇头道:“不可能!明玉郡主遭难当日,苏苏被沁儿关在相府的柴房里,她没机会出相府,更不可能被人当成明玉郡主杀害!况且…明玉郡主的脸上,也没有那样的胎记。我自小看着她长大,她是苏漓,绝不会是明玉郡主!王爷就不要多想了,赶快把身体养好,明日还要进宫。”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无情地掐灭,东方濯顿时目光一黯,身子无力地靠向椅背,两眼无神,盯着窗外,直到苏淳告辞离开,他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每每闭眼,脑子里全是黎苏和苏漓的身影,来回变幻不定,最后竟然重叠合一,无法控制。

不行!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比起苏淳所言的那些事实,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件事,必须要去亲自确认!

心念一定,他翻身坐起,顾不得病中的身体如何难受,飞快地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命人备马,王安忧心道:“今日明曦郡主选夫,王爷一早便要奉诏入宫,何事这么急,要在这时出门?”

东方濯皱眉道:“多嘴!立刻备马!本王要去丞相府!”

王安还欲说什么,见到东方濯严厉的眼神,只得退身出去。两人上了马,急急地往丞相府而去。

此时,卯时将过。

苏相如与苏淳已进宫上早朝,丞相府一片安宁。东方濯命王安将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悄悄入了相府后院。

苏漓的院子,一向是相府里最安静的地方,但今日早晨却是个例外。

莲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大早疯疯癫癫地跑过来,非嚷嚷着要找她的小姐。挽心不在,大冷天的,沫香愣被折腾出一身汗,任是怎么哄劝都无用。

苏漓已经醒了,只是还未起身。听见莲儿的声音,她立刻坐起来叫道:“沫香!发生何事?”

沫香急道:“小姐!莲儿又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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